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失窃在 歌舞升平的暗纹之中】
【BGM:《Hatsukoi》by 久石让】
今天的课程是去东方高地练习骑术,华露兹连海豚都准备好了,还不见半卫兵从寝殿内出来。进去一看,王子殿下正乖乖坐着,让侍女用珍珠磨制的敷剂遮盖黑眼圈。半卫兵看见他进来,稍微笑了一下,接着两人同时说出:“第一次觉得做王子这么辛苦。”
不安、迷茫、痛苦……都是应该闷在内部慢慢发酵直到连同自己的心一起腐烂的东西,而我,则必为高华无匹的庄严优雅。身为王子名叫五十岚的年轻人鱼甚至习惯对镜子都说谎,也深知那些无法启齿的秘密是世间最为可怕的刑具。
“我马上就好,等我一下。”
“嗯。”华露兹退到帘外等候,估摸着半卫兵就要出来了,却见王庭那边连滚带爬来了慌慌张张的侍卫:“卫队长!紧急通知王子殿下今天的课程取消,王召集亚特兰提塔的所有王族和爵族有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这么紧急?”华露兹皱了皱眉,准备进屋通报,来报信的侍卫上气不接下气,一边狂冒气泡一边答话:“据说是海渊蛮族来使。”“海渊蛮族?”华露兹心下疑惑,仍然进去通报了半卫兵,侍女闻言手下加快,将王子的黑眼圈完全遮去。
人鱼王子将绣银纹的黑色披风甩上肩头,神色肃穆地随卫队长骑海豚前往王庭。
王庭内为宾客准备的礁台已坐满,人鱼王坐在宝座,只有他身边的两个座位还空着。姐姐不在的诧异只一瞬,他看见海渊的来使站在王庭中央,不是人鱼对蛮族的蔑视,也不是什么王族的高傲,是对方拒绝落座。
过去蛮族与人鱼一族的交流中,来使也会入乡随俗,尊重人鱼的礼节。这次并非刻意无礼,而是表达他们“事情紧急而严重到了已经没有心情坐下”的态度。
半卫兵向众人行礼,也以蛮族的礼仪将双手交叉在胸前鞠了一躬,等使者也向他回过礼,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人鱼一族和海渊蛮族的往来原先是每五十年一次的,按照惯例,再过十一年才是他们应该来的时候。小时候半卫兵见过蛮族来访,人从来没有变过,都是三个男性外交官(姑且称为外交官吧)。这一次却只来了那三人中最了解人鱼文明的一位,另外的是一位佩戴了长串珊瑚和小型甲壳类动物骸骨的陌生女性。
人鱼王是最早知道蛮族来意的,开始向在座的人鱼们解释情况“王族和爵族的各位,魈族使者在约定的时间之外来到亚特兰提塔,是为了寻找他们的一样珍宝。”
“我们是来找灵魂石胎的下落的。”女使者上前,说得很大声。边上的男使者戳了她一下:“玛屠首领,这个应该由人鱼的王来说。”“我这不是着急吗?”“那也得让人家先说,人鱼要看我们笑话了。”“咱们命都要没有了,还管人家笑不笑话?柏律,你闭嘴,我来说话。”叫做柏律的男性使者一脸没救了地把嘴闭上,恐怕心里在无奈着“你带我来到底是为的什么?”
玛屠转身向在座的人鱼们说:“我们是来找灵魂石胎的下落的。在场的各位都是人鱼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想必都知道灵魂石胎是什么吧?从一年前生命之塔就开始衰弱,这是关乎海渊里的所有生物存亡的事情,就连我们魈族也受到了直接影响——”
对人鱼一族来说,海渊里的他们是蛮族,真要按照他们自己的说法,他们应该叫做魈族。半卫兵小时候见过使者来访,注意到过他们的眼睛没有虹膜也看不到瞳孔,纯然一片半透明的温柔蓝色,里面像是贮满了月光。他们的肌肤比人鱼更白,甚至到了略透明的程度,仿佛脆弱得不堪碰触。然而这一次半卫兵看到的魈族,眼睛没有过去见到的那样湛蓝,连肌肤里的透明也消失殆尽。
海渊是大海的伤疤,在那之中,终年不见有阳光照落,一直都是幽暗荒芜的角落。
但是即便在那样的地方仍有生命存在,甚至有下半身与蛸类相似的魈族建立了他们的文明。据说在海渊深处,还有很是瑰丽的发光生物种群聚居。
这一切都是拜海渊底部的生命之塔所赐。
没人说得清生命之塔究竟是什么,她像是一株植物,泛着淡淡的荧光。如果半卫兵见过的话,或许会形容她为沉没在海底的一棵树,结着星辰一般的果实。以她为中心,最基本的藻类蔓延开来,小型生物从中诞生,聚合、进化出较大的物种。海渊深处的所有生命皆是由她诞育并维持,也是她创造出的能量带活了海渊的食物链,她就是那死亡之地的生命之源,也是魈族所崇拜的母神的化身。
然而生命之塔从一年前开始明显地衰弱,释放的能量越来越少了,不再创造新的生命,附近也受到影响,没有新生命诞生,甚至离她较远的地方,生物开始大片死亡。魈族这才注意到他们的生命之塔失去了内核——“灵魂石胎”。
海渊里的一切生命把那视为生命之塔的魂魄,谁也不去靠近生命之塔,生怕造成任何伤害,让海渊成为真正的死亡之地,然而这敬而远之的保护却让灵魂石胎在他们都没察觉的时候不见了。
行窃者必定是来自海渊之外的生物,这一点他们可以确定。
“我们的食物越来越少,好多老人去世了,女人生不出孩子……我爹也……”玛屠说着说着头低下去了,手撮着下半身的触手裙膜,再说不出话来。一边柏律揽过她肩膀,替她把话说完:“我们的前代首领也在这半年中因为旧伤复发而过世了,玛屠首领三个月前才即位。我们经过调查,追寻着一条死亡的气息最弱的道路,来到了海渊的边缘。那条道路上的生物还正常地生长着,可以确定曾经近距离地受到过灵魂石胎力量的浸润,那就是灵魂石胎被带走的路线。但是一旦到了海渊和海底帝国的边界,你们国土上的繁荣就让痕迹隐去无法继续追寻了。”玛屠控制好了情绪,在胸前交叠双手向人鱼王鞠躬:“我们想请求你们的援助,寻找灵魂石胎的下落。”
王庭一片静穆,虽然魈族被人鱼视为蛮族,海底帝国和海渊的关系也不是很大,但在安宁里长大的王族爵族们同情心还是很旺盛的。半卫兵此刻的悲悯表情也是出自真心,转向人鱼王:“父亲,这件事应该不是特别困难吧?”
人鱼王的神情却是半卫兵很少见到的极度严肃,甚至他能读出一丝不妙的意味。过去他只在国家遇到大灾害或是有强大种群反叛时露出过这种神情,王子心里沉了一下,恐怕自己是说错话了。
“灵魂石胎消失在海底帝国的地界上,我们不会坐视不管。还请贵首领和外交官先生暂时宽心,在亚特兰提塔稍事休息,待我与大家商议对策。”
“人鱼王阁下,您这是答应帮忙了?”玛屠眼中似乎恢复了些许神采。
“帝国应当出手相助。”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公主万华镜的陪同下,礼族首席神代行曳着缥缈如极光的巨大白尾游进王庭:“陛下,海神的旨意是,我们应当介入这件事,因为这也将关系到帝国的繁荣。”
半卫兵这才明白向来不迟到的万华镜缺席这么久的原因,礼族的首席神代行不是一般人请得动的。姐姐常年跟在父亲身边,应该也是最早一批得知事件情况的,留下人鱼王接待来客以显尊重,而以公主的身份去请神代行是最得体的选择。礼族是王族也必须保持三分敬畏的族群,首席神代行发话,人鱼王语气更加坚定:“这件事我们将全力相助,接下来我会与海兔神代行商议对策,请不要担心。”
玛屠欢喜地连连鞠躬,连柏律也难以掩饰眼底的喜色,陪着自己的首领不断道谢。
又做了一些基本情况的了解之后,在人鱼外交官的陪同下,魈族的两位离开了王庭。然而人鱼王并没有遣散聚集到此的王族与爵族,在场仍肃穆。
四处都是直直施加在胸口的压迫感,半卫兵还没领教过这样的场面,或许此刻应该后悔小时候这种活动逃了太多次,几乎没有经验。
人鱼王突然高声喝问:“是谁未经批准潜下海渊了?!”
坐在父亲身边的半卫兵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他能听出轻微的怒意。
王子如同一条冰封的河流,表情不带丝毫波澜,冰面下的水流却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难以驾驭。
海渊确实与自己无关,但是父亲这样的语气他有生以来只听过几次,万华镜也稍微受到了点惊吓。
转念他突然有些不明白,王族和爵族平时不都呆在亚特兰提塔吗?谁会去那深不见底又幽暗阴冷的海渊呢?再说,亚特兰提塔的人鱼有那么多,为什么首先被怀疑的会是王族和爵族呢?
然而他还来不及想明白,就发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这里。
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去人类那里的事,是以去靠近海渊的荒地训练为由遮掩过去的。
他离开亚特兰提塔去追随他的小船长,刚好是一年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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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置以遗忘 等同放任其疯长】
【BGM:《sign》by JUJU】
船只在怒号的大海上被巨浪玩弄,黑云横亘在天宇不甘沉默,雷电千万簇如箭雨射落。不死鸟号破浪而出,甲板上利亚斯和阿尔冰两人全力稳住舵轮,脚下不断打滑。剧烈的摇荡中船身危险倾斜,凯尔将佩剑插入甲板以固定自己,不防船上的木箱滑来被撞出栏杆外。卡司抱住桅杆飞出爪勉强在半空勾住凯尔的衣服,刀剑无情而无视主人的意愿将同伴的身体撕出血痕。卡司的道歉声被风涛啮尽,凯尔也并未在意,咬着牙抓住爪上的锁链尽量不让自己被甩离他们的方舟。
基尔右手持完全形态的腰刀,左手抓住船头的雕像凝视海面的敌人,面孔因愤怒而扭曲,在电光里黑白分明而狰狞。咆哮被雷声强行遮盖,除了风涛声和雷声半卫兵什么也听不见。
不同于雷电的光束贯通了天地,坠落在海面溃不成军的舰队上,然后巍峨如山的舰船毫无还手之力颓然崩塌。他看到有残破的船只上有人向他的方向呼号着跪下,在这伟力下显得那么脆弱的人类没有臣服之外的选择。
目光再次回到不死鸟号。
看船的动向,似乎是想开到他面前。基尔的面容苍白,挥刀指向无法与航向对齐的前方,吼声响亮到全身都被震颤。
然而半卫兵还是什么都听不到……
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你们坚持一下,我这就过去!
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他发现基尔看过来的眼神毫不掩饰挫骨扬灰的恨意。他发现自己手中是父亲的水晶杖,而这场天昏地暗的风暴正是自己的杰作。
他听见了。
不死鸟号上的声音。
“小鱼,你居然背叛我们。”
“再见了。鱼。”
“啰嗦什么?!杀过去!!同归于尽!!”
咔。
身后的声音。
“证明给他们看。”
“做得好,殿下。”
“五十岚,应该结束了。”
“是的。该结束了。”
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咔。
千钧光刃自天穹斩下,大海似乎都被劈裂,海面上的一切瞬间化作碎片。到处漂着船的残骸,人的残尸,他熟悉的那只船,已经被劈成了两半,两头高高翘起,正慢慢沉没。海里是人鱼的军阵如伺机捕猎的狼群,一有在震荡中落水的人便蜂拥上去拖入水中,不给一丝机会呼吸,溺毙或乱招撕碎。
海水很腥,一片暗红色在周身浮动。
他看着曾经朝夕相处的伙伴们一个个被拖下海面,然后一片血水涌上来。
咔。
阿尔维斯身边漂满了其他船员的尸体,看不到下方袭来的危险,很快就消失在海面上。
咔。
阿尔冰落水之前在空中连放数箭,箭无虚发,人鱼士兵一时不敢靠近……然而这一次没有人把射出的箭在射回他那里了,箭用完之后他也没有坚持多久。
咔。
卡司本来用爪勾住了墙角,不至于立刻落水,正想回到船头基尔那里去助他一臂之力。落下的光刃却将整栋舱楼炸毁,连带人也失去了踪影。
咔。
凯尔抓住栏杆而并没有被震下船去,身上的刺痛让眼中的黑暗似乎都被染上了颜色。利亚斯的声音从远处近了,他能听出利亚斯正在坠落,可是他唯一的手臂用来抓住栏杆,而利亚斯离他恰好有一臂距离。
“凯尔——”
“利亚斯!”
生生听着利亚斯坠海之后的凄惨之音,凯尔从没有一刻为自己残缺的身体感到如此不甘。
然后他很快就不会再为只有一边手臂痛苦了,劈落的光束恰好从他的位置走过,斩断了他仅剩的一只手臂。
——就像被斩去双翅的鸟直直坠入怒海。
咔、咔。
到最后半卫兵只能不断听到有硬脆的东西被打碎的声音。
不死鸟号被光刃肢解,基尔在船头向毫无悲悯的黑色天空嘶吼,在船头沉没之前用腰刀将自己钉在了船上,而后,为光所吞没。
碎裂声清晰,从身体里传来,半卫兵觉得曾经充盈着自己的某种东西突然化成了皮囊下的碎片,在五脏六腑疯长,从里面、外面,攥住了他的呼吸。
他全部的理智都崩溃所有感情都决堤然而他站在原地,岿然不动。甚至他的脸上仍是完美地的傲表情,俯视蝼蚁那般,垂眼看着海面的狼藉。
然后他感觉到自己碎掉了。
咔——
呼吸恢复睁开眼睛是自己的砗磲床,手里也没有握着水晶杖,之前的一切恐怕都只是他的噩梦。人鱼王子蜷起身抱住自己的尾鳍,让自己冷静下来。呼吸逐渐规律,然而身体里好像还是装满了锋利的碎片,眼睛也非常痛。
……我食言了……我说过我不会再哭的……
如果在岸上,他相信他的泪水一定像梦里的海一样汹涌。
呵……我先担心到的居然不是“他们死了”,而是“我食言了”……我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在之后半卫兵又注意到,梦里杀死那些人的就是自己。
不是的,杀死他们的是五十岚王子,不是我……不对,我就是王子五十岚,不是和人类藕断丝连的半卫兵……不,我是半卫兵,我只是扮演大家期望中五十岚这个名字代表的那个王子,我不会对不死鸟号和他做出那样的事情……也不对,两个都是我,他们都是我的一部分,五十岚是高华威严的一部分,半卫兵是潇洒多情的另一部分……不对,都不是我。我不是五十岚也不是半卫兵,他们两个都只是我扮演的角色而已。对……这回对了,就是这样……
等一下,那我是谁?
既不是五十岚也不是半卫兵那我是谁?
……
我能扮演沉默可靠的水手小鱼、备受期望的五十岚、无法交托国家的半卫兵……
能随意转换角色、展现不同面貌的这个存在……这才是我。
没错。
这就是我。
一定是这样。
“殿下?出什么事了吗?”值夜的侍女从外面问道。
“我没事,醒了而已。”稍微冷静下来之后,半卫兵没有清晰的思路和精力来继续思考这个让他自己摸不着头脑也有些恐惧的问题。
有一点他很清楚,人类大规模聚集到他向基尔展露真容的方向,恐怕就是他的乱来让海底帝国的存在暴露了。如果人类真的是冲着帝国来的,梦中那个场面也不是不可能。而他,一旦被知道是他给帝国招来祸患,恐怕就不是他所受过的任何一种惩罚何以赎罪了。仅仅是被关押失去自由、或是强行剥夺继承人资格,贬为庶民受死,于他来说还不算极刑。像梦里那样由他去亲手毁掉载着他有生以来最绚烂的记忆和感情的不死鸟号以及船上他的伙伴们、他恋慕的人而面不改色,才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想到这,半卫兵苦笑。人类的活动已经被海底知晓,消失半年不是因为去海渊训练而是去了人类那里的事,不知道还能瞒多久。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做这样的梦吧……
“半卫兵,你没事吧?”华露兹直接挑开藻帘进来,今天恰好是他负责夜巡,听见侍女的声音便过来了。半卫兵摇头微笑:“做了个噩梦。”
华露兹沉默,看到主人眼眶微红,他大概明白那是个什么样的梦了。
“你说……”半卫兵先开了口:“他值得我信任吗?”
“现在已经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了,睡吧,半卫兵。”卫队长拍了拍王子的肩膀。
就算在之前规劝也不会有用的,只有等眼中的玫瑰枯萎了,王子才能清晰地看到这个世界。
卫队长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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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ndelion远征】
【BGM:《Fields of Hope》by 田中理惠】
“Dandelion~Dandelion~♪Wherever you have gone~ ♪”高个子的驯服者骑着扫雪鼬在开满蒲公英的草坡上唱着歌谣游荡着:“Dandelion~Dandelion~♪I will get you found~♪”边上同行的小个子女性驯服者和她的兰花螳螂忍不住笑出来:“Haruts,你刚是不是跑到另一首歌的调子上去了?”扫雪鼬也吱了他一声,两只就一起笑了起来:“哈哈哈…我承认别我跑到别的歌上去了,IVY你别笑我!这是传递者的歌谣,我只听过几次,跑调属于情有可原。”“噗……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一样。”IVY笑着让自家的螳螂EAT降落在蒲公英田里,Haruts也从扫雪鼬的背上跳下来,蒲公英比他高得多,抽出腰间别的小刀,开始收割那些开着花的、结着种子的蒲公英:“大雨停了,大水也退了,咱们的阳台、嗨!也修好啦!”Haruts记得水退之后回家第一天,看到自己彻底完蛋的小阳台和两间向阳的房间就整个人不活不活的了。“嗯,那天我还以为我和EAT要交代在那里了呢。”IVY回想起被困在灌木上的暴雨夜,仍心有余悸。EAT的翅膀打湿了,根本没法去那棵树以外的地方,驯服者没有了小动物就各处受限的劣势体现得淋漓尽致。
灿烂的金色花朵和白绒绒的蒲公英种子,抬头就能看见的温暖。今天他们是来这片草坡上收割药用蒲公英的,驯服者营地需要这些。营地里有不少人在大雨里受伤,没有受伤的人就被分配出来寻找药草。生还者里伤势最可怕的要数Ovelar和Olivia姐妹俩了,连和跳鼠一起被从树枝上砸下来的Avery都没有伤到头部(那孩子虽然平时没有人管,少说没人把他忘掉(大概是平时太熊了让人印象深刻的缘故))。
那天天亮之后,她们才在灌木森林里被搜救队找到。是Olivia的蜻蜓劳斯莱斯翅膀晾干之后飞走去寻找搜救队的,主人姐妹俩虽然没有被雨水冲走,但被落下的树叶覆盖了,即便搜救队里有艾莉纳那样的高空搜索也无法保证能够发现他们。(事实上两人并不在最初昏倒的位置,劳斯莱斯曾经从叶子底下爬出来咬着她们的衣服将两人拖到树根下以防大水淹没不省人事的她们——劳斯莱斯受的伤就是这么来的,好在并不严重。)她们俩虽然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但是仍需要持续的药物治疗。
鼬子自得其乐地躺在蒲公英田里打滚,把蒲公英压倒了一大片,方便了安全收割(虽然蒲公英轻飘飘的,整枝砸在身上也够受的),白色的小伞便因风飞起,旋转着、舞动着飞往远方。
“Dandelion~Dandelion~♪Wherever you have gone~ ♪Dandelion~Dandelion~♪
I will get you found~♪”蒲公英田里响起小孩子的歌声,接着就看见一群传递者孩子抓住蒲公英种子飞过上空。
那些蒲公英会去哪里呢?这个世界太大了,总会有几颗种子飞到很遥远的地方去。Haruts跟着队伍去过领地边界,再往外就是历代祖先都没能开拓出来的危险地带了。在那里,他也见过漫天的蒲公英,它们的种子去了更远的地方。那么脆弱又那么宿命,带着那样的小伞出生的蒲公英种子,就像是要去进行一场荡气回肠的远征。蒲公英的种子将在远方生根发芽,当它们枯萎消弭,它们的种子又将去往更遥远的地方,世代不息。脆弱的植物在枯荣之间以时间为道路,这是如此一场与永恒抗衡的远征啊……
风吹起,就是征途的号角吹响,在我们的目光所无法触及的远方,会有更加伟大的存在吧?就像自己书房里,传世的藏书所记载的。从远方来的部族,带来“无尽深蓝之水”、“沙之魂狱”以及“巨人文明”存在的消息。琥珀周围的湖泊就非常广阔了,但是他们有人带队伍花60年徒步绕了湖泊一圈,那样广阔的水域也是有边境的,传说中的无尽深蓝之水究竟是真是假呢?
如果你们能飞过去的话……希望你们的后代能回来告诉我答案。
“Dandelion…Dandelion……♪Wherever you have gone…… ♪” 突然响起的沙哑歌声从上空经过,吓了两个驯服者一跳。那是一个中年的传递者,蓬头垢面失魂落魄的样子,幽幽地唱着:“Dandelion……Dandelion……♪ I will get you found……♪”就离开了。
“妈呀,刚才吓我一跳,那么轻快的一首歌唱成那样……”IVY拍了拍胸口,EAT抖了抖翅膀,鼬子打了个滚翻身起来,Haruts也有些起鸡皮疙瘩:“那首歌……老实说也并不是很轻快啊。”刚才路过的年长传递者,据说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在暴雨中失踪了,至今也没有找回来。父亲从开始下雨找到现在,据说生还的希望十分渺茫。
“不是很轻快?”
“嗯。”Haruts向那位长者离开的方向默默作了一个平安手势。IVY还很年轻,不知道也不奇怪。
在很古老的时候,每当一个传递者成年,就需要自立门户,离开父母去遥远的地方。父母会找一颗巨型蒲公英的种子作为成人礼物送给他,并在成人礼的最后唱着这首歌目送自己的孩子离开,开始自己的征途。
“Dandelion~Dandelion~♪Wherever you have gone~ ♪Dandelion~Dandelion~♪ I will get you found~♪”
历史上多少传递者父母唱着这首饱含祝福和希望的歌送子女离开身边……担忧和思念都被藏在蒲公英花朵一般灿烂的曲调里。
现在聚居地的传递者已经没有了这样的传统,各种职业的合作把大家聚在了一起,年轻传递者也不用离开父母去远方谋生了。但是在每个传递者成年时,父母仍会为他们送上巨型蒲公英种子,为他们唱那首歌,庆祝他自己的人生开始。
“它们是去找那些先行者吗?”这首歌突然让Haruts想到,这些种子,会不会是蒲公英派出寻找过去送走的孩子们的呢?
那又是一场伟大的远征了……
我们的祖先不也是这样……从各自诞生的地方一步步走出来、相遇,然后再共同面对无限的未知、开启一场旷日持久的开拓与征服之旅。在他们的生命结束之后,同样的激情和梦想就为后代所继承,继续这场或许能够被称为永恒的远征。从最初几个分散的小天地,到现在已经开拓的广袤世界,这片大地已经浸透了汗水泪水和血液、到处都是我们的足迹,在未来也许还会有更遥远的地方可以去……传说无尽的深蓝之水,有生之年能否一见呢?
无论要在哪里生根发芽、又要生生不灭地去往哪里。请记得来时的方向,然后带着希冀去与永恒来一场盛大的战争吧。
向着未来的蒲公英们随风而去的方向,Haruts做了一个平安手势。
【微世界花语】
【蒲公英】
【勇敢•传承•希望•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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