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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出狱了!
(其实就搞得很敷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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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里城郊。
通常来讲,一位珂旭的信徒打定主意要做什么事情的话,他们的效率总会非常可观。是以,在芬德尔升起前往瑞里一探究竟的念头之后,短短一天过去,这一行人就已经站在了瑞里的城郊,也并不是什么特别值得惊讶的事情。
就像他们此前便已经得到的情报所说的那样,这座小镇显然已经荒废已久:三位旅人站在干燥皲裂的戈壁上,以耸立在地面、风化成不规则形状的巨石作为掩体,远远地向萧索的镇子里眺望——可以简单地看出,瑞里原本也是个具有一定规模的小镇,而现在,大多数建筑物都受到了时间与风沙的侵袭,倾颓了大半,而在这之中仅有的那些还能完整地伫立于地面上的,则或多或少都有明显的被修葺过的痕迹。“海鸥”的入住的确使这座被遗弃的鬼城多少有了些人气,但一个佣兵团的人口显然没法填满一个曾经因为水脉富集而繁荣过的小镇的规模,是以,除开最中心、或许是被整个佣兵团真正用作驻地的部分之外,城市之中其他的部分仍然显得颓败死寂。
“我们都很幸运。”里昂纳多·埃文斯说,“身手足够好,都没受伤,也没有引起另一边守卫的警惕。”
这位突然出现的沙漠精灵是在瑞里郊外当地与芬德尔一行不慎撞上的,而且实话说,整个故事的开端很不友好。双方一开始都把对方当做了“海鸥”的成员,并且迅速爆发了武力冲突——直到几分钟后,他们都意识到对方完全没有向城镇内部呼叫增援的举动为止,这场误会才算是初步解开。
此后就是相互表示歉意,并且互通姓名等一系列正常的社交流程。这位先生几乎全身都被防风斗篷遮挡,仅能从缝隙中瞥见其肤色黝黑,发梢是金色的,腰间挎着如同新月般的弯刀。他自我介绍为“国王特使”,并称他前来此处是因为朗吉尔王国方面已经注意到了“海鸥”的动向有可疑的地方,但因为牵扯众多,所以只派遣特使前来进行秘密调查。在听过艾伦叽叽喳喳讲完的“瑞图宁牧师的冤屈故事”之后,特使先生表示,鉴于在“取得‘海鸥’的犯罪证据”这一点上目标一致,那么接下来他们或许可以共同行动。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特使先生提出自己的姓氏是“埃文斯”时,艾伦很明显地做出了“见到大人物了”的反应;而在接收到对方恶狠狠地甩过来的一个警告的眼神之后,他又很乖觉地做出了“我什么也不知道”的表情——只可惜,即便作为一个诗人,他的演技也太浮夸了。
空地上剩下的三个人交换了一下无奈的眼神,最后由埃文斯先生先开了口:“别多问。”
芬德尔从善如流:“每个人都会有秘密。”
Kk也跟着耸了耸肩:“我们不是很在意和保有一些无伤大雅的秘密的人成为同伴,就像艾伦先生一样。”
“嘿!”
“我打赌‘艾伦’绝对不是你的真名。”在短短两天内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诗人混熟了的瑞图宁牧师笑着打趣,“赌十块钱,你敢答应吗?”
诗人原本气鼓鼓的样子立刻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
无视掉另外两人酝酿起的欢乐氛围,芬德尔依旧以公事公办的态度面对这位新的同伴:“而且我想我们中没人想要横生枝节。共同行动对我们都有好处。”
埃文斯先生没说话,不过从表情上来看,他也对此深以为然。
这是个双赢的局面:芬德尔一行人会获得初来乍到者所必定会缺乏的相关情报,国王特使则会在遇到冲突时多出一些可以对敌傍身的人手,同时又避免了双方在分头行动时因为沟通不畅而可能出现的互相妨碍的情况。在当事人脑子清楚的情况下,这是很容易达成共识的。
鉴于在场的几位都不具有异于常人的思维,已经在附近地区埋伏了一段时间的埃文斯先生很快便开始向他们交代一些后来者该知道的情报:“海鸥”的首领去了别的城市,至少在今天之内绝不可能回来,守备力量会因为他的离开而变得松懈,但雇佣兵们还是会以三人一组的形式定时在城区之中巡逻。至于可以令Kk脱罪的证据,特使先生会想了一下,表示在戈朗投毒案中造成损失的毒药十分特殊,原材料并不产自沙漠。如果他们能够在“海鸥” 的地盘里找到那种毒药,便可以确定罪魁祸首。
很幸运的是,这一队人之中,所有成员多少都有些支持他们爬上爬下的冒险经历,而瑞里,作为一个荒废了有一段时间的城市,它的城墙显然已经有些破败了。夯土垒砌而成的城墙由于荒漠的风沙形成了很多凹凸不平的缺口,就连最不擅长体力活的Kk也能相对轻松迅速地爬到城墙顶端去。是以入侵这座废弃后再次被启用的城市并不是很困难——埃文斯先生显然已经这么做过许多次了,这位沙漠精灵甚至已经总结出了“海鸥”成员的巡逻规律,他带领其他人躲避巡逻时熟稔得就像是回家了一样。
“这里的所有人身上都有海鸥的纹身。”走到一半的时候,Kk突然说。
“瑞里很早之前就被废弃了,这里的土地荒芜,根本没有任何出产,想要驻扎在这里,除开水源之外的一切物资都要依靠进口。”埃文斯解释,“住在这里的成本太高了,所以除了他们之外,这里没有别人在——看见那栋最高的房子了吗?那是亚兰的住处,整个城市里防守最为严密的地方。如果‘海鸥’要藏起什么东西,最可能的就是那里了。”
“那里有守卫。”芬德尔向着那栋建筑唯一的出入口眺了一会儿,得出结论。
——瑞里的建筑和大部分建造在沙漠中的房屋一样,为了规避白日里强烈的日光和夜晚中凛冽的寒风,窗子都开得很小,仅仅用来透气,所以翻窗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特使先生点了点头:“那里总是有两个人守着。要是想进去,我们得同时干掉他们两个——”他用余光瞥见了兴致勃勃地拿出鲁特琴的艾伦,于是立刻补充道,“——迅速且安静地,不然他们会呼叫增援。整个镇子里都是他们的人,我们会被困死在这里。”
诗人悻悻地收回自己的乐器,而芬德尔和Kk相互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这件事完全可以交给我们。”猎魔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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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告诉我刚刚发生了什么?”艾伦有些迷惑地问。
“外来人们‘迅速且安静地’解决了门口的两个守卫。”埃文斯以平铺直叙的语气回答,“非常利落,在好的那方面令人震惊。”
在国王特使的带领下,整个小队潜行到了目标建筑的侧面,躲在隔着三栋房子的阴影下方。特使先生认为他们应该再走近些,但Kk在这时出了声:“我觉得这个距离已经够了。”
于是芬德尔从斗篷下面拿出了弓箭。
埃文斯刚刚张口想要阻止,但森精灵搭箭引弓的速度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特使先生还没来得及伸手,箭矢带着倒钩的铁尖已经指向了距离他们稍远的那个守卫的头顶,紧接着便向着目标电射而出。在弓弦震荡的轻微余音中,瑞图宁的牧师做出了一个施法的动作;猎魔人毫不慌张地从箭囊里取了另一支箭搭在弦上;那位被瞄准的可怜守卫哼都没哼一声便像个麻袋一般地倒了下去;他的同伴尚未意识到攻击的来向,但显然也被一个生命突然消逝的事实吓了一跳,大叫起来——从她的肢体语言和口型来看是这样的的,但实际上,她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显然,她自己对此也感到困惑和强烈的恐惧,可惜她没法进行更多思考了:芬德尔的第二支箭已经到达了终点,这位女士的生命也令人遗憾地离她而去了。
此时距离森精灵取出自己的弓箭,仅仅经过了八秒。
“我说了,这件事完全可以交给我们。”芬德尔将手中的长弓再次藏回到斗篷下面去。
艾伦假装打了个寒颤:“这有点吓人了。后头那个人为什么没能叫出声来?”
“一个沉默术。”Kk回答,“消除目标周围的所有声音——有时候挺有用的一个小神术。”
“我现在非常庆幸是我先遇见你们的了。”埃文斯的语气有点阴阳怪气,芬德尔选择充耳不闻——在敌营深处和同伴起冲突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更何况,躲在暗处放箭是巡林客的基本操作,森精灵对此没有丝毫心理压力。他只是淡然地走上前去掩藏尸体与血迹,并且回收箭矢(倒不是为了重复利用,只是整支箭上都明晃晃地写着“菲薇艾诺产”,他不想留下证据)。
据埃文斯所说,“海鸥”成员会每个小时以小队的形式在路面上巡逻,但在首领不在家的情况下,这个间隔已经被"适当"地拉长了。考虑到在他们进入城市时恰巧遇到了一波定期巡视,粗略地保守估计,他们在这栋建筑里有大概四十分钟不受打扰的时间,随后还完全来得及从后方的城墙上撤离。
这个时长显然是足够的。国王特使轻易地弄开了门上的锁,因为首领本人的离去,这栋小镇中最为高大的建筑里现在空无一人——这也为搜索提供了很大的便利:他们没花多少时间就在主人的书房里发现了一个暗格。
“为什么所有的故事里反派总会把暗格藏在卧室或者书房里。”艾伦半是开心,半是抱怨地说。
暗格并不是很大,但也足够放下里面的几个瓶瓶罐罐和一厚沓文件资料。那些不透光的玻璃瓶上贴着标签,埃文斯看了一会儿,拧起了眉头,但没多说什么,只是指着其中的一个,表示这个标签上写着的是当时在戈朗被使用的毒药。他将会把这些东西带回去请神殿进行相关的检验,如果内容物没错的话,就说明当年的投毒案很可能是“海鸥”的手笔,作为无关人士,Kk的通缉将会被撤销。
“不能再次进行公审吗?”芬德尔仍然不死心地发问。
特使先生摇了摇头:“很遗憾,但在我看来,这一系列的案子都不会有公审——一切都将秘密地进行。”埃文斯将暗格里的几乎所有东西都一样样地收捡在一起,放进斗篷内侧的口袋里,说。
事主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艾伦便立刻瞪大了眼睛:“但这不公平!人们应该知道他们冤枉了好人!也应该知道‘海鸥’在这里都做了些什么!”
很难说这位没救了的诗人是在因为罪犯不会被当众宣判他们的罪行而愤怒,还是因为他将要谱写的诗歌不会有一个大快人心的结局而恼火。他看起来还想要对里昂纳多进行进一步的申辩和劝说,但在那之前,特使先生就以一声叹息打断了他:
“年轻人,这就是政治,尤其是在这片沙漠里。”沙漠精灵平缓的语气之中透露着无奈,“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够被放在阳光下讨论的——很多时候,我们承受不了那些后果。天底下是有一套规则的,可暗地里却有另一套,如果我们用我们的规则审判了他们,在珂旭看不到的角落里,他们就用另一套规则审判我们——谁也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艾伦仍旧气鼓鼓地:“为什么不把那些捣乱的家伙们都抓起来呢?”
埃文斯确实因为这过于天真的发言而笑起来了:“小少爷,您打算凭什么去抓呢?和那些胡作非为的混球们不一样,我们抓人是要讲证据的——就像这位远道而来的先生所致力于的一样。”
艾伦缩了缩脖子,显得有些害怕。Kk有点担忧地看向了非自愿被扯进话题的芬德尔,然而后者稳如泰山,注意力依旧集中在窗外是否有人靠近这一点上,就好像完全没意识到屋子里正有两个朗吉尔原住民在吵架一样。
“你不清楚这暗格里的东西牵扯到多少:除开毒药之外,剩下的还有曾经被朗吉尔禁止了的药物——过去曾经有些贵族在这里进行非法实验,后来那些实验应该是被叫停了,但在‘海鸥’来了之后它们显然已经重启:这些——”他拎起了那沓羊皮纸挥了挥,“——里面是禁药的走私地图和名单,猜猜有多少个煊赫的姓氏跟这件事有牵扯?这些文件公布出去,整个王国就是一场地震!”
更何况,逮捕和关押罪犯并进行审判也是需要大量人力物力的。朗吉尔是个沙漠中的王国,虽然与周边地区相比情况总归是好些,但归根结底,她还是由一块块物产贫瘠的沙地组成的,只能提供叫生活在上面的人勉强过活的资源的王国。比起让长期居住在国土境内的所有人都能吃饱,处理这些只能算是“锦上添花”的问题的优先度实在不高。
埃文斯没有将剩下的这些论点付诸于语言,在敌方的大本营里发起一场辩论显然不是一个很棒的想法,只可惜艾伦——一个尚还有些鲁莽的诗人——已经忘记了这一点,并且似乎打定了主意要为整件事情讨一个公道:“又或许那些办事的人只是嫌麻烦,这样尸位素餐的官员我可见了不少。”
“——难道你以为我不想这样做吗?”特使先生的语气也显得有点恼火了,“我以为我才是这个房间里最想让这些渣滓们站上法庭的人!我多想整顿朗吉尔的法律!我多想清理那群吃里扒外的贵族!我多想把这群趴在国稷上吸血的害虫挨个儿清理掉!但是我不能!就像我之前说过的,现在‘海鸥’牵扯到太多东西了,没人承受得起连锁反应!”
艾伦卡了一下, 似乎被吓住了,并且看起来很委屈。他仍然想要说话,只不过在那之前,Kk先出声打了个圆场:“呃,我想,我们不如先收拾好证据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在回去的路上详细讨论这个问题?”
他想了想之后,又补上了一句:“其实我无所谓的,我只是希望能和以前一样,在各个城市中都能自由通行。能取消掉通缉已经很好了。”
苦主已经这样表态,艾伦便也没有了继续与埃文斯争辩的理由——而且看起来他的确也不想再继续下去了。诗人立刻顺着台阶溜下来,偃旗息鼓,在接下来的一段旅途中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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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出瑞里的过程乏善可陈。甚至可以说,他们不是逃出瑞里,而是光明正大地翻墙离开的:城市后方的墙壁内侧因为有建筑物挡着,风化得没有那么严重,因此稍微难爬了一点。Kk从半中腰不慎溜下来过一次,他们花了比预计的要久的时间才离开城市内部,不过无伤大雅——因为他们全程都没有遇见城内的巡逻队。
等到了距离城镇足够远,后来者也难以追踪的戈壁上后,这个队伍中的两方决定就此作别。直到这时,艾伦面上的表情依旧显得讪讪的,就好像惹埃文斯不高兴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一样。
“‘海鸥’一定很快就会发觉出了问题,但我想得要等到亚兰回到驻地,他们才会意识到资料失窃了。”特使先生总结道,“即便如此还是事不宜迟,我将连夜赶回王都中去,向陛下汇报相关事宜。你们可以在附近的城镇稍微滞留几天,取消通缉的公告应该不日就会发往各地。”
这些话是对着同行的三个人一起说的,在这之后,他又单独转向Kk:“我很抱歉,不能在法庭上彻底清洗您的冤屈。”
瑞图宁的牧师无所谓地一摊手,笑着回答:“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其实我无所谓的。而且这件事确实听起来有非常复杂的情况。”
芬德尔也点了点头:“各有各的难处。在执行秩序与局势稳定之间取得平衡是很困难的事情。”
埃文斯困惑地又关注了一下森精灵身上的圣徽:“这句话听起来不像是一个珂旭信徒该说的。”
“总有人说我或许该向优泽祈祷。”猎魔人不甚在意,“但我只是清楚我们都不过是凡人,只能尽力做到最好。”
特使先生叹了口气:“只是尽力做到最好显然不够。这个逐渐朽坏下去的国家需要的比这些更多。”
“我还清楚事在人为,至少我们今天做的一切不会让事情更坏下去了。”面对沉闷下去的气氛,芬德尔干脆说了一个根本不好笑的笑话,“不过更多的部分,或许还是得问问兀烈卡卡神殿的意见——他们才是领导变革的专家。”
埃文斯莞尔。无论如何,他还是做了一个表示感谢的手势,随后以口哨唤来等在附近的马匹,与众人作别,向着王都的方向飞驰而去。剩下的人结伴同行,要回到他们来时的那座城镇,需要用去一天的时间赶路。
等到有了落脚的地方,艾伦立刻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声称是要把这个故事写成诗歌。然而直到一段时间后,Kk的通缉已经被解除,并且准备和芬德尔继续他们的旅途时,这首诗还是没被写完。
“但将来有一天,你们肯定会听见这首诗的!”在道别时,艾伦这样忿忿地说,“我写的诗肯定会出名到整个坎维都知道的!说不定还会通过‘门’流传到别的世界去!”两位精灵没有太当真,只是笑着应了。
不过,到他们真的从路边的诗人口中听见那个以他们俩为原型的故事为止,除开惊讶之余,他们倒也突然间想起来:在那之后,他们也再没见过里昂纳多·埃文斯。
—END—
+展开
字数:10006
真的辛苦喵企带芬这个LG跑这个本了(。
正常的思路:直接干到对方老家掀对方老底就完事儿。
LG的思路:我要走正规法律途径维护我对象的名誉权。
还有下文,大概率是日在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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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们,我自认为我姑且还算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芬德尔这么说。
这句话没有回音。
现下里,因为这位猎魔人的武力介入,绑匪与Kk的立场已经完全倒转过来:瑞图宁的牧师已经被从麻袋和绳索的束缚中解放,正在空地上别扭地活动着自己僵硬的四肢;而原本凶神恶煞、其中一人的肩上还纹着翅膀文身的大汉已经被五花大绑了起来,鼻青脸肿地跪坐在沙丘向阳面的地面上,不发一语。
自认为通情达理的猎魔人先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的两位战俘:“二位配合一些对我们大家都方便——你们隶属于哪个组织?为什么要将我的朋友从监狱中劫出来灭口?”
森精灵还是没得到哪怕一个字的回复。
对方油盐不进的态度令芬德尔头痛地叹了一口气:要是在奥伯森林,事情的进展被卡死在这一步时,树行者们可能会在经过表决之后开始对俘虏动用审讯刑罚(考虑到精灵的自由倾向,即便树行者内部明文规定过不许虐待俘虏,也肯定会有人隔三差五地打破这一条规则,何况这条规定并不存在)——可芬德尔,在精灵之中显得过于循规蹈矩了的一个异类,不知道戈朗这一地的执法层是否允许其他组织或个人动用私刑。更何况,德菲卡的树行者就算手伸得再长,也管不到沙漠中的事情,哪怕这件事跟他的朋友有关系也一样。
”不然,我们看看这两个家伙身上都带着什么吧。“终于让自己僵硬麻痹的四肢恢复过来的Kk气鼓鼓地说。
这建议立即被采纳了。即便芬德尔没有从战败者身上搜刮战利品的习惯,作为树行者的一员,这样的事情从前他也没少在队友的要求或者怂恿下干过。很快,俘虏先生们的傍身之物便一样样地陈列在了几人面前的沙地之上:他们显然没有深入沙漠的计划,摆在地上的物件里用于维生的东西只有一个才装满一般的水囊,以及两把防身用的匕首——随处可见,不带纹饰,毫无特色的那种。除此之外,倒是有一小包用油纸包好的散装火药药粉,以及几根浸过油脂的棉线,还有打火石之类的东西。
没有什么能够用来证明他们身份的凭证,但通过这些物品,至少能够证明监狱的爆炸的确出自他们的手笔。所以,芬德尔最后叹了口气,做结:“哎……聊胜于无吧。”
天色将明,东方地平的一线露出了淡淡的浅色,事情仍旧没有任何进展。
没有过类似经验的瑞图宁牧师一筹莫展,而这两位疑似帮派成员——几乎可以肯定是“海鸥”的一份子,因为只有他们才与地下水埋投毒案中官方所宣传的“犯人”有直接利益冲突,而且他们中的一个人还纹着海鸟翅膀的纹样:这表明他肯定不是这世界中的原住民,因为显然,在“沙漠世界”坎维之中是肯定见不到海鸟的——守口如瓶、拒不合作的态度也令人无从下手。无奈,Kk只得转向自己的同行者:“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芬德尔?”
森精灵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
“我们得回到城市里。”他从沙地上站起身来,向戈朗所在的方向看去,“此地有关你本人的许多误解都需要被澄清,而且……”
他示意了一下被迫在沙地上跪坐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两位悍匪。
“如果可能的话,我想我们有笔账要跟‘海鸥’的诸位好好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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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行人回到戈朗城中的时候,在各个方面都显得颇为引人注目。
没办法。不论怎样,一支队伍在上午阳光明亮的时候坦然地走在路上,其中不仅有一位毫不掩饰自己的越狱通缉犯,还有两位被绳索捆住双臂与双手、还被堵上了嘴(“既然他们不想说话,那干脆就别让他们说了。”芬德尔这么解释。)的彪形大汉时,都很难不受人瞩目。
在这一支奇特的队伍在芬德尔的带领下接近城门守卫的方向时,谁都能从那名难得全副武装了的人类青年的脸上读出先是困惑,转瞬间又变成欣喜的感情:
“哎呀,真是非常感谢您能够将投毒犯抓捕归案!”这个显然还只是从画像上见过Kk样貌的守卫迎上来,带着笑容说道。而当他看见队伍之中被绳索捆缚的另外两人时,它的目光再次不可避免地变得疑惑了起来:“这两位先生是……?”
芬德尔干脆地略过了守卫话语中带着的那么点疑问,避开了解答反手递出一个问句:“您认得这两位先生吗?”
“曾有过一面之缘。”守卫回答,于其中仍旧带着不解,“这二位先生都是‘海鸥’的成员。”
从这位守卫的神态来看,他的确不知道更多的事情了。
这守卫与当事的双方都不熟悉,说明他在看待这件事的时候大概率不会预设自己的立场。对于芬德尔来说,这是个非常理想的情况。猎魔人点了点头,决定把整件事从头到尾尽量简略而明晰地讲述一遍:
“我是在几天以前通过‘门’来到坎维的,是克林菲尔的那扇‘门’。”芬德尔说,“当时,我的向导就是这一位——”他抬起手来示意了一下身边的Kk,高等精灵有些紧张地颤抖了一下,但芬德尔并没给其他人留出插话的时间,“——原本久居于克林菲尔的牧师先生。我们在暗月城认识的,也从那里来,要到朗吉尔王国去。我是德菲卡人,对沙漠完全不熟悉,是Kk挑选了我们现在行进的这条路线。然而在前一天,我们抵达戈朗城门口时,却发现我的朋友被指认为一起影响恶劣的投毒案的犯人。珂旭在上,我们出于对此地执法机关的信任,没有反对当时的守卫对此人的羁押行为。然而就在当日晚些时候,戈朗城中的监狱发生了一起爆炸,我的这位朋友从狱中消失了。他自己是断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不论是制造爆炸亦或是从监狱中逃走。所以我去查看了现场,并且顺着相应的痕迹找到了这两位先生(他示意了一下另一边的海鸥成员)。当时Kk的手脚都被绑住,差一点就要被埋在沙丘下面了。我将两位海鸥的成员制服之后,还从他们的身上找到了遗留的爆炸物。我有理由相信过去的投毒案另有隐情——一方面,Kk对自己成为通缉犯一事毫无自觉也毫不知情,否则他不会挑选这样一条途径‘自己曾经犯案’的城市的路线;另一方面,这两位海鸥成员前来劫狱的行为也很可疑。”
随着芬德尔话题的推进,Kk在一边不断地点头;另一边的两位海鸥成员显然也有话要说,不过碍于那些堵在口中的障碍,他们终究没有这个机会。
守卫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那两位膀大腰圆的帮派成员,视线又扫过Kk尚未褪去麻绳摩擦造成的红痕的手腕以及芬德尔腰间的两柄利刃,姑且算是初步地接受了这个说法。他有些迟疑地张口:“嗯……先生,您是想要指控‘海鸥’吗?”
“不。”森精灵摇了摇头,“我只希望此地的执法机关能够对投毒案重新进行调查。”他顿了一下,终于没忍住在叙述上加入了自己的感情色彩,“Kk是一位可敬的瑞图宁牧师,在投毒案发生的当时,他确实身在戈朗,但只是义务地参与了对受害者的救治工作,随后很快就离开了。事情还没有过去很久,我想应该还是有能够记得他的当事人。他的名誉不应该因为自己并未犯下的罪行而被玷污。”
守卫迟疑地看了看通缉令上的人像,又与实际的Kk对比了一番,似乎逐渐接受了这种说法。
“那么,我建议您向着朗吉尔那边去碰碰运气。”守卫说,“要知道,从那次投毒案之后,戈朗这里的行政机构便渐渐失去信用了。现在整个城市的运转几乎都在依靠朗吉尔的支援。”
芬德尔严肃地点了点头。可以想见,在沙漠中,珍贵的水源遭到污染,的确是一件会导致政府丧失公信力的大事。
“如果方便的话,我还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在得到了对方同意的表示之后,森精灵继续往下说:“虽然我来到此地的时间还不长,但已经听闻有坊间传言,‘海鸥’这个佣兵团与本地高层关系密切。这是确有其事吗?”
“的确是这样的,有不少贵族都和他们关系十分密切。”守卫回答,“老爷们有什么需要交给雇佣兵的任务,总是他们优先的。”
“贵族?”芬德尔有些疑惑,“我以为上层人士会更信任本地的佣兵团,而不是从海上飘进沙漠里的外来者。”
守卫耸了耸肩:“老爷们的事情……我们是不太清楚的。”
这条线应该已经走到了尽头,于是猎魔人换了个角度发问:“这个佣兵团与戈朗本地的执法机构算是和睦吗?”
这个问题不算是很困难。守卫稍作思考便给出了回答:“通常来讲,应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吧。”
“‘海鸥’一般会接取什么样的任务呢?”
“只要有利可图,他们什么任务都接——佣兵团嘛,大概都是这样的。”
在此之后,森精灵和守卫仍旧你来我往地交换了些信息,只不过看起来都没什么用处的样子。这位守卫倒是好心地建议他们在戈朗城内进行补给之后趁着夜色出城去,免得引起其他不必要的的骚动,毕竟Kk的样子仍旧被明确地画在通缉令上,也不排除城区内外还有其他“海鸥”的眼线之类。在诚挚地表达过谢意之后,一行人总算是在守卫的通融之下重新回到了戈朗城内。
“……芬德尔,接下来该怎么办?”仍有些惴惴不安的Kk询问。
森精灵抬头看了看,觉得天色尚早,于是回答:“先去找一间旅店休息一下吧,我去弄些补给品来,我们傍晚的时候离开,就像刚才那位守卫说的那样,向朗吉尔那边去。”
他顿了一下,接着以坚定的语气说:“我们一定能解决这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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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的预计出现了少许差错。
守卫先生曾说,从戈朗徒步前往朗吉尔王国的边关城市的话,需要两周的时间。然而实际上,由于两位海鸥的俘虏拖慢了速度,芬德尔一行抵达边关附近时,已经是他们离开戈朗之后的两周又三天的时候了。
行进时间的拉长导致预先准备的补给品不足,事实上,他们在见到城市之前的一天就已经断水断粮了。一行人靠近城市的时候恰巧是一天中的正午时分,入城的队伍不长,只有零星几个人在等待。这算是比较幸运的情形了,至少疲惫的旅人并不需要为了入城而继续在烈日下等待过长的时间。
在有人晕倒之前,守卫的盘查终于轮到了他们。上前进行交涉的人仍旧当仁不让是芬德尔,猎魔人尽量简短而清晰地叙述了一年前发生在戈朗的投毒案的概况与疑点,并且提出案件的细节仍有待于推敲,当年认定的犯人很有可能是无辜的。两名守卫面面相觑,显然对这些事情不甚了解,只是转而询问:“您是有公职在身吗?”
“事实上,”芬德尔选择避重就轻,“我正在寻找有权限处理这件事情的公职人员。”
这的确不是谎话,但在这个情境下也显得有些模棱两可,守卫们对此事显出为难的态度。而就在双方陷入僵持的时候,旁边突然冒出了另一个声音:“不如我带你去找吧。”
从音色听来,说话的是个年轻男人。由于双方各有的坚持而没办法将事态向前继续推进的双方同时循声看去,之间站在那里的是一个打扮落魄——但只是从服饰破损的程度而论,是打扮落魄,实际上他身上的衣料都是上乘材质——的青年男子,手中持一把看起来便相当名贵的鲁特琴。见自己已经成功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青年人有些自傲地拨了拨琴弦。那把琴也的确对得起它看起来的价格,音色清脆悠长,恐怕是名家作品。
紧接着,负责交涉的人就由芬德尔变成了这位仅是看起来有些落魄的年轻人。从零星的言辞之中可以推论,这位青年大概是某位贵族的子嗣,城门的守卫都对他的态度非常恭敬,以至于芬德尔一行甚至在之后的搜身检查中都没有怎么受到为难。
这份几乎可以说是毫无缘由的帮助虽然叫人感激,但也不免令人困惑乃至生疑——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在进入关口之后,芬德尔很快就决定将自己的疑惑诉诸于口:“非常感谢您的帮助……先生。”
“艾伦。”那位年轻人从森精灵不自然的断句之中读出了对方不知该如何称呼的窘迫,立刻迅速地介绍起自己,“叫我‘艾伦’就行了,我只是个收集各种各样有趣故事的诗人。”
说罢,他又顺手拨弄了几下怀中鲁特琴的琴弦,动听的和弦立刻逸散在干燥的空气当中。
“艾伦先生。”猎魔人从善如流,“再次感谢您对此事无私的关注与帮助,”他在“无私”这个词上稍稍加重了语气,“或许这很冒昧,不过是我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我还是希望请教您这么做的缘由。”
年轻人平和地笑了笑,似乎完全没有被冒犯到:“很简单——就像我刚刚所说的那样,我是个收集各种各样有趣故事的诗人。”
他顿了一下,然后带着稍显狂热的笑容为这句笼统的概括做了更加详细的注解:“我认为你们的故事很不错:骑士匡扶正义,要求对一起过去的案件进行重新调查——这种故事不是很棒吗?”
芬德尔被这个意想不到的回答噎了一下。自称艾伦的年轻人脸上的表情他很熟悉:拉普索迪斯·轻歌在决定落笔作诗之前也总会露出类似的微笑——浑身都没有几个文学细胞的猎魔人不是很懂他们在这时到底是什么感觉,不过凭借经验,他仍然可以将其归类为“灵感迸发”时的间歇性狂热,多见于那些真的没救了的诗人身上。
艾伦的帮助倒也不算是完全的无私,只是他所要求的报酬也和任何一个没救了的诗人会要求的那种相差无几:他想要从二位当事人那里听到完整的整个故事,并且参与进这个故事接下来的发展中。为此,他可以帮助申诉者们和这个城市中“真正管事的”那些人搭上线——据他所说,凭他的人脉(芬德尔认为,这里或许应该理解为他父亲的人脉)能够很轻易地做到这件事。
猎魔人思考了几秒钟,回过头去征询了Kk的意见。他自己认为这些完全是可以接受的,但还是需要考虑直接当事人是否对讲出这一段经历抱有抵触的情绪。幸运的是,高等精灵牧师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并且认为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了。
在征得当事人的同意之后,整件事情的全貌便在芬德尔的叙述下向着诗人艾伦徐徐展开了。平心而论,这位森精灵在文字上没有什么造诣,平铺直叙的讲述也显然无法使一个故事引人入胜,但这位诗人显然有着不一般的倾听技巧——这样一个在芬德尔的叙述下变得干巴巴的故事仍旧令他听得两眼放光:“这可是个大新闻!是历史性的事件!”
他的语气仿佛恨不得马上就把整个故事写成诗篇传唱天下。
芬德尔皱起了眉头:“艾伦先生,这件事情还没有生出结果,我希望您暂时不要将它宣扬出去,至少在尘埃落定之前不要。”
但艾伦显然没有将这句话听进去。年轻人眉飞色舞,甚至兴奋得不顾仪态,挥动起自己的手臂来:“我早就说了!海鸥那些家伙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只可惜没有人听我的,所以我才出去旅行啊——哎哎你听我说,那些人占据的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他们从一开始一定就图谋不轨!这些异乡人坏透了!你们一定要将他们铲除干净啊!我会将你们的事迹编撰成诗广为传颂——”
“——艾伦先生。”芬德尔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少许不赞同的感情色彩,“至少,在整件事情尘埃落定之前不要这样做,好吗?您这样可能会打草惊蛇。”
这虽然是个反问句,却被芬德尔硬生生地说出了祈使句的感觉。假充落魄诗人的贵族少爷总算是听懂了隐藏在这句话底下的不满,最终多少有些尴尬地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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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伦的加入使这支队伍有了一个更加具体的方向。
这位显然仅仅表面看起来是落魄诗人的青年身上所蕴含的能量比芬德尔预想的要大得多: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在朗吉尔略显空旷萧条的边关城市之中雇到了一辆马车(对于长途赶路来讲,这辆马车显得有点豪华,但艾伦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并且“顺手”帮助这一行人搞定了接下来的路程中所需要的补给,塞满了整整半个车厢,并且大方地表示“举手之劳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一行人搭乘这辆马车向着朗吉尔境内深入。艾伦保证他能够为他们引荐一位与“海鸥”佣兵团“关系没有那么和睦”的法官先生,并且保证整件事情将会得到公正的审判,Kk的冤屈能够得到昭雪。芬德尔虽然对此表示真挚的感谢,但珂旭信徒心中的某一块地方还是因为对方措辞中所隐含的意义而感到不太舒服。
但很快,他就不再因为这种细节上的问题感到心烦了:在行程过半的时候,森精灵那些即便在沙地之中也依然敏锐的感官向它们的主人发出了警报。
“有一辆马车一直在跟着我们。”坐在车厢里、理论上应该看不见后方路况的猎魔人冷静地陈述。
Kk立刻显出有些担忧的神色,转过头去想要掀开帘子向后方去看,这动作被芬德尔及时地阻止了。艾伦注意到这一点之后便没有尝试向后方去看,只是有些迷惑地侧耳倾听,可除了他们所乘坐的这辆车的轮子研磨地上沙土的声音之外,他什么也没听出来。
巡林客总是敏锐的,精灵也总是敏锐的,双倍的敏锐叠加在一起就会形成一些在人类看来匪夷所思的技能。芬德尔在无所事事之间所掌握的情报明显比“有一辆马车一直在跟着我们”要多些:“那是一辆四轮马车,左侧的前轮上有一个不严重的豁口。他们至少从两个小时、我注意到之前就一直跟在我们后面了,一直保持相似的距离缀着。”
艾伦耸了耸肩:“也许他们只是恰巧与我们同路。”
Kk皱着眉头:“那么他们应该追上来和我们打招呼。”瑞图宁的牧师显得有些不安,“在空旷的沙漠里原本就很少能遇见恰巧能同行的人——至少每次我遇到了,都会和对方打个招呼结伴一起走。”
“又或者他们只是比较害羞,不想跟陌生人搭伴一起走。”
“那样的话,他们应该驱车渐渐远离我们,而不是一直不远不近地——这个距离芬德尔能听得到——跟在我们后面。”
年轻的诗人没说话,但他脸上的表情正明确地表示他觉得这两位精灵已经被之前的一系列事件搞得风声鹤唳,行事风格变得过于小心了。
“不如这样。”芬德尔提议,“我们停下车休息一会儿吧。长途旅行之中偶尔停车修整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后面那辆车上的人只是恰巧与我们同路,他们自然不会理会我们,只会继续向前。”
猎魔人没有讲述如果发生了另一种情况他们该怎样做,只是平静地拾起了自己的剑带。这个动作隐含的暗喻令同乘的另外两人有些踌躇。
还能享有话语权的乘客们相互讨论了一阵,最终还是通过了这项决定,并将其告知了雇佣而来的车夫。不知该说是喜是忧,当他们将马车缓缓停下时,后方的那辆车也同样缓缓停下了——这行为足够可疑,于是在短暂的商讨之后,芬德尔离开他们自己的马车,直白地打量起那辆一直尾随他们的车架。
即便停了下来,乘坐于那辆马车中的乘客们也没有一个下车。能够直接被视线捕捉的智慧生物只有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车夫一个,在森精灵看过去的时候,还堂堂正正地向他点头示意了一下。
于是芬德尔也堂堂正正地向着对方的马车走过去,干脆地邀请对方一起同行。
“这样广阔的荒漠上难得见到其他同路的人。”猎魔人的语气轻松,而他的双剑安静地藏在宽松的斗篷下面,“漫长的旅途之中和不同的人聊天才更有意思些——您瞧,我们固定的两三个人,总归有聊完话题的时候。”
“不必了。”车夫的面孔隐藏在罩袍的阴影之中,态度冷淡地拒绝,“我们不过萍水相逢而已。”
“我有个朋友常说,萍水相逢才是缘分嘛。”森精灵的语气轻快。
车夫喑哑地笑了几声,轻柔地开口:“或许的确是这样,不过……”
——车厢上的布帘猛地被掀开,三个全副武装的战士从上面一跃而出;原本正与芬德尔“友好交谈”着的车夫也从车辕上跳了下来,从背后的袍子之中抽出了一柄弯刀:
“你们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他咬牙切齿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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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萍水相逢’才算是有缘分。”提着剑的芬德尔冷静地说。
如若确认了对方立身不正,珂旭的信徒是从来不惮于以自己手中的刀剑夺取敌人性命的。是以,朗吉尔城际之间广袤的荒漠之上,“海鸥”追击者的车架边缘,显然就是一副“缘分已尽”的状态:鲜血染红了大片戈壁,四位战士中的三位已经变成了三具多少有所缺损的尸体。仅剩下的那一位也完全失去了战斗力,倒在地上,于猎魔人散发着凛冽寒意的剑尖之下瑟瑟发抖。
类似的场景似乎在前几天里已经发生过一次,而接下来的剧情则更加乏善可陈。与之前的那几位“海鸥”成员类似,这几位前来“抹消证据”的帮派成员身上也同样有着海鸥纹身,也同样谨慎地没有留有更多可供探查的线索。仅剩下的那一个活口也与之前的那一批一样,对一切可能泄露组织情况的话题闭口不谈,只是在艾伦不成章法的诈唬之中不慎透露了他们这次“任务”的期限是半个月——他们在半个月内得要“除掉”投毒事件中去而复返的当事人,并且回到驻地复命,让对组织不利的事实永远埋藏在历史的阴影当中。
“没想到亚兰还是个懂得如何规范部下纪律的领袖。”没法问出更多东西的艾伦忿忿地踹了刚刚增加的俘虏一脚,气哼哼地抱怨。
“‘亚兰’?”陌生的名字引起了Kk的注意,瑞图宁的牧师自然而然地对此发问。
“你们不知道吗?‘海鸥’的领袖名叫亚兰。他还挺出名的——在朗吉尔周边。”慢了半拍才想起自己目前的同行者是两位来自远方的旅人,艾伦立刻追加了补充说明,“那是个很壮实的人类,起码真正见过他的那些人都这样说,我自己倒是没有实际见过他。不过小道消息有很多:我听说他以前是个水手,胸前有只海鸥图案的纹身。”
这倒算是新的情报,但也仅止于此了,在目前的情况下并不算是很重要。而另一方面,就算是被捆住了手脚并排放在车上,那几位海鸥的成员无论先来后到,也都只是沉默不语,丝毫没有相互交谈的欲望,就好像多说几句话就能要他们的命一样。没什么收获的旅行者们最终也只能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残局:清理了地面,放生了对方车辕上系着的马匹,就地掩埋好尸体,确保这几位横死者不会给之后踏上这条道路的旅行者们留下心理阴影之后,便继续以艾伦作为向导继续他们的旅程。
抵达落魄诗人所制定的那个拥有独立司法机关的城市又花去了几天时间,这几天里,马车窗外的风景已经由沙漠变成戈壁,由戈壁又变成植被稀疏的草原。进入城区之后,房屋之间甚至能够种植耐旱的低矮灌木——据艾伦的介绍,这里已经算得上朗吉尔数一数二的城市了。经过简单的商讨,他们并没有在旁枝末节上花费过多的时间,刚一抵达城市,便由艾伦引荐,直接面见了那位法官先生。
虽说过程还算是顺利,但在实际会面的过程中,还是很容易便能够看出,这位法官先生之所以会出现在会客室接见两位素未谋面的冒险者,九成九还是碍于艾伦(父亲)的面子而不好拒绝。这位没药救的贵族诗人眉飞色舞地对法官先生讲述了沙漠之中发生在两位冒险者身上的故事,其中不乏添油加醋得很夸张的部分。芬德尔本来持观望状态,而在这位年轻人将他们所经历的那次追杀叙述得惊险万分的时候终于没忍住,上前打断了他,并以简洁且尽量客观的语言重新叙述了一遍他们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
法官先生拧着眉头听完了整个故事,沉思了一会儿,无奈地叹了口气。
“很遗憾,先生们。”他说,“‘海鸥’在朗吉尔已经有了一定的势力,各处都有人脉,虽然不至于损害政府权力,但也并不可小觑。就算你们能够抓住罪魁祸首,如果没法拿出决定性的证据彻底搞垮他们的势力,甚至连正规的审判都很难进行。”
首先沉不住气的反而是艾伦:“怎么会这样?”
“你知道的,我也不喜欢那群鬼鬼祟祟的外来人,”法官先生显得有些颓废,“但现实如此,他们早已经和朗吉尔的政要显贵搭上了线,拥有许多托庇。我最多只能帮忙篡改卷宗上的一些记录,将这位先生(他向Kk示意了一下)从逃犯的名录中剔除出去,或者至少,使公职人员们并不能将他与投毒案的逃犯联系在一起。”
芬德尔拧着眉头。虽然从结果上来讲,这也同样可以让Kk免去被通缉的命运,但对于一个珂旭的信者来讲,这种过程太过取巧,会为人所不齿。
森精灵想了一会儿,果断调转了思路:若是“没法拿出决定性的证据彻底搞垮‘海鸥’”就无法进行正规的审判的话,那么,他们只要能够拿出“决定性的证据”,就可以迫使这件案子重新开庭审理。
在做出了这样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决定之后,芬德尔坦然地发问:“您对‘海鸥’与他们的首领亚兰有详细的了解吗?”
法官先生明显的挑起了一边的眉头,对这个问题显得相当惊讶,但还是做出了回答:“唔……这些人是大约两年前来到朗吉尔的,那时的首领就是‘亚兰’。最开始的时候我没有太在意他们,可不知怎么的,他们很快就和一些贵族有了勾结——在和贵族交流的时候,‘海鸥’里领头的那个也总是亚兰。”
“是啊,我也有印象。”一边的艾伦附和道,“我爸不是最早和他们接触的那一派,不过后来他们也有过交流。又一次我偷听到,‘海鸥’那伙人好像掌握了些什么,他们之所以把瑞里当做驻地也是因为这个。”
Kk露出疑惑的表情:“瑞里?这座城市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
艾伦耸了耸肩:“谁知道——在他们前往瑞里之前,大家几乎都快忘了那还有座城市呢。”
“艾伦提醒了我,这也算是个可疑之处。”法官先生补充,“‘海鸥’最初来到朗吉尔的时候就显得目的很明确,几乎是一到境内就奔着瑞里去了——瑞里,你们知道吗?一座小城,原本在很多年前就被废弃了,直到这个佣兵团到来并且将它作为驻地,才恢复了点生机。”
“一座原本被废弃了的城市。”芬德尔重复了一下句子里的重点,随后发问,“多年前这座城市是因何而被废弃呢?”
法官先生摇了摇头:“太久了,已经没人知道具体的原因了。只是有模糊的只言片语流传下来,说是发生了什么事故,导致附近的土地被污染,变得不适合居住。”
他顿了一下,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进行了补充:“那里也算是个水脉汇聚的地方,两年前投毒事件的时候,‘海鸥’就是去那里帮忙治理的。”
“可当时的瑞里还是被废弃的状态啊?”Kk疑惑地发问。
“当时他们是要净化水脉,选择水脉富集的地方作为据点倒是无可厚非。”艾伦抱着双臂,一脸不情愿地解释,“——但这并不妨碍我觉得他们直奔瑞里而去就是有所图谋的!即便治理好水脉,那里的土地也依旧是被污染的,根本种不出什么东西。何况,那座城市都被废弃了那么久,等闲又有谁会记得那里是个地下水脉的富集点呢?”
“或许‘海鸥’的目的会与那座城市被废弃的原因有关。”芬德尔沉吟。
又或许,他们应该去瑞里看看。他想。首先,的确,那是个显得可疑的地方,“海鸥”为何对瑞里如此执着显然非常值得探究;另外——如果能找到两年前是“海鸥”向水脉中投放毒药的证据,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TBC
+展开
字数:4292
强行搞了一波家族展览。
K真可爱。
巨乳都该死,但K的话就可以。
K真可爱(重要的事情说两遍)。
其实还有些估计没人想听的设定,比如拉普索在变性之后特别放飞自我,又比如梵塔西娅的理想型其实是性转芬德尔(但实际上理想型和你现实找的男女朋友总会有很大差距的对吧),再比如如果芬德尔从一开始就是芬朵儿的话芬妈恐怕不会是狼妈……
说了没人想听。
总结:K真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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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是一种强烈的直觉,仿佛正看着刀剑当头劈下一般令人汗毛倒竖。这使芬德尔猛地从黑沉的梦乡中惊醒。
森精灵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坐在床上了。他本能地调整了一下呼吸,橙黄色的微弱晨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渗进房间,轻薄的绒毯从他的上半身滑下来,仲春初晨仍带着些微凉意的空气碰到身体上流出的冷汗,迅速消失的体温令他瑟缩了一下。
这里是菲薇艾诺。芬德尔能够确信。说得更精确一点的话,这里是芬德尔在右城的居所,房间的布局和墙壁上的挂饰都是他所熟识的样子——也就是基本不成样子:这仅仅是个“能住的地方”而已,装潢摆设空旷乏味,完全没什么生活的气息。
这也难免。从前作为树行者的一员时,芬德尔一个月里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是在奥伯森林中度过的,剩下的三分之一中的一半又会在路程上被耗费掉。对他来说,自己在菲薇艾诺城内有一间屋子,但那也不过是临时落脚的地方而已,和树行者的营房或者森林中某个能栖身的树枝相比没什么区别。再之后,他决定去暗月城并且成为一个冒险者,在这一次回来之前,这间屋子已经被空置了大半年的时间。
将它打扫到能住人实在是一项耗费体力的工作,他们在这件事上耗费了大半天的时间,全部完成之后夜已经深了,他们几乎是一沾枕头便沉入了梦乡。考虑到精灵在一天中只需要四个小时的睡眠就足够,这次芬德尔能一觉睡到天明已经是堪称奢侈的行为。
黎明刚过不久,阳光还很微弱,但已经足够森精灵看清屋内不多的陈设了。一切的一切都和他睡下之前相比没什么不同,绿林故都带着草木青香的空气也没有染上其他不应有的色彩。芬德尔几乎要承认是他多心了,或者干脆,其实刚刚做了一个自己并不记得的噩梦而已,但那种仿佛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心悸感仍旧挥之不去,他的直觉仍旧在他耳边大声喊叫:有什么大事已经发生了。
出于潜意识的习惯,他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森精灵知道那里应该有一道苍白的可怖疤痕,每次赤身面对镜子时他都能见得到,不过现在,那里的皮肤摸起来基本上是光滑的,没有什么陈年的伤口重新裂开的迹象。然后,他低头检视自己的手腕,光裸的皮肤上同样横亘着深刻的伤疤——但它们也没有异常。
“……怎么了?”另一个迷蒙的声音从旁边几乎堆成一团的毯子里模糊地发出来,紧随其后的是从中钻出来的深蓝色发丝。还并不清醒的Kk花了大概十秒钟的时间,才终于做到保持着被毯子裹成一个只露出头的茧的状态,睡眼惺忪地看向坐起来的芬德尔,“你又做噩梦了吗?”
“不,我想没有……”芬德尔下意识地回复道,然后紧接着,他就意识到肯定有哪里不对:不论是Kk的声音,还是他自己的声音,都跟往常听起来不太一样——
“……?????”Kk好像也意识到有什么地方出问题了,猛然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并且即刻开始跟将自己卷得严严实实的毯子搏斗。森精灵转过头去,思考自己该从何处下手才能将对方解放出来,却猛然发现身边人的深蓝色短发一夜之间窜到了至少及腰的长度。
——因为太习惯了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芬德尔自己原本在不久前被整理成短发的发型似乎也变回了原本披散着的长发。
——等一下。
可能是大脑终于从深层次的睡眠之中迟钝地苏醒了过来,因为安宁的氛围和熟悉的环境而变得缓慢的思考一瞬间变得清晰。Kk终于挣脱了毛毯的束缚,自芬德尔的身边猛然坐起来,如流水一般的长发随着激烈的动作飘扬起来,他——不,她以发颤的声音尖叫:
“芬德尔!你变成女孩子了!”
然而森精灵的回应是敏捷地捞起被对方甩到一边去的毯子,将和平时相比变得更加软绵绵(物理)的高等精灵重新按回到被窝里去:
“把胸前的扣子先扣上!”
这注定是一个兵荒马乱的清晨。
——这注定是一个兵荒马乱的清晨,从各种各样的方面来讲都是这样的。
在芬德尔和Kk从过于令人震惊的事实中勉强回过神来,并且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意识到惊慌失措地待在屋子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之后,他们就面临着一系列的麻烦:首先是衣着的问题。芬德尔还好,森精灵只不过在体格上稍有些缩水,在性别被迫变更之后,他——她依然是个在女性之中显得线条冷硬、有着矫捷的身手和与之相配的纤巧身材,这一点与她的母亲凯特琳娜(如果她没有变成他的话)如出一辙。独眼的猎魔人只需要从储藏室里把自己年纪更小时的衣物翻出来穿上,看起来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问题是Kk。她身上的问题可不仅仅在于变成女孩之后骨架变小这一点上。或许是因为在身体上相对疏于锻炼,高等精灵牧师与森精灵猎魔人相比,看起来明显体脂率更高——说得直白些,就是曲线更柔和,身材更丰腴,以及她胸前的扣子并不是睡前没扣好,而是在这场意外发生之后被迫离开了原位。
——这个问题就很尴尬了。因为尚还能穿戴整齐,所以自然而然地领取了添置新衣任务的芬德尔心情复杂地想。
然后她紧接着遇到了第二个问题:在一夜之间忽然变成相对性别的人,显然并不止她和Kk两个。
只是清晨,但菲薇艾诺的街道上却已经出现了在以往任何时候都非常少见的喧嚣。空气中飘荡着难以言说的气氛:大多数人都是惶然不知所措的,急于寻找自己的亲朋好友确认状况,或者前往神殿祷告;但在这之中,仍然有小部分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不,技术上来讲他们没干什么坏事,只是真的叫别人很想将他们就地正法。
比如拉普索迪斯。
当一个人疾步走在街上时,突然看见面前闪过一团鬼叫着的烈火,一般情况下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好反应,芬德尔也不例外。这也是为什么在那一刻,她当机立断地伸手一把拽住了冲到她面前的吟游诗人几乎前襟大开的领子,然后一个扫堂腿,就将大喊着“亲亲芬德尔~”这种令人浑身发毛的肉麻称呼的拉普索迪斯(女)掼到了地上。
“芬德尔你太残忍了——以前就算了,现在?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一个美丽的少女?”拉普索迪斯看起来丝毫没有不适应的地方,反而直接在地上作“你伤透了我的心”状,抬手捂着自己波涛汹涌的胸口——那件衣服应该是他本来的衣服,肩部稍微宽了些,袖子也长,前头的第三个扣子虽然扣得上,但也将衬衫撑得紧绷绷的,而更上面的两个她根本没扣,就那么无比坦然地露出自己的事业线来。
“容我提醒,想自称少女的话,你老早就过期了。”
出于某种微妙的竞争意识,芬德尔·平胸·西罗先忍不住刺了回去,并且比刚才更想把这个倒在地上碰瓷的损友揍一顿了。
反正以前他们都是男人的时候,芬德尔就常干这种事情,现在两个人都变成女性,从基础条件上来讲仍然是谁都不占谁便宜的公平公正,想来继续这么做也没什么问题。但就在猎魔人的脑内思路迅速这样过了一遍,正要抬起手臂,以不赞同的目光惩戒(物理)一番因为变了性别显然处于不正常的亢奋中的拉普索迪斯,并且告诫她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搔首弄姿的时候,从远处飞来的一块小石头“嗖”地越过了芬德尔的背后,正巧打在了拉普索迪斯的前额上。
就在挨了一下的拉普索哀嚎的这个空档里,芬德尔侧过头去,就看见另一位有着烈火般发色的高等精灵怒气冲冲地分开人群,从路上碾了过来。轻歌家的幺女——现在该说是幺子——气冲冲地快步走到自己的三哥(姐?)面前,姑且向芬德尔点头致意了一下,然后迅速地将刚刚森精灵在脑内计划过但没有付出实践的那一套拳脚在拉普索迪斯身上完全地施展开了。
梵塔西娅现在穿的应该是拉普索迪斯的旧衣服。在自己损友比平时高了一个八度的哀嚎声中,芬德尔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如此判断。
她的判断没有错,但没人给他正面的回答。兀烈卡卡的牧师在对自己的亲族执行完正义(物理),并且说服(物理)对方回家换上合体的衣服,不要扰乱公共场合的风纪之后,终于才回过头来,正式地向芬德尔打了招呼。
“不知道怎么回事,大部分人都中招了,但还有小部分人维持了原样。”在简单的寒暄过后,梵塔西娅透露了她目前所知道的情报,“据主任牧师说,这应该是恶作剧之神的心血来潮,没过多长时间这效果肯定会消失的,也不必担心对身体有什么多余的影响——谢天谢地,赛仁内德还是赛仁内德。”他庆幸于自己行动不便的四姐没有改变性别,不然恐怕家里难有合适她度过这一天的特制服装,“不过终于,该轮到拉普索帮赛仁换衣服啦!”
就像他风风火火地来一样,兀烈卡卡的牧师挥挥手,就拖着自己被惩戒过而显得蔫答答的亲族风风火火地离开了,甚至没给芬德尔道别的机会。完全没来得及说话的后者苦笑了一下,正准备继续自己的行程时,后腰却突然被一个小炮弹似的东西给狠狠地撞了一下:
“芬德尔!是芬德尔没错吧!”惊慌失措的锡里昂的声音从她的背后响起来,名叫柯茜的小山雀围着他们的头顶叽叽喳喳地扑棱着翅膀,“怎么办!芬德尔我变成女孩子了!!!”
森精灵无奈地转过头去,俯视着仍处在生长发育期的小精灵。确实,视角与以往相比产生了些许变化,但芬德尔认为,这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的身高缩水了——
“我没看出什么变化。”猎魔人沉着地道出事实。
事实上确实也是如此:锡里昂还是那个瘦小,金发,没长开,还只是个半大孩子的锡里昂。要很拼命地去对比,才能发现她的胸口与从前相比确实多少产生了些弧度,腰胯的比例也有微妙的区别——可差异实在是太小了,不花上至少五分钟来研究根本看不出。
森精灵的态度对锡里昂来讲似乎是个分量很重的打击,不过只过了大约十秒钟,这个被打击不下去的小家伙就又重新振作了起来:“芬德尔,你也变成女孩子了!”
她指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或许也没有那么显而易见吧。芬德尔本人有些心虚地想。
“好多人都变成跟原来不一样的性别了,我妈妈也是!但我去了欧洛斯老师那里,老师还是老师,没有变成女老师。”小德鲁伊继续说,“只是我在树之音遇到了凯特琳娜夫人……嗯……凯特琳娜……先生……”
不知道该用什么人称的锡里昂口中的叙述变得迟疑了起来,只是这个当口,芬德尔已经从对方混乱的人称当中读出了一点不太妙的信息来。
“总之,她……他说他的动物伙伴突然变成了等身大的玩具熊,想让欧洛斯老师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一下,自己的父亲还是那个父亲,但母亲却在神祗的心血来潮之下突然变成了男性……这个画面有点太令人不知所措了……
街上的两个人同时因为不同的原因陷入了混乱,顺便一提,锡里昂是在纠结为什么凯特琳娜活生生的动物伙伴会变成一只应该摆在橱窗里的玩具熊。
思绪乱飞的芬德尔有些想问问对方有没有看见沙利亚和库特,不知道黑暗精灵和剑矮人有没有产生什么值得一看的变化(绝不是因为在他们发现自己丢了一只眼睛的时候大肆嘲笑了自己一番,她绝不是想要嘲笑回来,绝不),但她恍惚之间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小山雀柯茜重新落回了锡里昂的兜帽里,尚还停留在雌雄莫辨的年纪的少年人仰着头看她的眼睛——但她总觉得这幅画面里少了点什么。
——对了,伯伦希尔。
——锡里昂不应该在菲薇艾诺,他应该去了别的世界旅行来着。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芬德尔陡然间同样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我也不应该在菲薇艾诺啊!?
芬德尔猛地从梦乡中惊醒。
+展开字数:11598
Kk女主剧本注意。
惯例发糖,但没时间详解了,先发了去打一波巨龙。
GW2是个好游戏,大家不来吃一发安利吗!(不,没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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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在天上挂得很高,毒辣的日光从天穹上兜头浇下来,砸得人头昏眼花。
这是坎维——这个不存在冬季的沙漠世界——给那些来自异界的旅人的头一个下马威。
克林菲尔的风是灼热而且干燥的,其中仿佛带着火,从芬德尔身边擦过时几乎令他错觉自己的衣服要烧起来了。气流裹挟着的砂砾打在他的面颊上,即便掠过了他们前方无数属于上对的的车马人群也势头不减,磨得皮肤生疼,森精灵本能地抬手挡了一下。
他在之间面见爱人的父亲威斯特之前就遭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困难。
“你那样是挡不住的。”Kk忍着笑,“事实上,没什么挡得住坎维的风沙。只要有一丝缝隙,这些微小的颗粒便能钻进去——不过我想,大概你很快就会被迫习惯沙漠中的风沙了。”
这一阵风很快停了。沙漠湖都与菲薇艾诺相比荒芜得可怜,但却是也生机勃勃的城市重新出现在在旅者的眼前。强烈的日光和灼热粗粝的风沙对当地的原住民几乎不构成任何影响,街上的行人之中洋溢着一种热情的活力,就像这座城市的温度一样。
猎魔人跟着瑞图宁的牧师机械地向前走。他们离开门,走上一条大道,金黄色的街景就像是卷轴一样缓缓在他的眼前铺陈开来。地面是由被夯实的砂砾铺就的,两旁的房屋也是相似的颜色,街边稀疏地装饰着一些显然被精心照料的绿色灌木或是仙人掌,多少为观者在这片无尽的金黄之中缓解了一些视觉疲劳。
“觉得这儿怎么样?”Kk回过头来问,而对于芬德尔这样的一个在克林菲尔落地十分钟不到的陌生人来讲,这是个很困难的问题。
“嗯……”来自终年气候温和湿润,被无尽的翠意环抱在怀中的菲薇艾诺,甚至有一大部分的生命都在于森林为伍的前任树行者沉思了一会儿。
“你知道,我来自菲薇艾诺。”他一般认真,一般觉得好玩地套用了他在询问Kk对于菲薇艾诺的感想时,对方所使用的句式,“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人们和这么多沙子生活在一起。”
瑞图宁的牧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么接下来,该换我来担忧你是否能适应本地的气候了。”
“我想这是很有道理的担忧。”森精灵在灿阳下眯着眼睛,“我从前可没来过气候这么极端的城市。”
“你忘了深林城。”
“那里是干冷,这里是干热,很不一样。”
Kk对此种狡辩报以微笑。
“不过克林菲尔至少还会比坎维的其他地方好些。”他一边走一边数着门牌,“至少,这里有充足的水源和足够强大的军队,是一座安宁且有秩序的城市。”
“看得出来。这里物产不算丰富,但生活还算平稳。”芬德尔打量着远处神殿的尖顶,反问他的同伴:“你在这儿长大吗?”
这个简单的问题却令Kk陷入了短时间的思考。
“大概……也不算是?”他思索着该如何缩减句子的长度,“我的确在这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但那是比较后来的事了。我的父亲们最开始总是在旅行,因此我青少年的大部分时期都是在旅途中度过的,直到我们来到克林菲尔,并且决定暂时在这儿定居。”
“鉴于这里有一片湖,这倒是个不坏的选择。”
“事实上,鉴于当时还没有门和暗月城,这恐怕是最好的选择了。”
芬德尔回过头去看了一眼他们来时的方向——当然,他看不见那道耸立在王宫门前的蓝色气旋,但这不妨碍他联系之前自己所见的景象去想象沙漠中的集市上很可能正在售卖坎维之中原本并不产出的珍奇。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东西肯定会越来越多,价格也越来越低廉。
“我都快想不起门没有出现之前的那些日子了。”他感叹,“世界被联通之后,仿佛做什么都方便了起来。”
“谁都能使用的通道确实给每个被连通的世界都带来了很大变化,但芬德尔,说‘想不起来’也太夸张了。”
“并不夸张。可以说第五季带来的冒险改变了我的一生。”
“这显得更夸张了。珂旭的信徒都喜欢这么夸大其词吗?”
“夸大其词?我可没有。想想吧, 这次旅途令我遇见了你——这还不是一件足以改变我一生的事情吗?”
猝不及防被突然袭击的Kk愣了一下没接上话,转过头去吃惊地打量起他的旅伴来。后者接收到前者的眼神,增补了一句:“我认真的,就如同任何一个珂旭的信徒在做出保证时那样的认真。”
“唔……”涨红了脸的高等精灵有些不好意思地撇过了视线,含糊地应了一句“对我来讲也是”。那声音混在风沙里,实在是太过微弱,但猎魔人的尖耳的确捕捉到了每一个词汇。
芬德尔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过多的纠缠,也没有逼迫他的爱人回馈以相同份量的誓言。作为一个巡林客,他深知有些事情还是顺其自然得好,同时作为一个猎人,他有着甚至远胜于他的同类的耐心。森精灵知道,如果Kk想说那些话的话,他会在自己认为合适的时机里说的,就像他选择在菲薇艾诺无人打扰的房间里将自己的过去和盘托出那样。
是以在这段路程的最后一点时间里,他们之间被一种默契的沉默笼罩着,直到高等精灵终于在门牌上数到了他心中的那个数字。
“我想……这趟旅程还是出了一点意料之中的波折。”瑞图宁的牧师叹着气说。
芬德尔顺着他同伴的目光看过去,最终落在了一段看起来与周围的建筑别无二致的庭院围墙上。唯一有区别的,就是大门被沉重的铁链和一把很大的锁捆缚禁锢住了,克林菲尔干热的风中携来的沙尘在大门之下积成了有足踝那么高的平坦斜坡。
Kk的养父显然已经离开这里有一段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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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在一段时间的混乱之后,他们还是得到了有关威斯特踪迹的消息——从街边少女的口中。猎魔人不需要特地去深究便能够从那些女孩儿们的言辞里知晓威斯特先生到底有多风流倜傥,同以往任何一次旅行一样的,他更加关心在哪里能搞到一张地图,好让他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
虽然在太阳端正地悬在所有人头顶上、四周几乎可以说除了沙子之外一无所有的沙漠里,每个方向看起来都差不多。
这次打点一切的人终于变成了Kk。他的养父向着朗吉尔王国旅行去了,走了几乎所有神志清醒的人都会选择的那一条最为安全且普遍的路:从克林菲尔出发,途径中间唯一有水源存在的中转站戈朗,然后到达朗吉尔。现在Kk与芬德尔也当然会选择这样一条路,因为这即便是对于那些尚未习惯坎维气候与环境的旅者来讲,也会是一次没有丝毫难度的短途旅行。瑞图宁的牧师虽然离开了一段时间,但他年少时所曾经历过的那些旅途中,自己得来或者由长辈传授的经验仍然被鲜明地记忆在他的脑海中。
高等精灵迅速地收集齐了这段旅程中所需要的一切物资:食物、水源,露宿所需要的工具,遮挡艳阳与风沙的斗篷,还有重要的地图与指北针。精灵们出发的效率前所未有的高,他们拒绝了租用坐骑,因为他们的行李对一个冒险者来讲并不是很多或很重。即便那些商人一再强调一匹好骆驼可以让他们走得更快些,高等精灵也并不听信:或许对于会陷进沙地里的人类来讲是这样的,不过凭借天生得来的轻盈身躯,即便是在最松软的沙地上,携带所有物资和全套装备的精灵们所留下来的足迹也不会比一个铜币的直径更加深了。
一路上平静而顺遂,这是他们在第五季所促成的那些冒险中很难见到的。怀揣着目的,但并不因此而着急的旅者们很是享受了一番旅途中的悠闲,直到此行中的第一个目的地从沙地的边缘冒出头来。
作为通往朗吉尔的唯一门户,戈朗的城门之前理所当然地排着长龙。来自坎维各地的商队装载着货物的车马在门前一字排开,这些东西有些将会在这个边境小城就地售出,另一些将会继续深入这片区域,进入朗吉尔的腹地。商队的成员们谨慎地对待着那些在一段时间后就将变成明晃晃的金币的财产,拉车牲畜的嘶鸣声里,无数披着几乎完全相似的斗篷的工人们围绕着板车或者箱车忙里忙外。
轻装简行的芬德尔与Kk在此间倒是成了异类。或许在坎维,普通的居民很少这样以单纯旅行为目的从一处赶往另一处,是以当附近的人无意中见到除了在沙漠中生存所必要的物资外,根本是两手空空的二位旅者时,目光总免不了在他们的身上稍多停留一会儿。
开始的一段时间里,芬德尔还以为这只是单纯出于任何知觉生物都会存在的好奇心,并且不打算去过多在意那些于他看来略显扰人的目光。但很快,在高温与黄沙中依然敏锐如故的感官告诉猎魔人,周围那些过多的目光停驻在他们身上的原因并不如他最开始所猜测的那样单纯:他们不仅在观察,还在小声地相互进行交谈与议论。
“你有没有觉得队伍前进的有些太慢了一点?”瑞图宁的牧师在他的耳边询问。惯于以善意预设周围所有人立场的Kk目前为止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句话也只是单纯的抱怨而已,然而他的同伴并不这么想。
的确,过分严格的入城盘查也是存在的,这也是队伍前进缓慢的可能性之一——之一,也就意味着当然会有其他的可能性。在周围这一片常人或许不会觉得不正常的窃窃私语中,猎魔人本能地倾向于后者。他会如此认为,也因为一种绰约的心悸感盘绕在他的胸口:不是生了病或者其他什么原因造成的,只是单纯的心神不宁,然而这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要去城门口看看发生了什么吗?”森精灵向自己的同伴提议,而后者欣然应允。
“我和你一起。”Kk这么说。他们不太在意排队的次序是否会落后——旅人们排在最后已经有段时间了,而他们的身后依旧是广袤无垠的金黄沙漠。接下来就是一天中太阳最为毒辣的时间段了,没有人会想在这样的时间里在茫茫砂砾中赶路,恐怕很长一段时间内,这队伍都不会再变长了。
只想单纯途经此地并且稍作补给的旅者们从队尾离开,向着负责入城检查的卫兵那里走去。就和任何一座城市的大门边上一样,那些差役们简单穿戴着一些表示身份的意义远大于防护意义的盔甲,没精打采地检查着商队车马上的货物,盘问着来者入城的缘由。但也的确有几个特殊的地方:这些人的检查细致而又粗心——他们会要求来往者打开车马上的每一个箱子或者袋子,却又只是向里面投去吝啬的一瞥;他们要求来人将身上的所有口袋都掏空,却甚至对六尺有余的大剑这种凶悍的兵器都不屑一顾;除此之外,还有几个手中拿着纸张的卫兵,和他们的同僚一样的没精打采,一会儿看看手中的纸片,一会儿看看如撑着的容貌,就好像比对着什么——以一种与那些进行入城检查的士兵几乎相同的心不在焉的态度。
这里出了什么事吗?间谍?逃犯?有几个猜想划过了芬德尔的脑海,但他没打算拓展它们,毕竟答案唾手可得。
“这座城市中发生了什么事吗?”森精灵上前询问,而听到这个问题的卫兵甚至连眼睛都懒得抬一抬:“还不是在寻找一年前投毒案的犯人。都这么久了,这些人怎么可能再回到这里?”
芬德尔的视线要远高于卫兵手中的那两张纸,因此在这一问一答的同时,他也能毫无障碍地看见上面的内容: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是两张画像,而且是相当惟妙惟肖的画像。其一所绘的是个看似半卓尔的弓箭手,另一个是位被厚重且陈旧,甚至仿佛是胡乱拼凑而成的盔甲所完全包覆住的骑士。
半卓尔这样稀罕的物种在人群里总是会显得鹤立鸡群地容易辨认,而后面那位看起来仿佛有些眼熟的骑士又完全无法看得见面孔。加上距离事发当时又已经过了长达一年的时间,也无怪乎这些卫兵在进行检查与比对的时候如此“例行公事”的敷衍了。与森精灵相去稍远的另一个卫士手中也拿着一张画像,因为角度的关系他完全没见到上面的图案,不过他没太在意。
“投毒案?”他随口问了问,“经过了一年你们仍在搜捕,是有什么重要人物因此遇害了吗?”
“比那恶劣得多。”卫兵的语气坏了下去,“那时候有三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冒险者在戈朗的水井里投了毒,托福,朗吉尔的水也因此受了不小的影响,甚至还有几个村子的村民因此被迫撤离。”
干旱的沙漠之中,水源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敢于向着维系着数千数万人生命线的水井中投毒,这情节当然要比向达官贵人的杯子碗盘中放些致命的佐料恶劣千倍万倍。芬德尔理解戈朗上层对此事的罪魁祸首紧追不舍的态度,虽说出于一名曾经的地方秩序维护者的角度来说,这样的比对在解决问题的方面的确也只是聊胜于无,但更重要的是需要表达出这样的一个态度。
但突然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笼罩在猎魔人的心头。沙漠中小城里的水井被投放了毒药,许多人喝了被污染的水后失去了性命,这对芬德尔来讲不是全然陌生的一个故事。
他的确是在什么地方听过这样的情节的。这还是不久之前,他响应第五季召唤之后,却没有离开暗月城进行旅途的冒险间隙里听到的故事,讲述人现在就站在他身边。
“犯人真的是冒险者,而不是佣兵、盗贼,或者其他什么类似的恶徒吗?”森精灵皱着眉头发问。这个疑问终于使不耐烦地皱着眉的卫兵抬起了头: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他向发出质疑的人质疑,显然这个句子之后,他还是有其他的话要说的。然而实际上,他并未将那些已经在腹中酝酿完毕的文句倾吐出来,在这位懈怠的执法者抬起头来之后,立刻便有什么映入他眼中的东西紧紧攫住了他的注意力。
芬德尔顺着那目光的方向转过头去。士兵注视的目标太明显了,旅者不可能辨认不出,那卫士所瞩目的正是甚至没参与话题,只是因为突然投射而来的视线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的Kk。
“就是他!”那守卫突然地大叫。这毫无前因后果的突兀喊声让四周的人全部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怔愣,然而很快,同样作为戈朗城门守卫的其他士兵反应了过来。他们喧嚷了起来,拿出了绳子与镣铐,越过尚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芬德尔,向着茫然失措的高等精灵一拥而上。
一片混乱中,猎魔人一直没能看见其内容的画像飘落在了地上,随后便有忙乱而拥挤的士兵踏上了它的边角,轻浮的沙尘立刻掩埋了纸张的一个边缘。但即便是惊鸿一瞥,森精灵也完全不需要动用自己作为一个游侠的视觉,便已经辨认出了上面的内容:
那是一张绘有他身边瑞图宁牧师面孔的,惟妙惟肖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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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德尔从戈朗的执政厅里走出来,长叹了一口气。
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不论是他还是Kk本人,都是无法自证无辜的。他们尝试过解释,但那些直接受到朗吉尔调配的卫兵根本不听。他们只是按照当地的法令照章办事而已,森精灵无法指摘他们维护当地秩序的做法,遑论拔出刀剑来动用武力阻止这件事情。
瑞图宁的牧师自顾不暇,珂旭的信徒又无法可想,于是结果便可想而知:Kk终究还是被收押进了当地的监狱等待进一步的传唤与审讯,而芬德尔,就像任何一个珂旭的信徒那样,决意要通过正规途径光明正大地解决这个问题,证明自己同伴的清白。
他是相信Kk的。在他们相识相知的这段日子里,瑞图宁的牧师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是一个心地善良且品格高尚的高等精灵,若非如此,芬德尔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交付自己的感情。这样的一个人当然不可能做出对珍贵的水源投毒这样丧心病狂的恶行,但显然,对于那些并不熟悉Kk的人而言,想要让他们相信这一点,还需要更多的明确证据或是证词。
芬德尔本想通过法庭对质的正当方式来证明瑞图宁牧师的清白,但在询问过当地执法机关之后,他立刻便放弃了这个想法。戈朗的政权在经历过一年前投毒案所造成的大规模混乱之后已经名存实亡了,这个有着稀少水源的中转站现在已经无限地倾向了朗吉尔王国。负责入城检查的卫兵来自朗吉尔,本地执法的官员来自朗吉尔,指认三位(很大可能是无辜的)冒险者的供词也来自于朗吉尔方面,就连案件的审判也得要在朗吉尔的最高法院开庭。走完全部的流程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而于情于理,芬德尔都不可能就这么让Kk在监狱里待上整整一个月。
他已经在执政厅里花费掉很长一段时间了,高挂在空中的太阳所带来的热量非常惊人,就仿佛是兀列卡卡的真身正在天顶上俯瞰大地一般。从未在设想中的突发事件与太过极端的气候让来自菲薇艾诺的森精灵感到焦躁,出于习惯,他认为现在是该吃点什么的时间了,可实际买下水(有些出乎他意料却在情理之中的,这里的水需要购买,而且要价不菲)和食物之后,他却发觉自己什么都吃不下去。
猎魔人因为这种罕见的强烈情绪波动而呆站了一会儿,随后改为询问戈朗监狱的方位。这不是什么秘密,毕竟戈朗不是个很大的城市,因此他很快便得到了答案和指引,并且欣慰地得知这里对于探视被拘押的犯人还是很宽容的。
这很好,因为现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森精灵强烈的需要见Kk一面。
正如他人所说的那样,芬德尔的探视没遇到什么阻碍,甚至他还能给自己蒙冤的同伴带去一点食物和水。瑞图宁的牧师除了有点沮丧之外,看起来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毕竟他才在这里待了几个小时,要是这样就已经出了什么肉眼可见的问题的话,恐怕珂旭也阻挡不了他的信徒直接拆了这栋以监狱的标准来看不算太结实的建筑。
他们简短地交流了分开的这段时间内自己所取得的进展——芬德尔几乎没有什么进展,除开他知道了如果没能在Kk被拘押的这段时间里找到能够证明他清白的人证或者物证的话,他们就得花上一个月的时间跑去朗吉尔的最高法院开庭审理这个案件,能否胜诉还是两说。但Kk,出乎意料的,在监狱里倒是打听到了一点小道消息:
“有人知道是谁把凯恩斯、蓝和我作为投毒犯供认给朗吉尔的,但是谁都跟这个人不熟悉。他们只知道这个人外号叫做‘海鸥’,据说是个外来的雇佣兵,或者跟什么雇佣兵组织有关系,这部分的情报挺模棱两可的。”瑞图宁的牧师说,而猎魔人很不合时宜的,才突然间将自己在城门口见到的画像上那位全身覆盖着盔甲的骑士与那位总是在各种意义上让人印象深刻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森精灵在脑海里用力挥散这个突然冒出来、对事态的进展又没有丝毫帮助的情报,看着陷入了思考的Kk。
“你想起了什么其他的细节吗?”他不太报希望地问,而Kk点了点头:
“我想……的确,虽然我不知道这仅是巧合,还是二者的确有联系。当时我看到的那些真正的投毒犯里,就有一个人身上有着海鸥纹身。”
“一个身上有海鸥纹身的人外号叫做海鸥,这说得通。”芬德尔垂下眼睑,不让对方发现他仅剩的那一只眼瞳里正燃烧着冰冷的怒火。
贼喊捉贼。猎魔人在心里恶狠狠地咀嚼着这四个字,直到过了一会儿,他认为自己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才再次转过目光,直视他蒙受了冤屈的同伴:
“你还记得其他人有什么特征吗?”
瑞图宁的牧师想了一会儿,懊丧地摇了摇头。
“我当时太过专注于那些中毒的人了。”
“没关系,至少我知道接下来该去找一个什么样的人了。”得到了线索的森精灵从四条腿并不一般长的座椅上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只是还要委屈你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不会很久的,我保证,但还是……小心点吧。”
“小心什么?”瑞图宁的牧师茫然的问。
芬德尔犹豫了一下,在谨慎地环视了这个除了桌椅、他们俩,以及一个看守的狱卒之外几乎空无一物的房间之后,他才又开口:
“监狱总不是个好地方,这里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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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座城市的酒馆都有着相似的神奇之处。如果库瑞比克有一位故事之神的话,那么祂的圣所恐怕就是遍布于世界各地的酒馆。
这不是空口无凭的白话。酒馆是一座城市中最具有活力的地方,这种连带着提供住宿的小客栈是外来人惯来歇脚的据点,也是本地闲人时常光顾的娱乐场所。各种各样的人或者消息在酒馆中相遇或者传递,隐秘的交易也在嘈杂的大厅中达成。就连最见多识广的吟游诗人也无法说出到底有多少传奇故事是从一间酒馆中的某件事发源的,又到底有多少故事在进程中遇到阻塞时,是因一间酒馆而获得疏通的。
芬德尔的情况便属于后者。
他找到戈朗最大的一间酒馆,径直走到吧台前的空位坐下,向老板要了一杯麦酒(就品味来说,他依然这么无可救药,但至少现在这不是重点),听了一会儿附近酒客们家长里短的闲聊。他们谈论商队带来的舶来品,谈论家中的女人和孩子,谈论沙漠中的灾害,谈论工作和钱币。浸没在酒精中的话题漫无边际,但若是猎魔人想要找到一个插话的空隙,倒还不算困难。
他在身边的人提到护送商队的雇佣兵时开了口,问起了“海鸥”这个名字。这为他招来了一两束异样的目光,而在发现他是一个生面孔之后,那些目光便立刻变得了然了起来。
“小哥,你是刚来到这附近吗?”酒客之一嬉笑着问,芬德尔点了点头,反正这没什么好掩饰的。
“准确的说,刚来到坎维不久。”森精灵补充,“我从德菲卡来。”
“嗬。”酒馆的老板从喉间发出一个表达惊讶与感叹的擦音,“你怎么会想到要来这沙漠里受苦呢?”
“我居无定所,靠刀剑讨生活。”芬德尔短暂地掀开自己的斗篷,露出悬挂在腰背后的对剑来。对类似的问题,森精灵早有充足的准备——十几年前的那种早有准备。不论他是奥伯森林的树行者还是应第五季召唤的冒险者,这都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他没有说谎,但听者会将其理解成什么样子,那就不是珂旭的信徒所能控制的了。
附近的几个人都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想来都从这句话中选取了自己所希望相信的部分。不论他们认为芬德尔到底是一个自由佣兵还是,更坏的可能性,一个逃犯,他询问另一个有着外号、在当地可能很出名的雇佣兵的举动都显得不那么突兀了。
既然在当地人尽皆知,那么这就不可能是一个秘密。素味平生的酒客不会对一个外来人在这种小事上三缄其口,因此芬德尔很快便得知了一些东西:“海鸥”并不是一个人的外号,而是一个佣兵团的名称。它是在大约一年前突然出现在朗吉尔的,要说得更具体一点,那就是投毒案之后。据说这个武装组织是通过门从德莫拉前来此地——也无怪一个沙漠中的佣兵团会使用“海鸥”这种水鸟作为代表他们的名称了——至于现在,它与高层的关系似乎渐渐密切了起来,如果想要凭借自己的身手讨生活,这倒是个很稳定的去处。
“听起来不错。”芬德尔喝空了杯子里稀薄的酒浆,润湿自己因气温而干涩的喉咙,“那么,我在哪里能找到他们呢?”
“他们的驻地在瑞里。”酒馆的老板心不在焉地说,“距离这里倒是不太远——”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事实上,他说出的句子可能比其他人的耳朵所能捕捉到的要长上一两个单词,但那最后一两个单词已经被突兀炸开的巨大响声覆盖住了。
显然,所有人都对这一声巨响毫无防备。酒馆老板被字面意义上地吓得跳了起来,停住了话头,甚至因为一个由于遭到惊吓而产生的颤抖把正在擦拭的玻璃酒杯落到了地上摔碎了。有几个人因为突然的巨响而不受控制的尖叫了起来,在那可怕的声音消弭之后,恐怕这些人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冷静。原本其乐融融的酒客们纷纷放弃了自己面前的杯中物,向着门外拥挤过去,可能是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也可能是想仓皇逃窜。属于前者的森精灵也顺着人流来到室外,在因太阳西斜而变得逐渐昏暗的残存日光下,“发生了什么”的征象还是很明显的:
一道黑色的烟柱从几个街区外的建筑中升起,即便芬德尔是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他也清楚那栋冒烟的建筑究竟是做什么用的——他刚从那里出来。
监狱里发生了爆炸。
猎魔人不到一秒钟就得出了这个推论,而他迈步向着戈朗监狱奔跑的动作甚至要比他得出推论还要更早些。正如我们之前所提到过的,这座城市不大,因此森精灵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便接近了事发现场,某些惊慌的叫喊也随着他的前进而开始萦绕在他所能听见的范围之内:
“有人劫狱了!”一个狱卒打扮的矮胖男人一边呼哧呼哧地跑着(或者说,颠着),一边向着路上还在的所有人大喊。虽然那声巨响过后,这段路上的行人都已经飞快的避开了事发中心,街道上也因此变得空荡荡的了。
芬德尔伸手拦下了这位连逃命也慢了不止半拍的狱卒先生,急促地发问:“被劫走的是哪个犯人?”
“是之前抓到的那个投毒案的犯人!一定是他同伴来救他了!”胖狱卒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投毒案犯人的同伴对着空气冷笑了一声。
“你见到来劫狱的人的相貌了吗?”
“没有……爆炸发生之后烟起得很快,我只看见人影,然后就逃出来了。”
从这人的口中大概得不到更多的信息了。做出如此判断之后,芬德尔放掉了胖狱卒肉乎乎的手臂,转而按上腰间的剑柄,迅速地接近了黑烟涌出来的地方。
不需要猎魔人或者巡林客的知识也能轻易地看出来,这里发生过强烈的爆炸。焦黑的土地上四散着被崩裂的石块或是固化的沙土,墙上开了一个洞,而原本属于Kk的囚室之中空无一人。
监狱中仍旧乱作一团。狱卒大多逃离了此处,而被关在自己隔间里的犯罪者们虽然吵嚷着一些不堪入耳的粗俗之语,但实际上他们也够不成什么威胁。
于是,昔日的巡林客、现在的猎魔人低下头来,从墙壁上炸出的孔洞走进了这间狭窄的囚室。
这个空间本身,在不久之前恐怕还当得“空无一物”这词语的标杆:除开墙角里一团以某种干枯的沙漠植物堆成的,从功能性上来讲应该被称之为“床”,而实际看起来更像是“巢”的简陋栖身处之外,再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了。然而现在,原本除了灰尘恐怕什么都没有的地面上覆盖着因爆炸而崩散开来的石砾与沙土,这些被外力抛进来的东西遵照质量与大小的规律有序地铺盖在地面上,只除开房间中后方的一小片空地:那里的尘土显然曾经过外力的扰动,黑色的石板地面暴露出来,在周围灰蒙蒙的一团颜色里十分显眼。
没有更多的焦痕,也没有血迹。这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芬德尔高悬着的心暂且被放下了一半,才小心地走上前去,更仔细地查看那一片明显有人在上面活动过的灰迹。
被爆炸的力量抛掷到这里的只有细微的浮灰、沙尘以及很小的石粒。稀薄的尘土上绰约印着凌乱而模糊的足迹,普通人恐怕不能从这里得到更多的信息了,但森精灵凭借自己精准的目光,仍然从中辨认出了至少两个明显不同的脚印形状。或许其中一个是Kk的,或许前来犯下这桩罪行的不止一个人。不论如何,他们在此处有过一阵短暂的忙乱,但并构不成打斗。随后,什么东西倒下去,然后被拖拽了一小段,地面上的沙石清楚地记录了这几个动作。猎魔人俯下身去仔细查看那一段被擦除的尘土,周边那些稍显尖锐的石块为寻踪者提供了一小点线索:它们锋利且不规则的棱角勾下了一点织物的纤维,那是源自一种相当粗粝的麻布的很小一部分。
就算是最贫苦的人也不会使用这样的麻布来裁剪衣料的。这种价格低廉,坚硬粗糙,对皮肤来讲就仿佛是砂纸一样的粗亚麻布有一个更加寻常的用途:制作麻袋。
芬德尔从那一片灰土中站起身来。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劫狱者在监狱的外侧炸开了墙壁,房间内的Kk因为巨响、爆炸的余波,或者飞溅的石块等等原因而暂时失去了大部分的反抗能力。听见响声的居民或者狱卒惊慌地逃窜时,他们便走进来,将囚室中的瑞图宁牧师击昏,并且装进麻袋里。他们尝试将他拖走,但不论在灰土或是沙地中,拖曳什么东西的痕迹都太明显了,因此他们很快选择改为搬运。或许这些人买通了狱卒,或许戈朗监狱的狱卒都和芬德尔在路上撞见的那一位一样,只想着赶紧离开爆炸发生的地点来保住自己的性命,总之在监狱内部,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的行为。他们搬着麻袋离开了事发地点,街道上的所有人也都因为爆炸而自顾不暇,惊慌逃窜,几乎没有人会注意自己之外的事情。于是,他们便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向着远离升腾起来的黑色烟柱的方向急匆匆地离开了。
猎魔人扫视着地面上的脚印和被踢开的石砾,随后回到墙壁上的洞口边上,向着道路上看去。戈朗终归是个小城,这里的道路显然的不是任何人出力修建的,而是此地一代代居民和一批批行商一步步踩出来的。在坎维风沙的不断侵蚀下,它只能说勉强有个形状——踩上去不够坚实,在许多时候甚至还会留下脚印。
在这个情况下,这实在是帮大忙了。
从未遗忘自己曾受过巡林客教育的森精灵看向道路中凌乱的足迹。寻常人大概会无从下手,但对于芬德尔来讲,他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来分辨。只要他们还带着Kk,他们在行进的方式上便一定有规律可循:如果是两个人一同将瑞图宁的牧师抬着走,那么他们的步伐在一定程度上就会是相似的;如果是一个人抗走了Kk,那么他的脚印就会比通常的那些更深一点,步幅也会更谨慎一点。
一个经验足够丰富的巡林客能够轻易地找到这种庞大线团里最有用的那一个线头,芬德尔的追踪并没遇到什么困难。挟持了瑞图宁牧师的是两个人,并且在隐藏自己的踪迹上没有做出一丝一毫的努力,仿佛笃定不会有人追来那样。到后来,在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芬德尔甚至不需要在辨认劫犯的去向上花费精力,他几乎是跑着追过去的。这两人的足印一直延伸到城外的一个沙丘背面,从隐约的窸窣声看来,他们没打算继续移动。
森精灵无声地向着那些罪犯的方位靠近。他谨慎的选取了一个恰当的位置,沙丘的弧度令双方都无法看见对方的身影,而声音却能通过轻捷的风传递过来。他隐约听见Kk的声音,有些含混不清,恐怕是刚刚从昏迷中醒来。芬德尔已经按住了腰间的剑柄,利刃无声地从皮鞘中滑出来。他已经准备上前了,而另一个他不认识的声音突然说了话:
“这家伙怎么办?”
另一个更加低沉的声音哼了一声:
“直接丢在这里,明天就会被沙丘埋了,一了百了。”
然后是一阵伴随着Kk抗议与挣扎的嘈杂声,先前说话的人啐了一口,在杂音之中恨恨地说:“妈的,也是见了鬼了,这些家伙居然还会回来。”
“解决掉就好了,你留在城里继续查看情况,我去向上头报告。”另一个人安慰道——但在芬德尔看来,这可不算是什么安慰。
或许是薇洁娅给他留下的后遗症。即便森精灵仍然能理性地保持潜行姿态,并暂时的按捺住直接冲上去将那两个行事不端的贼子乱刀砍死的冲动,但他的胸口里的熊熊怒火的确燃烧得正炽。而这几句话就像毫不掺水的烈酒那样,让那些本已经达到临界点的火苗呼地一下烧尽了一切。
“不好意思,先生们。”猎魔人从他的藏身处走了出来,直面着那两个正试图把麻袋捆得更紧些的劫匪,在他们愕然的目光中亮出了自己手中的“林语”,精钢的剑身在只剩一线的残阳里仍旧熠熠生辉。
“恐怕您二位哪里都去不了了。”他轻声说。
+展开
字数:9880
并不是推线,甚至没回到菲薇艾诺去。
真的……不能再沉迷狗粮了……
相信我其实是有很重要的剧情要讲的:二期最终战之后,打扫战场的锡里昂捡到了一柄魔法剑。本来想要寻找失主,但奇诺娅教育涉世未深的未成年人:“谁捡到就是谁的!”于是这把剑便被德鲁伊-卷宗学者据为己有,并意图转送真正会用剑的芬德尔。然而二期最终战后,芬德尔果断失去意识,于是锡里昂在回家报平安的时候就顺手带上了剑,暂时寄存在芬妈凯特琳娜那里,然后回到暗月城,等待和清醒的芬德尔见一面之后,就带着伯伦希尔和柯茜一起去寻找阿维德的故乡。
……但你看这么多狗粮在这儿呢!谁还要写剧情啊!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真的……真的要控制了……下一篇直接从戈朗开篇………………
至于芬K回菲薇艾诺见家长的故事,将来有缘再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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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德尔再一次能够睁开眼睛的时候,首先烙进他意识里的,是描绘着嫩绿色初春枝杈的精致天花板。
思维中滞重的齿轮逐渐恢复了转动,猎魔人花了一点时间才意识到,他现在正身处于瑞图宁的神殿之中。森精灵依稀记得自己在之前的事件里受了很重的伤,但现在,他并感觉不到伤口尖锐的疼痛。
左侧的视野与从前相比仍旧缺失了一大块。最开始他对此有一瞬间的迷茫,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的左眼到底在之前的鏖战中遭遇了什么——直接被匕首刺入了眼窝,他没死就已经是万幸了。至于视力的问题,恐怕连暗月城最优秀的牧师也对那只眼睛表示过回天乏术了吧。
虽然遗憾,不过这也是在芬德尔的预想之内的。他的情绪倒没有因此产生太大的波动。
四周弥漫着一种有序的嘈杂气氛,但并不至于吵醒因伤痛而沉睡着的人。朦胧的听力也渐渐苏醒过来之后,芬德尔用力向着自己的左侧偏过头去。长久固定在一个姿势的颈椎重新转动时带着阻力,就仿佛锈蚀的钢铁再一次被迫活动起来那样吱嘎作响。
他选择向左转头不是因为什么理由,而是单纯出于一种本能上的直觉。或许大部分的知觉生物在需要从左右两个方向里做出选择时,第一反应都会是左边——不过这也与现在的情况没有关系。眼下所发生的是,芬德尔向左边转过头去,看见了不远处并排摆开的病床以及空地上忙碌地四处走动的牧师与亲属们。想来在那种大规模的人为灾害发生之后,恐怕这间神殿已经成了一个暂时的医院或者避难所。
猎魔人尚还迟钝的思维才为他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逐渐重新苏醒的感官便令他继续意识到,自己的左手边还有什么东西。他有点艰难地控制着自己的视线向着偏下的方向看过去,然后便见到了一团深蓝色的头发。
那是Kk的头发。高等精灵的瑞图宁牧师正趴在病榻上,他的手边睡着。
那绝不是什么舒服的姿势。床边的椅子高度比通常的那些稍矮了一点,即便牧师的身高并不算是出类拔萃,他在坐下之后,双腿也弯曲到了一个令人委屈的角度上。更别提还要前倾着身体,一直趴到床铺上来作为支撑——椅子不高,但床也同样不高,Kk的脊椎也因此被折出了一道看着就难受的弧线来,整个人就好像蜗牛螺旋形的壳一样蜷成了一团。
芬德尔有些想叫醒他,但又拿不准这么做是不是合适。瑞图宁的牧师呼吸均匀且平稳,想来这个高难度的动作还没对他的身体机能造成什么压迫,又或者是他已经疲惫到可以无视这样的压缩在肉身上造成的痛苦了。或许让他继续这样睡下去更好些,但这个姿势恐怕实在没人会觉得舒服。
这么一丁点大的事情在猎魔人一向果决的大脑里翻了四五个来回,还是令他感到无法抉择。对芬德尔来讲,这挺不正常的,但就在他感觉到这份不正常之前,他也没有做出这个抉择的必要了。
瑞图宁的牧师尖而长的耳朵稍微抖动了一下,然后仿佛意识到什么一样,“嚯”地一下子猛地抬起了头。
Kk在芬德尔决定将他从睡梦之中唤醒之前,自己醒来了。并且以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向着森精灵的方向转过头去。
“……芬德尔?”高等精灵的声音里混杂着惊讶与欣喜,“你醒了?”
或许每个看护昏迷不醒重症病人的护工或者亲友,在发现自己的看护对象终于恢复了意识之后,都会首先问出这么一句废话来。
主观上来讲,猎魔人是想给出一个肯定回答的。可是在他准备开口说话时,喉间的剧痛才令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有数日水米未进了。
于是现在的芬德尔也只能屈从于客观条件,勉强地对Kk点了点头。
接收到这个无声的讯号之后,瑞图宁的牧师几乎是凝固在了病床的边上,脸上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感情。
猎魔人觉得他是不是要哭了。
于是,他试图从病榻上挣扎着坐起来,然而这并不是很容易达成的目标。他说不清自己已经在床上躺了几天,而他现在的感受就是自己的骨头缝都要锈住了。只消森精灵稍微动一动,他身上的每个关节几乎都在发出哀嚎。沉重的钝痛仿佛是从骨髓里渗透出来的,在他每一次的移动之中以爆破的形式被释放出来。
芬德尔的动作是几乎是一种不连贯而蹒跚的痛苦挣扎。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之后,Kk便立刻向前伸出手:“啊……你是想要坐起来吗?”
精灵的体重总归还是较轻的。如果仅是扶着芬德尔令他坐起来,在他本人也在用力的情况下,即便是Kk这个疏于锻炼的牧师也能不算困难地做到。只是在猎魔人重新试图将自己的脊背挺直的时候,改变了方位的气管内部突然产生了一阵抽搐,令他不可遏制地咳嗽了起来。
这一次,瑞图宁的牧师没有问出什么无意义的话来,而是直接起身向几乎是房间另一头的柜子边上跑去,拿了上面的银水瓶,倒了水后又迅速地跑了回来,将木质的杯子试探着凑到了芬德尔的唇边上。
猎魔人勉强忍着咳嗽,自己抬手托住了杯底,清凉的液体便从口舌之间一直滑过火烧火燎的咽喉,直落到快要搅成一团的胃里去。这大概不是普通的井水,而是瑞图宁的牧师通过每日祈祷所得来的治愈之泉,因为在这泉水流经的地方,芬德尔身体上的不适也转瞬便消失了。
最开始时,Kk也帮着他拿着杯子,而到后来,牧师便发现这是多此一举了。芬德尔在行为上的确稍有不便,但那也只是因为长期卧床。在死斗中留下的狰狞伤口已经在奇迹的笼罩及时间的流逝之下尽数愈合,甚至大都连伤疤都没有留下,更遑论妨碍行动。只需要再多给他三五分钟的时间,并且令他好好吃一顿饭,猎魔人大概就能像从前一样生龙活虎了。
这个认知几乎令瑞图宁的牧师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
芬德尔喝干了水之后,因为喉间依旧残留着的些许异物感而清了清嗓子。再抬头时,却发现大颗大颗的眼泪正从瑞图宁牧师的眼角滴下来。
“……别哭啊。”这是自他醒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森精灵将喝空了的杯子随意放在床头柜上,伸手想去擦对方的眼泪,然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上还缠着粗糙的纱布。在高等精灵面颊上流淌着的泪水尚还带着些微余温,液滴浸透布满了疏松孔洞的纱布时温凉的触感有些熟悉,让猎魔人不合时宜地回想起冰风中那一瓶被他浇在受伤的左眼上的治愈涌泉。
芬德尔并没有在此时过多的陷入那些充斥着痛苦与寒冷的回忆——在他自己的感觉里,他现在正面临的情势甚至要比那时更加危急。森精灵轻轻擦拭着瑞图宁牧师濡湿的脸庞,紧接着突然意识到不论是自己因常年持弓握剑而生了茧的手指,还是手掌上包覆着的洁净纱布,对高等精灵细嫩的皮肤来讲似乎都过于粗糙了。这认知令他几乎想立刻放开自己的双手,而另一种说不清来源的强烈感觉却又阻止了他——他不应该这么做,起码现在不。
森精灵拿不准自己接下来应该做点什么才能让Kk止住眼泪。实际上,他根本就已经手足无措了,万幸的是很快,在他没有采取任何举动的情况下,事态再次出现了变化:
瑞图宁的牧师抓住了伤员的手腕,以朦胧的泪眼对着他开了口,声音因为哭泣而变得湿润而含混:“对不起,芬德尔,十分抱歉——我——”
“为什么要道歉呢?Kk,你并没有做错什么。”芬德尔柔声安慰,但这并不起效。高等精灵牧师的的眼泪仍然涌泉一般地落下来,“不,有许多事——很多很多事,我、我必须得告诉你——呜——”
高等精灵肯定是想说些什么的,可是他哭得打嗝,什么都说不出来。
芬德尔最终还是把手从Kk的面颊上挪开了。森精灵意识到自己同伴的泪水在短时间内恐怕是擦不尽的,于是干脆放弃了那些无用功,转而努力向前倾了倾身体,以一个有点别扭的姿势环抱住了瑞图宁的牧师。
他曾受过伤的一侧腰腹因为这样强制的拉伸而隐隐作痛,不过猎魔人没有去理会,只是温柔地拍着自己同伴的后背,让对方把头搁在自己的肩膀上,就像哄小孩那样。
“没关系的,慢慢来。”他这么安慰,“一时间说不完也没关系,我们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记得我曾说还想继续与你一同旅行吗?那是个承诺,我向你保证我将会完成它,无论发生了什么。”
“……真的吗?”
混杂在呜咽与啜泣中的问句自芬德尔的左耳边叩击着他的耳膜。因为缺损了一只眼球,他视线能够达到的范围与从前相比有一定程度的偏转,猎魔人看不见依靠在他肩头的牧师,但他仍旧准确地轻抚上对方柔软的发丝。
“真的。”珂旭的信徒柔声安慰,“我向我所尊崇的神祇发誓。”
Kk因为这句话而颤抖了一下,稍微用了点力,从芬德尔仍显得有些虚弱的怀抱中挣脱了出来。作为一位神祇的侍奉者,高等精灵清楚“向珂旭发誓”这种保证对一个秩序之主的信徒来讲意味着什么:这是一种极高规格的许诺,不仅象征着发誓者言出必行的决心,还带有强烈的“甘愿为了达成此誓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意义。这样的誓言可以出现在骑士向国王效忠的场景里,可以出现在牧师步入十死无生的战场前,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仅仅为了“一起去旅行”?为了这种约定用上这样的句式,实在是太轻率了。
瑞图宁的牧师极力咽下那些就在他喉间的啜泣声,被泪水模糊了的视线里只能看见糊成一片的芬德尔的颜色,但他仍然试图盯着对方的眼睛:“不,收回这句话吧,这没必要——这不是值得你如此郑重的承诺。”
“我认为这值得。”森精灵这么说。Kk仍旧无法仔细分辨对方面孔上的神情,但从他所能听到的语调上看来,芬德尔是认真的。
而且认真得可怕。
因此而陷入迷茫的牧师一时失语,只本能地摇头来表达自己强烈的不赞同。他拼了命的想要说点什么来对这过分鲁莽的誓言表示否定,然而在他真的找出什么能够表达他混乱思考的句子之前,一贯不那么擅长遣词造句的猎魔人反而先他一步开了口:
“对我来说,重要的并不是去旅行,而是你,和我,一起。”他清晰且无必要的一字一顿地说出那几个在他脑海中的关键词,“对我来说这有点复杂,但……之前我几乎死了一次,而且在塔楼顶上我看见你……”森精灵顿了一下,略过了中间那些肯定会令他们两个都很不愉快的部分,“……我很高兴你最后还是回来了,而且你还救了我的命。经历过这一切之后,我躺在地板上,因你的神术短暂的恢复了意识的那一小段时间里,我突然想通了。”
他仍旧温柔地尝试着拭去Kk眼中流淌下来的泪水。这因为他手上的绷带几乎都被浸湿了而成效不显,但在经过这一段时间之后,他的形貌在瑞图宁牧师不再被过剩的液体遮挡的视线中很快清晰起来了。猎魔人的话头在此时顿了一下,Kk怔愣着看着他进行了一次深呼吸。他不明白芬德尔突然提起的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也搞不懂为何碰触着他面颊的那只手上有着若有若无的颤抖。
“我现在可以说我十分确信。”森精灵说得郑重其事,他也理应当如此郑重其事,“Kk,我爱你。”
这句话之后是一段长度令人恐慌的沉默。Kk完全被这太过突然的自白一下子砸晕了,怔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逐渐意识到这些话可能太过突兀的森精灵在这段沉默中显得越来越不自在,突然之间他似乎认为自己还是放下双手比较好,并且也意图这么做了,但在他略显坚硬粗糙的手指真正将要离开对方的面颊时,瑞图宁牧师却把自己的手搭在了猎魔人的手腕上。
“……我……”Kk闪烁着的眼神有意无意地避开了芬德尔的目光。高等精灵觉得那目光肯定在物理意义上有着灼热的温度,否则他的面颊又怎么会一直发烫。
牧师几乎是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些话艰难地从他的喉咙里挤出来,“我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之后……我不值得。”
“我以为判断这个的权力在我这边。”芬德尔握住了Kk的手,语气诚恳而坚定,“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我确定我仍然能够相信你,并且爱你。我只是想知道——你大可以诚实地回答我,不必在意我的感受——你可以接受这份感情吗?我的这份感情会对你造成困扰吗?”
“——不,当然不会!”高等精灵忙乱地申辩,“事实上,我……”
他的眼神黯了下去。
“我再一次犯了这种很可怕的错误。”二人交握的手被放在了床铺的边缘,Kk面颊上仍然有着未干的泪痕,“这不是第一次了,或许还会有下一次。这是一个发生在我决定侍奉瑞图宁女神之前的,很长、很久远的故事了。我的内心有着连女神也无法拂去的阴影,它暂且蛰伏下去了,但我不知道在将来,它是否还会再次浮上来,对我所爱的一切造成伤害。”
牧师感到原本温柔地落在自己手掌上的力度变得坚定有力起来。
“Kk,在发生了这一切之后,我仍然确信自己能够相信你。”猎魔人重申,“你也大可以多给自己一点信心——”
“——不,你不明白。如果萨玛斐再一次卷土重来,第一个遭难的可能就会是你——”
“——我的确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芬德尔的声音平静而安稳,“但我清楚,在高塔上时,是瑞图宁的牧师救了我的命——”
“——只差一点你就——”
“——最重要的一点,是你回来了。这不是你借助我的力量,或者女神的力量才完成的。”
Kk疑惑地看着芬德尔,仿佛第一次认识到对方口中所叙述的事实:
“你是全凭你自己的力量,才摆脱了那位萨玛斐牧师的影响。”
“……”Kk仿佛有点困惑地低下头,去看他们交握的双手。他真的是依靠自己的力量才在与自己的争斗中重新占据上风的吗?的确,内在的战斗没有任何外力可以介入,但他也一度输得很惨。如果不是出于他对芬德尔情况的担忧,以及——
——是啊,答案多明显。
瑞图宁的牧师在灾难过后,收留了大量伤者的女神神殿穹顶之下,认识到了一个事实:
他对于芬德尔的感情,远超出普通的朋友、队友或者战友,也不是什么轻浮的迷恋或者单纯的喜欢,而是爱。
他们彼此相爱。
“所以,我仍然希望你给出答案。”芬德尔说的很郑重,“如果我让你觉得尴尬或者难办,我可以立刻从你的视线中永远消失——”
“——不!”高等精灵去抓住对方手掌的力度突然增强到几乎不像是一个不以力量见长的牧师,“芬德尔,我……”他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几乎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血液涌上面部,瑞图宁的牧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现在肯定已经涨红了脸。
Kk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去,才下定决心:
“我也爱你。”
他看着芬德尔湖水绿的眼睛,用带着颤音的语调说。
就仿佛是长久以来笼罩在天空上的阴云消散了,或者是复杂的谜题终于找到了唯一的答案那样,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他们都没说话,但这是一段令人舒心的沉默,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已经飘荡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事实上,它早就已经存在,只是因为某种既定事实已被双方共同确认过了,才陡然间彰显出了存在感。
“但我想,我们还是需要谈谈。”他们交握的手并没有放开,但那已经不是重点了。Kk努力继续直视着芬德尔仅剩的那一只眼睛,试图用别的话题、别的思考来降低自己面颊的温度:“我不能辜负你的信任,必须得——”
“——芬德尔!你醒了!”
突发情况打断了瑞图宁牧师的言语:伴随着一声愉快而惊喜的尖叫,一个金色的青少年炮弹一样地撞到了病床的边上。那临时凑成、不算结实的家具危险地晃了晃,Kk也因这突然出现的外来人而本能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你终于醒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整整一个星期还要多!你的眼睛怎么了?为什么你会伤得那样重,那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新来的小精灵——锡里昂·暹罗德连珠炮似的向着年长的森精灵发问,然后在一个毫无预兆的点上,他突然停了下来:
“……我打扰到什么了吗?”不明就里,但本能地感到气氛不太对的卷宗学者怯生生地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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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回一趟菲薇艾诺。”刚一坐下,锡里昂就如此蛮横地声明,就仿佛那是个经过整个暗月城议会反复研究仔细斟酌并且一致通过决定下发给芬德尔的命令似的。
仍躺在病床上的猎魔人将自己的目光从起身离开病床附近,去平复情绪的同时将空间留给这一对义兄弟的Kk身上收了回来,看着锡里昂挑了挑眉:“为什么?”
鉴于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以及他本人在战斗中不得不牺牲了自己一只左眼的事实,他可以说一点都不想回到家里。他大可以写封信回去,写一封报喜不报忧的信,用几张纸片和一些墨水代替他本人看起来糟透了的身体状况和拙劣的申辩,就像几个月之前那一次一样。这么做可以避免掉许多麻烦事——比如其实并没有那么熟的同僚无意义的嘘寒问暖,和一些亲朋好友过分无必要的担忧、令人尴尬的关心,或者毫不留情的嘲笑。芬德尔不太擅长写信,不过在这个情况下,他当然更乐意选择这个选项,只可惜小德鲁伊没给他这个机会。
“因为我,回了一趟菲薇艾诺。”尚未成年的高等精灵抱着双臂说,其神态与那种趾高气扬的年轻人那种几乎要令人生厌的自得极其相似,只可惜外强中干得有些明显。“我回了家,去见了我该见的所有人,跟所有人说了暗月城中发生的那场战斗,也和所有人说了你在那场战斗中受伤了,并且向所有人保证过你伤一好,就会回去。所以你必须回去。”
因为珂旭的信奉者从不食言。
芬德尔恨得牙痒痒,但鉴于替他做出这种保证的是锡里昂,况且这也是合情合理的许诺,他倒是可以大发雷霆(虽然他并不会),却没什么资格直接拒绝。
这不太妙,但具体不妙到什么地步,还有待商榷。森精灵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去,再次开口向着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询问:
“你跟‘所有人’说我受伤了,具体是哪些人?怎么说的?”
“我说你受了很严重的伤,包得像个木乃伊。”锡里昂轻飘飘地说,“这是实话,前几天你的确像是个木乃伊,而我也的确不知道你具体伤在了哪里。至于这个‘所有人’的范围嘛……嗯……”
年轻的卷宗学者低下头去,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屈着指节开始数数:“先是欧罗斯,我觉得他大概会想知道你的情况,但他没显得多热心;然后我去找了凯特琳娜女士——莉姬要生小熊了,所以这大半年她都会待在奥伯森林周围——于是凯特琳娜女士知道,目前在她身边的沙利亚和库特先生也知道了;这之后我回家去,路上碰见了拉普索,他向我问了一些有点奇怪的问题,不过……嗯……总之于是轻歌家肯定都知道了;到家里之后,我得跟母亲说这些事情,然而尼塔特莉斯阿姨也在,我们说什么都肯定不会避讳她的,所以……”
锡里昂耸了耸肩,做了一个表示无可奈何的手势,然后努力地往椅子背上靠,试图多少远离一点那位几乎就要杀人的病人。
“但至少,”他在瑟瑟发抖中补充,“我没对他们说你眼睛的事,毕竟我之前也不清楚这个。”年轻人用力申辩,然而这换来的是芬德尔的又一次深呼吸——拼命强迫自己压下怒气的那种深呼吸。
“这才是最糟糕的。”猎魔人咬着牙说。那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句子森然到令锡里昂不仅见到了自己血溅当场的幻象。
当然,幻象终究是幻象。或许是他与芬德尔数十年兄弟一般的交情以及后者本人作为善神信徒的事实救了年轻的精灵一命,但更大的可能是,猎魔人已经陷入了一阵短暂的绝望并因此无力在现实中做出反应:想想吧,他的父亲对他受伤这一事实显得并不热心,八成是因为觉得事情不会很严重。一旦欧罗斯发现他的儿子瞎了一只眼,恐怕立刻便会生成三百个问题和一千五百句嘘寒问暖的叮咛开始对他狂轰滥炸;他的母亲倒不会多说什么,毕竟在凯特琳娜眼中,自己这个儿子的地位大约也就和她的动物伙伴差不多(或者还要低一点)。问题在于她的两个朋友,卓尔精灵沙利亚和剑矮人库特也知道了,这就意味着有至少六百句嘲笑和五百句(没用的)建议等着他;至于拉普索和尼塔特莉斯女士……不,芬德尔拒绝思考。不论是一拥而上的轻歌家(即便他们只有三个人),还是来自一个严肃长辈的苛刻训导,都将是一场严重的灾难。
他拒绝去思考那么恐怖的事情。
“希望你不需要我提醒也记得,你已经过了离家出走的年龄了,我的好哥哥。”小精灵在椅子上不安地扭动着,仿佛是硬着头皮说出这句话来的,“另外,我真诚的建议你回去一趟,有一点小惊喜,我拜托凯特琳娜女士转交给你了。相信我即便你回去之后忍受了一整个星期的地狱之旅,你依然会觉得物超所值——所以别揍我!”
实际上真的有那么一个瞬间,芬德尔确实思考过“离家出走,永远不回到绿林故都去”这个选项,但在他安排起自己接下来的行程之后,森精灵绝望地发现,出于某种原因,他真的必须得要回到菲薇艾诺去——至少一次。
“……我不会揍你的。”接受了现实的猎魔人拧着眉头叹气,“我也……得要回一趟家,见见我的双亲才行。”
他顿了一下,然后补充:“带着Kk。”
缓缓爬下椅子,时刻准备开溜的青少年突然顿住了脚步。
“什么?那位瑞图宁的牧师吗?”他转过头去看向已经转移到稍远处,观察其他伤者病情的那位深色头发的高等精灵,“跟他有什么关系——我知道你们是一同冒险的伙伴,可能也是朋友。但恕我直言,你不是那种会带朋友回家过夜的人。”
“我确实不是,但……”森精灵的句子有些局促地停了下来,很明显,他在寻找合适的措辞,甚至挥着手在空气中画了一个在锡里昂看来毫无意义的图形,“他……这个不太一样。你知道我的家庭氛围还算是比较保守的那种(“嗯哼,父亲、母亲还有儿子分居三地的家庭,是的,非常保守。”)——别闹。我指的是对那些传统上的坚持。因此不管怎么样,当我和别人——Kk——确定恋爱关系之后,于情于理,我都得把他介绍给我的双亲。”
“哦。”第一秒钟,锡里昂是想起了森精灵好像确实有这么个带男女朋友见家长的习俗,这很合情合理。在第二秒钟时,他便意识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什么!???”
年轻的高等精灵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尖锐的声调在绘着初春枝杈的穹顶下回响,整个神殿都因此安静了一瞬,随后不满的嗡嗡声便从四面八方潮水一般的涌上来,几乎要把锡里昂淹没——但他根本没去理会这些。
“这里发生了什么?”循声而来的Kk问。他的脸色已经恢复成平常的样子,面孔上带着一点表示不赞同的意思。毕竟不会有牧师喜欢有人在供奉着自己所侍奉的神祇的殿堂中大声喧哗,但高等精灵牧师的语气依然是温和的。
“没什么。”回话的是芬德尔,“我们在讨论回菲薇艾诺的事情。”
锡里昂显然对这种过分简略,而且完全没有提到他心目中的重点的回答十分不满,于是干脆转过身去,选择询问另一个当事人:“芬德尔正说到该把你介绍给他的父母,鉴于你们确定了恋爱关系。”
“……什么?”出于其他的某种原因,瑞图宁的牧师发出了和少年卷宗学者相似的尖叫,好不容易恢复原状的脸色也有再一次充血涨红的趋势,“等……这进度会不会太快了点?”
“就森精灵来讲,你们俩要是都是认真的,那就不快。”年轻人这么说,“但——认真的?你们?两个男人?”
“我与库里奇彼此相爱,我们刚刚确认过这一点了。”芬德尔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是在陈述一加一等于二这样的常识那样平淡,“况且,即便在绿林故都,这也不是独一份。你是知道轻歌家的姐妹的事情的,不是吗?”
锡里昂知道说话者意指轻歌家内部消化的大姐辛弗妮和二姐索娜塔,但他就是偏要故意曲解对方的意图:“是啊!轻歌家的姐妹!”他夸张地挥舞着自己的肢体,“你还记得梵塔西娅小姐姐吗?她要是知道了,该多伤心啊!?”
从中听出了不妙隐意的Kk恍然转过头去盯着芬德尔,后者呻吟般地长叹了一口气,向后靠在了床头立起来的枕头上,语气难得的明显不耐烦了起来:
“要我们说多少次,我们不是那种关系。西娅就跟轻歌家的任何人一样喜欢女孩,而我,显而易见的,性别为男。到底是哪里比较难以理解?”
“——等等?轻歌家所有人?喜欢女孩?”第一次接收到这种冲击性消息的年轻人目瞪口呆,“可是拉普索——哦,对,喜欢女孩,没毛病。我没想到他竟然是家族里最正常的那个。”
“抱歉打断一下。”瑞图宁的牧师难得强硬地插进了这一段他其实听不大懂的对话里。直觉告诉他最好这样做,否则这两人的话题能在短短几分钟内飞向任何一个可能的地方,“我们原本在谈什么来着?”
他试图让话题重回正轨,却忘了正轨是什么。
“我们原本在说,我得回一次菲薇艾诺。”这一次,芬德尔的态度很严肃,而且他说话的对象也显然不是他的义兄弟,而是一边站着的瑞图宁牧师,“在你我确立了恋爱关系之后,根据我们的一条不成文也不太严肃的习俗,我应该把你介绍给我的亲朋认识。所以……你会与我一同回去吗?”
Kk突然有点后悔,但又有点高兴。
“什么,我……这会不会有点太快?当然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太突然了,没错,太突然了。相信我,我也是认真的,和芬德尔你一样认真,但我本以为暂时这还只是你我二人之间的事情,而且——我在说什么呐……”
语无伦次的瑞图宁牧师低着头看着白床单的边缘,仿佛在评估自己能不能一下子钻进黑洞洞的床底去躲避另外两人的视线。
“我,我觉得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突然对我说要去菲薇艾诺……”
锡里昂有点不耐烦地坐上了芬德尔的病床,在他的脚边百无聊赖地晃着腿。这提案的发起人倒不是很着急,甚至还在对Kk表示安抚:“你要是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毕竟这没有强制性,我可以——”
“我去!我跟你一起去!”瑞图宁的牧师大声说,连自己作为女神侍奉者基本的礼节都在这一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那么,就这么定了!”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的卷宗学者擅自替另外两人做出了决定,“你们做你们的准备去吧,反正我要说的话说完了,可以继续我自己的旅程了。”
他从病床上蹦下来,习惯性的去寻找自己的动物伙伴,才想起她——他们——全都被寄放在神殿大门之外了。于是,锡里昂对着空气吐了吐舌头以自嘲,向着他的义兄挥了挥手权作告别。
“你将要去哪里?”出于关心,芬德尔不得不多问一句,而在对方听见这句话之后,罕见的,少年人那张总是精神饱满、活力充沛且积极向上的面孔中突然漫上了一点悲伤。
“去寻访一个人的故乡。”不复存在的冒险小队“鸟羽”的成员之一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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