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学的时候,因为我不擅长写作文,爸爸给我报了一个作文培训班。今天练习的作文题目是:《我的母亲》。
我的脑中呈现妈妈的身影——与爸爸的白发不同,妈妈长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笑起来很好看。可是除此之外,我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就离婚了,我跟了爸爸。对我来说,妈妈只是记忆中一个遥远的幻影。那么我应该如何写这篇作文呢?编出一个有着鲜明特点的妈妈,然后把她写出来吗?这样的确容易到达字数,写出来的也会很生动。可是培训班的老师说过,作文必须写真人真事,所以我只能描摹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轮廓。虽然写不出她的具体特点,但我可以写自己对她的怀念与爱。
可是我的这篇作文被老师批评了。老师说我写的作文太笼统,根本就看不出妈妈的具体形象,全是一些假大空的内容,是不会得高分的。可是我不理解,我写出来的就是自己眼中最真实的妈妈,对她的思念也是真实的,为什么会被认为是假大空呢?
培训班下课的时候,老师让我回去后重写一篇作文,下次来的时候交给她。我本来是打算回家后向爸爸倾诉这件事的,却在家门口听见了激烈的争吵声。
我首先听到的是爸爸的声音:“我是不会续约的,宝亘魔术剧团很快就会解散,没有商量的余地。”
而另一个声音,应该就是跟父亲签约的公司的人了。虽然他也在极力争取续约,可是爸爸看起来决心已定。最终,那个人在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话:“距离合约到期还有一段时间,在这期间我们随时欢迎您来续约。这毕竟是关乎你们家的大事,希望您好好考虑。”
直到那个男人离开,我才从躲藏的地方走出来,回到了家中。
宝亘魔术剧团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家里流传下来的剧团志上都写着。明治维新那时候,我们家跟上了西化的浪潮,向西洋的知名魔术师求教,然后将本土的戏法与学来的西方魔术结合,精心编排了独具特色的魔术演出,供名门贵族欣赏。那些名门贵族多数都是图个新鲜,但是他们打赏的金钱却是宝亘家的命脉。尤其是彼世靡家,因为家里有人就喜欢这种表演,所以资助了宝亘家不少钱,在时代浪潮的推动下,宝亘魔术剧团也变得小有名气。后来,在剧团演出就成了家族成员的不二之选,虽说老人会退役,但更多的年轻人会加入。可时代铸成了剧团的光辉,自然也能将其摧毁。战争期间,剧团被迫停止了活动,等战败后因为经济的衰败和人气的减退,剧团的演出不再受到追捧,就连曾经资助过宝亘家的彼世靡家也早已没落,剧团已经入不敷出了。大量成员退出剧团,找了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宝亘家只有小部分人还留在剧团。跨入21世纪,剩下的成员为了振兴剧团,筹划了一场极度危险却吸引眼球的大型魔术表演,一旦成功,剧团就能顺利进入大众视野。可是魔术失败了,参与了事故发生的环节的成员,不是死亡就是残疾。在那场事故之后,很多幸免于难的人吓得都退出了,虽说还有一些人坚持留在剧团,但由于人数的锐减,剧团已经很难开展大型表演了,那些人也因为微薄的收入而不得不退出了剧团。到最后,剧团只剩下了我爸爸,剧团的表演也成了他的独角戏。好在有公司找上了他,愿意为剧团提供舞台和资金支持,于是剧团才勉强得以维持运转。
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证过剧团的兴衰,但也为它的现状感到遗憾。明明是承载了家族众多祖辈希望的东西,如今却到了消失的边缘,这并不是我希望见证的结局。可是爸爸要停止与公司的合作,这么一来剧团很快就要面临崩溃的命运,事态会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所以我悄悄地靠近爸爸,问:“爸爸,魔术剧团……以后要怎么办?”
爸爸根本没有转过头看我一眼,只是用他一贯低沉的声音回答:“剧团已经没有出路了,等合同到期后,我就会解散剧团,然后走上正轨。新的工作我已经找到了,不用担心家里没有经济来源。”
听到爸爸的话,我只觉得鼻子一阵酸,眼眶也变得温热。因为无法理解,所以我发问了:“为什么啊?剧团明明是那么多代人传下来的重要的东西,而且也曾给很多人带去快乐不是吗?为什么非得要让它消失不可呢?”
爸爸摇了摇头:“现在的魔术行业,付出的成本与回报不成正比,而且市场也相当狭窄。我在剧团这些年来,收入一直很不稳定,难免要向朋友借钱。不光是我,就连长大后的你也应该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起码不用整日担忧。”
我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不明白。为什么就非得放弃宝亘魔术剧团不可呢?难道找了工作,就不能花闲暇时间进行魔术活动了吗?我上完学都要写作业、上补习班,不就是减去一点休息的时间吗?有什么困难的?只要花一点时间能维持住剧团最低限度的运转就好,就跟课下花额外的时间去学习是一个道理。”
“胡闹!”爸爸突然发怒,一拳猛地砸向桌子,“我每天工作就已经很累了,你却还要我压缩休息的时间,说得倒是轻松!”
“我不只是说说,这是我实践过后得出的可行的结论。”我反驳道,“我也不喜欢上作文培训班的呀,可你还是给我报了。我都已经缩减自己的休息时间去上培训班了,已经身体力行证明这是可行的了。如果你觉得这样会让你不舒服,那你也别给我报培训班啊。”
最终这场争辩,以我挨了一个巴掌落幕。但我并不认为这是爸爸的胜利,他只是说不过我,便只能用力量胁迫我屈服,本质上并没有驳倒我的观点。大人都是这样,双标而不自知,一旦指出来他们就会气急败坏动用武力来强迫你闭嘴。可事实这种东西,就算没有人说出来,也不会自行改变的。等我长大后拥有了力量,就不用担心再被大人逼迫了。所以我希望快些长大,成为强大的大人。
虽然很不喜欢上培训班,但我暂时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乖乖去上。我真的好讨厌这个培训班,只要不按照老师的期望去写作文,再真实的感情都能被说成是假大空。我在家里又重新写了一篇作文,这次我胡编乱造出了一个妈妈的形象,都是根据作文书上妈妈的形象还有我自己的想象写出来的,也算是勉强凑够了字。老师看了后很满意,说我这次写出来的真实多了,写作文就是要表露真情实感。真是讽刺,把真的说成假的,把假的说成真的,如此看来作文真是一种无可救药的考察制度。
虽说得到了老师的表扬,可是我并不为此感到高兴,因为一想到接下来的几年都要在这样的教育体系下学习,我就感觉自己的前路一片黑暗。
临近下课的时候,老师接到了我爸爸的电话,通知我他临时有事,不能及时来接我,让我先在培训班自习一会儿。而下课之后,大多数孩子都被家长接走了,只剩下了我和一个橙头发的女孩子,我记得她叫——庭晓染。
我沉默着开始了自习。没过多久,庭就走了过来:“你好,宝亘同学,我刚刚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要不跟我说说困扰你的事情吧?或许我能帮上你呢。”
真是个敏锐的人。可是我并不因为自己的内心察觉到而高兴,而是觉得多了麻烦。我跟她并不是很熟,我也不想向她倾诉。但是直接拒绝又不太好,所以我就告诉了她一些模糊笼统的东西:“嗯,我总觉得根本没有人理解自己,就连自己做出的决定也不被认可,所以稍微有点难过,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想到庭坐在了我旁边的座位上,很耐心地安慰我:“嗯,可以理解,毕竟这对我们来说是常见的事呢。虽然不能替你做选择,但我还是建议你遇到这类事情的时候,坚持自己的想法,而不是一味地顺从大人。”
不是,她怎么还认真给起建议来了?我以为她听完后就会离开的……但是,仔细想想的话,她的建议或许确实对我有价值。最令我惊讶的一点是,我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支持我的决定,本以为自己是要始终在被否定和被打压中前进的。可是现在既然有人站在我这边,那我是不是应该努努力不辜负她的支持呢?
我站起身来,对庭说:“谢谢你的鼓励,我会铭记在心。”
庭露出了微笑,那双绿色的眼睛柔和而温暖:“嗯,能帮助到你就好,加油。”
她希望我坚持自己的决定,而我希望的就是宝亘魔术剧团的延续。既然爸爸不愿意继承剧团的话,那就只好另辟蹊径了。家族里的其他人多数都是曾经加入剧团,后来又退出的,他们大概率没有延续剧团的意愿,况且我也不能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别人。那么方法就只有一个了,就是由我来继承宝亘魔术剧团。毕竟,我自己也是宝亘家的人啊。
+展开已经没有退路了。庭晓染默默与自己熟悉的人一一告别,随后摘下眼镜,从雨渡学院教学楼的楼顶一跃而下。
身体在空中变得如此轻盈,或许那个时候尾仓在跳下去之后也是这种感觉吧。很快自己就会落地,然后流很多血,全身也会很痛。但痛苦是短暂的,只要撑过去就好了,在自己离世之后,一切都会改变的。
就这样,晓染与地面接触了。
正在教室里上晚自习的学生们,突然听见外面传来重物坠落的声音。但是管理向来严厉的雨渡学院,是不会允许他们看热闹的,所有人只能留在教室里上自习。
晓染恢复意识的时候,逐渐清晰的视线呈现出的是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明明在落地之后很痛,不久之后自己就失去了意识,可是为什么还能再次醒来?而且现在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晓染看向了自己的身体:本应摔得凄惨的躯体,如今却毫发无损。
晓染不禁睁大了双眼:自己本该在教学楼旁摔死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而且就连自己究竟身处何方,晓染也不清楚。这个地方非常怪异,让晓染想要逃离——就这么想着,晓染竟然突然就被传送到了教学楼旁边。可是在这里,晓染完全找不到血迹,即使自己在意识朦胧之际看到了周围有很多血。随后晓染又看向了南门:本应在那里等候着的记者,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怎么会这样……”晓染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围。就在这个时候,晓染发现自己体内的神力发生了变化:那已经不能被称为神力了,而是魔力。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再是神少女,而是魔少女。
顿时,晓染感到一阵头痛。她有一种感觉:在自己死亡的那一刻,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存在全被抹除了。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记者为何会突然消失也就解释得通了。可这也意味着,自己的死亡没有意义,雨渡学院的那些内幕都曝光不出去,这才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发现自己的牺牲付诸东流之后,晓染不禁跪在地上,猛地捶地。这种绝望的感觉,跟之前发现联系不到记者时非常相似。但是既然之前找记者的问题都解决了,那么这次一定也有解决的办法,晓染如此坚信。好好想一想,也许某个细节就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对了。晓染的能力,是将物体复原到先前的状态。理论上来说,这个能力也可以用在自己身上,回到成为魔少女之前的状态。有了想法之后,晓染立刻打算实施。她可以感受到,自己的魔力与醒来时看见的空间是相连的。虽然变成魔少女是个很复杂的过程,过去的自己未必有这么多的神力,但只要有了结界提供的魔力,变回去或许真的做得到。
晓染汲取着结界的魔力,令其为自己所用,然后将自身复原。在这个过程中,晓染可以感受到,结界在抗拒自己的这种行为,但为了雨渡学院得到改变,晓染必须完成使命。凭借顽强的意志,晓染坚持了下来。当她完成还原的那一刻,整个结界伴随着自己的意识一同消散了。
雨渡学院的教学楼旁,有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目睹了这位高中生跳下楼的记者惊恐不已,尽管想要进去查看情况,却因为进不了校门,只能在外面拍照。
雨渡学院附近的街道旁,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前行。她长着浅金色的卷发,有一双青色的眼眸。而她的目标地,正是雨渡学院。
南门那边有记者在,朵希为了避免暴露自己,没有立刻上前去回收灵魂。记者觉得就这么一直看着不是办法,必须要获得入校许可,然后将这一切报导出来。在记者前往主门之后,朵希靠近了南门,拉开胶带,回收了晓染的灵魂。
即使记者强烈要求进校,门卫也没有放她进去,记者只能干着急。与此同时,教学楼里有几个起哄的学生不顾阻拦抢先冲到了外面,就这么形成破窗效应后,学生们纷纷跑到楼外一探究竟,拦都拦不住。
恋野星看着往外涌的人群,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让她非常难受。但要是一直不知道情况的话,只会让她越来越不安,于是她打算追随人群到外面看看。
星到外面的时候,事发地点周围已经围满了人。星壮着胆,从人群的缝隙看见了里面的情况——扭曲的肉块,喷溅的鲜血。而那个人,正是自己认识的晓染。
在星还感到无法接受的时候,学校的安保人员将围观的学生全都赶回了教室。可是坐到了座位上之后,星的心也久久不能平静。自己所熟悉的亲切的学姐,明明白天看起来还好好的,却在突然之间就变成了那副凄惨的模样,永远离自己而去了。
第二天中午,雨渡学院的校长早早地来到了一间办公室内,给一个政府的高层人员端茶送水。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什么要拜托我的?”高层人员冷冷问道。
“哎呀,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明明这种事情我都拜托你不止一次了。昨天晚上,我那儿有个学生跳楼了,希望您能把这件事压下来,不要让更多人知道。”校长笑了笑,随后将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放到了桌上,“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就当是报酬了。”
高层人员看到礼品,就像川剧变脸一样:“居然在平安夜跳楼,这学生可真是不好,净知道给你添麻烦。放心吧,这事我会帮你处理的。”
校长回到雨渡学院后,副校长立刻走上前问:“校长,事情办好了吗?”
“跟之前一样,已经办妥当了,你不用担心。”
副校长听后,也松了一口气:“啊,那真是太好了。”
校长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点了一根烟:“只要用高成绩吸引家长来给我们送钱,我们就有足够的钱去买通上面的人,再死几个学生也不怕。”
+展开“音菱……你是一个人住吗?”夕灯笼在电话里问。
“是的。怎么了,小笼?”卯木音菱察觉到对方那边可能有什么情况,于是显得很谨慎。
笼叹了一口气,问:“我能在你家借住几天吗?”
“没问题,有什么需求尽管跟我提,我会帮你的。”音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谢谢你。”笼最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个电话挂掉之后,笼就赶往音菱的家。音菱在可视门铃看到门外的笼之后,就开了门:“欢迎!这几天就先在我家住着吧,独居太久了偶尔有个人陪也挺不错的。”
笼有些迟疑地问道:“你不问我为什么来你家住吗?就这么同意了?”
“小笼提出这样的请求,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作为朋友,我当然是要帮助你的。你要是想跟我说的话——刚好这也到午饭时间了,等下慢慢跟我说吧。”
笼听了之后有些感动:“嗯。那我就进屋了。”
笼关门坐在了一把椅子上,而音菱则走进了厨房,问:“午饭吃意面可以吗?”
“可以,就交给你了。”
“那你要吃哪种意面呢?我这里除了最经典的spaghetti外,还有penne、fusilli、rigatoni、conchiglie、farfalle、macaroni、orecchiette。”音菱用带弹舌的意大利语介绍着意面的种类。
笼一愣,问道:“这些面……有什么区别吗?”
“形状上不一样!意面可是有很深的文化的!”音菱非常认真地说道。
“啊,那就给我最经典的……斯帕给提吧。”
“好的!”音菱很迅速地将意面下锅,等待煮熟。
在等待的期间,笼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开口了:“昨天,我的父亲回家了。”
音菱听后也是相当惊讶:“他回来干什么?”
“貌似是被政府的官员指控经济犯罪,他已经在公司拼命地寻找过能自证清白的东西了,现在又到家里来找。而母亲对他有很大的怨气,甚至都不允许他进家门。”
“嗯,这就是抛妻弃女的报应吗?不过,哪个官员这么有本事?”
笼回想了一下,说:“貌似是个姓应隅的吧?我对政坛上那些人也不是很了解。”
音菱听后立刻想起了什么:“应隅……等等,该不会是网上那个很火的小女孩她爹吧?反正他人挺好的,之前也打击过不少黑恶势力。他女儿叫什么来着?什么翼……”
“反正这几天我父母要一直吵下去,我也住不下去了,所以才会在你这儿借住几天。”一想到家里的事情,笼又开始头疼起来。
“不用太紧张,在我家住上几天,等你爸走了就好啦。”音菱说着,就将意面端上了桌,并在上面洒了意面酱:“spaghetti,请享用!小笼吃这点就够了吧?”
“足够了,谢谢你。”笼拿起了叉子。
两人吃完午餐后,音菱带笼来到了一个房间:“这几天你就睡在这个房间吧。这个房间以前是我姐的,自从她到外地上学之后,就很少回来了。”
“你还有个姐姐吗?以前好像没听你提起过。”
“那个人啊,除了性别、姓氏还有瞳色,就没有跟我一样的地方!”音菱有些生气地说道,随后又看了看笼,“不过,小笼看上去说不定能当我的姐姐呢——虽说你实际上要比我小半岁,但你比我高啊。”
“是吗?我是独生女,不太能理解有兄弟姐妹的体验。”
晚上,雨渡学院还在上晚自习的时候,庭晓染看了眼教室里的钟——快到约定的时间了。晓染以肚子痛为理由,请求去趟卫生间。晓染平时很少会请假上厕所,再加上她表现得很逼真,即使一开始拒绝给假的班长,也在晓染的再三请求下准许了。
跑出教室后,晓染躲避着巡查教师的视线,悄悄向着楼梯跑去。她尽量放轻脚步,一路来到了顶楼。顶楼虽然有通往楼顶的通道,但出于安全起见经常是锁着的,只有定期来楼顶检查安全状况的工人才能开锁。但晓染也早有准备:她作为神少女的能力,是将物体还原到过去某个时间的状态。在这里,晓染变身了,随后她便苦笑: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使用神力了。
晓染聚集体内的神力,作用在了面前的门锁上。晓染仔细搜寻着门锁过去的状态——找到了,被打开的时刻。锁定这一时刻后,晓染利用神力将其复原,接着门锁就自动打开了。晓染解除了变身,走上了楼顶。
到了楼顶之后,晓染拿出那张遗书和双面胶,将其贴在了衣服的背面——这样可以确定遗书就是死者本人写的。其实晓染并不确定在自己跳下去之后遗书是否还能粘在衣服上,也不知道染上血后纸上的字迹能否辨认,所以保险起见,昨天晚上她又在家里抄了一份内容大致一样的遗书,放在了自己房间的抽屉里。
在临走之前,再看看这座城市的景色吧,晓染这么想着。今晚这座城市似乎要比平时热闹,可以看见很多闪烁的彩灯,就像是为盛大的节日做准备一样。
对了,今晚是平安夜啊。不过很快,这里就会变得不平安了。可是,如果一个人的死能带来转机,给许多其他人带去未来的平安的话,倒也是个不错的结果。
小时候,晓染看着窗外的夜景,就会想象未来成为模特的自己穿越在城市的灯光中,成为引领时尚的一颗明星。可如今看来,那已经是不可实现的妄想。与其追念过去憧憬的虚幻,不如做出一些实际的、能帮到别人的事情。
晓染走到楼顶的边缘,看到南门外面有个记者在等候,还没有发现自己。晓染又看了看脚下,确定自己跳下去的整个过程能被记者看到。晓染不禁苦笑:“抱歉了,记者小姐,接下来要让你看到血腥的场面了。”
+展开写完遗书之后,庭晓染放下笔,小心地将这张纸放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等需要用的时候再把它拿出来。此时晓染已经非常疲惫,躺到床上之后,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早上,多铎咲朵在校门口碰见了星序愿,于是像平常一样打了招呼。走在路上的时候,咲朵也开启了话题:“马上就要到寒假了,真是太期待了!”
“是啊,先是圣诞,再是新年,都是从小就很喜欢的节日呢。”愿也很高兴地说道,“不过,在寒假期间,清理恶魔的工作也不能懈怠哦。”
“好,我知道。当神少女真是不容易啊,要和恶魔战斗,同时学习也不能落下。”咲朵叹了口气。
“对了,放寒假的时候,朵希要怎么办呢?”愿想起了朵希,便问了一句。
“当然是带到我家了。之前我就跟父母说,朵希这孩子平时住校,到了假期就住到我们家来的。”
“那到圣诞节的时候,要不要带朵希去圣诞晚会看看呢?感觉她会很喜欢的!而且冬天大家穿得都很多,也不用担心朵希的球形关节会露出来。”愿提出了一个建议。
“好主意!那就带朵希过去吧!”咲朵认可了这个提议,“不过,愿你真的不去参加圣诞晚会吗?感觉我们跟朵希一起逛会很有趣!”
“不去了,这次圣诞晚会的规模比之前中秋节大得多,我实在是不擅长这么热闹又商业化的场景。”
“那好吧,到时候我就跟朵希一起去逛了哦,说不定会遇到其他认识的神少女呢。”
周五早上,绘上松歌在走廊上看着祝言怜爱连蹦带跳地向着二年一班走去,便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开心?”
“哎呀,今天可是这学期的最后一天啊,今天放学之后就可以享受寒假了,能不高兴吗?”
“哎?今天已经是这学期的最后一天了?”松歌后知后觉。
怜爱看了松歌一眼,说道:“你连马上就要放假了都不知道吗?音菱说得没错,果然是个笨蛋呢。”
松歌马上就急眼了:“我才不是笨蛋,只是大智若愚的天才少女!切,你们这些凡人是认识不到我的智慧的!”
下午,波多野梅也在学生会宣布了一个好消息:“今天放学之后,学生会就不召集大家了,大家早点回家,也祝大家度过一个快乐的假期。”
下午最后一节课,整个学校的人都坐不住了。直到下课铃响起,这种压抑终于得到了解放。学生们成群结队地走出校门,开始了寒假生活。
咲朵一路将朵希带回了家,并说道:“小朵希,从今天起,你又要住在我们家啦。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哦。”
朵希点了点头:“好的,谢谢咲朵姐姐。”
来到自己的房间后,咲朵打开了电脑,随后启动了一款游戏——窗口弹出,然后界面中出现了许多红色黑色的扑克牌。
朵希走到咲朵身边,问道:“咲朵姐姐,这是什么ǝɯɐᵷ?”
“这个游戏叫空当接龙。我最近迷上了电脑自带的游戏。说来也不可思议,这些游戏明明是我小时候看都不看的,可现在我却痴迷上了这些简单又古老的游戏,难道玩游戏的最高境界就是返璞归真?”
朵希看了看电脑屏幕,随后说道:“xǝןdɯoɔ的游戏不一定好玩,ɹǝʎɐןd只要选择自己喜欢的游戏就好了。”
“嗯,你说得也对。小朵希,你会不会玩空当接龙啊?”
朵希摇了摇头。
“啊,没关系,我一边教你一边示范给你看,相信你很快就能学会的!”
空当接龙玩过之后,咲朵又打开了纸牌,蜘蛛纸牌,红心大战,扫雷,三维弹球这些游戏。这些电脑自带的游戏,咲朵玩得乐此不疲。在玩三维弹球的时候,咲朵说道:“我第一次接触这个游戏是在小学时的电脑课,是看别人打开了我才打开的。当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发射,就在键盘上一顿乱按,发现连续按几次X键球就会自己弹出去,不久后掉下去,我就以为游戏就是这么看着球自生自灭。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是游戏终止了,在自动发射之后就不能再操作了!”
朵希认真地听着,随后问道:“那这个游戏到底要怎么玩呢?”
“这个游戏其实是要先按F2启动,然后长按空格键发射的。然后需要控制游戏下方的两个板把球弹上去,通过碰撞指定的目标来完成任务。不过我大多时候都没法把球弹到箭头所在的位置,都是随便玩玩,弹到哪就是哪。”
朵希仔细观察着屏幕上的游戏界面,问道:“这个可以给我玩一下吗?”
“你想试一下吗?当然没问题。”咲朵从椅子上站起来,示意朵希坐下。
朵希坐下后,试着操作了几下咲朵所说的按键,然后把球弹了出去。在球掉到挡板附近的时候,就操控挡板将其弹上去。按照咲朵的说法,需要把球弹到箭头所指的位置才能完成任务。在熟悉了操作之后,朵希开始试着把球往指定位置弹。
咲朵看了朵希的操作以及游戏右上角的分数,说道:“好厉害啊朵希,这么快就完成了这么多任务,分数也好高!”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了。咲朵注意到时间后,赶紧关掉电脑:“居然这么快就十二点了,我们赶紧睡觉,妈妈发现了可是会说教的。”
寒假的第一天,卯木音菱为自己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饭:几片涂满黄油和果酱的吐司,一根刚烤好的新鲜法棍,几个牛角包,一杯希腊酸奶,一个火腿培根三明治,几个烤番茄,一张西式蛋饼,还有一杯意式浓缩咖啡。一切准备就绪后,就可以开吃了。美好的假期要从早餐开始。
将餐桌上的食物全部消灭后,音菱感到非常满足。这一天,音菱打算随心所欲做自己的事情。然后就在上午,夕灯笼打来了电话。
+展开庭晓染看了眼日期,想起来快放寒假了——但那也是别的学校才有的,雨渡学院是没有假期的。晓染记忆中,小时候放了寒假,先是去过圣诞节,然后再过新年,总有数不清的好玩的东西。而上了高中之后,就只有永无止境的学习。虽说今年的圣诞节在周日,但雨渡的大多数学生都要忙着上补习班,没有时间去过圣诞节。如此一想,晓染是多么怀念上高中前的时光。
看着桌子上尾仓的作业本,晓染只觉得心一阵绞痛。必须有人作出牺牲,才能得到改变。没错,只要有人自杀,并且在社会上引起了一定的轰动,就能给学校施加压力,逼迫其改变当下的教学制度。此刻,晓染下了决心——就让自己来成为这个牺牲者。自己的学习成绩并不算好,也没有机会再追求自己真正喜爱的事业,就算等到毕业也只是度过庸庸碌碌的一生,倒不如用这条命为雨渡的其他人开辟一个新的环境。能为了现在和未来的同校同学而死,这条命倒也挺值的。
既然已经做好了牺牲的觉悟,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联系记者曝光了。可是这个时候,晓染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事情:自己放学后,人们都已经休息了;而自己上学之前,人们都还没有开始工作。同时,学校里是不允许带手机的。这也就意味着,在自己持有手机的时间,大多数人都在休息,自己根本联系不上记者。晓染顿时感到天大的绝望:最关键的一步无法完成,即使自己已经做好了付出生命的觉悟。讽刺的是,在改变雨渡的教育制度这条路上的最大阻力,竟然就是雨渡的教育制度本身。
晓染摇了摇头:不能就这么放弃。如果现在不趁热打铁,献身的勇气很可能会被时间冲刷掉。也许有的记者还没有休息,晓染打算去碰碰运气。
晓染找到了各种联系记者的渠道,拨打了很多通电话,大多数都没有接通。就算有接通的,对方也说现在是休息时间,不会接受工作相关的事项。即使晓染说明了自己在工作时间无法打电话的困扰,并恳求对方救救自己,对方也没有理睬。电话一次次被挂断后,晓染并没有就这么放弃,而是寻求下一家新闻媒体的帮助。终于,晓染遇到了愿意帮忙的记者,这让晓染异常兴奋:自己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
晓染在电话里解释情况:“我是雨渡学院的一名学生,我想揭示在雨渡光鲜亮丽的成绩背后的一些内幕,这大概是拯救我们的唯一办法。所以拜托了,请帮帮我。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过来?”
女记者在电话中回应:“抱歉,这周一直到周五都有安排,下周我再过来可以吗?”
“您周六有时间吗?我们是周六也要强制上学的,那个时候来采访也可以。”
记者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问道:“那我周六晚上再来,这个时间可以吗?”
“可以的!到时候请你到学校的南门外等我。”
就这样一言为定之后,对方挂掉了电话。将联系记者的任务完成之后,之后晓染要做的就是写遗书了。要是把曝光的内容写在遗书上,一定会引起很大的轰动,到时候学校也会得到更大的压力。晓染不敢在学校写,一旦被学校里的人发现了会带来很大的麻烦,所以她打算在家里将遗书写完。
晓染拿来一张纸,在最上方的中央写下了大大的“遗书”二字。随后,她开始写起了正文:“当这封遗书被发现的时候,大概已经被血染红了吧。我已经做好决定,要从教学楼的顶部一跃而下,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把雨渡学校的内部曝光出来,引起社会的轰动,从而给学校施加压力,改变目前不合理的教学制度。在我跳楼之前,学校里就出过不少事。去年有一位女学生,名叫尾仓咲良,在结束了学校强制参加的晚自习之后,在回家的路上遭到了侵犯。几天之后,她不堪羞辱而跳楼自杀了,可是整个学校里没有人去关心她自杀的真正原因,班主任甚至直接把她扭曲成了一个无比脆弱的形象,当成反面教材讲给我们听。而我之所以知道真相,是因为我跟尾仓是发小,我看见了她在网上发布的只有亲密好友才能看到的隐私动态。我的手机里有截图可以作证。我的手机放在家里,锁屏密码是0804。还有最近发生的一件事:有个我认识的高三学姐在上学路上晕倒了,住了院,目前还没有回来。她是因为在雨渡这种教育制度下过于劳累才晕倒的。更重要的是,医院检查出她患有早期食道癌。正常来讲这个年纪的人是不会得癌症的。但是雨渡的用餐时间非常短,大家在食堂还要排长队,很多学生为了赶上时间,要么不吃饭,要么吃下滚烫的食物,而那位学姐就属于后者。长期食用烫的食物,很容易得食道癌。当然,长期不吃饭对身体也很不好。我所知道的这两件事情,都属于雨渡的冰山一角。更可怕的是,这些事情都被学校压下去了,校外没几个人知道。所以我才不得不联系记者曝光,只有我的死才是足够大的新闻,才能把消息传到外面去。你们也许不知道,我们在暑假、寒假、春假以及周六都是要上学的,早上不到七点就要到校,晚上十点多才能放学,大家都睡眠不足。除了上面说的用餐时间外,下课时间也非常短,上节课老师经常会拖堂,而学校还规定在预备铃响起时必须在座位上坐好,这么一来本该是十分钟的下课时间被压缩得非常短,学生在下课时还不一定能上厕所,因为厕所总是在排长队。我敢说很多上班的人都没我们累。我觉得这样的教育制度是不合理的,所以以我的生命为筹码,拜托亲爱的记者把这一切都曝光出去,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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