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蒙拐骗组脑洞,冲动下就写了
也就一千多字
不一定有后续主要是脑洞真爽啊!
他们是在一个月夜出逃的。
萨米尔讲惯了甜言蜜语,他趁着朦胧的银光和微风,邀请从他嘴里流泻:
“我想带您走。”
这事儿当然不会有他说得那般轻巧。吉原的女人们清楚得很,莫说花魁太夫,连张店的游女都不会信这类鬼话。自由这个词,拿去钓新进的小姑娘或许还有收获,呆得久的,大都将风流快活和着苦楚一起咽下,心里自是不信。
“好啊,”银色头发的女人偏偏这么说,“事不宜迟,走吧。”
怪盗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应下邀请的女人就转身走向和室的角落,她拿起包裹着的三味线,又点了些细软财物,很快就换成便于出行的打扮。
“请带我走。”
没有任何装饰的手攀附上浪荡子的胳膊,奇诺娅,出名的只卖嗓子的太夫,对着萨米尔露出个甜蜜的笑。
“人走了吗?”里德压低声音。
他现在被怪盗和吉原太夫堵在小巷子里,一个偷过他家,一个他不久之前还光顾过,除去被人追赶的紧张,里德多少有些尴尬。眼前的两人抬起手,作了个“嘘”的手势。很快,举着火把的人追赶上来,他们没有像往常那样大声呼号,只是找着逃跑的太夫。
在商人的儿子来得及反应之前,一只手拉着他,将他扯上了树。里德刚在树干上稳住,巷子就被火把照亮,他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僵着身体,直到那些人离开。大概过去了有十分钟,等确认不会再有人来后,他们才放松下来。
“可惜没有酒,”萨米尔拨开眼前的树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这里看月亮倒是不错。”
“出来得太急,给忘了。”奇诺娅也靠在树干上,她和里德在同一边,刚才正是她拉着富家公子爬上树。
里德看看怪盗,又看看太夫,终于忍不住脱口:“你还偷人的?”
奇诺娅抬起手,装模作样地用袖子掩住口,轻笑在萨米尔听来就是嘲笑。笑够了,太夫才说:“今晚月色不错,便出来散步,待会儿还得回去。”
“倒是二位,好像认识的样子。”
另一边的萨米尔挑起一边眉毛,他不久前曾潜入里德的宅邸,找寻一本账簿,并将其中的一些内容誊抄下来。为了掩人耳目,他还费工夫作出一番掩盖,将虚假的盗窃预告发散到宅邸各处。在怪盗拿到复本脱走时,他碰见了心生疑虑的里德,脑子活络的商人儿子没有全信偷珠子偷宝石的那番鬼话,但里德也没能阻止萨米尔的离开——萨米尔将账簿的复本交给了吉原的一位太夫,正是里德眼前的奇诺娅。她对萨米尔和里德的事清楚得很,偏偏装作一无所知。
“不请自来。”里德忿忿地回答,过一会儿,他也问道,“你呢?”
奇诺娅又笑起来,她摆出里德最熟悉的那副面孔,说:“也是不请自来。”
她这话是真的。那是一个雨夜,客人说去取些东西,暂时离开房间,也就是这么短的空隙,怪盗就翻进了窗户。太夫倒也没把惊讶表露在脸上,她听见身后木门被拉开的咯吱声,就指了指房顶,萨米尔从善如流地做起梁上君子。这房间很不错,屋内温暖宜人,客人和太夫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雨声掩盖住萨米尔的衣角落下的水发出的声音,榻榻米上的水迹却在客人转头时被发现。在怪盗来得及动作之前,奇诺娅抢先出手,她一下就放倒了自己的客人,然后起身找出帕子和柔软干燥的衣物。
“虽然是我穿过的……不嫌弃就请用吧。”
萨米尔接过来,那是一套男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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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6116
萨米尔:诺基亚,你脸怎么白了?
诺基亚:防冷涂的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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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不止是一瞬间的事。
在太阳正式从视线尽头的边缘线升起前,总会有些光先透出来。像是无法再忍受黑夜的拘束一般,突破粗糙沙丘冲出来的亮光很快就穿透整个天空,之前沉浸在暗调中的城市与荒漠也被调亮,它们的轮廓清晰起来,堆砌成墙的厚石显示出坚实的线条,教人心安。
“挖个土也能被卷进混战,还真是撞大运。”
里德看向太阳即将升起的方向,叹息着回应德鲁伊的调侃:“只可惜我们撞上的从来不是好运气。”
“这可说不准,”菲薇艾诺来的诗人接上话茬。“兴许能捡个漏,岂不美哉?”
萨米尔兴许是和动作语调浮夸的诗人一起待久了,他不自觉地沾染上对方的一些习惯。正如此刻,他张开双臂,摆出仿佛见到伙伴背叛一般的沉痛表情,语调起伏:
“我亲爱的奇诺娅,没想到你竟然对战蜥人那些泛着味道的小宝贝感兴趣,冒险果然改变了你。”
“可不是吗我亲爱的萨米尔,你瞧起来也对沙子下面的世界充满探索的趣味,我迫不及待地想帮你一把。你看,你的头和沙子都是金灿灿的,相处起来肯定不错。”
同样金灿灿的里德挥挥手打断了两个半精灵的无聊斗嘴,他指向荒鹫成员所说的方向,问道:“那我们找柯洛吗?”
“找呀,怎么不找。”
奇诺娅从搭在骆驼上的包里取出粗绳,她将那些睡过去的战蜥人绑在一起,又从捆扎在腰带上的小包中取出一把小刀插在离他们有些距离的粗土上。在半精灵女性做这些事的时候,萨米尔和里德对视一眼,他们并不是对同伴的话有什么意见,但作为遗都人,德鲁伊与影舞者总是对不属于自己圈定范围内的人抱有合理的警惕。这倒不是说诗人涉世不深或是她太过轻易相信别人,正是因为诗人处世谨慎,才会使得她对自己认定的人格外上心,即使她自己从不把这些说出来。
等到诗人处理完战蜥人时,金发的德鲁伊已经不见踪影,但一只之前从未出现过的猫头鹰稳当地停在骆驼上,这让诗人忍不住笑起来。
“怎么不变个威风一点的,比如猎隼什么的。”
面对朋友的调笑,德鲁伊倒也没有跳起来啄她,好视力的枭扭转他的头,盯着诗人看了一会儿,最终在诗人坦荡的目光下抖抖翅膀向天空飞去。枭在某些世界中被称为“恶声鸟”或“报丧鸟”,据说是因为它们能闻到将死之人所散发出的腐朽气味,这气味像是燃烧的香,只不过现世的人无法感知,如黑夜中的灯火一般,艾瑞克的使者会循着味道前来,带走新鲜茫然的灵魂——如此这般的说法来自暗夜城小商贩出售的话本,是之前举办祭典时从温斯蒂大陆的某个小岛传来的。类似的说法有许多,主体也可能进行替换,但毋庸置疑的是,猫头鹰的确是黑夜中的好猎手。
很快,萨米尔就找到了他们该前进的方向。
里德没花什么心思就认出化形后的德鲁伊给出的信号,影舞者和诗人朝东北方赶去。此时他们已将原本的任务抛在脑后,获取土壤对于雇佣兵来说已经不再是主要目标。随着他们的深入,荒鹫和战蜥人也变得多起来,考虑到过去的交情,诗人暂且用弓箭帮北荒盗匪们解决了一些困难。可疑问已在她心中生根发芽,即使不是土生土长的遗都人,往来的客商旅人也多多少少对混乱之都有着大体上的认识。沙卡•艾菲力诺作为城中势力最大的三个帮派之一,作为构成主体的战蜥人有着惊人的手段,他们凭借自身的优势在遗都打下自己的地盘,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不会主动去招惹。尽管柯洛•格利泽并没有对奇诺娅透露太多关于过于私人的信息,从之前的相处中也可以看出她并不是想一出是一出、出于冲动去做什么事的人。对于这样一个算得上盘根错节的组织,要么实在时运不济,走夜路时恰好遇到,要么……
“……什么味道!”
里德和奇诺娅几乎是立刻就停下,突如其来的恶臭打断了诗人的思考,她握住武器往恶臭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个在发绳上扎着浅色羽毛的男性正在同战蜥人苦战,他们身边已经躺着好几个被熏晕的荒鹫成员。
“那是‘恶臭’沙洛克•矛尖尾。”里德捂着鼻子向诗人说明,战蜥人的诨名很能体现出他的特征,他对面仅剩的那个荒鹫成员也处在晕倒的边缘。
就在他们观望时,沙洛克挥舞着长枪向人类戳刺。说他的武器是长枪也不准确,沙洛克手中的长枪和奇诺娅曾在琴•月聆手中看过的不一样,和前议员精铁制的武器相比,战蜥人的稍显原始,但威力仍然不小。和他对战的人类明显没有多余的力气对抗,只勉强用指虎抵挡,照这个趋势看来,人类很快就会落败。
嗖——
远方射来的箭矢逼得沙洛克倒退一步,在片刻间,他放松下压的力量,处于弱势的荒鹫成员立刻上前一步,在错开枪尖的同时就地一滚,避开了战蜥人的下劈,脱离中心战圈到了相对安全的位置。
他回过头,看向援助到来的方向,这一动作让站在稍远处的两人看到了他脸上的刺青。
“……他叫什么来着?”里德抽出武器,他只觉得这人实在眼熟,好像是个地位不低的人。
奇诺娅从背后的箭筒中抽出箭,再次张开弓:“不知道,我眼里只有笔友。”
和诗人放开弓弦同时,影舞者潜入阴影中,此时天要亮未亮,事物周围环绕着朦胧的光,但这对老练的冒险者来说足够了。
咚唦。
荒鹫的干部脚下一个趔趄,他险些被突然出现的冒险者绊倒,凑巧的是,这一动作让他躲过来自后方的袭击,沙洛克粗壮有力的尾巴扫来,如果不是他重心不稳差点摔倒,未防范的攻击足够将他击飞。平衡被打破带来的眩晕和恶臭终于压垮他,干部右腿一软,就这样跪在地上干呕起来。
“你在——看哪里!”
先前站在远处放冷箭的诗人终于丢下长弓加入战圈。冒险中的战斗让她了解到力量和灵巧的重要,她并未像其他战士一样身着重甲手持护盾,相反,她坚持着自己身为诗人的装束,仅在外衣下系一层软甲,并佩戴足够重量,能够顺着力道斩下敌人头颅的长剑。现在,她握着剑,向沙洛克冲去。地形与稍高的个头给了她优势,半精灵借着这股势头劈砍向战蜥人的腰部,不论是对于人类还是战蜥人,这都是个必须防范的位置。可战蜥人的身形和他所持武器的长度与特性都阻碍了他的行动,沙洛克未能做到完全的防护,他试图将武器插入沙子里稳住自己,却没有料到诗人的长剑将枪杆拦腰截断。半精灵抓住这个瞬间,抬脚踢向对手应当是腿胫骨的部位,动作见效了,沙洛克跌向一边,就在诗人因不明确战蜥人的心脏位置,而抬起剑准备贯穿敌人喉咙时,背部受到的拍击让她往前倾倒。仍旧是沙洛克的尾巴,半精灵很快往前翻了个跟头,以躲避对方可能会出现的动作,她的判断是正确的,有东西擦着她的头顶过去,是沙洛克的爪。
奇诺娅下蹲一些为自己的助跑做准备,接着她凭借着另一半血脉带给她的轻盈跃起,在预感自己即将落下时,她以腰为中心使力,扭转下身用力朝对手踢去。半精灵的双腿在半空中划了个圆弧,第一脚踢中沙洛克的头部,第二脚踢中沙洛克的颈椎,长剑在她被迫翻滚时就已经丢在地上,落地后的诗人抽出柯洛•格利泽赠予的有着博特乐神徽的弯刀,再次劈砍向沙洛克。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失去武器的战蜥人用上最原始的方式进行攻击,被半精灵轻易闪过。已经平复下来的荒鹫干部也强忍着加入战斗,在两个人的协力下,沙洛克被摁着脖颈面朝下趴在沙子上,他不停地摆动自己的四肢和尾巴,这并没有为他带来什么逃脱的希望。
兴许是通过博特乐神徽认出帮助自己的冒险者,也可能是他还记得快三年前的战斗,干部对奇诺娅喊道:“柯洛被他们带进了巢穴里头!”
诗人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荒鹫的干部就已经抬起手臂,将指虎的尖刃对准沙洛克的脑袋。
“等等!”
在半精灵来得及作出反应之前,干部就已经被架着站起来,被荒鹫的人抬走并叫醒的里德将手臂搭在干部肩上,他不经意地看了诗人一眼,接着拖着干部走到一边。
“请安静一些,我有些话想问您。”奇诺娅以膝盖为着力点,用上全身的力量压制住沙洛克•矛尖尾,她的手死死摁在对方脑后。
来自荒漠的生物啸叫着,和之前那些战蜥人一样,“恶臭”的口中只吐露出诗人听不懂的词句,这让诗人渐渐失去耐心。
“夜幕中的灯火亮起
明亮如河流涌动
那是地上的乐园,是人世的极乐
乳香混合着精油气味
血般红艳的酒
盛放在黄金杯盏
而那劝酒的人啊
她的眼眸如同天上繁星
来一杯吧,再来一杯
抛开烦恼,丢下昨日与明日
这里是地上的乐园,是人世的极乐”
值得庆幸的是,迷魂曲对沙洛克起了效果,他的挣扎渐渐失去气力,眼睛里也不再充满愤怒的光。诗人逐渐放开手上的钳制,甚至扶起对方:
“可以请您告诉我,沙卡•艾菲力诺怎么和荒鹫发生冲突了吗?”
沙洛克偏过头看着半精灵,女诗人的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这笑容似乎让他安下心,他相信诗人对他是友好的。
“他们,嘶,闯进洞穴,嘶——”
“明明是你们先打伤我们的人的!”
之前被里德拉到一边的干部重新走到诗人和战蜥人身边,他很不满敌人的说辞,诗人并没有分出注意去关注他,而是继续问询:
“那么,可以请您告诉我,那个荒鹫的女首领,就是被带进巢穴的那个,会被怎么样吗?”诗人让声音尽量柔软,她不希望迷魂曲因为外部的打扰而失效,何况一个肯说通用语的战蜥人实在是个不错的消息来源,“您会告诉我的,对吗?”
在沙洛克回答之前,荒鹫的干部就打断道:“他们的女王打算对柯洛不利,她现在一定十分危险。”
“我在请教这位先生!”
里德咧嘴一笑,他很配合地再次架走干部,并开始闲聊。虽然十分不情愿,脸上有着刺青的男人还是只能配合着影舞者的表演,尽管他是想视而不见,并尽力阻止诗人的问话。
“才没有,嘶,把那个人类带进巢穴,嘶——”
“女王才是,嘶,有危险,自己找到了路,嘶——”
沙洛克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意思却十分明确。在他看来,是荒鹫朝沙卡•艾菲力诺发起攻击,而荒鹫的女首领,奇诺娅的笔友柯洛•格利泽,带领着人闯进战蜥人的巢穴,打算对他们的女王不利。
“我们怎样才能进入巢穴找到那个女首领呢?求求您告诉我,我现在能指望的可就只有您了。”
“在沙丘的阴影里……隐藏着地穴的入口……”
“十分感谢,”诗人的声音轻轻的,“请您睡去吧。”
得到想要信息的半精灵没有就此结果沙洛克的性命,她照旧取下粗绳,将陷入沉眠的战蜥人绑起来。这次,她不再担心自己的动作或声音会使迷魂曲失去效力,直接将对方拖到离荒鹫成员稍远的地方, 然后在更远处插上一把小刀。
荒鹫的干部对奇诺娅的决定很有些不满,他仍然坚持应对沙洛克•矛尖尾这样的危险分子应斩草除根。
“现在更应该集中精力去找柯洛,先生,”诗人现在的声音和刚才的已经不一样,像是热腾腾的甜酒被放在屋外冻上一晚,“就像您说的一样,情况紧急,得赶快救她出来。”
“虽然不知道你们和那群蜥蜴人到底有什么过节,但我们只管找柯洛,荒鹫的问题荒鹫自己解决。”
里德这话说得有些重,荒鹫的干部明白他不能对这群路过的冒险者要求更多,也就不再多说,只是他仍在对沙洛克处置的问题上挣扎。
“要是这家伙等会儿醒过来可怎么办,我不想一边找柯洛一边还要对付他。”
“您放心好了,”诗人骑上骆驼,“我对迷魂曲还是有些自信的。”
中了迷魂曲的人不会说谎。
正如沙洛克所说,荒鹫和冒险者们在东北方沙丘的阴影里找到了战蜥人巢穴的入口,萨米尔曾在这一片地区的天空中逡巡,阴影遮挡住他的视线,德鲁伊没有获得有效的信息。
“说到洞,感觉就该还有一个出口,”萨米尔解除变化,稳稳当当地站在同伴身边,“能找到吗?”
“这一片是没有的,”奇诺娅作出个手势,指向已经进入洞穴的荒鹫干部,“短时间内怕是找不到了。”
他们进入洞穴。
和地下迷宫比起来,战蜥人的大本营显得有生气许多,这也意味着这里充斥着类似“恶臭”身上所散发出的味道。半精灵从没有碰见过类似的情况,但如果一定要形容,她会选择“各式各样的垃圾堆积后腐烂发霉”这个形容。在之前和沙洛克•矛尖尾的战斗中,女诗人一直强忍着恶心,现在,她终于受不住了。半精灵拧开装水的皮囊,用水将随身携带的手巾打湿并将其蒙在脸上。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女诗人扯住了同伴们的衣服边儿,将多余的湿手巾递给了他们。
“哎呀,不要用我的衣服擦手嘛。”萨米尔接过手巾,却没想到被诗人用更大的力气往后拉去。
“只怕是荒鹫带着人主动挑事,”女诗人凑在他耳边说,“情况不对就扯呼。”
不用诗人说明,德鲁伊也大致能猜到,打杀的声音从洞穴更深处传来,荒鹫的人怕是来了不少。
德鲁伊用稍大一点的声音回答:“这也掩盖不了你用我的衣服擦手的事实。”
手中的火把并没有给探索者们带来温暖与安心,相反,它的光芒照出的东西无一不显示出战蜥人与他们的区别。脚下的路湿滑泥泞,不去想那里可能存在的东西反倒有益身心健康。毫无疑问的,这个洞穴作为战蜥人的根据地,经过许多年的打磨,洞穴的角落里堆满了物品,诗人用长剑挑开过一堆,多是些铁制品,在半精灵或人类眼里,它们更像是废品。
他们很快就碰到岔道,这让诗人在内心感叹自己的失态——她应该更详细的询问沙洛克,最好让他在地上画一幅简单的路线图。可惜她当时想着柯洛,旁边还有荒鹫的干部盯着,如果再冷静一些,她是能更仔细的。
干部对着左、中、右三条岔道迟疑了一会儿,接着他往中间走去。冒险者们停顿片刻,选择了左边的岔道。和他们刚刚探索过的部分一样,这里同样经过精心打磨,只是越往后走,战蜥人的尸体就越多,但道路更深处并没有传来更多战斗的声音。影舞者推测也许是前面的打斗已经平息,因为就状况来看,这一部分的战蜥人无疑遭遇了失败。
“哎,来都来了,”萨米尔叹气,“再走走吧。”
在跨过最后一个战蜥人的尸体后,他们来到一个和人类房间差不多的大洞,地上铺满稻草,这里明显是拿来储存什么东西的。
“这是……蛋?”
说这话倒不是因为诗人突然失智,认不出眼前破碎的到底是什么。不怪她,对于在场的三人来说,第一次看见战蜥人的蛋都会是这么个反应。只要活在遗都,多少都会和沙卡•艾菲力诺或蛇鼠一窝打些交道、有直接或间接的接触,但能活着看到战蜥人的蛋的人却十分稀少,冒险者们或许是第一批。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无疑是一场惨剧,只是这情景的意义有些难以传达到站在洞穴里的人类和半精灵心里。
“原来真的是卵生的……”
一句低语落下,惊醒站在大洞门口的三人。在诗人火把的照耀下,德鲁伊蹲下身仔细检查那些蛋的状况,他小心地捡起一片破碎的蛋壳,又拨开落在其他破碎的蛋上的稻草。
“这些蛋是被打碎的。”他说。
原本饱满的蛋只留下碎壳或留在残存碎片里的粘液,内容物流了一地,稻草堆也沾上那些粘液,变得黏糊糊,像是被油搓在一起。
是荒鹫干的。
“走吧,我们换条路,”萨米尔皱起眉头,对于一个种族来说,孩童或婴儿被大量屠戮是十分严峻的,做出这类事的人连暴徒都会瞧不起。德鲁伊站起来,准备往回走,却发现自己的同伴有些不对劲。
“奇诺娅,”被叫住名字的诗人毫无反应,“你怎么脸色不太好?”
半精灵内心的疑问从看到沙洛克•矛尖尾后就在不断翻滚,在太多荒鹫成员都出现在附近时,在荒鹫的干部慌慌张张地打断她时,在越来越寂静的洞窟里行走时。当听到柯洛•格利泽被带进敌人的巢穴时,女诗人并没有想太多,她的笔友被带走了,那她就把她带回来。在往常的交流中,诗人从来不问关于荒鹫的问题,对方也不提,这是她们之间一条清楚的界限。奇诺娅很能理解作为荒鹫首领的柯洛,她们所看见的东西是不同的,但不知不觉中,她还是对柯洛敞开了一些门,所以她才会在两年间不间断地向对方写信,并邀请荒鹫首领去暗月城。对于我行我素的半精灵来说,这已经算是相当上心。诗人以为对方和自己有着同样的心思,都把对方当做难得的友人,而今天,这友人带领部下袭击了自己所在城市的帮派之一,原本微妙的平衡被打破,新的浪潮卷来,如果不是诗人想和同伴更多些接触,提出野宿,她甚至不会知道这一切。
半精灵没有正面回应德鲁伊的关心,她恍惚地说出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原来是我会错意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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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4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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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诺娅坐在自己房间的凳子上,握着笔,面对眼前空白的信纸一筹莫展。
这是个半精灵,她在菲薇艾诺出生,后来作为吟游诗人辗转踏上旅途前往无名之城——现在改叫暗月城了,随后,她追随着冒险时的队长来到遗都,并结识一生的友人。几个月之前,她告别朋友再次前往暗月城,同冒险者同伴一起结束一场损伤惨重的危机。这次危机由悲荒遗孤引起,一个名叫琴•月聆的半精灵作为议员潜入暗月城,在时机成熟时,她刺杀了市长,然后在城市的中央公园布下法阵,与此同时,她的同伴,其他的悲荒遗孤则在城市的各个区展开行动而。在此之前,他们都曾是被托以重任,前往各个世界种植门的冒险者。
“……也许德莫拉商会的人会趁议员换届的机会,大量抢占席位,增强自己的力量,到那个时候——”
半精灵诗人停下手中的笔,抓住纸揉成一团,随手抛向身后,这团纸幸运地落在她床上,没有混进散落在地上的杂物里,不过它们终归是要被扫进火堆的。
这个时候,日头已经偏西,正午刺眼的白光已经溶成黄澄澄的腌蛋黄,半个埋进沙子里。落日的余晖有些黯淡,渐渐熄下去的光对于半精灵来说有些不足够,尽管另一半血带给她较为优秀的夜视能力,但摸黑写字实在不好,况且她也不知怎么和柯洛•格利泽讲述她在暗月城的经历。柯洛•格利泽是荒鹫的首领,主要在北荒活动。奇诺娅在护送商队的过程中与她结识,在经过抢劫与反抢劫后,他们同荒鹫结下盟约。作为信物,镶有博特乐神徽的弯刀被诗人佩戴,这把刀在冒险中帮了诗人不少忙。
就在奇诺娅再次对着空白的信纸发愁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黑暗从房屋缝隙的角落里钻出来,一点点啃咬掉残存的光,直到蜡烛燃起,照亮小片空间。
她再次展开对方寄来的信,那上面只写了些家常,也许是经过一两年的交流,最初只言片语的荒鹫首领也开始写自己的生活,但那通常都是寻常话。柯洛十分细心,诗人无法从她的字句里判断对方现在身处何处,正在做什么。
时间已经晚了,遗都的日落在不知不觉中结束,奇诺娅强迫自己从桌子前离开,第二天她将作为雇佣兵出发,现在该养精蓄锐。
第二天很快到来,诗人在约定的地点与伙伴顺利碰头。
“那么,哪一个好?”萨米尔站在酒馆外的任务板前态度闲适,就像他挑选的不是接下来要进行的任务,而是商贩贩售的零碎小东西。
里德抬起手随意指了一下:“北荒这个不错,利耶不是回北荒了吗,说不定可以碰见。”
“我倒觉得仙人掌的任务可以试一试,”奇诺娅从上往下扫视着,“说不定和水源有点关系,之前唐吉坷德也说过,遗都没水不行。”
这话有道理,不仅是水源的问题,这些日子遗都的“门”也不太稳定,兴许不久之后就会有影响遗都安稳的大事发生。但未来总是不可预测,现下他们能做的也只是尽量找到可供使用的水源,中央水井可能撑不了太久。
“那么就去吧,偶尔做些轻松的活也不错。”里德这样作了决定。在任务定下之后,佣兵们就动身前往发布任务的植物学家家中。任务发布人的住地有些远,他们往遗都的西南走了好一会儿才到,是座和居民区隔了段距离的民宅。那位植物学家对他们的到来很是欢迎,他兴高采烈地打开门,挥舞着双手将佣兵们迎入屋内。
“实在不好意思,家里有些乱……”植物学家灵活地穿过书堆与书堆的夹缝,然后轻巧地在散落的书本里落脚,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可能得益于他那瘦弱的体型。
“他真的给得出佣金吗?”萨米尔环视周围,最后将视线落在对方那打着补丁的袍子上。
奇诺娅以同样的小声回应:“他会给的。”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十分贫穷的植物学家已经搬开了地上的书,清理出一小片空地,在他的热情招待下,佣兵们坐在了地上。
“那……您需要我们去调查什么呢?”萨米尔问道。
“是这样的,你们知道遗都南边有一片小规模的仙人掌丛吧?”他兴致勃勃地开始说道,“身为遗都人,从我们的祖先开始就有使用仙人掌肉质茎叶和果实的习惯…………”
接下来是一段冗长沉闷的解说,他们都没怎么认真听。
“之前,蛇鼠一窝的人把仙人掌酒带去暗月城, 据说也获得了广泛好评,再加上最近不少地方也开始流行养殖小型的仙人掌…………”
“增加一些人工种植的仙人掌,对遗都的将来一定会大有裨益!”
“所以为什么遗都南方会有仙人掌,而北边没有,我准备针对这点进行深入的调查!”
“嗯……嗯,”萨米尔点了点头,“南边有地下水吧……”
“不不不,”萨米尔的猜想很快被否定,“遗都的水源是从北边拉多郎湖而来的地下暗河,如果南方有水,北方也一定会有,气候上也没有太大差异,所以两边的区别一定是在土壤上!”
“那我们要做的是?”
“我希望你们能够去遗都北边,取回那里的土壤样本交给我分析。”
“有更具体的位置吗?北边可太宽泛了。”诗人追问。
“从遗都的中轴线向北两公里,向左右每隔一公里取一次,范围的话……总共十公里就差不多了吧。”
不擅长辨认方向的半精灵诗人决定把范围的划分交给同伴们。
“土的保存有什么要求吗?还是直接兜回来就行?”
“啊,说道这个……”
他起身从抽屉里拿来一些袋子,交代佣兵们将取得的土样放在里面,扎好口,还要用炭笔标上取得的地点。此外,他还预付了50金币,剩下的等任务完成后再支付。
在萨米尔的提议下,他们在市场找人租了骆驼,并付了一人10金的押金。在路途中,两位遗都本地人向奇诺娅介绍遗都北部的状况,尽管有之前的佣兵经历,但诗人对坎维的了解仍然不够。
“商人时不少,不过他们一般会走中轴线……”
阳光从头顶直射,他们骑在骆驼上,每个人都裹着长袍,这让他们避免晒伤。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佣兵们来到预定地点。
“就是这里。”里德说。
他们翻身下了骆驼,中轴线上的土地看起来还算可以,但再往远望,就会发现土地渐渐向沙过渡,更远些的地方是完全的沙子。
“我们来猜猜看,”萨米尔随意地说,仿佛顺口提起“这下面会不会有沙虫呢?”
“你把头埋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诗人回答。
“谢谢,我们还是留点悬念吧,这样比较有意思。”
在两个半精灵吵嘴的时候,里德默不作声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硬币,他将这扁圆形的东西抛起又接住,然后说:“先往西吧。”
接下来就是枯燥的土壤收集过程,炭笔在布上较难着色,佣兵们不得不花费时间来处理这一问题,最后诗人实在不耐烦了,她掏出简易墨瓶,让笔头蘸上墨水,然后大刺刺地在布面上标注地点,丑是丑了点,清楚就好。
等西边的土壤全都收集完,三人小队回到中轴线上,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现在怎么办,先回去?”萨米尔抬起手掂了掂手中装有土壤的布袋,里德已经将布袋安置在骆驼上。
“我们可以留在这里,看看星星。”女诗人格外不着调的说。
萨米尔也将沉甸甸的布袋安置在骆驼上,他伸出手抹下额头上的汗:“在家边上扎帐篷,听上去格外心酸啊。”
“我听到拉玛的低语,今夜也许不会平静……”信奉预言者的诗人用上她那种轻飘飘的语调,“何况我们也很久没有一起看星星。”
后面的话多半才是真的,奥菲克的冒险带来的影响仍未散去,偶尔,半精灵还会在梦里见到逐渐融化的德鲁伊和悄无声息逝去的影舞者人类,那句虚伪的誓言还会回响在耳边: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她从未将这些对同伴提起,也许是之后的某一天,但不是现在。
“……真没办法,”萨米尔抓抓头发,“那就生火堆吧。”
今晚他们决定留下。
萨米尔是第一个守夜的,开始时一切正常,直到声音打破夜晚的宁静,听音辨位的话,大概是猛禽从东边飞来,往遗都的方向去。这声音本来就足够明显,再加上他们之前和荒鹫打过交道,不由更加注意。
“奇诺娅,快醒醒。”萨米尔摇晃着靠着骆驼的诗人,他的动作没有丝毫顾虑,“你鸟呢?”
“……上次柯洛来,跟着柯洛走了。”女诗人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怎么?”
“我们可能得去东边看看。”
奇诺娅点点头,然后叫醒了里德,在很快地处理掉留宿的痕迹后,他们朝东边赶路。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他们身后有了夜明的迹象。
“萨米尔。”半精灵诗人叫住同伴,她转头示意。
半精灵德鲁伊也看向同样的方向;“我也听见了。”
就在不远处的一个沙丘后,传来交战的声音。他们很快下骆驼,小心翼翼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行走,注意不发出任何声音。接着逐渐亮起来的光,他们发现交战的两拨人里,有一些穿着他们相当熟悉的、带有荒鹫风格的服饰。荒鹫的人总会将羽毛绑在挂饰上,或是随着流苏垂下来,或是干脆插在头发里或耳后。而另一方则是遗都原住民的里德和萨米尔更熟悉的,沙卡•艾菲力诺的战蜥人,他们有着蜥蜴的脑袋和粗壮的尾巴,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恶臭,这景象对菲薇艾诺来的女诗人来说还是头一次。
都算得上是老朋友了。
奇诺娅扫视一圈,没有在这些零散的人里发现她的笔友,柯洛•格利泽。
“我们怎么办,要打吗?”
旅团和荒鹫曾是名义上的盟友关系,但旅团已经撤出遗都,这份关系的存续就成了问题,尽管没人挑明,但荒鹫大概是当盟约不再存在。
就在他们思索的空档,对面的战蜥人已经砍死了一个荒鹫的成员。
情况变得紧急起来,和本没有龃龉的沙卡•艾菲力诺结下梁子也实在多余,让他们停手才是首要。
“月亮升上来
她的倒影投在水里
银色的光辉是桥梁
通往梦的王国
来吧,来吧
触碰水面,推开门扉
平静将你我包裹
来吧,来吧
投身其中,沉浸其中
白羽小船,带你前往
梦的王国”
这歌唱的有些迟了,一个战蜥人在诗人开口之前就发现了她,他冲同伴喊了些什么,诗人凭借天生的好听力只分辨出“黑晶石”这个词。随后那个战蜥人便跑了,诗人连射箭都来不及。
“也不算没有收获。”萨米尔拿出长绳,将被摇篮曲催眠的战蜥人一个个捆起来,他像是不放心似的,打了好几个结。
接下来的工作明朗起来,佣兵们分成两拨,分别盘问战蜥人和荒鹫的成员。从荒鹫成员口中得知,他们是跟着柯洛来这一代“做生意”时受到了战蜥人的突袭。
战蜥人那边则复杂一些,他们并不讲通用语,而是说龙语。诗人从没接触过这方面,菲薇艾诺那些学识高深的精灵们也许会有些研究,比如她曾经的队友鲁诺莱亚,但半精灵自己可完全不行。她半路出家当上诗人,尽管也能解读文字,那些过于古老和高深的语言对她还是难了些,但要说起流言传说,她就擅长多了。最后,战蜥人交给了曾跟着精灵生活过的萨米尔。战蜥人对德鲁伊十分不友好,他们恶狠狠地等着他,说这些听不懂的话,偶尔有几个可以辨认的词,也都是“荒鹫”“走狗”“不会让你发现”之类的词,可见别种语言的入门通常从脏话粗口开始。
“你们之前和战蜥人打过交道?”萨米尔问道。
“没有,他们可能以为我们是哪来的商队吧。”
那还真是巧了,诗人没将这个想法说出来。
“夜里那只鸟是你们放的吗?”萨米尔想起他注意到的异动。
出乎意料的是,荒鹫的成员们面面相觑,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时,女诗人插入谈话:“柯洛呢?”
“打着打着就散了,甚至连声音都不见了,我们也奇怪是怎么回事……”
线索到这里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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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丽蒂亚再次整理自己的行装,方才的地震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她即将踏上战场,面对未知的危险,谨慎些总没有坏处。
诸神神殿位于暗月城的北面,整个城市北高南低的位置使得站在神殿区的人有办法勉强看见较南的地方发生了什么。尽管有神殿的高墙阻挡,但瑞图宁的信者还是找到了一个能够远眺的地方,刮得人骨头疼的寒风从中央公园的方向往山上吹,雅丽蒂亚不得不伸手拢了拢厚重且带着毛边的兜帽——这是那个雪精灵硬给她罩上的。瑞图宁在上,她并不是不感谢沃玛兹牧师的善心,可要她对过去曾残忍杀死春之女神的严冬之父毫无芥蒂实在太难,可宽恕者自己都已表示原谅,虔诚的信徒便不好再发作什么,更何况那佩戴着雾凇圣徽的牧师到底还是个精灵……
雅丽蒂亚向城市南方看去,纵然暗月城没有白天一说,即使东南方与西南方就距离来说实在不算近,精灵天生的好视力帮了她的忙,她看见本该是城市一部分的土地在不可抗拒的力量下缓缓滑入星海,要是离得够近,她也许还能听见那两块土地上的居民痛苦而绝望的尖叫。
“愿瑞图宁女神宽恕……”
雅丽蒂亚合上手祈祷,她悲悯无辜者,他们被迫卷入与己身无关的战斗;她抚慰抵抗恶的战士,他们为驱走寒冬、让春日重回而献身;她同情悲荒遗孤,怀抱着无法实现的愿景在理想中溺死。她会引导他们回到正确的道路上,瑞图宁的怀抱向每个人敞开,那位宽厚的女神将无私地赐予他们新生。
结束祷告后,雅丽蒂亚坚定自己的脚步,向城市南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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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游诗人站在楼顶,她已经用掉了半筒箭,而那只寒冰凝结的肢体还没有半点要燃烧的迹象。
实在是太冷了。
被简易投石车投掷出去的动物油几(乎是片刻间就冻结成坚硬的冰块,它的硬度着实叫人吃惊。有几次卫队的箭成功点燃了小片火焰,可那一点用也没有,在火焰来得及烧起之前,低温就又冻住了火焰。同奇诺娅在一起的另外两人没有一个是从深林来的,他们同样不知所措,事实上,卫队里恐怕还没来得及迎接来自深林的定居者,那里的“门”才刚开不久。冒险者作为佣兵在坎维活动时遇见过类似的现象,夜晚的沙漠十分寒冷,滞留在沙漠中的旅人通常会围在篝火旁取暖,这还不够,他们得裹上厚厚的毛毯,背靠着自己的骆驼才能不被冻僵。当然,如果有能力搭起帐篷,就用不着那么麻烦。有时候,商队会在帐篷周围插上绑着火把的木棍,这对于荒漠中的危险生物是很好的震慑,但在寒冷的夜晚,当扫过沙丘的风太强,强到熄灭火焰,第二天负责收拾的人就会在火把那浸了油的布条上找到油凝固后形成的白色膏体。在少有的几次稳当护送中,诗人曾见过凝固后的油,那与现在完全不是一个情况。
“我们得找几个兀烈卡卡的牧师,”诗人松下拉满的弓,她转头看着之前那个红发森精灵,“这样的攻击还比不过最无害的虫子叮一口。”
精灵卫队成员摇了摇头,她露出困难的神色:“天炎的范围和威力都太大了,而这里是居民区……”
“居民区?”奇诺娅皱起眉头,她试探地问道,“居民没有撤去北部神殿区吗?”
回应她的是卫队成员尴尬的沉默,半精灵吟游诗人压下一阵突然的笑,她的喉头滚动了几下,但最终,诗人决定什么也不说。拉玛在上,诗人想,连里兹的市民都知道在内乱时关好门窗躲在家里。
“我去找卫队队长,”诗人最终下了决断,“这事情非解决不可。”
不再等待回话,某种程度上相当特立独行的诗人通过阶梯到了地面。再同他们讲也不会有什么解决方法,而即使不使用天炎,冰结躯体也太过危险,很难说下一次的攻击会不会落到暗月城居民的房屋上。
“这很难,女士。”卫队队长这样回答,“有很多居民不愿意到神殿区避难,他们宁愿待在屋里。”
“那恐怕您得采取一些强制手段,先生。”诗人回答,“原谅我粗浅的言辞,但我想没人愿意体会被巨大的手掌或脚碾成泥的感觉。”
“恐怕那将会非常不适宜,”卫队队长露出一个苦笑,“我并不是没有尝试。”
奇诺娅并不是不能理解对方的回答,总会有人抱着侥幸的心理,也许这厄运不会落到我头上,也许我恰好能躲过这一次;有的则是舍不得自己的财产,站在他人的境地上讲,钱可以再挣、物品损失了可以再买,可对于当事者本人来说,明白道理和做到就是两回事了。倒也有人想要在混乱中求得一条生路,可现下的战场和平日里充满活力的城市相差太远,这样的反差使得恐惧被加倍放大,毫不留情地夺去了求生者的体力和精神力。
“……它来了!”
就在女诗人和城市卫队队长交流的时候,冰结躯体中的一个已经朝城市卫队所在的方向走来。在来得及反应之前,一座房屋就被巨大的脚掌毫不留情地踩碎,时间似乎在这一瞬停止了片刻,随后就像潮水上涌一样,嘈杂迸发,数不清的箭从屋顶射向目标,它们杂乱无章却目的集中,那脚几乎就要停止了。
“收队!收队!”卫队队长大叫,他的手随着话语挥上挥下,“一列、四列继续攻击,剩下的帮助撤离居民!往北方的神殿去!”
“看来不这样做不行了,”这位有着棕色卷发的人回过头来对着诗人,“能再次请您帮忙吗?请牵制住那东西,时间拖得越久越好。”
在诗人来得及答复之前,他就已经将自己投进手头上的工作里,很快,一队全副武装的战士就来到了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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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诺娅再次睁开眼睛,她所见的仍是陌生的天花板。
“日安。”
半精灵吟游诗人转过头,声音的主人是位精灵,她正侧着身子照料诗人的腹部和腰侧的伤口,那是在和琴•月聆的对决中留下的。本就只做了应急处置的切口在战斗中再次被撕扯开,渗出又凝结的血块被细心清理,带着春之女神治愈力量的清泉洗涤着伤口里的织物纤维和杂物,平心而论,这实在不什么适合让牧师来处理而是应该交给医者,但这位女士就是如此冷静稳重。
这位瑞图宁牧师——依据她绿色的衣装及泉水来判断——有着深褐色的长发,她侧着头,再加上头发的遮挡,这使得诗人无法看见对方的眼睛。等到对方将缠绕的纱布打出一个漂亮的结、回过头,半精灵才和她对上眼。
那是春天的绿色。
“请允许我陈述感谢。”诗人撑起自己,她朝对方低下头,“原谅我的无礼,现下的状态我没法对您行礼。”
“帮助处于困境中的人是我应做的,”对面的牧师极快地弯了下嘴角,“我只是遵循瑞图宁女神的旨意。”
随后她姿态优雅地站起来,动作行云流水,柔软的发尾划出流丽的弧度,这是位受到良好教育的人。瑞图宁牧师伸出手指了指放置在奇诺娅枕旁的一叠衣物:“请穿上这些吧,您原本的衣物怕是已经无法使用。”
那是城市卫队的队员制服,应当是匆忙间找不到能够替代的物品,才不得不在紧急中将卫队制服拿给冒险者使用。在说完该说的之后,瑞图宁牧师便掀开门帘离开帐篷。
雅丽蒂亚走出临时搭建的帐篷,浸泡在冰冷的空气里。方才的半精灵是由卫队队员抬来的,如果不是因为她腰腹的伤口实在严重,再加上城市卫队的拜托,瑞图宁的牧师是断不会照料她如此久,还有很多伤者等着她伸出手拯救,半精灵并不值得她花费太多时间。来自菲薇艾诺的精灵脑子里还想着兰蒂尼亚,就在不久之前,她遗憾地得知那位让她的心脏再次跳动,想要耗费上一整天为其描绘画像的悲荒遗孤已经在艾瑞克的指引下踏上了彼岸。
怎么可以呢?目睹她终结的应当是我,我才是那个为她献上终末的祝福,引领她回到瑞图宁女神怀抱的人。
是我。
一阵风奔过街巷,使雅丽蒂亚得以从自己的思考中脱身而出。
她该继续自己的路。
“请稍等,女士。”
雅丽蒂亚回过头,站在她身后的正是刚才那个半精灵,她已经穿戴整齐,擦去脸上的血迹、换上得体服装令她看上去精神许多。此刻,半精灵走到雅丽蒂亚面前,她身后背着弓,腰间还挎着箭,实在不是诗人的打扮。
“再次感谢您,女士。”半精灵行了个夸张繁复的礼,带着浓厚的菲薇艾诺风格,这多少让雅丽蒂亚感到舒心一些。尽管眼前站着的是个半精灵,是她心爱的阿尔芒曾多次反对的人类与精灵的结合物,可她毕竟长得不错,还很有教养,虽然划过右眼的伤有些煞风景,但并不会让自己像面对之前那个严冬之父的信徒一般想转身就走。
“您多礼了。”瑞图宁的信者点点头,她不太愿意逗留过久,教养又告诉她不能显得太冷淡。
“如果您接下来打算散播春之女神的圣恩,请允许我与您同行。”有着紫色眼睛的半精灵眯着眼睛笑起来,在雅丽蒂亚来得及拒绝前,她继续,“不必太过忧心,我只同行到找到我想找的人,您也不必担心我会故意找无趣的话题闲聊,我将会是一个安静的陪同。”
后面的话是故意的,她看见了自己想掩藏起来的部分。
话说到这个份上,雅丽蒂亚也就不再好推拒,高等精灵只得点了点头,默认了对方的陪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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