字数:1221
关键词:幽灵船,不死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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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奎拉离开了那个房间,又走向最下一层的货舱探索。
货舱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有一些过期的食品和一些看上去放了很久的纺织品,或许这些就是这艘船贩卖的部分货物。
就在埃奎拉四处查看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有点黏糊糊的啪嗒啪嗒的声音。
为了保险起见埃奎拉并没有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他选择了离开船舱,想从甲板上离开这艘船。
但是那个黏糊糊的声音越来越近,就在埃奎拉顺着梯子要爬到出口的时候,他的脚腕被抓住了。那不是一个人类的手,滑溜溜的包裹着一层粘液,手指之间连接着薄膜,就像是鸭子的蹼。但这实在是太黑了,埃奎拉没法看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生物。
他挣脱了那只手,尽管代价是自己的一只鞋。他朝着甲板跑去,却发现每个房间里都出现了这种生物,他们有着人类的身子,但是脑袋却是鱼的样子。
他们想要将埃奎拉围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行动速度算不上很快,多少有一些笨拙。或许是因为脱离了水源,又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这给了埃奎拉逃离的机会。
他拔出腰间的短剑,刺向了面前拦住路的未知生物。鱼脸的怪物发出了刺耳的叫声,这就像是一种信号,也刺激了其他的怪物,他们变得出奇愤怒,想要将埃奎拉置于死地。
埃奎拉十分确定刚刚那一下刺中了这个诡异生物的要害,但是很快,他身上的伤口就消失了,好像是因为那个粘液的功效。
“这实在是糟透了!”
埃奎拉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拼命的逃跑,他在这群生物发现之前,躲进了一个角落的房间,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并没有发现埃奎拉的踪迹,只是在船舱的过道里不停地徘徊。埃奎拉不敢发出什么太大的动静,他小心翼翼的在房间里翻找着,试图找到这些奇怪生物产生的原因。他在床下又找到了一本日记,日期已经模糊不清,就连字迹也变得像是涂鸦难以辨别,上面写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食物已经没有了,我的脖子上似乎长出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就像是鱼鳃似的。
最近总是异常的口渴,但是却总觉得身上黏糊糊的。我不知道这些为什么会发生,我只期望一切快点结束。
……
我长出了蹼!这实在是是太奇怪了!一切都是因为这奇怪的海域,还有那海里不知名的什么东西!其他人也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我们逃不出去了!我们注定要变成别的什么生物,和这艘船一起,葬身在这片海中。
……
这种变化似乎会影响我的智力,我时不时会变得易怒甚至无法正常思考。但有个好处是,我不怎么会感到饥饿了,我分泌出奇怪的粘液,这似乎会给予我营养或者别的什么,但我知道我的意识终将会消亡,变成一个奇怪的怪物……
日记好像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只有一些奇怪的涂鸦,好像是记录了他这些天的变化。
门外的声音也逐渐安静了下来。埃奎拉小心地打开门,发现那些生物已经不在这里徘徊了。他走到甲板上,发现太阳已经要升起了。就在太阳的的第一丝光芒亮起来的时候,整艘船凭空消失了。
埃奎拉坐在沙子上感觉之前的那一晚就像是梦一样,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艘船存在过,只有短剑上还残存着的粘液表明他所经历的一切是真实的。
至于这艘船到底是从何而来,而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能说清楚。
1504 异响
“我跟你们说,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绝对不会踏入那个鬼地方,即使让我交5倍税款赔得血本无归我都不!”
“不,我不是很想回忆……阁下,您也看到过现场了,都烧成那样了……”
“是,是。那请容许我从昨天晚上开始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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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给盖森一个机会,他绝不会因为急着返程铤而走险。
明亮的月光被茂密的枝条遮蔽住,幽深的森林张牙舞爪。但这丝毫难不住他,为了躲避那些比猎狗还敏锐的治安官们,他毫不犹豫地和夜晚与阴影成为了朋友。
嗯……?
脚底下的土壤变得松散。突然变化的触感让他停下了前进的步伐。接着树叶里漏出的光线,他捻起了一小撮“土壤”嗅闻。
没有夜晚的湿气,也没有野兽的气息,干净得过了分……等等,还有一丝烧灼过的味道。他心生警惕,若是曾有森林自燃,在这炎热的天气并不缺乏二次引燃的危险。到时候自己可真是插翅难逃了。
“算了,虽然蠢归蠢了点,这时候被抓住总比送命好。”他极不情愿地沿着溪水回头走着,哀叹着自己的不幸。
“呜……呜……”
盖森停下了脚步。那哭泣声忽近忽远,熟悉这片森林的他可知道这里没什么幽灵鬼怪,更多的可能只是走丢或者进行试胆的熊孩子们。往常的他可懒得管这些,反正只要小鬼们不乱跑,那些为镇民服务的猎狗们自然可以循着味过来……不过这次。嗨,就当偶尔积德吧。
他顺着水路往森林深处走去。树木被烧去了枝丫,勉力站立着。土壤尽数被烧制成了陶土色,而其中又有着什么在闪烁着。但空气中逐渐浓烈起来的烟熏味让他忽略了这异常,向着哭声所在的地方前去。
“我的天啊,可真能哭……*,这是什么。”
土壤上堆砌着绿色的碎晶,而他想“救助”的“熊孩子”则站在碎晶之中,她的手上有深绿色的火焰燃烧,那些火苗似乎被赋予了生命般,像是巨蟒一样缠上了树木与草地。几株他认得出名字的成片草药在火焰中扭曲枯萎,成为地上碎晶的一部分。
“别来妨碍我。”
暗色的火焰闪过,将夜晚的雾气劈开,盖森只觉得一阵炙热,然后瘫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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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嘎——”
窗外的乌鸦似乎也嫌弃审讯室里太过吵嚷,发出了不满的叫声。
“唉,我可就只见到这么多,丝毫没有参与纵火啊。您们可要向德鲁伊之家和审判者们详细说明啊。”走私犯缩在囚椅内,偷偷打量着治安官和书记员。
瞥见上司的目光明显不在自己这里,书记官往上翻了翻眼睛重重地打了个哈欠。
平静的小镇难得迎来了一点波澜,森林纵火犯沉默寡言,如何威逼利诱都说不出什么,而现在这个走私犯明显好对付得多,赃物乖乖缴纳,甚至还极为上道的“孝敬”了治安官一些。看在他将那些精灵艺术品尽数乖乖交出来的份上,治安官姑且让他坐在了个有靠垫的椅子上交代案情。
哎,但是这家伙的废话可太多了,这描述也太罗里吧嗦,写得我手都痛了。可恶,为什么明明是夏天,审讯室里却那么冷啊!治安官脾气也太好了,还是说这堆货物真的很值钱,让他长出了被狗吃了的耐心?书记员悲愤地将羽毛笔往墨水瓶中蘸了蘸,黄白色的纸张上溅上了几滴墨水,在日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哎……是太阳太过刺眼了吗……奇怪……为什么这么困倦……好冷。
聒噪的走私犯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舒适的囚席,留下了早已呼呼大睡的治安官和书记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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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呀,栽赃的活也做好啦,这批货物现在可就洗成了地方官员受贿的罪证哩。”
“如何?虽然波折了一点。但我这边算是达成了约定哦。”
"哼……给你。”被攥得皱巴巴的植物近乎是被砸到毒使的手中。枯萎者艰难地深呼吸着,那将植物焚毁燃烧的冲动让她全身颤抖着,暗绿色的火苗在她指尖跳动着。建筑物上的常青藤,花园中生长的灌木,石缝中的杂草……满是让她难耐的绿色。火花散逸蜿蜒,温柔地缠绕植株,落下一地绿砂。
“爸爸妈妈……能看到这些吗……啊哈哈……很快就能,在绿色里找到你们了。”
“……真是个小疯子。”毒使往地上啐了一口,“要不是心疼药物,你的死活可不关我事。”
他小心翼翼的将那团绿色塞进棕色的圆瓶里,赶快离开了。
字数:1655
关键词:幽灵船 虫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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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一人来到沙漠绝对不是什么理智的选择。但已经身处沙漠中央的埃奎拉没有什么后悔的余地了。尽管手里拿着地图,但埃奎拉还是时不时怀疑自己走错了方向,毕竟沙漠中可没有什么明显的参照物。埃奎拉晃了晃手中的水壶,里面大概也就还剩一口了,好在距离地图上标注的水源也没有多远了,不出意外应该能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
埃奎拉裹紧了自己的披风,随着夜晚的到来下落的不仅仅是太阳,还有沙漠中的温度。不管白天有多么炎热,但夜晚的沙漠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温暖。他准备在水源附近休息一晚再继续赶路,就在他搭好帐篷准备休息的时候,突然刮起了一阵沙尘暴,哪怕是身为喜欢风的风元素裔,对于沙尘暴他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感。原本晴朗的夜空很快就被黄沙覆盖,哪怕是满月也看不到一丝光亮。埃奎拉只能躲在帐篷里,祈求自己的帐篷能撑过今晚。
好在这阵风来得急,去的也快。也就半小时的功夫,沙尘暴就已经平息了。埃奎拉从帐篷中出来看了看外面的情况,他发现远处好像,有一艘船。不是那种小船,而是出海航行的巨轮。
不管怎么说,在沙漠中出现一艘船都是在是太诡异了。好奇心驱使着埃奎拉向那艘船走去,船离得并不远,大概也就有两三百米。这艘船比埃奎拉坐过的任何一艘船都要大,哪怕是绕着走一圈都要五分钟。从桅杆上看这是一艘四桅的帆船。船舱看上去也足够大,埃奎拉猜测这应该是一艘用来运货的商船。巧的是就像是故意吸引人进入一样,在船尾刚好有个落下来的绳梯,正好能爬到船的甲板上。
埃奎拉在甲板上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他接连探索了几个船舱,都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事务,船的内部干净的不像话。没有砂子,没有灰尘,就像是一直有人在打扫一样。
一切似乎都很平常,直到埃奎拉打开了下一个房间的门。铺天盖地的虫子从房间里倾泻而出,埃奎拉被吓到怔在原地,但这种情况哪怕是跑也绝对来不及了,他只能祈祷这些虫子没有毒,或者不会在瞬间将他啃噬成一具骸骨。但是很快,埃奎拉就发现虫群悉悉索索的声音消失了,身上似乎也没有虫子爬过的感觉。埃奎拉再一次睁开双眼,却发现整个房间空空如也,如从巨大的虫群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消失,但这里没有任何虫子存在的痕迹。埃奎拉检查了许多遍,似乎只能将刚才的遭遇归咎于幻觉,他尝试着进入房间,并没有再出现任何关于虫子的现象。
埃奎拉在房间里翻找了一会儿,在床板下面找到了一本航海日记,看上去已经有些残破不堪了,但里面的内容还算清晰。这本日记似乎属于一位水手,上面写着:
4xx年5月3日
“这是我们出海的第一天,实在是太令人兴奋了!我们准备尝试一条新的航线,今天的天气非常好,如果一直保持现状,我想不到一个月我们就能够回来了。愿瑞恩保佑。”
4xx年5月8日
“已经将近一周了,一切都没什么特别的,我们的货物也没什么问题,明天应该就会到达xxx港口了,绝对能够卖个好价钱。”
埃奎拉又翻了几页,发现都是些平常的日记,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有一页开始可以发现日记主人的字体突然杂乱了起来。
4xx年5月28日
“我们遭遇了风暴!这实在是太奇怪了,这一带应该是十分平稳的海域,但是这次的风暴实在是太大了,船帆已经烂了,我很担心我们能否平安回家,船似乎一直在这片海域绕圈,不知道是风暴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只希望这场风暴尽快过去吧……愿瑞恩保佑。”
4xx年6月x日
“我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船上的物资已经不多了,我们似乎被困住了,外面的风暴从未停止,我几乎分不清白天黑夜,船长还在安慰着我们,但我知道,我们出不去的!我看到了,在海面的深处,有什么的存在,一定是它!风暴是它造成的!它躲在暗处嘲笑我们做着无用的努力。我不知道我们的船会到达何处,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有何目的,或许只是对于我们踏入它的海域有所不满,或者是别的什么,但我只希望这一切尽快结束吧……”
这之后的几页都已经看不太清了,但从日记主人的只言片语中可以看出他们似乎一直未能逃出这片奇怪的海域。粮食已经吃完了,甚至有几名船员因为饥饿袭击了自己的同伴,还有人因为奔溃而跳海了。但无法否定的是,他们似乎都看到了,在海面之下,有什么奇怪的存在……
血月再次睁开眼。
天穹崩塌星体燃烧的场景还烙在他眼皮子里,他眨眨眼,试图消去眼前的残像;精灵之前听到的莫名话语和奇怪对白也仍回响在耳边。他大脑放空地瞪着上头——现在是一望无际的晴朗蓝天,阳光投下金色的利剑,搅起恼人的干燥热风。
“呃、啊……”
来自绿林故都的高等精灵微微呻吟起来,德菲卡并没有铺开的黄沙与蒸腾而上的热气,他抓抓头发,又搓搓耳朵,再伸出舌头舔了舔已经干裂起皮的嘴唇。他一定是昏了有些时候。血月试着回想起之前的行程,却什么也记不起来,巨大的冰山、湛蓝的海水没在他记忆里留下丁点痕迹,变成异形的女人和被叫喊出的莫名话语也隐没不见。
就在他挠着头准备再仔细想想时,有人围过来,接着是一阵推搡。
“干嘛!”
血月被一群水手打扮的人捆起来,他们将精灵带到被烈日直射的甲板,又将他和一个闲置的空木桶绑在一起。这时候,血月才看清周围的环境:挂了好几个破洞的帆几乎兜不住风,歪斜地由绳子系着;绳子也快散了,绳子末端分出好几股马尾似的戳着,随着气流晃来晃去;甲板和桅杆——不如说整艘船都破破烂烂的,皲裂和风化的痕迹四处都是。船员都穿着过时的衣服,焦褐色的衣服边缘同样有着蛀洞和各种污渍。
“你小子老实交代,”其中一个船员拿小刀对着他,“每天半夜在甲板上对着月亮嚎的是不是你?!”
“……那是练习!你们懂个屁!”
“太吵了!还很难听!”
“连这也要管吗?!”
“当海盗也要遵守基本法!制造噪音不可原谅!”
“……我为船长立过功,我为船长流过血,我要见船长!我要见船长!”
“下去吧你!”
啪!咚!
高等精灵等了一会儿,他既没有感受到被从船缘抛下的失重感,也没有沙子呛进鼻腔和气管的辣意。血月悄悄睁开一点眼睛,又睁开一点。
打扮利落的女人背对着他,手上套着指虎,她面前横七竖八倒着刚才正要推血月进沙海的船员们。
咚!
第二个从天空中落下的是金色头发的人类剑士,他回头看了看血月,像是在确认他的安危,人类蓝色的眼睛清澈明亮,他安慰似地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咦,等等……
最后落下的是半精灵德鲁伊,他在半空中解除化形,恰好降落在银色短发女人和金发男人的中间。年久失修的甲板发出吱呀的呻吟,德鲁伊似乎是个挑剔的人,他扫一眼周围的环境,用缓慢而显眼的动作掸了掸肩头并不存在的灰。
这动作像是什么信号,之前并不存在的水手们涌过来,明显担负着战斗职能的二人迎上去,德鲁伊则从容地后退一步,站到血月旁边。就在血月试图看清自身打扮并暗自感叹好酷的当口,德鲁伊突然开口了:
“你就没觉得不对劲?”
“啊?”
“这是一艘航行在沙海中的船。”
“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哈。”
德鲁伊嗤笑一声,他转过头,看起来不再有和血月搭话的意愿。
眼前,银发女人借着船原本的结构和摆设上蹿下跳,她一会儿钻过栏杆,一会儿拿起木桶砸向眼前的敌人,是琅嬛出身的格斗家杰克·成那一派的打法。据说在那一流派,场地越乱、杂物越多,格斗家越好发挥自己的实力,他们甚至还给杂物间起了个名字,叫杰克成快乐屋。在她旁边,金发剑士挥舞长剑,他恰到好处地解决了几个正要攻击格斗家的船员,而对方也处理掉了剑士视觉死角的敌人。看见这一幕,德鲁伊的嘴角往下撇了一点,他拿出一小袋植物种子,催生捉人的藤蔓清理出一片空地。
敌人的数量丝毫不见减少,三人逐渐被逼到血月所在的桅杆旁边。
羽箭从暗处飞出。
“萨粥尔!”
有着阳光般灿烂金发的人类推开德鲁伊,那箭没入人类肩头,他摇晃一下,就要翻出船舷。半精灵德鲁伊眼疾手快,他一把抓住人类未受伤的手,阻止了人类的下落,银发女人很快跟上,她焦急地叫出人类的名字:
“外德!”
什么啊!之前那艘船上你们可不是这样喊的!
被称作外德的人类吊在船舷边,名为萨粥尔的半精灵牢牢捉住他尚未受伤的那只手。银色短发的女人也扑在船舷上,她效仿身边的伙伴:“抓住我的手!”
人类抬起脸朝他们笑了一下,他的身子在往下滑坠。
“快,抓住我的手!”
外德的声音很轻,像说出一段呢喃似的安慰:“我左手动不了啦。”
“努把力啊!你平时不是一直不肯放弃吗?!”
“普诺娅……”外德说出半精灵女性的名字,“我不想连累你们。”
“说什么傻话。”萨粥尔咬着牙说,德鲁伊并没有尤为强健的体格,他坚持不了太久。
哇,这里是说这话的场合吗?血月暗自惊奇,他没去管上演生离死别小剧场的三人,转去看那些围拢成半圆形的水手。那些水手们掏出不知积攒了几年没洗的手帕,嘤嘤嘤地开始突如其来的解说:
“这艘船的名字叫恋人。
“它航行在干渴的心灵间,寻找永得不到的绿洲清泉,靠间或的施舍过日子。
“它残破的龙骨是猜忌的罪业,破碎的桅杆是妒火的摧折;闲言碎语风化它,金钱俗事炙烤它;
“无人能掌握它的舵,也无地收容它抛下的锚。
“流浪的船,它的名字叫恋人。”
此时,三人的剧情也有了进展。
“你们都是我的翅膀,是我的偷摸打击!”
说完,外德就挣脱了萨粥尔的手,垂直下落。
普诺娅和萨粥尔跟了下去。
噗通。
本不该在沙漠响起的水声。
血月跳着去往船舷边,伸长脖子往下看:
沙漠竟像海面一般摇曳起来,人类男性落下的地方咕嘟咕嘟冒出大量气泡。首先是灿烂的金发,接着是蔚蓝的双眼——在水中被泡大了外德就这样浮出水面,他的身体散发着不自然的银白色光辉,赤红色的水滴顺着他的发尾和身体落下,砸出巨大的水花。普诺娅和萨粥尔被他捧在手中,一阵阵赤色的光辉冲击波似地向外扩散,无数光辉十字自沙漠中升起。借着水花落下的冲击,高等精灵清楚地看见了沙面掩埋下的景象:无数堆积的彼岸花,红得像要滴出血。
“哇,这也太俗了吧。”血月忍不住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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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2199,继续烂片之旅
关键词:幽灵船、彼岸花
关键词:不明符号,幽闭,异响
1547(躺平
“……醒醒。”
在他的摇晃之下,风元素裔慢慢睁开眼,重若千斤的困意挂在他的眼睫,让他将抚摸的动作变成了对同伴柔顺头发的摧残。
“怎么了……又是那个噩梦吗?”
“抱歉……又是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水元素裔的眼中似乎还浮着一层水汽。手掌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地方,传递给了他一些温暖,
“放心吧,我的背上除了那时候的伤和烙印应该没有其他的……最近也没有用过魔焰。不过,也快到天鹅堡了,不行的话我们去问问祂……吧。”
回应他的是沉默的颔首,察觉到了对方的心绪,风元素裔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静默再次笼罩在岩洞里。水元素裔看着头顶的暗色。
现实世界中的黑暗是有形的。你可以用微弱的光,猫头鹰的咕咕,同伴的睡梦中的呼吸声去定义它,拘束它。而梦境中的黑暗不同,失去了桎梏,如同所有水元素裔族群记忆中那片幽深的海洋,无法抗拒,无处可逃。在他的梦中,他总是从海底向着漆黑的高处看去。巨大的怪物们在黑暗中优哉游哉,不时还能看到蠕动爬行着的巨大海百合将鱼类一口吞下,慢慢消解成骨渣。海底本身也并非安全,在鲸落之处偶尔会有巨大的裂隙张开,将鱼骨与腐肉,还有依附在上面的食腐动物一口吞下,只剩下扬起的细沙和地底深处的咀嚼声。
而总在他仔细观察着其中某只巨兽的行为时,海水会突然开始沸腾,再变得冰冷。在急速变化的温度中,巨兽们哀嚎着,扭曲着。蜷曲成薄薄的图样。他大口喘息着,这似乎是水元素裔第一次尝到几近溺毙的滋味。而在他喘息着的间隙,鲜艳得扎眼的颜色让他快速清醒过来。
“——!”
在同伴的背上,那些巨物像是强行压扁成薄薄的一片,再被熨合在皮肤上。而在他惊恐万分之时,那些图腾慢慢地消融了。
开始的几天他只是将其作为某种想象和记忆的重复,并且严肃地退回了风元素裔的各类恐怖小说,并难得强硬地勒令同伴暂停使用魔焰。但他的幻觉完全没有好转,那些图腾出现的时间越来越长。
十几天的转瞬即逝的幻象,或许也已经是现实,还是他已经开始精神错乱了。
不,不能再想了。
他努力地让自己头脑放空,而睡梦也趁虚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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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如同白垩,而脚掌踏足在上的时候传来的是温暖的质感。远眺而去是白色的原野,而在更远处,地动声在连绵的纯白色山脉远处响起,像是湖泊破冰,也像是鲸类的鸣叫。
水元素裔顺着山脉,向声音的始发地跑去,或许因为清楚自己身在梦中,他不像在平日里那般瞻前顾后。蓝色的身影在无垠的大地上穿行着,快过了风,快过了闪电,最后快过了人们一闪而过的念头。空间的概念似乎也在渐渐消失。天空中交错着青白色的微弱光球,而耳边的风带来了海边潮湿的气味与火焰吐出的热浪,而只有逐渐清晰的地动声提醒着他越发靠近的终点。
“就是这里了……吗。”水元素裔环顾着周边。风灵灯般的光点绕开了这片天空,而风声驻足在几尺之外。一切近乎于死寂,唯有地动之声越发清晰。 疲倦突如其来的涌上,把他压倒在地上。
“先休息一下……唔,其实也快醒过来了吧……诶?”
地面仿佛承受不住这常年的撕扯,陡然开裂。白色的山体中,雪白色的岩石之下是深红色的水流。这几十天的噩梦已经迫不及待的破土而出,没等水元素裔反应过来,潮水已经将他淹没。熟悉的窒息感觉又包裹了住他,与水相似,比冰更冷,比火更热。在反复的煎熬中他又看到了那个幻象。暗红色的巨大腕足从腰侧蜿蜒盘旋包裹而上,苍蓝色的鳍足和森然利齿也刻在同伴的皮肤上,魔焰从战锁身上爆发出来,那些鲜艳生动的图腾也在烈焰的灼烧下褪去了部分颜色,变成了干枯纵深的黑色。
包裹住他的“水”变得更烫了,在极端的折磨下水元素裔的意识慢慢抽离,而在水中蜷缩的身体,也如同凶兽的身躯般,被硬生生剥离拓印到战锁的身体上。色彩逐渐被剥夺,身躯逐渐消失,扭曲,暗色的涡旋图案盘踞在风元素裔的胸口。
“□□——”
想要张口,无法发声。想要逃离,无处踏足。
暗色的涡旋将他的意识吸入,尖刀般的边沿切割着他的思绪,破坏着他的理智。水元素裔在无边的暗色中匍匐着,消失着。
没有人知道他最后的所思所想。
字数:7079
B级片写手上线,我在干什么……
一写这种乱七八糟的场景我就停不下来了(。
关键词:幽闭、虫群、针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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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在一片漆黑中睁开眼睛。
他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无论在一天中怎样的时刻里,他的房间,书房的露台,院子里的秋千——他惯常睡觉的那些地方,都不会有这样彻底的黑暗。他总是在菲薇艾诺婆娑的树影之下睡去,在夜空中星月的荫庇下睡去,然后在自己的小床上醒来。窗前的薄纱会拢住外界的天光,让直射进房间里的晨曦不会那样刺眼,也给朦胧的月光留下飘散进来的空隙。他的身上流着精灵的血,他的眼瞳在微光之下也依然熠熠生辉。不论他在什么时间里醒来,总是应该能看清四周的陈设的,但这次他不能,四周只有黑暗,像是要把一切都吞没。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男孩意识到这一点,但还并没有感觉到害怕。他向来都是同龄人当中胆子顶大的那个。他总是敢爬上其他人都不敢爬上去的高树,将底下唯恐他摔下来的大人都吓得一惊一乍;他也总是敢钻进别人都觉得阴森的破旧仓库里,摒着气一躲就是一下午,叫其他一同捉迷藏的伙伴们怎么也找不到他,最后吓得放声大哭;他能把精灵建筑纤细的房梁当做独木桥在上面蹦来跳去;也经常在月河湍急的水流边上流连。为了这些,他没少挨亲长的训斥,可该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不论怎样批评或是惩罚,都只能叫他安静很短的一段时间。等到他觉得这风波已经过去,周围的人已经不再因他上一次的违规而生气了,便立刻故态复萌,死性不改。总之,在他仅有的五十年左右的生命里,一直都是他叫别人提心吊胆的,而他自己,尚还不怎么清楚恐惧到底为何物。
但即便如此,他也很快意识到,现在他的情况应该已经值得恐惧了。无论怎样转动头颅,他的眼前都是一片毫无起伏变化的黑暗;他的鼻尖充斥着翻起的新土中特有的泥腥味,敏锐的尖耳甚至能捕捉到虫豸挥动细细的触足翻动土砾的声音;他躺在某种坚硬的东西上,双手被结结实实地绑在背后,手腕被箍得发疼,肩膀也被扭到一个很不舒服的角度,后脑也传来一阵阵的钝痛。
他被什么人抓住关起来了。男孩这样得出结论。
放在普通的小孩身上,这应当是足以令人惊慌失措,嘶声大喊,乃至放声哭泣的遭遇,但我们的主人公并没有那么普通——或者说,他自觉并不普通。他的父亲是树之音里的一位德高望重的德鲁伊,他的母亲是被奥伯森林覆盖的区域中鼎鼎大名的游侠。诗人们将他双亲的事迹写进歌曲,四处传唱他们的名字,这让男孩常以英杰的后代自居,因此也总是试图证明自己与别人不同。
是以,他咬紧牙关,憋住了即将出口的叫喊,即便他已经害怕得发抖。男孩急促地呼吸着,他记得有时会来照料他的战士阿姨曾经说过:如果你感到紧张害怕,那么深呼吸几次或许会有效。因此,他试着这么做了,可这只叫他呛进了一大口泥土深处才会有的腐烂气味,并且因此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男孩拼命想要忍住自己眼眶中的泪水,但在这一阵生理性的痉挛过后,已经有些温热的液滴顺着他的面颊落到他身下坚硬的表面上去了。男孩不得不承认自己因为恐惧而哭泣的事实,这或许令他感到懊丧,又或许他太害怕了,来不及分辨这些细微的情感,不过总之,他因此而在这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之中啜泣了起来。
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事情或许发端于左城。他和他的朋友们打赌,看看能不能在那里遇见几个其他种族的牧师:他们都对那些时常能够听见的教诲有些生厌了,瑞图宁、优泽乃至珂宁牧师的颂唱已经不再能引起他们的兴趣,这些小精灵们试图依靠异教的信仰掀起绿林故都之外世界的一角。然后的发展和之前任何一次都一样:他的朋友们在面对鱼龙混杂、各色种族齐聚一堂的尤尔-艾佐的街道时胆怯了。他们一直以来的活动范围都处于精灵聚居地的保护范围之中,这种陌生的情景令他们忐忑不安,但我们勇敢——又或者说鲁莽——的男孩一如既往地展示了英杰的后代所应具有的勇气。他巡林客母亲的队伍中就有许多其他的种族,矮人,妖精,甚至卓尔,所以他认为这没什么好怕的,只是人多了些而已,于是便独自一人深入了这个相对混乱的城区之中。
若只说他是否找到了异教的牧师,那么他显然成功了。他在城市的阴影之中发现了一些聚集在一起、低声商讨着什么的人类,他们都披着深色的斗篷,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然而在其中的一人动作时,隐约露出的双色火焰圣徽昭示了他的身份。
那是宵银的圣徽。这位神祗在菲薇艾诺的信仰不彰,仅作为春天的季节神被祭拜,因此年幼的精灵未曾听说过宵银的教义,也尚还不知世事险恶。因他自己从前接触的只有善神的牧师,便武断地认为世上所有的牧师都是好人。因此,他便带着好奇凑上前去,小心地试着搭话。
再然后?再然后他就被敲昏过去,关进这一片黑暗里了。
男孩的泪水是为了什么而流的呢?是因为对超出常理的现状和未知未来的恐惧吗?还是对于自己之前草率行动的悔恨呢?他自己也分辨不清。他不知道现在已经到了什么时刻,但他的确不可遏制地想念起脆生生的蔬果被切碎了之后拌成的沙拉,又或者被煮得融化在一起的奶油土豆浓汤……他隐约意识到这些东西可能就要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了,又或者是他的生命要消失了,因此而变得更加难过。
但他是英杰的儿子。珂宁保佑,这个念头不知怎地突然钻进了他的脑海里,强令他鼓起了一点勇气。英杰的儿子不应该哭得这样没出息,在面对困难的时候也不应该坐以待毙——故事里和诗人们都是这样说的。这想法指引他开始尝试逃离这片黑暗。他还太小了,也没有谁曾教导过他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做,但在这种时候,先把双手挣脱出来总是没有错的。
于是,年幼的精灵便从这里开始,试着把自己的手腕从束缚中挣脱出来。从粗糙的触感来看,死死地捆着他双手的应该是一截麻绳,足够结实,以男孩现在的力量肯定是无法挣开的。他一边流泪,一边试着用手指摸到绳结的位置,但是失败了,除了皮肤被磨损的热度和过度强迫关节而造成的疼痛之外,他什么也没有得到。
那么至少应该试着把手臂从背后调整到身体前面来。双手一直被折在身后是个叫人难受的姿势,况且大家总是习惯将手放在身前进行解开绳结之类的细致工作,即便黑暗叫他不能视物,这也或许能令他的工作取得一些进展。男孩的双手被麻绳在手腕处捆得死紧,但他认为如果他蜷起身体,然后努力伸长手臂,是能够把自己整个儿从两条胳膊之间圈出来的那个圈里塞过去的——这个年纪的小精灵们有时也会这样相互比较自己的柔韧性,和他相熟的伙伴全都能这样做,他自己当然也不例外。
男孩做好了打算,便曲起双腿,准备开始行动。他认为对他来讲,完成这动作并不会很困难,事实上也应该如此,但是在他把整套动作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的膝盖却“咚”地一声磕着了边上的障碍,再也没法向前。
空间上的限制叫他有些慌乱。些微的痛感在此时并不重要,男孩因此才想起自己该探索一下周围的情况。他稍微移动了下位置,把手臂翻到身前来,便在无光的黑暗中用四肢摸索着。这是一个非常狭小的空间,六面都由有些粗糙的木板封死了。男孩只有五十岁左右,还没有成年精灵的一半那么高,却也只能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弓着身子勉强爬行着前进——而能供他前进的距离也很短。根据他并不精确的估算,这个狭窄的暗室大约只有三尺到三尺半那么宽,长度稍好,但也绝对不会超过八尺。
他想起,在他刚刚醒来的时候,还被翻起的新土所特有的腐败腥气给呛到过一次。男孩在之前的时间里一直有意无意地拒绝思考自己正被关在什么地方:一个黑漆漆、完全见不到光,能够闻到强烈的新土的气味,四周都是木板的狭小空间里——是怎样的地方才会符合以上所有的条件呢?
他听见昆虫在土壤当中钻动时会发出的轻微窸窣声。这本来没什么,一点也不吓人,可现在却叫他浑身发冷,忍不住把自己蜷缩起来,好留住自己身上的一点温度。
其实答案很简单,也叫人很不愿意去相信:一个刚刚被埋进地下不久的棺材。
这个男孩被装在棺材里,活埋在地下了。
即便遭遇了这一切的是个成年人,这也会产生足以令人崩溃的恐惧感,何况我们的男孩只有五十岁左右,还完完全全是个幼小的孩子。但,就像我们之前所说过的那样,故事的主角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在如此年少的时期便已经有了过人的勇气,而且还刚刚从自己所谓“英杰的儿子”这样的出身之中汲取了一些虚假的精神力量。英杰的儿子是不会坐以待毙的,因此他也决定尝试寻找逃脱的方法:
首先,他试图弄断手上的绳子。将双手重新折回到身前之后,他便能通过自己面颊的触觉确认绳索的粗细和绳结的结构。诚然,这也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但总比双手还背在背后时乱摸一气要好得多。他在这个环节上便折腾了很久,试图用自己的牙齿解开绳结,而那个结打得很紧,结构也复杂,起码是当时的男孩所从未见过的一种结构,因此这工作不顺利。他撕咬一会儿,歇息一会儿,可一旦闲下来,就会立即对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感到恐惧,于是便强撑着驱策自己再接着进行这项工作……他柔软的唇边很快被麻绳粗糙的纤维摩擦得发热、疼痛,然后渗血;他的牙根也一阵阵地钝痛,仿佛牙齿就要松脱;他的舌尖尝到鲜血的味道,说不清是来自牙龈还是嘴唇,又或者两者都有;他已经非常努力了,手腕上的束缚却几乎没有因此而松动下来,甚至于他的指尖已经变得冰冷麻木——即便年幼,他也知道,这是血液无法达到肢体末端时才会产生的现象,如果时间过长,他的双手可能会就这样渐渐死掉。
不甚明了的逃脱计划在第一步就受到了重大挫折,恐惧与绝望逐渐压垮了男孩的精神——即便他确实很勇敢,但也只有五十岁左右。他在狭窄而幽闭的黑暗中呜咽,忍不住思考自己是否就会这样渐渐死掉——在无人知晓的地下,纯粹的封闭环境之中,像是一朵被从枝头折下来的花儿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得干瘪,枯黄,奄奄一息,最后腐烂发黑,从内部败坏出脓水,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他会想自己的玩伴会不会奇怪于他的突然消失,会猜测双亲会不会四处奔走寻找自己的下落,会祈愿有谁能够在他还一息尚存时找到这个被埋在六尺之下的狭窄棺木,将它从泥土里挖掘出来,让自己能重新回到森林的环抱之中,或是菲薇艾诺的天光之下。
“救命!”他在黑暗中试着大喊,“有人吗!救救我!”然而孩童雌雄难辨的尖锐嗓音除了惊扰到地下的虫群之外,没有起到任何效果。男孩喊过一声之后就会凝神静听几秒,然而精灵血脉之中外显出的出色听力这一次带给他的只有失望、失望,以及下一次失望:除开他歇斯底里的呼唤声之外,此地四下里只有虫鸣。
男孩维持了一段时间的呼救,直到他的声音嘶哑,周围的寂静也再次令他感到绝望。但因为小孩子总是没有足够的耐心,所以也并不能肯定他的呼救是否持续了足够长的时间。他在棺木之中侧躺着休息了一会儿,忍不住又想要哭泣,可他的双眼已经干涩,喉咙疼得像是有火在烧,恐怕小小的身体里已经没有更多的水分支持他流泪了。年幼的精灵并不想这样无人知晓地死去——这不是一个英杰的儿子应该有的死法,甚至于,他还没有长大,成为一个能令自己的双亲感到骄傲的精灵。他说不清到底是悲惨的死亡更令他恐惧,还是未能达成自己还显得天真而不切实际的理想更叫他不甘,但总之,这些负面的情感再一次驱策了他的求生欲,叫他能再一次打起精神来,寻找让自己离开现在这个绝望的困境的方法。
他没继续尝试解开自己手腕上的绳子,反而开始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四处摸索,试图寻找一些可能用得上的东西。幸亏他只有五十岁左右,而这个棺材显然是给成年人准备的,是以身处其中的男孩虽然也会感到逼仄,但缓缓进行移动还算是方便。他强迫自己安下心来,仔细地通过触觉寻遍了整个空间,还真叫他在侧边的木板上找到了一块略有突出的尖锐金属——可能是因为做工不良而刺进棺材内部的小钉子。这情况在这种连内衬都没有的便宜货上很常见,可我们的男孩在这之前哪囫囵个地见过棺材啊?自然,他也不清楚棺材的里面可能会无心藏着这一类小小玄机。
这个发现很令他感到鼓舞,一个金属制的尖锐物品会对他现在的情况非常有帮助:他将手腕上的麻绳贴在那个几乎只有针尖大小的锐器上,努力摩擦试图弄断它的纤维——初时还不得要领,但随着麻线一点点破裂的声音传进男孩的耳朵,他逐渐找到了合适的角度与力道。绳索没能被完全割断,因为在那之前,它已经松脱到了令小精灵纤细的手腕能够从里面抽离开的程度,因此他也就不再在这工作上耗费更多的时间。双手获得了解放之后,他的手掌和指尖很快因为血液回流而感到了针刺般的强烈疼痛。男孩忍住呻吟,交握双手揉搓着,又试探着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毫不意外地发现上面已经被勒出了深深凹陷下去的痕迹,些许碰触也会令它们生成一阵阵钝痛。
现在情况有所好转了。虽然不是决定性的颠覆,但也令男孩得到一些安慰与希望。他稍事休息,等自己的双手和腕部不那么疼了,便开始计划自己下一步的行动:他再次在棺木之内摸索了一番——这次他的两只手能分开行动了,因此探查得更快也更仔细些,但令他失望的是,他没能发现什么非常明显的缝隙,或者容易松脱的结构。
男孩因此感到沮丧,因为他不知道该从哪里、怎样开始。他试着敲打顶上的木板,但除了被土地闷住的“咚咚”响声以及从木板缝隙之中滑落下来的尘土之外没得到任何东西,也看不到可能的进展。他试着探索了周围三次,最终依然只能绝望地接受这个现实:没有什么能供他逃脱的缝隙或者疏漏。
但他没有就这样放弃。死亡的威胁会把任何一个生物逼迫到你难以想象的地步。这孩子慌乱了一会儿之后,依然打起了精神,决定用自己的指甲对付四周的木板。他首先选定了那有金属针尖突出来的一块木头,试图从那里一点点将整个钉子抠出来,用作挖穿木板的道具——可以想见,这是一件漫长、折磨,鲜血淋漓并因此令人绝望的工作。那孩子身处全然的黑暗之中,不知道时间,也因此没日没夜地工作着。他原本被修剪得很好的指甲很快被磨秃了,指尖也渐渐变得鲜血淋漓,甚至有指甲因为使力不当而从皮肉上翻起。十指连心,这些都会给人带来钻心剜骨的痛苦,不过男孩被求生欲激发出了惊人的毅力,即便硬捱着难熬的痛苦也没有停息——于是他成功地拿到了那颗钉子,然后又尝试着顺着那个被指甲挖出来的洞口尽量拆下一块大小可以被拿在手里木板,准备用它来挖土。
即便他有了工具,这也花费掉了更长的时间:他很久没吃东西了,体力也遭到了很大的消耗,逼仄的棺木里可供呼吸的空气就只有那些,男孩逐渐觉得自己越发喘不上气,并因此感到头晕眼花。他的工作效率被极大的降低了,或许休息一下会更好些,但他不敢这样做:故事里都这么说,遭难的人因为疲惫而睡下之后便再也醒不过来了。一般情况下,因为失真,这个套路都是被用在雪山上的场景中的,不会被用在活埋的情景里;又因为一般情况下,能念给小孩子听的故事中不会包含如此真实的活埋要素,所以男孩也并不清楚事实上应该是怎么样的。不过这里,这还是一个歪打正着选对了的决策:棺木之中的空气有限,他没有睡觉的时间,必须尽快打通去往地面的通道,否则便有可能窒息而死。
男孩觉得自己花了一个世纪才终于拆掉了一块能让自己勉强通过的木板,又花了一个世纪才弄明白到底应该如何处理那些土壤才能叫它们乖乖待在原地不滑下来。他将清出的土堆有些吃力地堆进棺材内部的空间里,自己一点点往上爬……身上又痛又累,可他不敢停下。一旦停下,他便肯定会被恐惧与绝望压垮,再也拿不起手中的木板,也提不起继续向外挣扎的勇气了。
不知经过多少时间,终于,沉重的土块被顶开了一点缝隙,外界清新的风从那里吹进来。草木的清香和温凉的气流令男孩鼻子一酸,他多用了些力,让那个缝隙逐渐开得更大。这是令人雀跃鼓舞的实质性进展,他身体上的疲惫和疼痛在此时似乎都变得不值一提了。小精灵就这么拼着一口气让小小的缝隙变成了小小的洞口,外界的天光从开口处照下来重新落到他的眼里——很幸运,现在是夜晚,外界只有昏暗柔和的月光,因此精灵敏感的双眼不至于因为适应了黑暗之后突然接受了太过耀眼的光芒而出现什么问题。
男孩呆坐了一会儿,靠在身边的土堆上。他实在没有力气了,意识也逐渐变得昏昏沉沉。他听见微风拂过树梢时叶片摩擦发出的温柔沙沙声,他从前总是在这样的声音里渐渐睡着,而这声音仿佛令他回到了家中的庭院,父亲以木板和绳索为他简单拼凑出的秋千上:那里也和这一样,微风轻轻吹,树叶沙沙响……
他阖上双眼,鼻尖能闻到森林吐纳呼出的湿润水汽。耗尽了体力的男孩几乎就要这样睡着了——然而精灵敏锐的听力告诉他,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有别人走动和低声交谈的声音。
或许他终于交到好运了!这想法令小精灵一个激灵便睁开了眼,在求生欲的驱使下大声地求救——他还是太小了,在此前的生命中又没有真正地遇到坏人,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会徘徊在犯罪现场且不对受害者进行施救的人,基本上只可能是凶手。
“救命!”孩童尖细而虚弱的声音划破了浓重的夜色,成功地吸引到了附近人的注意力。男孩听见一些通用语的句子,语气上表示疑问,然后是其他人向自己的方向靠近的脚步声,震动顺着大地和土壤传递过来。
“救救我!”只勉强能看得到外界的男孩在坑底恳求。几个脑袋从外界凑近,以打量的目光俯视着他。年幼的精灵尚还并不能完全理解那些眼神中所蕴含的感情,但那让他本能地觉得不妙,因此停止了呼喊。
可是已经晚了。这些人——他在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所见到的那几个人类,已经发现了他。
“看啊。”打头的那个说。月光从斑驳的树影间洒落下来,这些人已经全都脱去了不起眼的斗篷,显露出其下装饰繁复华丽的血红色长袍,“我们的小英雄自己逃出来了。”
男孩一时间说不出话。食尸鬼身上的腐臭味令他作呕,对不死生物的本能恐惧也叫他瑟瑟发抖。他似乎隐约明白了这些人聚集在此处的目的,但又拒绝去思考,拒绝去相信。
只是这场小小演出的策划之一,已经决定要向不知情的演员透露他们的剧本了:
“我没想到还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不过这也证明了,他是一个非常鲜活的祭品。”一个低沉沙哑,因此而显得邪恶的女声愉快地说,“我建议提前举行仪式——主会喜欢他的,因此也会原谅我们的小小逾越。”
皎洁的月光落在静谧林间尚未完成的简陋祭坛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