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掉进紫罗兰 不见得足够浪漫】
【BGM:《Under a violet moon》】
那天甲板混乱结束之后,基尔带卡司上了黑天鹅,探望一下霍克廓尔。
淡金色卷发的漂亮医生站在门外抿着嘴看了他们一眼之后放了行,轻声提醒:“不要大惊小怪。”
卡司向医生一点头,跟着基尔进了船医室。基尔的目光绕过床边的费莱茵落在霍克廓尔身上的时候,眉也皱了一皱。羽绒斗篷被取下,外衣也解开,衬衣的右袖从肘部向下都被剪掉,露出的手臂末端就像被烧成了焦炭一般。思密达扑着淡绿的翅膀不断围着他转圈,洒下泛着荧光的粉末。
“这就是你在火刑柱上受的伤?”基尔在床边坐下,霍克廓尔整条左腿已经不见,为他留下了不小空间。床上躺着起不来的反而笑得云淡风轻:“不全是,其实刚下来的时候脸都不是人脸了。”
魔法师微笑着讲述了二十六年前的事。
被暗中将他出卖给教廷的友人骗着喝下所谓新酒封住几乎全部魔力,当圣骑士突破几道守卫冲进来时他完全没有招架之力,来者没花多少功夫就将他结结实实捆在了火刑柱上。好在自己的老师魔法师之主曾经教给他一种秘法,只要体内还有足够的魔力存在,而且有另一个生命的应允,就能保住性命——就是那时,淡绿翅膀的飞蛾穿过火光来到他身边。
飞蛾成为替身葬身于烈火,穿过死亡用生命解开魔力的封禁,血肉与魔法师融为一体,修补他被焚毁的肉体。作为奉上生命和血肉的回报,魔法师以魔力为飞蛾重塑了形体,将智慧和力量注入飞蛾的灵魂,从此成为与他同体的使魔。然而这次思密达与他的连接变得很脆弱,飞蛾无法回到他的身体,完全由思密达构成的那部分肉体就无法修补。
“托你的福,没有直接化成灰。”霍克廓尔这幅惨状还不忘拿基尔打趣,立刻挨他碎了一句: “笑个屁,现在你这个样子,有什么打算?”“这个我已经跟费莱茵商量好了,情况是可以逆转的,你不用太担心。”
“谁他妈担心你。”
“咳咳咳咳咳!”
“喂!你行不行?!”
“咳咳……还行。”
费莱茵接了侍女端来的热水,递给靠在软枕上的霍克廓尔:“廓尔,你先休息休息,我跟基尔讨论。”
“没错,你躺着别说话。”
卡司在心里默默笑。
和费莱茵谈话就比以霍克廓尔为对象要舒服多了,虽然费莱茵也非常礼貌让他有点拘束感,至少不需要随时提防被阴一把。
接下来他们将按照原计划,由无丝茧带领,前往希琴更北的一处海岛。据说在那里他们将打开一座遗迹,在那里获得短时间内在水下生存的能力。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霍克廓尔把水银刺的事藏了起来,说他的身体崩溃是由于之前刮脸的时候没注意划伤了脖子,没有注意清理加上近日压力比较大,伤口感染,身体本身状况其实早在一周前就已经到了挺严重的程度。这次又开了大范围的高强度魔法,超出了负荷。
至于说那个喊话用的魔法是大型高强度魔法,恐怕谁都不会信。霍克说,一旦白鲸受到伤害,船队基本就逃不过了——说是海神的诅咒,实为人鱼的报复,而人鱼是不会花时间琢磨那些捕猎白鲸的人跟他们到底是不是一伙的。
那些不信邪的家伙在离开船队之后应该很快就能追上鲸群,然而事实是,现在他们已经在与鲸群相距越来越远的偏离方向上航行了大半天。原因是,霍克廓尔给他们集体施加了精神上的魔法,让他们产生方向的误判,甚至出现幻觉。然而这并非长久之计,只能用作缓兵。
“他们必须被海神诅咒而死。”
霍克廓尔闭目养神听着他们二人谈话时,只插过这一句。费莱茵和基尔都是聪明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年长的黑天鹅船长便对身边的侍女说:“让柑玛带队出发吧。”
于是那天夜晚,追逐着白鲸的幻觉一路向东南方向航行的几只船的甲板上,有人看到了遮天蔽月的黑影呼啸而来。纤细的恶魔展开飞鱼般半透明的鳍,从海中跃上甲板和桅杆。载歌载舞地,将镀着惨白月光的长长指爪刺入毫无还手之力的水手们的心脏;飞出锋利的银镖将他们钉在桅杆上;甚至荡着金丝线的秋千,欢呼着,活生生地把他们的身体用金丝线缝在了帆上,升起风帆,唱着歌在帆顶上坐成一排。迷人的恶魔们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晃着银铃般的笑听他们哀嚎呻吟,告饶和咒骂似乎并不能入它们的耳。坐在舱楼边缘的恶魔首领犹自天真的摇晃着双腿,向上面的同伴喊话,似乎在玩一个游戏。它将银镖飞向俘虏们,刺中哪个,上面的小恶魔们就蜂拥向哪个,金丝线千丝万缕争着缠上来,将那人的喉咙勒断。若是大家都能够得到的位置,那位倒霉蛋的脑袋准要掉下来。金丝线在月光下金光闪闪,织起华丽的网,在几艘船的甲板上绽放如香槟的喷泉。恶魔们唱着歌,袅娜如无骨的身体舞蹈于金雨和血雨之中,直到船上再发不出一声惨呼。
后来,入夜后费莱茵的房间里一片漆黑。身量高挑的船长坐在扶手椅里,身前立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男人低沉的声音比浪声更低:“如何了?”
夜色里爽朗清脆的音色也比月光更轻:“圆满。”
【月亮掉进紫罗兰 不见得足够浪漫】
【BGM:《Under a violet moon》】
那天甲板混乱结束之后,基尔带卡司上了黑天鹅,探望一下霍克廓尔。
淡金色卷发的漂亮医生站在门外抿着嘴看了他们一眼之后放了行,轻声提醒:“不要大惊小怪。”
卡司向医生一点头,跟着基尔进了船医室。基尔的目光绕过床边的费莱茵落在霍克廓尔身上的时候,眉也皱了一皱。羽绒斗篷被取下,外衣也解开,衬衣的右袖从肘部向下都被剪掉,露出的手臂末端就像被烧成了焦炭一般。思密达扑着淡绿的翅膀不断围着他转圈,洒下泛着荧光的粉末。
“这就是你在火刑柱上受的伤?”基尔在床边坐下,霍克廓尔整条左腿已经不见,为他留下了不小空间。床上躺着起不来的反而笑得云淡风轻:“不全是,其实刚下来的时候脸都不是人脸了。”
魔法师微笑着讲述了二十六年前的事。
被暗中将他出卖给教廷的友人骗着喝下所谓新酒封住几乎全部魔力,当圣骑士突破几道守卫冲进来时他完全没有招架之力,来者没花多少功夫就将他结结实实捆在了火刑柱上。好在自己的老师魔法师之主曾经教给他一种秘法,只要体内还有足够的魔力存在,而且有另一个生命的应允,就能保住性命——就是那时,淡绿翅膀的飞蛾穿过火光来到他身边。
飞蛾成为替身葬身于烈火,穿过死亡用生命解开魔力的封禁,血肉与魔法师融为一体,修补他被焚毁的肉体。作为奉上生命和血肉的回报,魔法师以魔力为飞蛾重塑了形体,将智慧和力量注入飞蛾的灵魂,从此成为与他同体的使魔。然而这次思密达与他的连接变得很脆弱,飞蛾无法回到他的身体,完全由思密达构成的那部分肉体就无法修补。
“托你的福,没有直接化成灰。”霍克廓尔这幅惨状还不忘拿基尔打趣,立刻挨他碎了一句: “笑个屁,现在你这个样子,有什么打算?”“这个我已经跟费莱茵商量好了,情况是可以逆转的,你不用太担心。”
“谁他妈担心你。”
“咳咳咳咳咳!”
“喂!你行不行?!”
“咳咳……还行。”
费莱茵接了侍女端来的热水,递给靠在软枕上的霍克廓尔:“廓尔,你先休息休息,我跟基尔讨论。”
“没错,你躺着别说话。”
卡司在心里默默笑。
和费莱茵谈话就比以霍克廓尔为对象要舒服多了,虽然费莱茵也非常礼貌让他有点拘束感,至少不需要随时提防被阴一把。
接下来他们将按照原计划,由无丝茧带领,前往希琴更北的一处海岛。据说在那里他们将打开一座遗迹,在那里获得短时间内在水下生存的能力。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霍克廓尔把水银刺的事藏了起来,说他的身体崩溃是由于之前刮脸的时候没注意划伤了脖子,没有注意清理加上近日压力比较大,伤口感染,身体本身状况其实早在一周前就已经到了挺严重的程度。这次又开了大范围的高强度魔法,超出了负荷。
至于说那个喊话用的魔法是大型高强度魔法,恐怕谁都不会信。霍克说,一旦白鲸受到伤害,船队基本就逃不过了——说是海神的诅咒,实为人鱼的报复,而人鱼是不会花时间琢磨那些捕猎白鲸的人跟他们到底是不是一伙的。
那些不信邪的家伙在离开船队之后应该很快就能追上鲸群,然而事实是,现在他们已经在与鲸群相距越来越远的偏离方向上航行了大半天。原因是,霍克廓尔给他们集体施加了精神上的魔法,让他们产生方向的误判,甚至出现幻觉。然而这并非长久之计,只能用作缓兵。
“他们必须被海神诅咒而死。”
霍克廓尔闭目养神听着他们二人谈话时,只插过这一句。费莱茵和基尔都是聪明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年长的黑天鹅船长便对身边的侍女说:“让柑玛带队出发吧。”
于是那天夜晚,追逐着白鲸的幻觉一路向东南方向航行的几只船的甲板上,有人看到了遮天蔽月的黑影呼啸而来。纤细的恶魔展开飞鱼般半透明的鳍,从海中跃上甲板和桅杆。载歌载舞地,将镀着惨白月光的长长指爪刺入毫无还手之力的水手们的心脏;飞出锋利的银镖将他们钉在桅杆上;甚至荡着金丝线的秋千,欢呼着,活生生地把他们的身体用金丝线缝在了帆上,升起风帆,唱着歌在帆顶上坐成一排。迷人的恶魔们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晃着银铃般的笑听他们哀嚎呻吟,告饶和咒骂似乎并不能入它们的耳。坐在舱楼边缘的恶魔首领犹自天真的摇晃着双腿,向上面的同伴喊话,似乎在玩一个游戏。它将银镖飞向俘虏们,刺中哪个,上面的小恶魔们就蜂拥向哪个,金丝线千丝万缕争着缠上来,将那人的喉咙勒断。若是大家都能够得到的位置,那位倒霉蛋的脑袋准要掉下来。金丝线在月光下金光闪闪,织起华丽的网,在几艘船的甲板上绽放如香槟的喷泉。恶魔们唱着歌,袅娜如无辜的身体,舞蹈于金雨和血雨之中,直到船上再发不出一声惨呼。
后来,入夜后费莱茵的房间里一片漆黑。身量高挑的船长坐在扶手椅里,身前立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男人低沉的声音比浪声更低:“如何了?”
夜色里爽朗清脆的音色也比月光更轻:“圆满。”
【不信邪者】
【BGM:《华の乱》】
霍克廓尔说出这句话之后,船队里的一些船只上就响起了不解乃至不满的声音。其他海盗船不像无丝茧和不死鸟,对各自追寻之物以外的东西都不感兴趣,也不像黑天鹅上那么多女性,富于同情心和教养。眼看着送上门来的大金砖不许捡,这能逼疯他们。
“安静。”费莱茵清清嗓子,接过霍克廓尔悬着光环的手,向船队喊话:“船队请了无丝茧的船长来做情报支援,而大家在船队之中,就应该听他的。至少——听听他的理由。”船队里反对的声音稍稍止息。
霍克廓尔声音仍然平和而轻,但字正腔圆:“魔法师之主的手记中提到,每年夏季从北方冰海迁徙而来的白鲸,是海神的儿女。如果杀死或者伤害了白鲸,就会受到海神的诅咒,惨死在海上。反之,只要不管白鲸,就能安全地通过。”
下面很快穿来嗤笑:“这么邪乎?”
“每年都见有人捕鲸,赚得盆满钵满,怎么不见有死人的消息?”
“我们刀口上舔血的还会怕什么诅咒?”
“不就是几头白鲸?你们魔法师也太小心了。”
“咱跟着你们跑了这么大老远,连个人鱼的尾巴都没看见,送到嘴边的肥肉,还不许吃了?”
“要是爷就不信你的邪呢?”
基尔和精锐小组站在甲板上,看着周遭不服气的船长放话,听到“刀口上舔血”不禁都笑了笑,利亚斯甚至舔了舔唇。
作为海盗,他当然承认他们说的是真的,也尊重他们的战绩。只是比起不死鸟号来,恐怕那些都有些小儿科了。原本不食人间烟火只要自己潇洒的不死鸟之子,在与费莱茵和霍克廓尔相处的过程中了解了不少关于那些小船的事情,包括其他船只的战斗力、武器配置和战绩都无法与不死鸟号相媲美。
“你们是为了寻找人鱼加入了船队,既然人鱼基本能确认存在,那么你们就有理由相信海神的存在。”霍克廓尔递了一个眼神,扶着他来到黑天鹅号的少年微微一笑,周身噼里啪啦炸起炫目的亮光:“你们来了希琴,那就是信了我们先生的邪,如果现在你们不愿意信了,我放一百响礼花欢送你们离开船队去跟白鲸过家家。”“奥尔,”霍克廓尔把手放在了少年头上:“把你的小火花收起来,别吓着他们。”“是的先生。”
霍克廓尔叹了口气:“如我的部下所说,如果你们不信我的邪,执意要对白鲸出手,那就请离开船队吧,不要把厄运带到所有人身上。”
船队静穆了一会儿,接着就有人大喝:“走!打白鲸去!”
虽不及一呼百应,也有十多条船吆喝着:“走!不干了!”“要眼前的!”“妈的老子就是不信邪!”“哪有那么邪乎!”就这么从船队里脱离,追逐着鲸群离开的方向走了。
“管他什么狗屁魔法师!”
“你们!”奥尔兰笛横眉立目想骂回去被霍克廓尔强忍咳嗽拉回来,不爽地拍手用强光打了一串表示“混蛋”的灯语过去。霍克廓尔拍了拍少年的脑袋让他收手,回身问船队:“剩下的还有人想要白鲸吗?”
四面八方都答得很爽气。
“不要白鲸!”
“不信邪!也不要白鲸!”
“我对你们的信任和支持表示感激,日后还需要更加相互理解关照。”霍克廓尔语毕,掐碎了掌上的光环就躬下身猛烈地咳嗽起来,大量的飞蛾从斗篷下涌出,左腿突然泄力整个身子垮了下来。“先生!”奥尔赶忙扶住自家先生:“来个医生!”费莱茵和几个女水手也凑上来:“叫医疗组来!”甲板上响起格格的脚步声,船医赶到后,男水手也加入了混乱的人群。
不死鸟号就在黑天鹅右侧海面,基尔能望见那里似乎出了乱子。霍克廓尔把时间掐得很准,也忍得很好。关闭了那个传达声音的光环之后才放任自己发作,尽可能地把目前恶劣身体状况的消息封锁到三只主船的范围内,这是聪明的做法。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爽又层层泛起,基尔不知道面前这水的深浅,而且总觉得,他比自己能感知到的更深。
入夜,费莱茵的房间里一片漆黑。身量高挑的船长坐在扶手椅里,身前立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男人低沉的声音比涛声更低:“如何了?”
夜色里爽朗清脆的音色也比月光更轻:“圆满。”
“不错,带她们休息去吧。”
那属于女性的身形隐没在黑夜里,费莱茵长吁一口气,靠进了椅子里,目光转向南方洒着粼粼月光的温暖海面。
【掠夺者偶遇的是天使的话】
【BGM:《书道家の成长》】
黑天鹅的船队已经开到了希琴附近。
在夏季来到凉爽的北回归线以北,基尔站在船头,爽风从呼吸间穿过,很是舒服。边上并排航行的无丝茧的甲板上突然传来不那么舒服的咳嗽声,瞥过去,是霍克廓尔披着羽绒披风从舱楼里走出来。发现了他的目光,忍着咳嗽向他点头致意。
“怎么?身体吃不消了?”基尔咧开嘴角露出一排尖牙,那笑容颇带点孩子气的得意,全不是这把年纪的人该有的样子。
“托您的福。”霍克廓尔脸色苍白,咳了好一会儿才答了一句。
“抱歉啦~我以为不会给你造成那么严重的影响。”
“小伤,不碍事。”主人话音未落,使魔却老远地飞过来用翅膀啪啪啪地拍不死鸟之子的脸。基尔被糊了个措手不及,却没法对这小蛾子发火,甚至觉得好玩,绕着舱楼开始跑:“你这小畜生,你主人还没说什么呢,你倒介意?”
“思密达!回来!”霍克廓尔隔空叫它一声,思密达又扑了几下才回到他身边。
其实基尔还是有点心虚的,他听说水银刺不会对受刺人造成伤害才决定动用,然而……这好像和说好的不一样。他没想让霍克廓尔受到别的什么影响,只不过要一个能自己攥在手里的保障,哪想到会有这一出,然而这时道歉似乎也没用了,只有为刚才那点得意懊悔的份儿了。
霍克廓尔察觉了什么,一股笑意冲上来,气喘得太急却把好不容易压回去的咳嗽再次引爆了,结果是不死鸟之子脸上更挂不住了:“哎——你行不行啊?!”
不死鸟号上就见咳得弯下腰去、半个人都埋在船栏下面的霍克廓尔伸了一只手上来,做了一个一切正常的手势。
费莱茵刚刚睁开眼睛就被甲板上兴奋的尖叫声震得清醒过来,在他穿衣服的当儿里尖叫已经化作整个船队的嘈杂。
“看!那儿!白鲸啊!”
“哦哦哦!是白鲸!”
“好乖乖!这么大一群!”
七月正是白鲸群迁徙到这里的时节,白鲸群与寻找人鱼的海盗们不期而遇。
白鲸欢快地在海水中畅游跳跃,穿行于船队之中,呼吸时吹起小小的喷泉,黑天鹅号上的小银铃就一阵花枝乱颤地脆笑。连那些男水手也此起彼伏地吹起口哨模仿鲸鸣,惹起水中鲸群的热情回应。莱莉也不顾被侍女硬穿了裙子,爬上栏杆学着男水手的样子吹口哨,由女水手们拉着裙角免得她掉下去。这边男水手们还在指导她怎么吹得像,背后就响起了费莱茵的咆哮:“莱莉!!”
“哎!老头快来!有白鲸啊!”
“啊?啊、白鲸?白鲸啊……”不记得女儿上一次这么开心地叫他是什么时候,一时略怔的费莱茵也顾不上着急,面儿上板着脸心里愣着神儿凑了过去。
“你看!”
“哇~白鲸啊~”
“对啊!好可爱!”
“对对对!白鲸特别可爱!”
其他的海盗船也看到了白鲸,惊讶之余满是兴奋:
“哟!这些家伙可真好看!”
“嘿嘿嘿……它们不光好看,还浑身是金子。”
“是啊,陆地上的人买鲸油,出手可阔绰了!”
“鲸肉也是海上难得的美味不是吗?”
“还有喜欢收藏动物标本的,一头整的价格怎么也不会低到哪去。”
“啧啧啧……好家伙!这么多,咱们弄两个?”
黑天鹅的公主也有了自己中意的一只。
“老头我要白鲸做宠物!”
“好!莱莉你要哪一个?”
“我要那只小的!冲我笑的那个!”
“汉森——组织一下,去把那只围过来!”
“是的船长!”
水手汉森正招呼人手准备,黑天鹅上空突然有强光炸裂,一时甲板上的人都被夺去了视野,不论男人还是女人都炸了锅。
费莱茵本能地抱住了女儿,眼前被晃得一片昏黑仍在调度:“冷静!警戒!就在原地别动!”
尖叫和嘈杂在三秒内结束,接着就听见咳嗽声断断续续从上空靠近了甲板。像是在变声期的少年问道:“先生你行不行啊?”好不容易平复气息的霍克廓尔为难地笑笑:“不行也得行啊。”
霍克廓尔清清嗓子,在掌心展开一个小小的光环,接着每一艘船的上空都浮现了相似的光环。有些沙哑、平和而轻的声音被传达到整个船队:
“我霍克廓尔,作为此次行动的魔法和情报支援,从未过多干涉船队成员的任何行动。但是今天,我在此与各位约定,不、我给出的不是约定,而是命令——任何人,不能对白鲸出手!”
标题的意思是铃兰,即零篮。
群里的聊天梗加各种脑洞,ZERO霸道总裁【闭嘴】,简篮严重OOC,时间轴混乱,对话流全篇√不要在意。
我是企划主总攻党,不服来战痛。
祝幸福。
铃兰的花语是:幸福归来。
它亦有“淑女之泪”的别称。
正文:
房间里的自鸣钟敲了九下。
低沉的声音响起,坐在办公桌的男士将下巴压在交叉的两只手的手指上,带着些笑意吩咐:“把简篮带到我办公室。”
“嗯,现在。”
说完他想起了什么似的,放下手,扣了扣桌子,清脆的声音在寂静地房间里格外清晰:“FIVE,星星好看么?”
“回去写份检讨给我。”
“另外,和他一起看过星星的人,整理一份名单给我。”
“我会给他找个好对象的。”
最后那句话虽然是笑着说的,却无端使人听出一股森冷的寒意。
银发金曈的男生被带到办公室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本身就是个自来熟的人,大大咧咧地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嘿,有什么事吗?”
“我挺喜欢你的,要一起看星星吗?”
端得是丰神俊朗的男士听了这话似乎有些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
“叫我Zero就好。”
在我最好的时候遇见你,啧……算我倒霉。
“你想随机一个什么样的对象?”
闻言,简篮愕然地眨了眨眼,而后他又大笑了起来:“谈什么恋爱啊看星星啊!来看星星吗zero。”
而后他摸了摸右边的耳钉,拿出了他爱不释手的星空投影仪。
“要看吗要看吗?”
“好……看星星。”
“想怎样就怎样吧,你开心就好。”
那一刻,坐在办公桌的Zero,眼底仿佛也倒映着无尽的星光,整个银河都藏于他的眼底。
他觉得他的情敌大概不会是别人,只有这该死的星星。
送走那个没神经的男生,Zero翻开资料,最后,随便点了点。
“他房间里的摄像头装好了吗?”
“呵……有何不妥?”
他眯起眼睛,漆黑的眼眸中,连暗芒都没有,无星无月得像是黑洞。
三个月后。
“抱歉,简篮君……我还是无法喜欢上你。”
在一群黑衣人的注视下,男孩子说出了无比残酷的话语。
然而有人盖过了他的声音。
低沉而悦耳,没人能忽略的声音。
有些人仿佛天生就坐在王座之上,别人所渴求的权势于他而言只是随手就可以拿到的东西,他甚至都不用弯下腰,就会有人拱手相让。
“我倒想看看,有谁敢动他?”
那个男人低低地笑了起来,但这次却是无比愉悦的笑声。
简篮觉得那瞬间有什么冰冷且柔软的东西擦过他的额头。
Zero扯了扯领带,俯下身来,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冰凉的誓约之吻。
仿佛什么印记一般。
“看,最后你还是属于我。”
“看完你的星星之后,看着我。”
——只要你愿意,这银河都是你的。
——而你是我的。
【生命失窃在 歌舞升平的暗纹之中】
【BGM:《Hatsukoi》by 久石让】
今天的课程是去东方高地练习骑术,华露兹连海豚都准备好了,还不见半卫兵从寝殿内出来。进去一看,王子殿下正乖乖坐着,让侍女用珍珠磨制的敷剂遮盖黑眼圈。半卫兵看见他进来,稍微笑了一下,接着两人同时说出:“第一次觉得做王子这么辛苦。”
不安、迷茫、痛苦……都是应该闷在内部慢慢发酵直到连同自己的心一起腐烂的东西,而我,则必为高华无匹的庄严优雅。身为王子名叫五十岚的年轻人鱼甚至习惯对镜子都说谎,也深知那些无法启齿的秘密是世间最为可怕的刑具。
“我马上就好,等我一下。”
“嗯。”华露兹退到帘外等候,估摸着半卫兵就要出来了,却见王庭那边连滚带爬来了慌慌张张的侍卫:“卫队长!紧急通知王子殿下今天的课程取消,王召集亚特兰提塔的所有王族和爵族有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这么紧急?”华露兹皱了皱眉,准备进屋通报,来报信的侍卫上气不接下气,一边狂冒气泡一边答话:“据说是海渊蛮族来使。”“海渊蛮族?”华露兹心下疑惑,仍然进去通报了半卫兵,侍女闻言手下加快,将王子的黑眼圈完全遮去。
人鱼王子将绣银纹的黑色披风甩上肩头,神色肃穆地随卫队长骑海豚前往王庭。
王庭内为宾客准备的礁台已坐满,人鱼王坐在宝座,只有他身边的两个座位还空着。姐姐不在的诧异只一瞬,他看见海渊的来使站在王庭中央,不是人鱼对蛮族的蔑视,也不是什么王族的高傲,是对方拒绝落座。
过去蛮族与人鱼一族的交流中,来使也会入乡随俗,尊重人鱼的礼节。这次并非刻意无礼,而是表达他们“事情紧急而严重到了已经没有心情坐下”的态度。
半卫兵向众人行礼,也以蛮族的礼仪将双手交叉在胸前鞠了一躬,等使者也向他回过礼,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人鱼一族和海渊蛮族的往来原先是每五十年一次的,按照惯例,再过十一年才是他们应该来的时候。小时候半卫兵见过蛮族来访,人从来没有变过,都是三个男性外交官(姑且称为外交官吧)。这一次却只来了那三人中最了解人鱼文明的一位,另外的是一位佩戴了长串珊瑚和小型甲壳类动物骸骨的陌生女性。
人鱼王是最早知道蛮族来意的,开始向在座的人鱼们解释情况“王族和爵族的各位,魈族使者在约定的时间之外来到亚特兰提塔,是为了寻找他们的一样珍宝。”
“我们是来找灵魂石胎的下落的。”女使者上前,说得很大声。边上的男使者戳了她一下:“玛屠首领,这个应该由人鱼的王来说。”“我这不是着急吗?”“那也得让人家先说,人鱼要看我们笑话了。”“咱们命都要没有了,还管人家笑不笑话?柏律,你闭嘴,我来说话。”叫做柏律的男性使者一脸没救了地把嘴闭上,恐怕心里在无奈着“你带我来到底是为的什么?”
玛屠转身向在座的人鱼们说:“我们是来找灵魂石胎的下落的。在场的各位都是人鱼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想必都知道灵魂石胎是什么吧?从一年前生命之塔就开始衰弱,这是关乎海渊里的所有生物存亡的事情,就连我们魈族也受到了直接影响——”
对人鱼一族来说,海渊里的他们是蛮族,真要按照他们自己的说法,他们应该叫做魈族。半卫兵小时候见过使者来访,注意到过他们的眼睛没有虹膜也看不到瞳孔,纯然一片半透明的温柔蓝色,里面像是贮满了月光。他们的肌肤比人鱼更白,甚至到了略透明的程度,仿佛脆弱得不堪碰触。然而这一次半卫兵看到的魈族,眼睛没有过去见到的那样湛蓝,连肌肤里的透明也消失殆尽。
海渊是大海的伤疤,在那之中,终年不见有阳光照落,一直都是幽暗荒芜的角落。
但是即便在那样的地方仍有生命存在,甚至有下半身与蛸类相似的魈族建立了他们的文明。据说在海渊深处,还有很是瑰丽的发光生物种群聚居。
这一切都是拜海渊底部的生命之塔所赐。
没人说得清生命之塔究竟是什么,她像是一株植物,泛着淡淡的荧光。如果半卫兵见过的话,或许会形容她为沉没在海底的一棵树,结着星辰一般的果实。以她为中心,最基本的藻类蔓延开来,小型生物从中诞生,聚合、进化出较大的物种。海渊深处的所有生命皆是由她诞育并维持,也是她创造出的能量带活了海渊的食物链,她就是那死亡之地的生命之源,也是魈族所崇拜的母神的化身。
然而生命之塔从一年前开始明显地衰弱,释放的能量越来越少了,不再创造新的生命,附近也受到影响,没有新生命诞生,甚至离她较远的地方,生物开始大片死亡。魈族这才注意到他们的生命之塔失去了内核——“灵魂石胎”。
海渊里的一切生命把那视为生命之塔的魂魄,谁也不去靠近生命之塔,生怕造成任何伤害,让海渊成为真正的死亡之地,然而这敬而远之的保护却让灵魂石胎在他们都没察觉的时候不见了。
行窃者必定是来自海渊之外的生物,这一点他们可以确定。
“我们的食物越来越少,好多老人去世了,女人生不出孩子……我爹也……”玛屠说着说着头低下去了,手撮着下半身的触手裙膜,再说不出话来。一边柏律揽过她肩膀,替她把话说完:“我们的前代首领也在这半年中因为旧伤复发而过世了,玛屠首领三个月前才即位。我们经过调查,追寻着一条死亡的气息最弱的道路,来到了海渊的边缘。那条道路上的生物还正常地生长着,可以确定曾经近距离地受到过灵魂石胎力量的浸润,那就是灵魂石胎被带走的路线。但是一旦到了海渊和海底帝国的边界,你们国土上的繁荣就让痕迹隐去无法继续追寻了。”玛屠控制好了情绪,在胸前交叠双手向人鱼王鞠躬:“我们想请求你们的援助,寻找灵魂石胎的下落。”
王庭一片静穆,虽然魈族被人鱼视为蛮族,海底帝国和海渊的关系也不是很大,但在安宁里长大的王族爵族们同情心还是很旺盛的。半卫兵此刻的悲悯表情也是出自真心,转向人鱼王:“父亲,这件事应该不是特别困难吧?”
人鱼王的神情却是半卫兵很少见到的极度严肃,甚至他能读出一丝不妙的意味。过去他只在国家遇到大灾害或是有强大种群反叛时露出过这种神情,王子心里沉了一下,恐怕自己是说错话了。
“灵魂石胎消失在海底帝国的地界上,我们不会坐视不管。还请贵首领和外交官先生暂时宽心,在亚特兰提塔稍事休息,待我与大家商议对策。”
“人鱼王阁下,您这是答应帮忙了?”玛屠眼中似乎恢复了些许神采。
“帝国应当出手相助。”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公主万华镜的陪同下,礼族首席神代行曳着缥缈如极光的巨大白尾游进王庭:“陛下,海神的旨意是,我们应当介入这件事,因为这也将关系到帝国的繁荣。”
半卫兵这才明白向来不迟到的万华镜缺席这么久的原因,礼族的首席神代行不是一般人请得动的。姐姐常年跟在父亲身边,应该也是最早一批得知事件情况的,留下人鱼王接待来客以显尊重,而以公主的身份去请神代行是最得体的选择。礼族是王族也必须保持三分敬畏的族群,首席神代行发话,人鱼王语气更加坚定:“这件事我们将全力相助,接下来我会与海兔神代行商议对策,请不要担心。”
玛屠欢喜地连连鞠躬,连柏律也难以掩饰眼底的喜色,陪着自己的首领不断道谢。
又做了一些基本情况的了解之后,在人鱼外交官的陪同下,魈族的两位离开了王庭。然而人鱼王并没有遣散聚集到此的王族与爵族,在场仍肃穆。
四处都是直直施加在胸口的压迫感,半卫兵还没领教过这样的场面,或许此刻应该后悔小时候这种活动逃了太多次,几乎没有经验。
人鱼王突然高声喝问:“是谁未经批准潜下海渊了?!”
坐在父亲身边的半卫兵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他能听出轻微的怒意。
王子如同一条冰封的河流,表情不带丝毫波澜,冰面下的水流却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难以驾驭。
海渊确实与自己无关,但是父亲这样的语气他有生以来只听过几次,万华镜也稍微受到了点惊吓。
转念他突然有些不明白,王族和爵族平时不都呆在亚特兰提塔吗?谁会去那深不见底又幽暗阴冷的海渊呢?再说,亚特兰提塔的人鱼有那么多,为什么首先被怀疑的会是王族和爵族呢?
然而他还来不及想明白,就发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这里。
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去人类那里的事,是以去靠近海渊的荒地训练为由遮掩过去的。
他离开亚特兰提塔去追随他的小船长,刚好是一年前的事。
【放置以遗忘 等同放任其疯长】
【BGM:《sign》by JUJU】
船只在怒号的大海上被巨浪玩弄,黑云横亘在天宇不甘沉默,雷电千万簇如箭雨射落。不死鸟号破浪而出,甲板上利亚斯和阿尔冰两人全力稳住舵轮,脚下不断打滑。剧烈的摇荡中船身危险倾斜,凯尔将佩剑插入甲板以固定自己,不防船上的木箱滑来被撞出栏杆外。卡司抱住桅杆飞出爪勉强在半空勾住凯尔的衣服,刀剑无情而无视主人的意愿将同伴的身体撕出血痕。卡司的道歉声被风涛啮尽,凯尔也并未在意,咬着牙抓住爪上的锁链尽量不让自己被甩离他们的方舟。
基尔右手持完全形态的腰刀,左手抓住船头的雕像凝视海面的敌人,面孔因愤怒而扭曲,在电光里黑白分明而狰狞。咆哮被雷声强行遮盖,除了风涛声和雷声半卫兵什么也听不见。
不同于雷电的光束贯通了天地,坠落在海面溃不成军的舰队上,然后巍峨如山的舰船毫无还手之力颓然崩塌。他看到有残破的船只上有人向他的方向呼号着跪下,在这伟力下显得那么脆弱的人类没有臣服之外的选择。
目光再次回到不死鸟号。
看船的动向,似乎是想开到他面前。基尔的面容苍白,挥刀指向无法与航向对齐的前方,吼声响亮到全身都被震颤。
然而半卫兵还是什么都听不到……
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你们坚持一下,我这就过去!
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他发现基尔看过来的眼神毫不掩饰挫骨扬灰的恨意。他发现自己手中是父亲的水晶杖,而这场天昏地暗的风暴正是自己的杰作。
他听见了。
不死鸟号上的声音。
“小鱼,你居然背叛我们。”
“再见了。鱼。”
“啰嗦什么?!杀过去!!同归于尽!!”
咔。
身后的声音。
“证明给他们看。”
“做得好,殿下。”
“五十岚,应该结束了。”
“是的。该结束了。”
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咔。
千钧光刃自天穹斩下,大海似乎都被劈裂,海面上的一切瞬间化作碎片。到处漂着船的残骸,人的残尸,他熟悉的那只船,已经被劈成了两半,两头高高翘起,正慢慢沉没。海里是人鱼的军阵如伺机捕猎的狼群,一有在震荡中落水的人便蜂拥上去拖入水中,不给一丝机会呼吸,溺毙或乱招撕碎。
海水很腥,一片暗红色在周身浮动。
他看着曾经朝夕相处的伙伴们一个个被拖下海面,然后一片血水涌上来。
咔。
阿尔维斯身边漂满了其他船员的尸体,看不到下方袭来的危险,很快就消失在海面上。
咔。
阿尔冰落水之前在空中连放数箭,箭无虚发,人鱼士兵一时不敢靠近……然而这一次没有人把射出的箭在射回他那里了,箭用完之后他也没有坚持多久。
咔。
卡司本来用爪勾住了墙角,不至于立刻落水,正想回到船头基尔那里去助他一臂之力。落下的光刃却将整栋舱楼炸毁,连带人也失去了踪影。
咔。
凯尔抓住栏杆而并没有被震下船去,身上的刺痛让眼中的黑暗似乎都被染上了颜色。利亚斯的声音从远处近了,他能听出利亚斯正在坠落,可是他唯一的手臂用来抓住栏杆,而利亚斯离他恰好有一臂距离。
“凯尔——”
“利亚斯!”
生生听着利亚斯坠海之后的凄惨之音,凯尔从没有一刻为自己残缺的身体感到如此不甘。
然后他很快就不会再为只有一边手臂痛苦了,劈落的光束恰好从他的位置走过,斩断了他仅剩的一只手臂。
——就像被斩去双翅的鸟直直坠入怒海。
咔、咔。
到最后半卫兵只能不断听到有硬脆的东西被打碎的声音。
不死鸟号被光刃肢解,基尔在船头向毫无悲悯的黑色天空嘶吼,在船头沉没之前用腰刀将自己钉在了船上,而后,为光所吞没。
碎裂声清晰,从身体里传来,半卫兵觉得曾经充盈着自己的某种东西突然化成了皮囊下的碎片,在五脏六腑疯长,从里面、外面,攥住了他的呼吸。
他全部的理智都崩溃所有感情都决堤然而他站在原地,岿然不动。甚至他的脸上仍是完美地的傲表情,俯视蝼蚁那般,垂眼看着海面的狼藉。
然后他感觉到自己碎掉了。
咔——
呼吸恢复睁开眼睛是自己的砗磲床,手里也没有握着水晶杖,之前的一切恐怕都只是他的噩梦。人鱼王子蜷起身抱住自己的尾鳍,让自己冷静下来。呼吸逐渐规律,然而身体里好像还是装满了锋利的碎片,眼睛也非常痛。
……我食言了……我说过我不会再哭的……
如果在岸上,他相信他的泪水一定像梦里的海一样汹涌。
呵……我先担心到的居然不是“他们死了”,而是“我食言了”……我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在之后半卫兵又注意到,梦里杀死那些人的就是自己。
不是的,杀死他们的是五十岚王子,不是我……不对,我就是王子五十岚,不是和人类藕断丝连的半卫兵……不,我是半卫兵,我只是扮演大家期望中五十岚这个名字代表的那个王子,我不会对不死鸟号和他做出那样的事情……也不对,两个都是我,他们都是我的一部分,五十岚是高华威严的一部分,半卫兵是潇洒多情的另一部分……不对,都不是我。我不是五十岚也不是半卫兵,他们两个都只是我扮演的角色而已。对……这回对了,就是这样……
等一下,那我是谁?
既不是五十岚也不是半卫兵那我是谁?
……
我能扮演沉默可靠的水手小鱼、备受期望的五十岚、无法交托国家的半卫兵……
能随意转换角色、展现不同面貌的这个存在……这才是我。
没错。
这就是我。
一定是这样。
“殿下?出什么事了吗?”值夜的侍女从外面问道。
“我没事,醒了而已。”稍微冷静下来之后,半卫兵没有清晰的思路和精力来继续思考这个让他自己摸不着头脑也有些恐惧的问题。
有一点他很清楚,人类大规模聚集到他向基尔展露真容的方向,恐怕就是他的乱来让海底帝国的存在暴露了。如果人类真的是冲着帝国来的,梦中那个场面也不是不可能。而他,一旦被知道是他给帝国招来祸患,恐怕就不是他所受过的任何一种惩罚何以赎罪了。仅仅是被关押失去自由、或是强行剥夺继承人资格,贬为庶民受死,于他来说还不算极刑。像梦里那样由他去亲手毁掉载着他有生以来最绚烂的记忆和感情的不死鸟号以及船上他的伙伴们、他恋慕的人而面不改色,才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想到这,半卫兵苦笑。人类的活动已经被海底知晓,消失半年不是因为去海渊训练而是去了人类那里的事,不知道还能瞒多久。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做这样的梦吧……
“半卫兵,你没事吧?”华露兹直接挑开藻帘进来,今天恰好是他负责夜巡,听见侍女的声音便过来了。半卫兵摇头微笑:“做了个噩梦。”
华露兹沉默,看到主人眼眶微红,他大概明白那是个什么样的梦了。
“你说……”半卫兵先开了口:“他值得我信任吗?”
“现在已经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了,睡吧,半卫兵。”卫队长拍了拍王子的肩膀。
就算在之前规劝也不会有用的,只有等眼中的玫瑰枯萎了,王子才能清晰地看到这个世界。
卫队长是这么想的。
【来自火刑柱的男人】
【BGM:阿尔冰提供的《Haggard Rr》】
“你他妈在玩儿我?”嗓音低沉,霍克廓尔喉部已经出现血痕。
“我并没有玩弄阁下的意思。”一笑间基尔的视野突然调转,面前仍是霍克廓尔那张脸,背景却从船舱变成了湛蓝的天空,背挨上了硬物,重力的方向也完全相反。
虽然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他知道现在他们的位置完全调换了,自己以霍克廓尔刚才的姿势被他以自己刚才的姿态用佩剑压在咽喉,自己的双手压在背后,腰刀被扣住无法拔出,腹部也被霍克廓尔屈起膝盖压住。
“好姿势。”霍克廓尔称赞了与他对换来的这个进攻姿态,低下身靠在他耳边说:“让我来回答一个你早晚要问的问题吧——‘我究竟是谁’?”
基尔皱了皱眉。
“二十年前,教廷宣告异端已被从这世上清除。而我,”他压低声音,蛇一样低语:“来自二十六年前的一座火刑架。”
如果那时候生命没有中止,现在霍克廓尔的面貌也许和费莱茵相差也不大,甚至比他看起来更年长一些。
二十年前从世界上消失的异端,叫做“魔法师”。
“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了……”基尔大概回忆起两人的位置转换前,霍克廓尔花领上的宝石曾经闪了一闪,或许就是那个时候有魔法发动了。
“无意冒犯,请见谅。”霍克廓尔从基尔身上挪开,站起来,小船一阵摇晃。基尔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烟,点燃:“……你想让我知道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分寸想必你我都清楚。”“识时务者为俊杰。”霍克廓尔用佩剑叩了叩脚下的船,小船便自己在海面上缓缓游动起来:“那么现在,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可以回答了。”
回到不死鸟号,最先过来的是精锐小组,阿尔冰一见到他就嚷嚷起来:“老大,你怎么啦?怎么一脸吃了苍蝇一样?”“阿尔冰你别说话,”利亚斯捅了他一肘子,皱着眉上前:“老大你脸色不好,与黑天鹅号的会面不顺利?”“没有,跟黑天鹅号的关系目前还可以。”凯尔站在面前,基尔就掐灭了烟蒂,卡司看了看他,开口问道:“霍克廓尔做了什么?”基尔没有回答,转头看着无丝茧号的方向。
甲板上,霍克廓尔心情很好,接过穿着白兔造型长衫的水手递过来的牛奶便进了屋。
【无冕王爵与神之贵胄】
【BGM:《this is my load》找不到的话莫扎特的《德国舞曲》也很棒】
天海晴澈,海面上的海盗船阵列庞大,基尔见过再大的阵仗也从没一次看到这样大量的海盗船。阵列中央停着一艘巨大的黑船。
“那就是黑天鹅号,费莱茵的船。”霍克廓尔整一整衣襟,为基尔指出了那只船:“费莱茵作风一向很好,虽然严肃认真不苟言笑,对自己船上的人要求到了简直苛刻的程度,但是遇事会很护短。因为贵族气息十足,费莱茵被称为海上的无冕王爵。黑天鹅号一直自给自足,几乎不与其他船只发生冲突。只听说它刚开始在海上游弋,曾经被当做打劫的对象时,曾经一口气轰掉围堵它的四只海盗船——那就是它一战成名的时候。黑天鹅号本身实力非常雄厚,所以当费莱茵发出寻找人鱼的号召时大部分海盗就都聚拢过来了。”
这些其实基尔都已经有所耳闻,乘小船进入阵列,靠近黑天鹅时就听见了陌生的纤细说话声。其实这里的人他几乎都不认识,说陌生是因为……那不是他经常能听到的任何一种嗓音,以至于他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黑天鹅号上有女人是真的?”
“是的,费莱茵尊重女性,在他的船上女人可是一道特殊的风景。”“本来就违背常理吧……带着女人打起来的时候难道不累赘吗?”小船到了黑天鹅号附近,女人的声音就更加清晰了,霍克廓尔微微一笑:“黑天鹅的女儿们和大地上的女人可是不同的。”
黑天鹅号的女子都是被好好训练和教育过的,按照各自的资质培训成分工不同的专职,绝对有着不输男子的战斗力。
“因为是女子,如果战败被俘,你们要面对的痛苦和屈辱可能比男子更甚。所以,为了自己——再纤细的手也请握紧一样武器——否则就回到陆地上,找一个有心的男子保护你。”
登上甲板看到的第一样东西就是大片的裙摆以及下面略带高跟的鞋子,有淡香缭绕在呼吸里,耳边是娇美清脆的声音:“欢迎,这里是黑天鹅号。”长这么大真正接触过的女人用手指头都能数过来的基尔像面对着一群未知生物。
男性水手在甲板上行走,女性水手穿行其中,船尾似乎有成排的晾衣绳,有不少衣服迎风飘展。
“想跟费莱茵先生搞好关系说难也不难,他有位独女,非常疼爱,如果能让那位小姐开心他也会很高兴的。”霍克廓尔话音刚落基尔就低声接上:“讨好女人的事老子不干,管她是大人还是小孩。”“哦?她应该会很喜欢你。”他笑着推了推眼镜:“而且她就在这里,恐怕在看着你呢。”“嗯?哪儿?”“在……”霍克廓尔在刀风向头顶压下的瞬间飞快地旋起衣摆转身让开:“上面。”
本能低身拉开弓步,抽刀翻身上挑,将劈下的刀风横断。从桅杆顶上跳下的持刀者被基尔可怕的力道震得松了手,弹到了一边,落地那一声吃痛的惊叫让基尔一愣。
爬起来的是一个头发长而蓬松的小姑娘,穿着短短的男装,揉了揉被撞痛的后脑又捡起边上的大刀朝基尔冲过来:“为了自由哦哦哦——”
基尔不慌不忙收起腰刀,在小姑娘冲过来的时候微微转身错过刀尖,左手一掌劈在她手腕上,右手抓住她后背的衣服把她提了起来,拎着胡乱扑腾的小姑娘转身问霍克廓尔:“你说的是这……位?”
“是的,这位就是费莱茵先生的掌上明珠——莱莉小姐。”霍克廓尔笑得纯良。
“混蛋!臭大叔!无礼!放我下来!”名为莱莉的小姑娘犹自扑腾着,基尔第一次不是被叫小鬼而是被叫大叔,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踢远了脚边的大刀,松了手。
“莱莉!怎么又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了?没受伤吧?你要是受伤了爸爸要怎么办啊……”听到甲板上的动静快步冲出来的费莱茵抱住女儿一副快哭了的样子,后边基尔叼着烟和霍克廓尔自觉站成一排等他被莱莉挣开:“老头子你好啰嗦!”
“喂,眼镜,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嗯……别在意细节。”
莱莉挣脱了父亲,不爽地指着基尔奶声奶气地说:“你等着,你的船总有一天是我的!”接着跟侍女离开了,基尔掐掉烟回敬:“好啊,我等着。”回头却见身量高挑的中年男人步态雍容地踱到面前,微微欠身:“小女失礼了,请见谅。”深色弯眉下一双细长的眼不怒自威。
基尔心说女儿是不是你的形象开关:“您的女儿很有活力。”
“令嫒对不死鸟号的热情丝毫未减呢。”霍克廓尔笑着为费莱茵介绍:“这位就是不死鸟之子,基尔•普拉先生。”
“久仰,我谨代表黑天鹅号向您表示敬意。”费莱茵拄着手杖向他行礼,基尔还在这前后的反差中有点没反应过来:“不死鸟号的向你问好。”
“我为您将他请来了,那么请问,您能接受无丝茧号的诚意了吗?”霍克廓尔冲费莱茵歪了一下头,询问的目光略显咄咄逼人。
“黑天鹅和联盟向您表示谢意,得到无丝茧号的助力,又有不死鸟号的支持,探寻的难度应该会被降低很多。”
“那么,说好的生意,现在成交了吧?”
“如您所说。”
经过简单的寒暄和熟悉,两位远道而来的船长将回到船上将各自的船开到阵列中,靠近黑天鹅的位置。
小船刚刚驶出阵列,霍克廓尔突然被掀翻在船舱里,佩剑被扣住、被膝盖抵在胸口、喉间也抵上了刀刃。
“就我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你跟他们早就认识,他们有你想要的东西,所以你答应他们把我带来加入联盟……霍克廓尔,这可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刘海因重力而下垂,露出了狰狞的疤痕,逆光的脸庞压下来,暗沉的琥珀里凝结杀意。面对这样的基尔,霍克廓尔只是笑着:“我知道你会这么做的。”
【这一次 为你出航】
【BGM:《花冠》by天野月子】
“你从哪儿得到这东西的?你见过他是不是?”霍克廓尔感觉自己的脖子快被拧断了,艾里纳见下面失控纵身跳下,却被自家船长一个手势制止。
“你在这儿……杀了我……这、这些就永远是秘密……”齿缝间挤出的音节总算连缀成句子,基尔松了手,给了他呼吸的自由。
等霍克廓尔停止咳嗽和狂喘,基尔抱臂俯视撑着膝盖差点跪在地上的高挑男人:“现在我靠你的船比较近,对你下狠手就是对我不利,现在咱们谈谈——我知道的所有情报跟你这件东西的全部消息交换,如何?”
“阁下这句话……让我等了很久啊。”霍克廓尔脸上从未褪去那让他极不舒服的礼貌微笑。
回到船上之后,果然周围就是那一圈被他蒙了快要两个季节的年轻人,气氛略滞闷,还是卡司先问他刚才那么急匆匆地跑去无丝茧号那里是怎么回事。
基尔没抬眼看他们,做了个手势便一声不吭地上了舱楼楼顶。
卡司领会了那个手势,让其他人在下面等着,自己跟了上去。
他坦白了——半卫兵在希琴不辞而别的真相、霍克廓尔不请自来的原因、整个人类文明都已经知道了人鱼真实存在的现况还有不死鸟号目前的处境——他们是传说中也是事实上最早接触到人鱼的人,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在想办法找他们,以获取更多更确切的信息。
“那个鱼——就是人鱼?”卡司知道这个消息时也花了点时间震惊,基尔一支烟都燃尽,他才结束了空白状态:“虽然当时你说他回家了我们也没人信……可谁都没想到有这么扯……人鱼真的存在?”
“他们存在是已知事实,现在整个人类都在找他们……霍克廓尔那个混蛋就是为了他的消息来的……”基尔的犬牙钉进了烟蒂,被动的感觉非常讨厌:“我只说了在希琴看见的事,关于他变成人形跟我们呆了半年多的事没提。”霍克廓尔好像已经满足于这点情报,并没有多加追问。而基尔此时已经发现,自己和霍克廓尔一样,对于那只在希琴离开了不死鸟号的人鱼一无所知。
他的名字,他的故乡,他的去向,他的世界……
要找那家伙,他自己都不知道去哪里问。
“基尔,那时你为什么要赶他走?”卡司掐掉了他的烟:“总不可能是因为害怕吧?”
本想把烟抢回来,基尔顿了一顿,沉默良久而后:“……你记不记得,船长说过的人鱼传说?”
“在我小时候老人们说过,如果用人鱼心脏的血液涂满刀刃,就可以斩开时间回到最悔恨的那一天。”
“我记得。”话音未落他就怔住了:“不对、如果是这样……难道你……?!”
“我没有!”基尔一把夺回他的燃了一半的烟:“因为我没做到杀了他所以我赶他走!我放走了我找了六年的人鱼!我他妈不知道我要再花多少年去找一条见鬼的人鱼也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那个意志力去取它心脏的血!!我们的船长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一层的所有人都被震得一颤,他们从没听过他这样歇斯底里,整个甲板上都回响着咆哮声。
“基尔•普拉!你先搞清楚你是谁!”
楼下听见卡司的吼声,接着伴随拳脚声。
“我怎么不知道你能相信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传说到现在?!你真的以为杀一条人鱼就能回到他死的那天让他能活下来?!我们的船长已经死了!你还在妄想什么?你究竟还要执着船长多久?!你给我搞清楚!现在你是船长!就算你要把他的命令执行到底——他是要你做引领不死鸟号飞翔的船长!不是只知道循着他的方向前进代管不死鸟号的水手!!”
等上面的动静终于平息,水手们看见卡司从扶梯上下来,眼角有一片淤青,一脚深一脚浅地往船医室走去:“阿尔!来给我敷一下。”而基尔整整一天都没有出现,甚至楼上没有一丝声音传来。
夜幕下的港湾只有风涛声,无丝茧号最深处的房间里,窗户开着。霍克廓尔丝质衬衣的褶领绽放如昙花,坐在圈椅内,右袖里不见了小臂,衣摆下也缺了一条腿,正用左手调着从岛上采购的鲜牛乳:“好慢啊……”突然有成群的飞蛾在月光下泛着船帆般的淡绿色飞入窗棂,钻进了他的右袖里和衣摆之下,等光华消失,又是完好的身躯略慵懒地靠在圈椅里。霍克廓尔低头微笑:“做得好,思密达。”
“那只小鸟果然没有说实话,虽然他也没有说谎……事情应该比我们预想的简单很多。辛苦你了,喝点牛奶睡觉吧。”他俯身用右手端起杯子,杯沿上停了一只翅膀莹莹淡绿的飞蛾,正在舔舐杯中的牛乳。霍克廓尔笑着摘下眼镜,将杯口靠在唇边,鼻尖与飞蛾的触角轻接:“干杯。”
隔天基尔一早把大家集中到甲板上,水手们都有些不知所措。以前全员集合的情况都是遇上可能会全军覆没的危险,而这一次海上风平浪静,也不见有别的船只挺炮相迎。天青灰未退,天际线上还是一片没有温度的惨白。基尔站在船头,神情很平静的样子:“我想知道当初你们是为了什么上船的?”
各种各样的缘由说出之后,轮到精锐小组开口:“任务失败,被原来的主人抛弃,快要死掉的时候,老大救了我,我是冲着老大来的。”利亚斯摸了摸肩后,那里还有他以前侍奉某个人时留下的刺青。“嘛我也差不多,老大你懂的。”阿尔维斯顺口接上,凯尔说:“因为能接受没有视力的我。”“老大,是你买了我啊你不记得啦?你要是没买我我就被卖去种田了。”阿尔冰趴在炮上,最优秀的弓箭手不幸被骗去为奴的历史无法从记忆里抹去。卡司抱着双臂没说话,他上船比基尔晚不了几年,共同经历过的事情已经培养起了绝对的信任。
确认了情况后,基尔停止在船头踱步,拍了拍腰刀的刀鞘大声宣告:“入夏后去找冥界之锁的计划取消。就算正式与大陆上的皇室甚至其他所有海盗为敌也愿意一起走的——留在船上。没这个胆子的,每人带自己一半体重的金币下船,随便你们去大陆上安顿下来还是跟别的船,不带你们一起送死。”
水手们一下炸了锅,船长的语气就像在说我们不去找冥界之锁了我们要去攻打冥界一样——一阵混乱之后,有几人领了金币下了船。剩下的人也安静下来,抬头望着他们的船长,等候他下达命令。
“留下来的都已经有觉悟了吧?”基尔清清嗓子,摘下帽子:“有件事我必须向你们道歉,之前和我们一起呆了半年的那个鱼,就是经常给你们跳舞的那个……其实,在弥斯时我知道了他是人鱼的事情,把他赶走了。”
不出所料,水手们都安安静静立在原地,海平线上正悄悄酝酿晨曦。
“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见过人鱼的事已经传遍了全世界,现在不管是海盗还是大陆上的国家,都在找他和他的族人。不管是那一边,找到了他都不会让他好过。”他的手按在了刀柄上:“他为我死过不止一次,也救过不死鸟号。那时我赶他走辜负了他的好意和信任,现在我决定和其他海盗一起去找他——他们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我不知道,我此行的目的,就是从他们手里保护他——”
精锐小组的年轻人们感受到了自己心跳的力度。
“之前你们已经亮出了立场,我随时可能向不死鸟号之外的一切宣战,不给你们时间准备,也不给你机会选择了——最快速度把一切打点好,我们随时出发!”
寂静被卡司缓慢的鼓掌声打破,而后随第一声呐喊整个甲板上沸腾了——灰烬色破晓乍然被不死鸟之辉焚烧,海面燃起万顷霞光。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基尔去通知霍克廓尔这件事时他是这样回答的。
次日日出时分,不死鸟号扬帆起锚,与无丝茧号一道,向希琴的方向破浪而出。
朝晖勾勒金色的侧颜轮廓,基尔站在船头,目视前方。
喂。混蛋。
这一次,不死鸟号为你出航。
【这就是你给我的礼物吗】
【BGM:《Young and beautiful》如果能找到纯音乐版本更好吧】
晨曦都褪色,弥斯的上空天蓝得单纯空阔。
“您遇见过人鱼。”
一句话一串音每一次震颤都转瞬化作棘刺钉入他全身骨髓。
“啥?老大,你见过人鱼?”阿尔冰的声音像是隔水传来,基尔听不清,没有变化的表情之下他空白了多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重新掌控了自己的意识时他再次翻了翻白眼:“阿尔冰,东西还给人家,送客。”
“不必了,礼物我们留下,如果您乐意松口了请随时来找我,无丝茧号会在这里停靠三天。”霍克廓尔退出了基尔的警戒范围,边上的年轻水手笑着侧一步过来,恰巧隔断了两人的视线。听见背后一声:“我们回去吧,艾里纳,我想普拉先生一定会喜欢我们的礼物的。”被唤作艾里纳的年轻人便轻快地跟着霍克廓尔离开了不死鸟号。
“恭候您的到来。”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老大……这东西……”阿尔冰为难地抱着盒子征求他的意见,基尔摸出烟点燃猛吸一口,暗暗在心里暴揍那个霍克廓尔……因为他成功地撩起了他打开那只盒子的冲动:“留下。”
舱楼二层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人,盒子放在桌上
。虽然交代过阿尔冰要守口如瓶,但是当时阿尔冰吵醒的人不止他一个,霍克廓尔说话时又没有收声,恐怕船医室的阿尔维斯也听见了……是事实就终会有被人知道的一天,这么想着,反而为如何向船员们解释的事一阵烦躁。
那只盒子很漂亮,打开丝带,他把手覆在了盒盖上,心里是期待、抗拒和嘲讽,嘴角是冷笑:“别让老子失望啊。”
至少向我证明你值得我一大早就心情这么差吧——
霍克廓尔回到无丝茧号上后和就自己的水手们在甲板的桌边喝咖啡,晨风清爽,篮子里的面包恐怕不会比黑天鹅号上的逊色,就着天空的蓝轻轻咬一口,如此的早晨再惬意不过。“艾里纳,糖不要加那么多,对身体不好。”霍克廓尔用茶匙挡住了艾里纳往自己咖啡里加方糖的小夹子。“先生……”艾里纳的脸垮了下来:“我爱喝甜的……”“你的咖啡可以当糖浆喝了。”霍克廓尔笑着从眼角一瞥不死鸟号的方向:“不知道不死鸟号上那只小鸟是不是也好甜口呢……”
“霍克廓尔!你下来!”不死鸟之子的吼声从码头上震到甲板上:“我们有必要借一步说话!”
“请等一下——”霍克廓尔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拿一片切开的面包轻轻蘸去了唇上的潮湿后,笑容带了点胜利者的味道:“我就来。”
“华露兹,我不明白……”半卫兵为他的海豚卸下了套索,卫队长的笑容竟溜过一丝哀伤:“你说过你再也不会哭了,也收下了我的忠诚,那些我视为你将成为配得上珊瑚宝冠的王储的宣言……请拿出王子的底气、身为王族的勇气,也请不要背叛自己。”
“我会努力担当的……”
“不是努力,是全力。”
霍克廓尔慢悠悠地踱下来,被基尔一把揪住领子:“您这是干什么啊?对我的礼物不满意吗?”
“这——就是你给我的礼物?!”基尔冲他亮出了那只盒子里的东西。
——白色丝绸上,静静躺着几片恰好能拼凑出淡淡星纹的深色鳞片。
“王族之所以为王,是因为他们能、并且会,做到其他族类做不到的事情。他们天生被上天应允,为万民依附且服务,被加以最严苛的要求和最残酷的期望,七情六欲都封缄,在成长的过程中消失。”华露兹看着他,目光里竟有着那样浓烈的悲悯。
“比如?”千种表情百般姿态,对他来说想要就能演出来,在星海下邂逅那个人之前和离开那艘船之后那些本就是没有的东西,何谈消失?
“我的殿下——王,不需要多于的爱。”
【我何以为王 而来我朝者有何求】
【BGM:《EXEC- COSMOFLIPS》by Kokia】
海面上已破晓,倒悬在亚特兰提塔上空的魔法水镜里也漾开晨曦,人鱼们陆续醒来,挑开门前的藻帘相互问安,接着便去往各自工作的场地开始新的一天。
垦族与牧族的人鱼三五成群地游向东方高地和海原牧场种植藻类、放牧鱼群;斗族的人鱼曳着锐利的长尾列队前往主城边境换下值夜的保卫,守护城邦;猎族四散外出,去辽阔的远海采猎垦族牧族所无法提供的食物以及编织、制造所用的材料;智族轻摇宽阔的尾鳍寒暄后便搭伴分散到学院和和诗馆,开始各自的研习和创作;匠族涌入早市,采办了他们需要的原料,回去制作衣装、工具与武器;大群华族出现无疑是美丽得令人眼花缭乱的,色彩绚丽的尾鳍自面前舞过,要等他们都去了皇宫或艺坊才能回过神来;礼族着素衣,带着虔诚的手势缓缓游向神殿……
“真是伟大……”
人鱼王子在卫队长的陪同下驾海豚游上海崖俯瞰其疆域,先天体质不同的人鱼们聚集在一起,接受一支王族的领导,建立起辽阔的海原上更辽阔一个帝国。
王族何以为王?
半卫兵默默想。
牧族和垦族的出产会有一部分无偿地献给他们;斗族甘愿为他们征战四方,守护领土;猎族为他们寻找珍贵的宝石和矿物;智族向他们贡献智慧,为他们打理文化和科学;匠族听从他们的调遣集中制造所需;华族为他们极尽娇媚地歌舞;礼族请求神明接受
并引导他们,同时将神的旨意向他们传达……
而王族何以为王?
漫天泼洒晨曦的弥斯港口在天亮时来了一条陌生的船,阿尔冰早早起来跟炮道早安时看见它靠岸。莹莹淡绿的帆表明那是海盗之间都非常神秘的无丝茧号,他听他们老大说过,无丝茧号向来行踪隐秘,他们的船长霍克廓尔也一直行事低调,很多海盗甚至记不住他的名号。如果不是无丝茧号和不死鸟号一样四处收集在大部分海盗们看来完全不值得拼命的东西,基尔可能也不会记住那只外观特别的船的名字。阿尔冰看边那边的船上有人下来了,一个蓝色长发在腮边梳了松松麻花辫的年轻人脚步轻快地在前,而披着斗篷戴着眼镜的男人在后,朝着不死鸟号的方向。“老大!老大!那个无丝茧号上好像有人来找咱了!”阿尔冰在甲板上跑起来,大嗓门和咚咚的脚步声不客气地叫醒了船上的所有人。
“哈?什么鬼?”基尔被吵醒,听得含糊,穿着睡衣挠着头发就从屋里走出来向下张望。无丝茧号的船长霍克廓尔正阔步走向他的船,抬头透过眼镜与他对上目光,给了他十分优雅而礼貌的一笑。“啧。”基尔微微点头,而后回身进屋。
“那个,你们来得太早了,我们老大还没起来……”甲板上唯一醒着的阿尔冰向来者解释着:“不然你们先搁桶上坐会儿?”“不用了,我们先生可以等。”随行的蓝发水手给出了灿烂得有些难以招架的笑容。
“不用等了,我来了。”扶梯上皮靴哒哒叩下。不死鸟之子踱到无丝茧的主人面前,被一大早的不请自来和有些夸张的身高差弄得有点不爽:“找我们有事?”边上的水手笑眯眯地双手捧上一只盒子:“见面礼哦~”霍克廓尔扶了扶眼镜,他的微笑让基尔打从心里不舒服:“一点薄礼,不死鸟之子见过的珍宝一定比这珍贵得多。”基尔清清嗓子,让阿尔冰收下了那只盒子:“有什么事直说,不用拐弯抹角,我们是粗人。”“爽快人。”霍克廓尔打个响指,继续微笑:“那鄙人开门见山——阁下见到‘他们’的海域可是靠近北方冰海的希琴?”“哈?你在说什么?老子见什么鬼了?”基尔不耐烦地翻了翻白眼,霍克廓尔却注意到他的右手在摩挲腰刀的刀柄,透过眼镜对他弯起笑眼:“哦?您确定?”
远海上正有数十只船朝着希琴的方向船雁行海面,为首的是近十年在海上最有地位的大海盗船黑天鹅号。华丽的黑色船身张满深灰的帆,仿佛高傲的黑天鹅披晨曦巡游领土,半身轮廓都镀金。黑天鹅号船长费莱茵华服肃立在舵手身边,头发梳得极服帖,还有衣着考究的水手拿着罗盘和地图在边上确认方位。
“方向正北,大约半天航程后需要停靠补充物资。”“辛苦你们了,这样下去大概一周之内就能到达希琴。”费莱茵将手放在佩剑上向他的水手点点头,突然看见他还未成年的千金莱莉小姐正坐在船头的天鹅雕像上拍着船栏:“快!快!快!再快点!我们去希琴!”看到宝贝女儿坐在那么危险的位置费莱茵差点伸出手揉乱自己的头发,快步奔了过去:“哦哦哦莱莉快下来!当心掉进海里去!”“走开啦臭老头!交不出新宠物我就随便从这里面挑一艘船自己开走不跟你玩了!”莱莉回身一指浩浩荡荡的船队,小下巴傲气十足地一抬,父亲只得立刻站在原地:“爸爸这不是就在去找嘛……?很快就能找到了,总之你快点先下来!啊莱莉你不要蹦!轻轻跳!”“啰嗦死啦臭老头!”黑天鹅不受丝毫影响,犹自优雅地巡游大海。
沐浴着同样朝晖的人类最大帝国——神圣塔尔伦的皇宫,首席医官单膝跪地接受女皇帝的任命:“以神圣塔尔伦女皇帝之名——赐比鲁元老之子——首席医官帕鲁国姓琥珀,任命卿作为神圣塔尔伦考察队队长,登上蔚蓝皇后号前往大洋腹地,寻找传说中的——‘他们’。”“臣下领赐,以生父及上神之名起誓,此去自当不辱使命。”年轻的医官右手覆在心脏颔首接受任命。
人鱼王子在海崖上俯瞰终有一天会继承的壮阔国土时想起的那个问题,有答案则已,若是没有答案,问出来了恐怕会让那些甘愿臣服于王族的族类猛然转醒:“我们为何要忠于王族为他们服务?分明他们什么也没有做?”会危及自己还算安适的未来、危及王族甚至……想多点,危及亚特兰提塔——这种问题他还是将之埋进心底最好。
想起王族,不得不提到一个不成文的规矩,王族的血统向来被要求尽量保持纯正,他们几乎不能与王族、爵族和礼族之外的种族通婚。他和万华镜的母亲来自礼族,据说上溯到高祖辈有华族血统还被王族的长辈们讨论了好久。
半卫兵自己还是很乐意拥有这点华族血统的,姐姐万华镜艳冠亚特兰提塔,而他的疆土是全国所有少女的梦……这么说,曾经觉得无趣的课程就果断翘掉、带着小伙伴到处作乱、还总在声色之间流连的自己还真的让人十分担心亚特兰提塔的未来。
珊瑚宝冠为何会应允自己呢?
我,将何以为王?
“华露兹,你说……为什么珊瑚宝冠会选择我?”他回头看自己正凝望远方的卫队长。唤作华露兹的斗族世家之子颔首一阵沉默,而后垂眸含笑回答:“因为……你会思考这个问题。”
基尔被霍克廓尔盯了很久,直至晨曦快要消失在天水线上,他皱着眉提高了声音:“你他妈到底想说什么?”“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阁下还打算瞒下去吗?消息已经传开了。”霍克廓尔笑得纯良:“您遇见过——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