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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亦何哀,死亦何苦。 人生苦短,当怼则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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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wei:Sonata|02:奏鸣曲
    妙木 34
  • 十九.弹指黄粱接乱冢(书院篇)

    终于接上了!狂喜乱舞!有BUG也不管了一路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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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140082/   

    下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9049/   

    相关剧情:   

    (混合双打花瓶酱)   

    【季柳月】:http://elfartworld.com/works/114677/   

    【岳文心】:http://elfartworld.com/works/135003/   

    相关组织:   

    【湘门】:http://elfartworld.com/works/72318/manga/   

    【相关PC】:http://elfartworld.com/works/75357/man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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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大量私设溢出(…),剧情需要扩张了副本空间,总之在这地下空间很大。   

    2.本章响应书院副本的猎奇血腥走向,虽然也没啥好注意的,还是说一声慎入!   

    3.有什么疑问直接问就行,本章没有Q&A;呢是不是很寂寞??(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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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三更,衣裳齐整,若不是早知有机关,怎会这么凑巧?”   

    窗外的疾风吹不散屋里箭在弦上的气息,火折子的丝丝幽光中,田知甚拦在床前,冷冷扫视着吴勾和刘狸,床上翻起的玄铁板被一张木凳卡住,绞出不甘心的嘎吱声,但终究劳苦功高的撑开一道宽缝。   

    吴勾头上还沾着几片破碎的棉絮,摆手连称有话好说,刘狸举着火折子从吴勾身后冒出,满脸遗憾的看着打烂的桌子,摔飞的椅子,四散的被褥棉絮。虽然桌子缺角,椅子破旧,棉被略有霉味,但浪费总是可惜。刚才双方互相误以为是歹人,闷声不吭在黑暗中过了几十招,若不是他及时摸出火折子,恐怕要到拆屋穿墙之后才有结果。   

    “田公子可别误会,怪我这两天闲极无聊,又见花五厨艺高超,想一睹他精妙的白案功夫,谁知今早将花家转遍也没寻到厨房,问起家丁又支吾推脱,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   

    田知甚记得花家的厨子自称花五,一人包揽几十名宾客的饭食,手艺颇受赞赏。难怪吴勾和刘狸将近中午才到小院比试,但为这种理由在他人宅院瞎逛确实无聊。   

    “所以你们刚才正打算夜闯花家内宅?”   

    刘狸脸不红心不跳的大方承认,“没想到这里是强盗窝,除了我们三人,底下可真是‘喝粥不用匙,一锅端’。依我看现在走还来得及,不如……”   

    “两位若要离开,请自便。”   

    刘狸的话确实有些道理,再做停留恐生变故,何况他从来没打算趁机逃走,田知甚由被卡住的床板宽隙中滑入黑暗,无声无息的落地。下来时屋外雷雨正急,可地底却听不到雨声,不知是何缘故。陷阱并没有他想象的深,比起地宫虫穴的深坑只能称作地牢,地牢与上面的厢房大小相同,三面石墙封死,只有朝走廊的一面是木栅栏,油灯昏暗幽曳,远处隐有血腥味飘来,他伸手去拽栅栏上缠绕的铁链,没想到铁链只是虚虚挂着,连锁头也已打开,竟毫不费力就出了牢房。   

    走廊的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悬着一盏油灯,连过几间牢房的门都是敞开的,第五间牢房虽还锁着,栅栏却被砍断数根,田知甚一眼瞧见砍断的木柱上除了刀痕,还有一道道深入木中焦黑,看起来很不寻常。   

    身后传来两声落地的轻响,但田知甚并未回头,前方不少油灯都已熄灭,走廊逐渐陷入黑暗,尽头却很明亮。黑暗中血腥味浓重的让人呼吸不畅,田知甚加快脚步,冷不丁有个东西从地下橫出,闪电般箍住他的脚。   

    “救我……”那“东西”居然还会说话,声音虚弱却年轻,是个少年。   

    “你是谁?”田知甚的行囊早已在床板倒翻时失落,身上也无引火之物,看不清地下的情形,但少年突然激动起来:“我是湘门弟子!大师兄是江湖有名的剑侠竹云孙!所有人都跑了,我腿受伤动不得,大侠带我出去,我爹和大师兄一定会好好答谢你,要什么都行……”   

    “先放手,不然怎么带你出去?”湘门抑或竹云孙,田知甚一概不曾听说,但他还是蹲了下来。对方仍捉着靴子不肯放松,絮絮叨叨个没完。   

    “放手,我行囊里有药,找回就可以替你疗伤。”田知甚拍了拍少年冰冷的手让他镇定,身后的脚步声随着光晕渐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吴勾和刘狸,他打算让两人暂时照看伤者,却见吴勾举着油灯和刘狸齐齐盯着自己身后,表情说不出的怪异。   

    田知甚心头一跳,不由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只见微弱的火光下,少年伏倒在地,双手很干净,但从后腰开始几乎被利器斩断,粘稠的鲜血淌了一地。   

    他还没断气,挣扎而徒劳的努力呼吸着,田知甚一时僵住,刘狸慢慢上前,一柄小刀悄然滑出袖来:“血还没流尽……”   

    血还没流尽之前,人不会断气。   

    田知甚霍然盯向刘狸,“你要杀人?”   

    刘狸并不看他,只看刀尖。“他已经死啦。”   

    两人声音不大,气氛却陡然下沉,田知甚眼角余光见吴勾面带悲悯,却无阻拦之意,一时心头不知是何滋味,耳边暮地响起师弟凌云的话——   

    “师兄都行走江湖了还不使剑,莫不是怕伤人?那只出剑救人不就行了?”   

    此前他都是顺其自然,何来那么多道理?若一切自然而然,此时又何来疑惑?   

    这些都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少年只因乍然重伤而昏厥,又因回光返照而苏醒,挣扎着说了几句话后很快咽了气。田知甚默然起身,刘狸收刀拢袖,吴勾拿灯照过四周后叹道:“好厉害的刀风,不知什么来路。”   

    少年身后还倒着几个死人,俱是筋断骨折,一旁的木栅栏像被飓风扫过,满目支离破碎。墙壁上的刀痕深如斧劈,纵横龟裂一路往走廊尽头蔓去。越接近走廊尽头刀痕就越多,显示着不久前的一场恶斗,吴勾走在最前,眼前的情形让他一惊:“你们看——”   

    一具尸身笔直倒在通道间,头颅滚出数丈远,腔子中喷出的红色在地上形成了可怖的血圈,刘狸眼尖,远远一望即道,“是花平。”   

    田知甚虽不太记得花平的模样,但对他驼背的习惯有些印象。果不其然,那干瘦尸体的背部微隆,身上有多处伤口,旁边一把巨大的剔骨刀浸在血中,几乎看不清刀面。   

    “原来他就是凶手,这把刀和一路的刀痕对得上,不知是谁替天行道。”   

    吴勾说完,刘狸若所思的与之交换了眼色,又指着尸体道,“瞧,颈上伤口的前段向下斜切了一个小角,这是先刺后劈的结果。断口不平,绝不是寻常的宽刃直刀,既不是宽刃,劈砍起来就不大顺手,花平自己使刀,却还被一刀断头,可见杀他的人出手多么狠辣。”   

    田知甚反倒松了一口气:“是他们,看来都无恙。”他对柯行之在地宫所使的刀法印象深刻,自然认为这是柯行之所为,吴勾奇怪于他的反应,忍不住反问是谁。刘狸却再没有研究死人的兴趣,从走廊进了另一道门,远的连话音都有些模糊,“真是位义薄云天的侠士也好,既然有人开道,还不快走?这里……”   

    蓦地一声惊叫从门里传来,紧接着隐约听见刘狸喝了句放下人后很快杳然无声,待田知甚和吴勾奔近,早已不见人影。门内的光线比地牢里充足,可以毫无障碍的看清大厅里的情形,周围的墙上有许多小门,似乎通往不同的方向。   

    吴勾大步绕了一圈后,在两个小门之间拾到了刘狸的琥珀腰坠:“不好,我兄弟只怕遇上敌手,听刚才的响动,对方似乎还掳了个女人,我这就追去!”   

    田知甚见吴勾焦急,也觉得事态不妙,刚才的尖叫隐约像是百里凉,也可能是女扮男装的华澈等人,能在两口茶的功夫不见踪影,可见刘狸比试时颇有保留,但对方挟持人质还能更快,武功显然更高。   

    “分头追。”   

    田知甚没想到这一念之差,诸多变数纷沓而来。   

    他本很有自信追上刘狸,但等他连穿几道门转了好几圈后,才发觉这里的地形构造特殊,无论是四周颜色浑浊的墙面,抑或幽暗天花板上垂下的铁链,看起来都与刚才经过的地方并无不同,仿佛原地兜圈一般。   

    地面乌糟粘腻,污浊的看不清纹理,更无法辨认足迹。但细瞧之下,地面满布细小沟槽,连绵不断像是某种图纹,田知甚沿着稍微清晰的线条走了一段,心中若有所得,正打算仔细参详,空气中隐约飘来诱人的味道,居然是饭菜香气。   

    田知甚自幼受教于孙霁,起居练功皆有章法,每日睡前例行调息可以消除疲乏养气安神,但这两日偏又不便为之。如今已过半夜,本该安心入眠的时刻被迫活动和思考是种令人不悦的消耗,何况距离晚饭已过了数个时辰,人在精神紧张时闻到食物香气,身体不免屈于本能的放松并想要靠近。   

    但他实在没想到会看到一间厨房。   

    如果说强盗在地下挖地牢尚有道理,将厨房偷偷摸摸埋在地底可谓癖好奇特。厨房内收拾的整洁干净,大锅里正炖着肉汤,方才门外的香味正是从此而来,锅边放着一碟刀工悦目的腰花,寻常的有些惬意。   

    田知甚突然想到,地面上寻不见的厨房既然在此,出口必然不远,不然白日待客的诸多饭食如何送出?听说大宅常建暗室用以自保,除了一眼可见的明道,多有夹壁捷径,这看似寻常的厨房是否暗藏玄机?   

    他向来心想手动,老天也着实未辜负这份突发奇想和摸遍每寸地的耐心,小半个时辰后,田知甚再次敲击水缸底下的青石砖,与众不同的回音让他更加笃定,周遭寂静而昏暗,他将拇指与食指按向砖面,捏提起的石砖下并没有预想的机关通道,仅仅是个堪称简陋的暗格。田知甚提醒着自己不能大意,将里面的事物小心拈出,借着灶火解开缠绕的布条,掌中之物露出真容的刹那,鲜红占据了双眼。   

    鲜红的塑像。   

    这无疑是件巧夺天工的物件,田知甚辨认了一会儿才认为是尊泥塑观音,观音作三头六臂之像,正面雍容华贵眼帘低垂,一手托日一手托月,高举过顶。左边的面容狰狞,张露獠牙,右边却怒眉哀眼,神似泣啼,裸露的皮肤遍布花纹,恍如纹身,手部姿态也不尽相同。观音足下数条蛟龙撕咬于汹涌的海浪之间,与寻常祥和慈悲的观音像有天壤之别。   

    除却通体诡艳的鲜红,观音与蛟龙眼部涂金,红金二色相映,生气腾腾。正当田知甚贴近光源想看的更清楚,那观音眼神一凝,六只眼齐齐看了过来。   

    这感觉委实惊悚,田知甚忍下抬手把它扔回暗格的冲动,将其转动几圈才察觉其中奥妙,观音眼部涂金后特意刮光,会随着光源的变幻形成特定反光,造成目光追人的错觉。田知甚心想,不知做这玩意的人出于什么猎奇心态,简直可以和在玉皇山挖地洞,又或是花家地下造厨房的人焚香结拜。这种感觉莫名有些熟悉,只可惜脑子尚来不及捕捉一闪而逝的灵光,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已转移他的注意力。   

    田知甚迅速将泥偶裹进早已捡回的包袱,把周围恢复原状,直到明显的脚步声在靠近厨房后又突然消失,他才忍不住出声:“吴兄?”   

    原本打算悄然进门的人有些吃惊,扫了一眼屋内恍然大悟。“田兄弟怎么在这?还当只有我转不出这地方,这可怎么办?”   

    “……”   

    “田兄弟头脑比我聪明的多,只好劳烦你。”就因为吴勾满脸真诚的扣下高帽,田知甚只好继续和他挨个厅堂的搜寻刘狸的下落,虽说他已察觉地下空间的构造奇特,但并不意味着能轻易觅得章法,而吴勾对这些一窍不通,出了厨房后亦步亦趋,完全没个主意。   

    两人兜兜转转不知多久,地上渐渐出现细微的水痕,越往前行水痕越多,污浊的地面被水浸润又被人踩踏,显出污泥般的暗沉褐色,散发着腐败的气味。吴勾连忙手沾污水在指间嗅了嗅,又搓了搓,脸色变的有些难看:“不对劲,不对劲啊,怎么像是血。”   

    四目相对,两人同时想到,若满地都是干涸的血迹,那得多少血才能成这副模样?这些又是什么血?一股若有若无的凉风吹来,寒浸浸的爬上背脊,两人被凉风一激,几乎打了个寒颤,谁也没说出自己的猜测,心却同时往下沉,田知甚稍作观察,便知这股风是从水渍尽头的门内吹来,从门口望去,里头光线昏暗看似很深吴勾打了个哈哈,不知是不是为了壮胆,“刚才是个厨房,这总不会是澡堂吧?看着不大像出口。”   

    偏偏田知甚目力太好,“好像有只鞋,进去看看再说。”   

    四周黑影重重,不知何处来的寒气溢满房间,地下竟有浅浅的积水。鞋是男鞋,侧翻在地,田知甚拾起那只鞋翻看,一滴液体突然滴落鞋面,他下意识抬头,正对上一张颠倒的脸。   

    田知甚瞳孔急扩,这张脸他认识,但他认识的应该是今早离开时活生生完整的人,而不是一颗散发着焦香的人头。此时的眼睛已适应了昏暗,不远处黑影逐渐清晰,一具具残缺的人体整齐的吊在半空,惨白的断肢残躯铺满旁边的大木台,木台边缘正缓缓滴着水。   

    花五老实的笑容猛然冲进脑海——这道炙烤蜜肉,定得现杀,三刷蜜浆腌制入味,再用沸水淋一道收紧皮肉,最后细烤小半个时辰……   

    他无意识的连退几步,只觉浑浊黏腻的腥味钻入皮肤渗入骨髓,又从深处不断散发,刺激着每一根神经,即使掏出五脏六腑沉进东海,也洗不净这迫人的恶心。直到手掌按在冰冷滑腻的东西上,他才倏然回神,身后是个盛满碎冰的木箱,堆放着一团团五官分明的“白面团”,其中几个还有些眼熟,刮去毛发的头皮被融化的冰水泡的发皱,像死鱼翻白的肚皮。   

    “作孽的妖人!”   

    吴勾一脚将一盆血肉模糊的东西踢开老远,大步上前将铁链吊着的尸体解下,连背带扛的往外面拖,“这几个都是昨天的客人!”田知甚看着他带着怒气的脚步溅起小片水花,突然转身,走向最近的一具尸体。   

    几具还算“完整”的尸体被搬出后靠墙放下,吴勾双眼一动不动盯着那些无头尸体,似乎有团火从内烧到外。田知甚勉强将三魂七魄归位,很快想通那只鞋的原由,大约是谁进去后吓的魂飞魄散,逃跑时掉了鞋也不顾,甚至跌倒滚了一身污水,才会在门外留下一路的水渍。再看尸首上的刀痕,与死在地牢的人身上伤痕一致,应该都是花平的杰作。尽管想通这对死人来说已无济于事,但对活人却有警醒之用,花平虽死,可花家其他的人还藏在地下,单独行动的人恐怕大大的不妙。   

    田知甚单刀直入:“吴兄,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有件事你需明白,我可以再兜几圈,但贵表弟落单,撞上花家人要倒霉。”他不给吴勾说话的机会,点了点自己的耳朵,“厨房外的另一人落足虽轻,又在吴兄的掩护下很快避让,但不巧我耳朵还行。”   

    吴勾上下打量着田知甚,眼神从开始的惊讶慢慢转为温厚,甚至笑了笑。“我现在觉得,你……”   

    远处突如其来的骚动将吴勾的话音打断,两人还未及细听,一声喝问如银枪铁戟般横空而出,说话的人恨不得天下皆知,甚至用上隔山传音的功夫,尽管不能声传数里,也足够一定距离内的人听个清楚明白————   

    “万贤山庄灭门案可是你星罗宫中人所为!尔等潜伏临安多年,目的可是前朝宝藏!”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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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愚人节更新仿佛已经成为我的优良传统……   

    机会难得狂黑柿子一把,节日快乐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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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139437/   

    相关剧情   

    【花心】:(被打事件)http://elfartworld.com/works/110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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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三娘】:(大侠花边)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9250/   

    【郑曦&柯行之】(伪BL撒粮)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7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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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绍兴十三年.三月二十八   

    “花少爷,请!”   

    小院里拳掌翻飞,一场比试正在进行。   

    早先花家少爷已知会过众人,姐姐只垂青于文武双全之辈,凡是在他手下走不过三十招的人将无缘下一轮考量。按理说花家小娘子年方二八,作为弟弟的小少爷不过舞勺之年,但看他人高马大,比长他几岁的青年人还要壮实老成,保不定是个练家子,不少人为了更有把握,前两日只作观望,直到最后一日,才到偏院比试。   

    从饭厅挪步过来时,百里凉还有些恋恋不舍,毕竟难得有幸和江湖闻名的铁剑大侠同桌而食,虽说都姓百里,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百里成风这等名侠,何况大侠还在席上露了一手,真是功力深湛令人心折。   

    但比试开始后,她就忘了刚才的遗憾,花少爷拳脚功夫扎实,手挥木棍时攻防有序,虽说招式偏于稳重,倒也虎虎生威。此时场上的短衫少年……不,应该是少女,已将花少爷手中木棍踢飞,正得意的朝四面拱手,百里凉给旁边的两人使了个眼色,不料两人无视她的提醒,正轻声探讨。   

    “最后一招腿法和之前的不像同一路数,烨兄觉得如何?”   

    “这位华小郎君四十招下来足不上腰,最后一招先踢膝骨,再中小腿,最后勾扫脚踝,真是利落!看他年纪虽小,这招倒老辣。”   

    “田郎君,阿烨……”百里凉低唤一声。   

    “……凉姐?”   

    “姐姐,怎么啊?”   

    田知甚和百里烨同时应道,虽然说了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这种话,但田知甚依旧一口一个凉姐,百里凉叹了口气:“忘了我们到底是来看什么的吗?”   

    昨日——   

    田知甚泰然自若:“我欲寻找的两名女子恐通晓易容术,凉姐同为女子或许更易察觉破绽,就请助我一二,揪出浑水摸鱼之人。”   

    百里烨手一抖,差点将茶盏合倒在衣上,“什么?除了我姐姐,这里谁不是男人?”   

    百里凉再也忍不住笑:“这……先不说田郎君的江湖经验远胜于我,即使有别的娘子贪玩混进来,于你又有何妨碍?”   

    田知甚扬起眉看了百里凉一眼,清湛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显然对有人说他江湖经验丰富这件事很奇怪:“师门不涉江湖,我也很少出远门,何谈远胜?”他既不打算掩饰“少出远门”的事实,也不认为“江湖经验不足”很难为情,末了还顺带回答了上一个问题。“这件事很重要。”   

    百里凉真觉得有趣极了。   

    所以她才会在这将比试的人挨个细看,但要她帮忙的人却在闲谈。   

    其实田知甚不只在闲聊,场上自称“华澈”的少年他已观察过,少年并未束发,只随便将头发在脑后编了编,样貌举止虽和阿羡不太相似,但笑眯眯的神情和身量却差不多。不过江南水乡,多得是清秀少年,若是贸然错认,不免难以收场。他索性虚心请教,百里凉也充分发挥了教书先生的美德,耐心讲了几点后总结道:“其实很简单,除了一些小动作,最重要的就是…感觉。”   

    田知甚的余光见华澈懒洋洋的抱着胳膊就要离开,怕是暂时无暇领悟,倒不如直接探探口风。谁知有人更快一步向华澈搭话同行,田知甚远远尾随,过了拐角后轻巧的翻上墙头,身形掩入树影,映入眼中的情形却让人意外。   

    刚才搭话的男子不知何故将华澈拖远,揪起头发狠狠掼在墙角,田知甚耳目清明,将那高大男子的满嘴恶言听得分明,反观华澈毫无反抗之力,先不管其身份,若不阻止,一通拳脚下来只怕要人头变猪头。他啧了一声,当下双指一并,钳下片树叶来,他虽做不到片叶杀人,让人松手却已足够。   

    没想到那边墙角突然转出个儒生,振振有词的为华澈出了头,男子悻悻松手后,华澈趁机脚底抹油,逃的无影无踪。   

    田知甚无功而返,刚回偏院,就听见一声清脆的高喊,“少爷好厉害!第一名非你莫属!”   

    原来是个替主人助威的书童,田知甚观他体态音容,与那华澈颇有异曲同工之处,不过这两人似乎并不认识,正自疑惑,只听有人笑着招呼,原来是吴,刘二人,这两人昨日晚饭时就和百里姐弟寒暄过,此时更是熟络起来,刘狸双手拢在袖里,“诸位好早啊,本想瞻仰各位的风采,没想到竟错过,可惜啊真可惜。”   

    众人不禁抬头望了望天色,都日上三竿了哪里还早?   

    “表弟,你我谁先向花少爷讨教?虽说我是作陪,但过不了这关就得出门喽。”吴勾笑问,“没表兄在可不成,瞧花少爷也累了,正好哩。”刘狸张望一眼就做了决定,说着站进庭中。   

    百里烨微觉不妥,花少爷已和人切磋数轮,几乎没怎么休息,这样岂非占人便宜?百里凉目光盈盈:“这……是如意掌吧?”   

    宋室南渡后虽偏安一隅,但连年战火之下,民间习武风气兴盛,更有专人设馆收徒,为贵胄和商会提供护院镖师之类的人才。如意掌虽然是馆中常见的掌法,但简练有效会者颇多,故而连百里凉也能轻易认出。   

    如意掌招数不多,刘狸施展起来虽谈不上迅猛,却也灵矫,中途还夹了不少花里胡哨的虚晃,虽有炫技之嫌但飘逸好看,吸住不少目光。而吴勾上场后显露了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三两下卸了花少爷的兵器,识货之人登时忘了竞争之事,连声喝起彩来。   

    一上午的时光轻易消磨,临近中午,大家先到前厅喝茶小憩,三三两两讨论着比试结果,大半个时辰后,厨子花五亲自来到前厅招呼众人往饭厅用午饭。客人里有莽撞武夫摸摸肚皮:“花五,今天怎么开饭晚了?听听这打鼓的肚子,要不是你家菜确实烧得不错,爷们几个可要上街吃去!”   

    花五呵呵憨笑:“做菜要火候,火候不到滋味不够。”   

    “什么鸟菜要这么久?爷这身横练的硬功都叫饿软喽!”嘴里虽老不客气,但落座之后看到满桌佳肴,武夫忍不住虚咳一声:“今天……不、不错啊。”   

    花五连忙拿衣摆蹭了蹭手,将席上菜色一一报上:“ 珍珠白玉丸,葱爆大排 ,爆炒肝尖儿,红丝水晶冻,还有这道炙烤蜜肉,定得现杀,三刷蜜浆腌制入味,再用沸水淋一道收紧皮肉,最后细烤小半个时辰……”   

    武夫抹了把嘴角,摸起筷子:“够啦,够啦!还让不让人吃?”   

    花五点头称是,“诸位都是贵客,呵呵,别客气!”   

    众人被花五一番介绍勾的食指大动,碍于面子谁也不好先动筷,被武夫这一带头,顿时松懈,只见竹筷探出,杯盘响动,花五周旋其中,添茶倒酒满面热情,大半个时辰后,人人饭饱酒足,家仆撤下杯盘,又上了点心和散茶,谓之“消食”。   

    方才菜肴虽丰,但几乎全是肉食,未免过于油腻。百里凉尽数浅尝后就停了筷,倒是现在端上的点心更合她心意,于是捡了一块细细品尝,满心欢喜。   

    百里烨虽觉点心做得精致,却不怎么想去吃,田知甚更是目光不离远处的一桌,方才那边坐着怀抱婴儿的男子就已足够引人瞩目,开席不久后邻近两桌更是不太平,没说几句就相约中庭比斗,如今桌边唯剩两人,一个是华澈,另一个是书童,两人相谈甚欢,不一会儿面前的点心碟子就空了大半。   

    左看一眼百里凉,右看一眼华澈与书童,田知甚终于忍不住道:“凉姐,但凡女子,是否都偏好甜食?”   

    百里凉刚吃完翠玉糕,正喝着茶考虑要先试胭脂卷还是蜜浇山药,闻言莫名有一丝心虚,将目光从点心上移开。“虽说男人也有好甜的,不过确实以女儿家居多吧。”   

    百里烨点头认同:“我见贺师妹也爱吃这些零嘴,从前下山还给她带过。”   

    “那就是了。”   

    田知甚目送华澈和书童并肩走出饭厅的背影,他本想找这其中的任何一人证实猜想,可惜天不遂人愿,整整一个下午,都再未找到机会,两人直到晚饭后都是置身人群,根本无从入手。今晚的月色如隔了轻纱般朦胧,微风中带着沁凉的潮湿感,田知甚走在回客房的路上,只觉得诸事不顺。   

    晚饭前还出乎意料的遇见了柯行之和郑曦,这对师兄弟之间似有误会,言语行动争锋相对,旁若无人的以轻功高来高去,以至于他与百里姐弟根本没来得及发出任何疑问,就不见了两人的踪影。   

    百里姐弟可以说为“义”而来,那柯行之和郑曦又为何到此?   

    他心陷叆叇,推门直入,忘了厢房同住的人一早已经离开,屋内理应无人点灯才对。   

    桌边坐着的男子袍衫挺括,见人进来毫不意外,笑着斟了杯茶邀他共品。互通姓名后,田知甚坐下来借着灯光才看清,这个叫林鹰扬的,不正是上午打人的男子?   

    林鹰扬吃着茶点颇为自在,含笑间气度端和:“今次招亲可真热闹,不知田兄有几分把握?”   

    田知甚不欲被人视作敌手,惹出没必要的拳脚之争,索性将来找人的事简单说明。没料想林鹰扬也称识破华澈和书童的乔装,田知甚干脆将百里凉认出的几个乔装全部说出,想看看这人是何反应,谁知林鹰扬听完后一脸敬意,赞扬间饱含的真诚,让人几乎要怀疑上午对少女拳脚相加的绝非是他。   

    “不过你这心有所属,还打量其他娘子,也不怕她生气?”林鹰扬见田知甚垂着眼神情不定,恍然大悟后调侃起来。   

    田知甚淡淡的斜了他一眼,将自己明日打算主动落选的事说了个通透。心道此人对花家娘子当真痴情,生怕旁人娶走,明明已说过只为找人,还要再三试探,真是拖泥带水婆婆妈妈。但看起来不像恶人,难道那华澈真是阿羡所扮,也偷了他的东西?   

    却见林鹰扬听到满意答案后笑的开怀,又连敬了几道茶,一脸心安神定的表情,毫无苦主模样。   

    不知不觉夜色已深,外头渐渐下起雨来,两人各自歇息,但睡下和睡着却是两回事。   

    田知甚疑云满腹无从安枕,倒是将走廊上鬼祟脚步的起转行停听在耳中,而很快飘来的异常香气让他只好从行囊中摸出一丸,翻指打在林鹰扬枕上示警。   

    这药名为“涤尘”,有洗骨解毒之效,离岛前师弟凌云依依不舍的往他行囊里塞了又塞,只道最近在学制药,带上有备无患。其他就罢,但解忧、涤尘这两种丹药味道独特,难道在某人眼里,徒弟不入杏林,所以鼻子也是摆设?   

    好在林鹰扬并未睡死,两人心照不宣,只待瓮中捉鳖。   

    过了片刻,果然有人窜进房内直奔林鹰扬床前,只闻一声惊叫,林鹰扬已将人牢牢擒在手中,田知甚同时翻起,正要上前喝问,床板陡然翻倒,林鹰扬与偷袭之人正如鹰抓鹞子扣了环,还来不及发声,便连同被子枕头等齐齐倒栽了下去!   

    田知甚一拳擂在床板上,砰的一声闷响后木屑飞散,露出底下的真实面目,刚才床板翻倒后立即弹回合拢,他根本没机会伸手捞人。   

    “玄铁?”他冷笑着松了松泛红的手掌关节,这拳饱含真力,普通铁板少说也得留点印子,但这铁板上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似曾相似的陷阱。   

    他立即冲出了房间。   

    隔壁厢房没人!   

    第二间……第三间……第四间……   

    田知甚肆意且迅疾的闯入闯出,却没引起任何咒骂和惊呼。   

    雷声在遥不可及的天外轰鸣,夹杂着潇潇夜雨,宛如浓墨倾盆泼洒,将一切光亮淹没。   

    田知甚掠出第十间客房时,内心不由自主的腾起一种感觉。   

    仿佛天地间只余一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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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补充说明   

    1.华澈就是花心,感谢花心提供这么偶像派的化名……   

    2.吸取教训的田田这回随身除了寻常金疮药,还有两种特效药,

    解忧丹清心辟秽,涤尘丹洗骨解毒。蓬莱济世宗传统配方,

    孙霁精心改良,南宋各大药铺均无销售。   

    3.晚饭后田田盯花心和书童(柳月),行踪诡异飘忽,以至于郑曦溜去

    百里姐弟房间开小会,百里烨来找他想告之有机关,全被他完美闪避,

    所以什么情报都没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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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篇开机!(NO)事隔半年终于冲进书院!! 

    造谣和强行搭戏的功力日渐上涨! 

    若有OOC/各类错误请鞭打指正千万别客气,给荔枝一个改过的机会……     

    这个副本最大的乐趣就是可以一口气催坑,那个…大家是不是该铲铲土了?(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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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年神州,千里胡尘,孤山抚剑,西湖敷粉。”     

    绍兴十三年三月十八,有人于西子湖畔以剑代笔刻下这十六字以泄胸中之气,尽管字迹很快被官府抹去,但其中的愤闷讥讽却能略窥人心。     

    之所以有这十六字,全因临安清河郡王府突然公开宣布,去岁丢失的千里江山图乃是藏宝图,金人觊觎天家宝藏已久,千里江山图失窃和万贤山庄惨案正是金人所为,之前朝廷张榜招募江湖人士探查万贤地宫也是为查清此事。如今地宫疑云已解,只待有人献上藏宝图,便可免大宋宝藏落入金人之手,盼江湖俊杰为国为义尽快献图,朝廷必定论功行赏。     

    此消息一出朝野轰动,尤其对参与过缉拿盗宝贼人和探查地宫的江湖人士来说,他们的所见所闻各有不同,短短数日江湖中流言四起,某些门派更是借机相互诋毁争斗,其中涌动的暗流人难尽知。     

    不过对于习惯及时行乐的临安百姓来说,这些并没有在他们的生活中留下丝毫痕迹,还不如另外一些趣事能勾起满腔热情。     

         

    绍兴十三年.三月二十七     

    临安府钱塘县     

    “哎,城隍爷显灵的事听说了?”     

    正午的酒馆,人满为患。     

    据说这家小酒馆最拿手的不只是酒,还有面,大碗的牛肉面。     

    味美汤鲜的牛肉面正冒着热气,细嫩的小葱被乳白汤汁一浇,越发翠绿油亮。可美味在前却无人专注于筷下,大家的心神俱被说话的人吸引,哪怕竹筷夹起的面条正缓缓坠回碗中,也舍不得听漏精彩细节。     

    一名行囊轻便的年轻人在最热闹的时候驻足于酒馆前,他年纪至多二十一二,面目逸如清溪,神情淡似薄冰,不像是爱往嘈杂处厮混的模样,但他很快寻了角落里的空桌坐下,打发过店小二后,迅速检视每桌客人,可惜越看越是失望。     

    分明见目标先去了旁边的脂粉店,又进入这家酒馆,自己是何时花了眼,竟连两个女子也看不住?田知甚暗忖形势,握紧了茶杯,四周的谈话愈发热络,源源不断的钻入耳中。     

    “哪个不晓得!城西那间破庙荒废多年,就神像头顶还剩几片薄瓦,半个月前有行商夜晚赶路,听到地底鬼哭,便说是本地城隍爷公正廉明,香火少也没忘开堂审恶鬼,没过几日就回头捐了银钱重修庙宇,可真是大善人!”端着几碗面经过的店小二虽满脸疙瘩形象不佳,插嘴却和干活一样麻利。     

    掌柜哼哼半声,从账本里抬起头:“晓得个屁!”     

    客人来了兴趣:“这话怎么讲?”     

    “也没啥好说,净是吹牛皮……”掌柜含含糊糊的又要将头埋进账本,有机灵人立即喊了声:“掌柜的,再来两壶好酒,添些下酒菜!”     

    掌柜的八字胡往两边翘了翘,拿出柜上好酒:“其实也不能说净是吹,淘井的刘大通是小店常客,前日里收了钱去淘庙后头的废井,谁知井底淤泥臭的出奇,沾一点上身三五天都甩不掉味道,猜说里头死过人,挖来挖去又不见骨头,邪门喽。”     

    旁人一拍大腿:“这几天招亲的花家不就在城西么,怪不得书香门第招亲还要比武,想来花家小娘子闺阁弱女,听说这种事后吓的不轻,才想招一名英武男子为婿嘞!”话题立即又转向花家小娘子年方二八,貌若天仙等传闻,听得一干男子心痒难耐,只盼一睹芳容。     

    “去他妈的百里成风!好好的老婆不要,非他妈的要跑这里来和老子抢老婆!真是不要脸!”突然有人趁着酒兴热血沸腾的吼了一声,紧接着隔壁桌拍案而起,双方大声争辩起来。     

    江湖名人做任何事都容易引起关注,铁剑大侠百里成风不顾脸面,抛弃发妻只为迎娶十六岁美娇娘的香艳传闻早已在江湖人之间传的沸沸扬扬,田知甚对大侠的情史兴趣缺缺,更没耐心听吵架双方互撂大侠的壮举和丑闻,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另一件事吸引,原来他从目标处听到所谓的“招亲”,指的就是这附近花家书院的招亲,虽不知缘由,但他跟踪的人定是要去花家无疑。     

    吃完面后,田知甚放下钱正欲起身,迎面有人不邀自来,一屁股落了座。     

    “生意太好找不着空位,这位兄台,同桌就是缘分,看兄台一表人才行色匆匆,莫非也想做花家的乘龙快婿,小弟刘——”     

    来人年少瘦弱,左右肩都搭着布口袋,似是街头卖货郎,若非左眼到颧骨一道旧疤破了面相,实在算得上俊俏儿郎。田知甚只当他热情寒暄是要兜售货物,为免纠缠只做不见,抬了脚就走。     

    “狸……”少年憋住嗓子里剩下的半截话,跳起来瞪着远去的背影:“好家伙,眼睛长后脑,嘴里塞茄子啦?你等着!”     

    沿路往西,渐渐远离了繁华,田知甚既不是真的去娶亲,自然无意抢先,待行至花家书院,周遭早已喧如菜市。花家大门旁的墙边贴着一幅白宣,上书“九十九”三个大字,便是拦门的第一道试题。     

    门前除了认真排队的答题者,无论秃的瘸的,甚至抱孩子的妇人都要瞧几眼试题,再进行热烈的讨论,就在众人乐在其中之时,乍然响起女子震天的哭喊:“官人啊!丢下奴家跑来招亲!你好狠的心!”人群眨眼间扩开一个大圈,只听女子哀求泣诉好不可怜,原来是未婚夫婿不顾婚约,见异思迁想要另娶佳人,人群里好心劝架者有,出谋划策者有,戏谑讽刺者也有,倒把探讨试题的热情暂且丢开。     

    闲人一散,花家门前只剩数人排队,田知甚轻松绕上队尾。最先几人皆猜不中,轮到前头二人,高个子的朝家丁道:“我家表弟脸虽受过小伤,但脑子灵光嘴又巧,包你家小娘子一万个中意。”     

    家丁打量汉子身旁的少年,恭声道:“只要年满十四,答对这道谜题就能进门。”     

    少年转头同汉子说话,目光触及身后的田知甚,不由得露出笑容:“真巧啊,兄台先请?”     

    田知甚微觉诧异,这分明是之前在酒馆搭话的卖货郎,此时通身焕然一新,罗衣锦带,腰垂琥珀,举手投足间洋洋得意,腔势十足。     

    既然有人相让,字谜又极其简单,田知甚提笔就写,也不在乎是否有人在后面探头探脑的捡便宜,家丁熟练的接过字条送入内门,片刻后出来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很快少年和汉子也大摇大摆的进了门,几步追上田知甚笑道:“一日之间见了几面,实在有缘,小弟刘狸,请教兄台大名?”     

    “客气,在下姓田。”     

    “同来招亲就是朋友,看田公子不像本地人士,不知仙乡何处啊?”     

    “这是小弟的表兄吴勾,田公子来招亲肯定身手不凡,不像我倆只会粗鄙拳脚,有机会可要多多赐教……”     

    田知甚不喜寒暄,奈何刘狸格外聒噪,吴勾温厚客气,真是难打笑脸人。三人一路直至前厅,田知甚正打算找个机会脱离苦海,就见有人远远朝这边挥手:“知甚?这边!”     

    田知甚没想到会在这遇见熟人,不由脱口而出:“烨——”     

    另一白面书生赶上前指着自己笑道:“叶什么?我是白京,这是家兄白华,许久不见,田郎君莫不是忘了?”     

    “……京兄,华兄,二位怎会在这?”田知甚福至心灵,顺势改口。化名“白京”的百里凉头带逍遥巾,身着竹青衫,扮起儒生来似模似样,而百里烨仍是武人装束,见到田知甚也很高兴,刚要回答,百里凉压低声音提醒:“前厅人多口杂,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     

    田知甚余光略扫,发觉刘狸和吴勾已不见踪影,真是求之不得。阔别数月,再逢故人,连日来憋闷的心情被重逢的惊喜冲淡了不少,他欣然应允,与二人同往后院。     

    从前厅到后厢房的路上遍植花木,目之所及,只觉庭院深深树影重重,将外头的喧闹尽数摒绝。铺路青石的缝隙中绿意绒绒,本是主人家疏于打理所致,但田知甚心有所感,不由脚步渐缓。     

    野草岁有枯荣,尚能随春再生,人世无常却无迹可寻。     

    他绝非闲来无事就伤春悲秋的人,但连日来所遇所闻,实在难以言喻。     

    两日前田知甚重返临安,本打算探望过费丹后再次入地宫调查,不料费家已化为焦土,他向周遭打听过原由后很是震惊,念及当日在地宫中费丹曾想借白玉砚台观赏,终究没能如愿,如今斯人已去,自己却不能失了信约,便决心往坟前拜祭了却此事。     

    主意既定,田知甚立即前往羡归飞,他在千金堂养伤时曾与掌柜阿羡有两面之缘,知她与费丹既是近邻亦是好友,必然知道费丹安葬之地。     

    谁料……     

    “若是田郎君以后有意出手,请一定记得小店,价钱绝对让郎君满意……”     

    田知甚忍不住皱眉:“羡娘子叫住我,想说的只是这个?”     

    刚才他告知来意,并将玉砚给阿羡看过后,她对正事轻飘飘带过,倒是看上了玉砚,见他不愿出手虽没勉强,但终究舍不得宝物,又赶了上来。     

    阿羡的说辞无比热忱,田知甚一言不发的听着,想起此女当日在千金堂说过一番为友应当如何如何的大道理,没想到区区数月就变了嘴脸,即使他素来淡泊,也觉一丝心寒。     

    “此物于在下眼中无价,掌柜的可以省些记挂。”田知甚淡淡道,连称一声羡娘子也免了。阿羡倒不介怀,又随口问起他下榻何处,田知甚勉强答了两句,只觉话不投机,便告辞返回了客栈。     

    谁料仅仅过了一夜,玉砚就凭空消失了。他将客栈摸遍,并未寻到任何蛛丝马迹,暗忖若是窃贼,将包袱整个儿偷去岂不是更省事,如今银钱俱在,单单不见了这个……而前一日玉砚只拿给阿羡瞧过。     

    为证实心中猜测,田知甚悄然潜返羡归飞,无意中撞正阿羡与侍女的谈话,他离的稍远又隔着花木,只隐约听见言语中提及宝藏,招亲等字眼,又见羡归飞很快挂起盘点歇业的告示,一主一仆却悄然离店,行踪诡秘,他索性一路跟踪看看这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岂料途中失去二人踪迹……     

    “田郎君在想什么?我和兄长的厢房是这边。”百里凉见田知甚驻足不前,忍不住提醒,田知甚闻声将她打量一番,心想若阿羡与侍女早就打算混入花家,必然也要扮作男子,但女子改装终有破绽,他心下释然,为了拿回玉砚,莫说这里的三四十人,即使来一百人,花家再大上十倍,他也要翻个底朝天。     

    “你们都站外面干什么?快进来说话。”百里烨手提茶壶从门里探出身子,花家仆人不多,茶水送的慢,姐弟倆干脆要来小炉在厢房里自行煮茶,百里凉眼见弟弟左手茶壶右手茶粉,打的是水滚就要直接冲的主意,赶紧将东西夺下,又从包袱里抽出紫竹茶筅来,将茶事全权包揽。     

    恬淡清幽的茶香浮起时,百里烨已将来意大致说清。     

    去岁他将从地宫带出的芳菲双剑交与轩辕会后,闻讯赶来的峨眉派还特意上白山谢过还剑之义,只可惜万贤地宫凶险深邃,“螳螂”又已身死,无法得知被害的峨眉弟子尸骨究竟在哪个位置,未免再有人无辜丧命,峨眉派只能在地宫入口焚香告祭,发誓定报大仇。     

    对此百里烨一直遗憾没能帮上忙,谁料前不久轩辕会突然与他接触,核对地宫中“螳螂”二人的身份。原来轩辕会作为监管武林秩序的第一组织,会中眼线遍布大江南北,定时上报武林动向。今年二月,总舵收到一封来历不明的密函,信中称隐匿百年的神秘组织星罗宫野心勃勃,暗中以数股势力渗入朝野,只待一朝发难,望轩辕会以天下苍生为重,激扬正气,扫除魑魅。     

    此事本不该宣扬,只宜暗中查证,但轩辕会与归剑门的关系不比其他,归剑门前任门主贺流霜曾是轩辕会成员,而今亦有归剑门弟子在会中行走,所以轩辕会干脆派出的归剑门弟子向百里烨核对细节,以求证星罗宫之事。同门之间自然好说话,如此一来,百里烨多少得知一些关键,近日又听说了花家书院的奇异传闻,似与星罗宫有所关联,便自告奋勇要替同门前来一探究竟,有所收获固然是好,若是无事正好天下太平。     

    “星罗宫?听说星罗宫位于海龙吐云,星辰荟萃之地,历代主人坐拥异宝,能知天命,很不寻常……”田知甚还未说完,百里烨已吃了一惊:“坐拥异宝倒和传说无差,但其他的你怎么知道?”     

    田知甚也不打算隐瞒,“师门流传的老掉牙故事,说某位长辈曾偶遇星罗宫人,就观星术辩论三日胜负未分。不过我从小到大都未见过那位传说中的长辈,你们听听就罢,不必太当真。”     

    百里凉哭笑不得,哪有人会拿着自己门派的传说不当真?百里烨却完全听了进去,露出醍醐灌顶的表情:“我倒觉得很真,不过什么叫海龙吐云?”     

    不比百里烨满怀热忱想要探究到底,百里凉双手握着茶盏笑的有些勉强,这回她定要跟来,一是担心弟弟以身犯险,二是自恃心细,说不定能看出端倪帮上点忙,可一天下来也没有发现花家哪里可疑,这本该值得庆幸,但她心里终究有些不安。     

    田知甚目光微转:“传说只是传说,片面之词多谈无益,倒是二位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不必客气。”     

    百里烨闻言哈哈一笑,“既这样就说定了,若你需要帮忙,也别客气。”     

    田知甚朝百里烨点点头,又转向百里凉。没有外人就不用叫化名,他自然而然的开口:“那正好有件事,想请凉姐帮忙。”     

    百里凉先是惊讶,接着想笑,可笑出声来实在失礼,只好勉强憋住。     

    田知甚见她表情古怪,方想到她是书院先生,恐怕最讲礼数,在他眼中百里凉同师姐们年纪相仿举止相近,这样称呼是习惯成自然,并没想那么多。啰嗦解释本不是他的风格,要是旁人冒犯也就冒犯了,但这回他难得微觉不妥,垂着眼正忖度说辞,百里凉反倒先开了口,“不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叫阿凉也可以呢。”     

    她莹眸噙笑,真挚中闪动着几分好奇:“倒是不知,我能帮上什么忙?”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     

    想表达的都在文中,这篇居然没有想补充的……等想到再添吧!     

    十七.高山卧虎别有机(书院篇)
    痒兮兮 2
  • 【苦 昼 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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