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数6085,嗯。
“啊。”众人异口同声。
“倔强骑士你学会了腹语?”面对开口说话的金属小人,刚刚吃了瘪的琉在后排喃喃道。
“哈哈商人你何时也变得这么幽……。”倔强骑士话还未说完,便被芬德尔犀利的眼神盯了回去。
“……”高大的武师一言不发,双目锁定在这个本不应该动的铁质玩偶身上。
“我也想证明自己是自己行动的,比如说唱歌跳舞。”金属小人无力的举起纤细的右手:“但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由于被一个大块头挡住,芬德尔只能从零的侧边冒出头与金属小人对话。
“是的,我们是旅行者。”通过这样的角度,与刚才对金属小人惊讶,芬德尔这句话说的有点艰难:“冒昧的问一句……你又是什么?”
“铁的……人类?”娜塔莉亚做出了猜测。
“按照主人的说法,我是一种名为「滴答人」的东西,主人给我取名叫波(paux)。”金属小人的回答,官方即正式,仿佛它经常这样介绍它自己。
听到这个金属小人介绍自己之后,零才缓缓后退,继续成为了队伍的后卫。倔强骑士和芬德尔也收起了手上的武器。琉也终于有机会可以仔细观摩这个金属小人。
“嗯……看起来像是个魔法制造出来的产物,可以的话我还真想拿出去卖了……”琉半开玩笑地说道。
听到魔法两次,kk也忍不住探头看看这个可爱的小玩意。
“拿出去卖的话,应该也已经卖不出钱了。”金属小人波从正坐逐渐变成瘫坐在角落里:“我的寿命预计已经不长了,可以陪我聊天吗?旅行者们。”
“就交给我倔强……”倔强骑士正想惯例敲自己的胸膛时,芬德尔便单膝跪下,在金属小人的身旁说到:“当然可以。”
“但你也看出来了,波,我们是旅行者,我们队「滴答人」这物种并不熟悉,你可以……详细的介绍一下自己吗?”芬德尔稍微停顿了一下:“另外如果不冒犯的话,可以告诉我们你的主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倔强骑士并不满意自己的决定宣言被打断,但她此时也只能抱胸嘟嘴一个人生闷气了。
“嗯,作为聊天来说,我的身世肯定会作为话题来聊的。”波对芬德尔这套名为「理性」的提问没有多大反应,它淡淡道:“我的主人是一名法师,和刚才那位小姐姐说的一样,我是用魔法制造出来的……除此之外,我并不清楚更多消息。”波摇了摇头:“就好像你们人类能解释人类是一个什么样的物种吗?”
娜塔莉亚正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又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是不是有点拖延时间了?帕亚感到几分急躁,在这种人挤人的空间里只能让他汗水直流。他想快速阻止这个毫无意义的对话,却被身后的零所制止。
“就像人是神祇珂旭的造物,而精灵是珂宁的造物,我们都是由血,肉,灵所组成的。我们由父母生出,之后在生命结束之后,化为尘土。”芬德尔到时一本正经的回答了自己的观点。
“原来如此。”波倒好像学习到了什么。
“那么作为「滴答人」的你又是由什么组成呢?”
“正如你所见,是用金属组成的。”波指了指自己圆滚滚的金属脑袋。
“说的也是。”芬德尔笑道。
说不准他们俩还能聊起来。
“哈哈,和咱一样!”倔强骑士也亮出了自己的笼手。
“如果我寿命到尽的话,我或许还可以成为你铠甲的一部分吧,也就是人类经常说的……「精神与你同在」吧。”
“拜托你了,拍档!”倔强骑士刚说完,便被琉的手杖怒敲后脑勺。
在倔强骑士捂着脑袋的同时,琉走到了波的面前,芬德尔也从波的身边离开,给琉一个空间。
“真是奇妙,半个月前我还坚信自己会锁在钱眼里…而现在却在和一个魔法造物谈人生哲学……”琉蹲着伸手,想碰碰波的头。
波被碰头后也配合地晃头:“虽然你一开始想卖掉我来着。”语气听起来有几分赌气。
“好,好可爱!?”似乎戳到了琉的萌点。
芬德尔接着问:“那么,波,你知道你的主人为什么要把你制作出来吗?”
“可能因为寂寞,可能是因为修炼自己吧。”波思索道:“主人有时会陪我聊天,也会让我在他干活的时候,帮忙拿些杂物……哦对,还会在他的朋友面前炫耀我。”
“哼~能制造出你这种优秀的小东西,你的主人当然会感到自豪。”倔强骑士笑道。
“毕竟波很聪明嘛。”波轻微转身,想遮盖住自己生锈的表面,
“听起来你主人很喜欢你,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芬德尔皱了皱眉。
“……”波似乎在思考,保持一个动作许久之后,它才回答道:“我不记得了。”
“那滴答人波。”倔强骑士总喜欢这样称呼别人:“你知道怎么离开这个地方吗?当然,咱们还是会继续和你聊天的。”这次倔强骑士总能敲自己的胸膛作为自己的保证了。
“可是我好像已经走不动了。”波看了看彻底生锈的脚部。
“没事,我们可以带着你一起走。”听到波的发言,就连帕亚难免也对这个聪明的小家伙感到兴趣,正想上前时,波被琉抢先抱起。
有点沉甸甸的,但琉忍住了:“……这种事情,让我来就行了!”琉看着帕亚说到。
面对混乱的场面,芬德尔连忙给波做出总结:“总之,波,我们现在在寻找出去的路,你愿意跟着我们一起出发吗?”
波看了看紧紧抱住自己的琉。
“好啊,我很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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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我有一个很在意的地方。”探索洞穴一会,第一个开口的,却是波本人。
它望向琉身旁的帕亚:“从他身上流出来的液体,是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主人和他的朋友会流出这样的液体。”
帕亚沉默不语,而身旁Kk哭笑道:“这个是叫「汗」噢,只要感觉到热了,就会出汗,可能是波的主人平时都不出门吧,所以没看到这种东西。”
“那为什么不脱掉帽子呢?”波指了指他头上的贝雷帽。
“对哦。”Kk顿时才反应过来:“嗯?怎么帕亚先生的汗比之前还多了?”
“……咳咳。”帕亚咳嗽两声:“因为,不方便嘛,还要拿着帽子。”
“说的也是。”
“波,你就不用管这个秃子了。”琉嘟嘴道。
“我什么时候变成了秃子。”帕亚摇了摇头。
琉意外地对这个小机器有好感,也许是习惯了怀疑别人,缺少了交流的对象。接下来的路上,都是她一路有一茬没一茬地找波搭话。
“说来,你是铁质的?”
“嗯……记得我之前说过诶。”
“看来是那个披着破烂金属的家伙挡住了我,我不知道呢。”
“哼?”突然的发言让倔强骑士不知所措。
“嗯……其实也不完全是铁制的,主人曾经向他的朋友们介绍过,但我忘了。”
“明明是个机械脑袋,却忘记了这么多东西。”琉抚摸着波的圆脑袋。
“诶嘿嘿……”波只能说这样干笑了。
“这样的话,也能知道波是个不一般的滴答人了。”
“不一般?”
“也就是,身体的材料不一般?”琉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这样卖出去会更值钱一些吗?”
“不不,这样我会觉得你更加适合成为我的朋友哦?”
“我觉得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哦。”波歪头道。
此时的琉,心都要化了吧。
“后面那位大个子先生。”波没有停下自己的嘴。
“为什么一开始要站在我面前呢?你这么高大,不就挡住了所有人来看我了吗?”
零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一看周围没人帮他说话。
“……无法判断你是否安全时,我会站在所有人的前面。”他老实地回答
“如果我是不安全的呢?比如说体内有炸弹之类的。”
“那我会踢飞你并用自己的身体来挡住我的队友们。”
“这样吗?虽然我只是一个滴答人,体内是不会有炸弹的。”琉倒是松了一口气。
“那么波,你怕老鼠一类的东西吗?”零望着前方,冷不丁地问到。
此时七人与一个滴答人已经来到一个洞穴的岔路口,显然零的提问是关于路的选择。
右边的路传出吱吱的动物叫声,左边则相对安静了一些。
奇怪的响声让琉感到难受,她似乎不太擅长应付这种生物。
“理论上来说,老鼠是无法咬穿我的身体的。”波有少许得意。
“但你已经生锈了。”芬德尔冷静地指出。
波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原来是这样,如果我有人类的感觉的话,应该就能感受到已生锈的事实了,但被氧化的感觉一定不好受。”
“侏…侏儒有清理铁锈的药剂,没事的!”琉试着安慰这个可怜的滴答人。
“不管怎样,锈迹对金属的伤害是严重的,它的强度恐怕已经远不如它记忆中的那样了。”芬德尔叹了口气,望向紧抱着波的琉:“如果你要带着它,就得小心别把它弄坏了。”
“哈哈放心啦双刀精灵!”
“叫我芬德尔就行了。”芬德尔似乎不怎么喜欢倔强骑士给自己的称呼。
倔强骑士挥舞着手上的火把:“锈蚀的铠甲依然可以击碎敌人的头颅,不是吗?”
“没错,这个女士说的对。”波点头道。
“如果大家都觉得没问题的话,那倔强骑士麻烦你带路了,看看右边有什么东西吧。”零对着队伍前方的人说道。
“等一下!”抱着滴答人的琉突然喊停。
“刚刚,刚刚波和我说了一下,它感觉……”琉低着头:“呃……它觉得我们果然还是走左边那边更好一些!”说完她便扭头,但琉的左手却悄悄抓住滴答人的左臂,撇着波的手指向左边的岔路。
脸红了,身旁的Kk看着不敢戳穿。
波摆了摆手正想说点什么,但看到琉红到耳根的模样,便转为摸脑袋,闭上了嘴巴。
看来这种低级的谎言,或许也能骗到所有人。
“是么?”零看了一眼波和琉,和善的提议道:“那我们就走左边吧,看起来安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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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洞里回荡着众人的谈话声,看来与这个滴答人的聊天还没有结束,它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畅所欲了,话匣子从开始到现在,没有停过。
“你对恋爱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呢?”波突然问向了许久没有发言的娜塔莉亚问道。
“啊,是在问我吗?”美丽的少女一直都在思考着什么,面对波的提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为什么会问我这个问题呢?”娜塔莉亚先是反问道。
“记得主人曾教过我和美丽的女性可以用这个话题来聊天。”
娜塔莉亚看了看四周,高达两米三的肌肉男,满口神与信仰的理性精灵,没有多少存在感的精灵牧师。
“至少我现在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这不重要,但作为以后对人的思考,我或许无法避免去思考这个问题,那波你呢?”
“你居然会去问一个金属小人它有没有恋爱……”琉吐槽道。
“金属「人」嘛。”
“按照你们人类的话来说,我爱我的主人。”
“恋爱吗?”
“也许是,但我现在已经忘记了主人的名字,甚至是主人的性别,只有思念还在我的记忆里。”
“思念就能作为所谓的「爱」吗?”娜塔莉亚喃喃道。
“我不知道……”
“我说,娜塔莉亚,你也该打住了。”琉赶紧圆场。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想问……”娜塔莉亚迷茫地自言自语:“因为人类,太奇怪了。”
“那么,那么,波你知道你的性别吗?”琉转移话题。
波依然摇头:“我不知道。”
“我问过这个问题,而得到答案是「孩子」,虽然我想质疑主人回答的不对,但很快就被主人的任务给盖过去了。”确实,波的声音如同孩子一样,分不清是男孩还是女孩。
正是孩子般的声音却能说出这种理性的话语,反倒让芬德尔尽可能不和波聊天。
或许可以聊起来,但聊多了反而会他感到不适。
不过此时,他不得不问一下波了:“波,你套过女孩子的洋服之类的东西吗?”
“我不用套衣服。”
“看来前面那件衣服,并不是波的东西了。”
远方一件洋装,躺在了必经之路上,昏暗的洞穴,发亮的唯独倔强骑士手上的火把,倒是让氛围变得更加诡异。
所以人不约而同的闭上嘴巴,只有波一个滴答人处于状态外。
倔强骑士与芬德尔默契的点头后,纷纷做出战斗的姿态,逐步向这件可疑的洋服前进。
看来是两位战士多疑了,但这件洋服的模样远不如远看时的漂亮。白色的洋服上沾满了泥土与以凝固成暗红色的血液,旁边还有一个半开的白色球体。
芬德尔配合着倔强骑士的火把,仔细地观察这件衣服。
“波,你有印象吗?”琉抱着波凑前问道。
波摇了摇头。
“噢,这个白色东西……”芬德尔似乎认出来这个东西。
“人类的头骨,上次冒险的最后一段日子见多了。”零淡淡道。
“看大小应该还是个孩子的头骨……”芬德尔看了一眼洋服。
倔强骑士倒是毫不介意地拾起洋服:“哼……衣服上还有一个大破洞。”她拿起手上的手半剑对比了一下,“是刀伤。”
残忍的虐杀,唯一的牧师Kk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禁闭双眼,不想面对这个残忍的一刻,尽管已经被岁月的痕迹冲刷过。
“那为什么只剩下一个头骨呢?”琉到时没什么感觉。
“可能是被老鼠吃了。”娜塔莉亚看了下四周。凭借着自身野兽的直觉推测到。
“哈哈开玩笑的吧。”琉干笑了两声。
“是的,头骨上还有老鼠的齿痕。”芬德尔指着头骨上的痕迹回答道。
“真的假的……”琉显得有少许害怕。
“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也应该继续前进了吧,冒险者们。”帕亚对着停滞不动地队伍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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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进的道路里,左边出现一个小小的分岔路。
看来这个洞穴的路远比想象中的复杂。
“零你能感觉到出口是在哪里吗?”琉撇了眼身后的零。
“已经没有风了。”零闭上眼睛。
“那我们岂不是越走越深了吗!?”琉显得有些无力。
“说不准我们再往里面走点就能找到传说中的宝藏呢!” 倔强骑士到时毫无介意,反倒是越来越兴奋。
“这里可看不到什么彩虹,而且翡翠已经够我们大赚一笔了,赶紧离开这里吧……”琉还打算劝说这些已经迷进探索迷宫的冒险者们了。
先去那个小小的岔路看看吧。
窄道,窄到只能一个一个的前进,路也比之前的大道更加漆黑,而Kk的闪光术再次帮上忙了。
“啊……这个岔路……再往里面走点就没路了。”处于高处的零眺望远方。
“但是……尽头有亮晶晶的东西?”
“罐头,走快点!看看是什么!”琉似乎变了一个人一样。
“哼……就算你这么说……”走在最前排的倔强骑士显然已经尽力了。
“会不会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啊?”波疑惑的问道。
走在窄道第二位的芬德尔停下了脚步:“说不准是呢,那我们停下吧,让倔强骑士自己过去就行了。”
“嗯。”众人点了点头。
“那亮晶晶的东西是什么啊?罐头?”远方的琉问道。
“……”倔强骑士背对着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也没有回答琉的问题。
过了一会,她捧着亮晶晶的东西慢慢返回到队伍里。
“这难道是……金币?”被芬德尔挡住的琉只能从他的侧边猜测到。
“嗯……就是金币,而且数量不少。”一直冷静的芬德尔也有几分动摇。
“我现在觉得当初干脆让你抓进大牢也好过在泥巴洞里摸尸体。”琉黯淡的目光稍微亮了一些,从芬德尔的侧边拿了一个金币确认一下:“不过这些金币,还不赖。”
帕亚也想摸一摸这个金币,却直接被琉打手撤回。
“那这些金币为什么会丢在这样的角落里呢?”波的提问反而显得比较现实。
“或许是谁在此处遭遇了不测,不得不将这些东西从身上丢弃减轻自己的负重。”芬德尔的神经反而更加绷紧。
“没有陷阱,没有魔物的看守,想了想也只能说这里曾经有人留下这些金币。”
“假设这些不是那个小女孩留下的金币,而是另有他人的话,如果我们找不到他的尸体,也就证明他已经离开了这个山洞了。”
“问题是,如果这些假说是成立的话,那为何不带着钱币离开呢?”娜塔莉亚直接导入重点。
“或许是,一些不得不弃之的理由吧。”零也只能半推测的回答道。
“说不准这些本就是给予给我们的奖励。”琉调侃道。
唯独倔强骑士,一头雾水。
“继续走吧。”芬德尔叫着最后排的零往后退,离开这个狭窄的岔路:“这些金币也只是给我们在洞穴的历程中所找的物品罢了,继续前进,找到出口才是最实在的事情。”
“说不准,还能找到更多的财宝。”
“可是琉你不是想快点离开这里吗?”通过路上的对话,波已经记住了琉的名字。想到她之前说过,波便这样问道。
“是的,但没有快速解决的办法,我也只能耐心的等下去了。”琉耸肩:“用顺路找宝藏这个这个理由来解释,而且还说不准了,可能这个地方,也就这一处有几枚金币而已。”
“波会陪你聊天的,聊着聊着,我们就会找到离开的地方。”
“谢谢……”
“总觉得,我们从开始到现在,都一直在聊天呢。”就在所有人离开这个狭窄的岔路,回到大道时,娜塔莉亚回想了一下之前与队友一同的行动,总结道。
“就这样平平安安找到法什矿,不也挺好吗?”芬德尔拍去了身上的灰尘:“前提是,我们不会饿死在这个山洞倒是了。”
“哈哈,这句话倒总结的不错,我的朋友!”倔强骑士笑道。
+展开Chapter I 谁会害怕大灰狼
字数:3271
“看上去是个和平宁静的城市,如果它们处在危机之中,反而容易入手。”
娜塔莉娅认真的这么说着。
她与她新结识的同伴们,在这座异界的虹都之中,此时正陷入困惑。
要在异界都市中种下神明的种子,打开联通两个世界的门路。把这种话随便对他人说着,是想象不到能被干脆的回答“哦,是这样啊”的场面的,即使是对不通世故的娜塔莉娅来说,也是一样。
更何况,用被授予的魔术装置,原理不明的月之石,那个所指示出来的让种子适宜于种植生长的场所,是这个异界的神明的神圣大殿之前,庄严肃穆的仪式广场之中。
精细磨制的岩砖,光洁如同湖面。严密对正的砖缝,紧实的不容刃尖插入。若是将自然和人工放在一条轴线上,那么就是毫无疑问的人工满点。精工细作、精雕细琢,正是为了尊奉神之名而建造起的宏大建筑,神之威光的地上显现。
人类就是会做这种自作多情的事情。
娜塔莉娅这样认真的想着。
然而,所谓的种子,是如同其字面所述的,必须在土壤之中才能生长的东西。为什么种子成长不是生出茎与叶,结下果实与种子,而是变成了门,这种事情是娜塔莉娅所不能理解的。
——但她有自信确认,即使是同队的博学的芬德尔或是Kk,也绝不会向娜塔莉娅能够拿出来有说服力的答案。
可是这个答案,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既然是种子,那么就理所当然的,没有办法在砖石的地面上生长这一点。而同时,这个广场的所有者、此地的神明的教会,也不可能轻易允许这群外来者,对他们的圣居大搞破坏的。
“大家先自由活动收集情报吧,多逛一会也无妨,之后再集合就好。”
这个小小的队伍之中,俨然居于队长之姿的零先生,这样说了。
他的躯体强韧而健壮,刚拳之中宿有威力,是被传说完成了神话的冒险伟业的冒险家。这个小小队伍的形成,也如同字面的以他为核心。就算是在不经意中,也不会放松的露出咽喉,是个了不起的、与传说正相应的实际强者。
娜塔莉娅这样对他做出判断,也乐于遵从他的指挥。
“别惹麻烦,有情况用弯月联络。”
于是娜塔莉娅在指尖转动着那枚弯月,在街头闲晃。为了方便起见而用头巾包起的光洁银发和轻便的旅装免去了路途的麻烦,却也如同将“是外地人”这几个字写在头顶。
更何况,还有这服装的风格的差别,她所出身的精灵绿都、她与队友汇合的暗月城、她所身处的彩虹之都、佩特拉圣城、彩虹城佩特洁克,分属三个不同的世界。尽管它们的人类与文明都有所相通、自然与物种也少有差别,可是,它们的文化,终究不同。
这座城市之中,没有关于暗月城、或是关于两年前的多元世界的大变革的伟业、关于任何无名之城的传说曾被知晓。当然,娜塔莉娅明白,没有才是正当的:
就算在二年前的事变之后的现今,世界旅行也远非常见。
所以娜塔莉娅感到了不舒服,她的暗月城的风格的装扮,吸引着旁人的注意。
而且,她那文淑、娴静、又优雅而高贵的举止,托她的教育者的福,被按照一位上层社会的名流淑女的模范而被塑造的她,更是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又引起来十二分的各有所思的闪烁眼光。
异乡的柔弱少女,出身云上又落入凡间,如同初生的羔羊一般,在全然陌生的世界里小心又满怀好奇的探索着。
看到娜塔莉娅的佩特浩克人们,这样下定判断。
当娜塔莉娅知道这个判断,从看着她落单一人、所以向她伸出了罪恶的手的恶徒的口中,她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荒唐无稽呢。
很遗憾,娜塔莉娅未曾是、现不是、永不将是无垢的羔羊。羔羊是不会分别出敌性的视线,然后走进无人的窄巷当中的。
羔羊更不会对她的敌人施以凌虐。
鲜血涌出、肌肉撕裂、骨骼破碎。娜塔莉娅让她的俘虏懂得谁是这里有权力说话的人。
她的手法粗糙又低效,但她美貌的脸上溅起的血污、和粗鲁暴虐的对待,以及,不是杀人者、不知恐惧、不存觉悟的眼神,对于她的敌人来说,足以构成永久的梦魇。
若他今天之后还有机会做梦的话。
名为佩特浩克的城市,正是彩虹的女神佩特拉的圣城。九成以上、压倒一切异种神明的绝大信仰,这柱在多元宇宙中默默无闻的神明,却是此地唯一至高的主神。
穿过青空的彩虹,被认为是女神的神迹而受到膜拜。居于彩虹正下方的大圣殿,就是让娜塔莉娅一行为难的目标地点。
鲜血涌出、肌肉撕裂、骨骼破碎。娜塔莉娅催促着她不情愿的情报员再多说一点。
圣城的一切都环绕着神殿运作,世俗的统治者向神明的祭祀者寻求箴言。而至于神殿的名声,要是她的猎物说话诚实的话,那就——不过娜塔莉娅懂得人类是怎么会将主观的观念凌驾于实际之上,怎样得出千人千色的主观评价来的。
“‘汗水、带来幸运’吗?”
她复述着佩特拉神的格言。
以机运作为自己的领域的这一柱神明,主张着自己独有的看法。若是努力的话、就可能让幸运赐下。怠惰之人,女神的微笑绝不会投给他。
“你觉得,你很幸运吗?”
鲜血涌出、肌肉撕裂、骨骼破碎。娜塔莉娅看着这个令人遗憾的选择了错误的猎物的凶徒。
当然,他很不幸。他未曾像此刻一样诅咒过自己的厄运。娜塔莉娅不知道这个家伙是不是足够努力了,她是从缀上自己的数名可疑之人中,选择了最后也没被甩掉的这个家伙的。所以跨越了半个城区,三次失去踪迹又再次跟上的这个家伙,说不定真的流下了相当的汗水。
并且当然,还有此刻他因为剧痛而扭曲的脸上密布的冷汗。那是另一种意义的汗水,不知道会不会被他的女神所承认。
“很羡慕你啊,有明确的事情去做。”
娜塔莉娅停止了她的残酷行径,叹了口气,说出在被害者看来完全是嘲弄的话语。尽管娜塔莉娅真的是这样想的。她抱有的目标过于远大,以至于她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着手了。
如果自己得到项圈的话会不会能够更进一步呢?——不会,人类是不会戴项圈的。
如果自己享受人类的美学艺术会不会能够更进一步呢?——不会,过于广大的诸世界中,人类的审美差别过分的大了。因为她的刺青而得到偏见对待的场合,也并不是没有。
如果自己和人类共同行动的话,会不会能够更进一步呢?
——不知道。娜塔莉娅正在这么做着,然而她无法理解她的同行者是怎样思考并且行动的。她的队伍中,从苍天下的小小世界的每个极点聚集了成员,娜塔莉娅困难的追求着这些人的共性,目前为止,成绩是零。
但是她清晰的察觉到,那个共性是存在的,而且,自己距离那个很遥远。那个东西,就是能够被称为人性的东西的了吧。
如果自己跟从神明的指引的话,会不会能够更进一步呢?
——不知道。但是有尝试的价值,所以要努力的去了解神明的教义。汗水与幸运,从文字意义上看去是一轴的两极,努力者得到的回报也是不定的幸运,惰怠者也并非与幸运绝缘,这是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常理。
不过,若是神明介入,会有什么不同吧。正因如此,才能是神明。
“喂,你会愿意同意我的看法吗?”
娜塔莉娅这么想着,向身边的那个男人寻求赞同。
鲜血凝固、心跳停止、温度冷却。娜塔莉娅终于发现,这个家伙已经得到了他应得的一死。
还有不少要问的事情,这个城市的风俗、人群的生态、官僚的作风、神权的立场、地方的传言等等,对她们的队伍所需要完成的任务来说,这些情报都是会有作用的吧。比如说为什么任务的目的地是那个彩虹之下,关于彩虹又有着怎样的传说,以及佩特拉女神的神迹……
但是,娜塔莉娅,也没有为此真的感到什么不妥。任务的成败,是并没有在她的心里占据一寸地位的。能提供证据的这个家伙死掉了,那就,死掉吧。
轻便的旅装没有沾到污痕,银发和头巾也完全安全。为了增加自己的威吓性,在脸上溅到的血迹——
连同指尖的一起,娜塔莉娅仔细认真的,舔食干净了。不会引起她的反感,也不是出于乐趣的喜悦,单纯的是正常普通的工作,这样将自己清理干净。衣服上没有溅血真的是太好了,那个可不是像皮肤一样容易清洁的。
然后,当娜塔莉娅和队友们汇合的时候,她发现,果然她的队友们比她更能干,她所了解到的与未了解到的,已经被悉数掌握。在轮到她的情报交换的时候,她只有摇一摇头。
但是,也没有人对她能够取得消息保有期待过。
“看上去是个和平宁静的城市,如果它们处在危机之中,反而容易入手。”
娜塔莉娅认真的这么说了。
不过,娜塔莉娅还是尽她所能的,提出她的看法。让这个城市掀起混乱吧,在壮阔的大危机之中,用武力决出胜败,这就是娜塔莉娅,作为野兽的信条。
遗憾的是,没有人真的思考了她的话的含义。娜塔莉娅对此,是否感到了一丝遗憾呢?
没有,她如果能够感到的话,她就能够被称为人类了才对。
注:“谁会害怕大灰狼”是迪斯尼动画《三只小猪》的插曲名。并没有过多含义。
+展开
字数:3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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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砖铺就的大院里熙熙攘攘,将院子围起的红瓦不知为何空出一道豁口,豁口直面大海,踏出一步便是悬崖。海风卷着汹涌的海浪冲刷着悬崖,一名高大的男子负手迎风立于崖边,青蓝碎发,云纹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竟不逊于浪声涛涛。
“马步扎稳!谁敢晃一下全员再加一炷香!”
男子身后是一众布衣马褂的统一打扮,一眼望去都是年纪不大的少年少女。海边的太阳尤其狠辣,又赶上这万里无云的天,个个地上都是一滩水渍。他们唯一的恩赐便是从豁口出吹来的海风,也正以这豁口为中心,靠近的多是些年轻女孩,而那些最为闷热的大院正中则是年纪稍长的少年。
而正对风口的位置,那位娇小的女孩却是最不安分的。一会鼓起嘴吹自个儿刘海,一会冲着男人的背影挤眉弄眼扮鬼脸,这会又被地上爬过的虫蚁引开性质,低头轻声催促着小虫爬进身旁少女的裤腿。
男子大袖一摆。“加一炷香!”
女孩被吓得一愣,却没有就此收敛。索性恶狠狠地把布衣扯下摔在地上,露出一身在这人群中颇为亮眼的乳白束腰外衣——这样的天气下,最矜持的少女也只敢在衣服里缠几圈裹胸布——除非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站下去。“冥顽不灵!”她冲着悬崖边的背影摆出几个鬼脸,一眨眼便从院门溜了出去。
“再加一炷香!”
琉睁开眼。
佩特洁克的湿气很重,沾在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而且这温热潮湿的气候总不禁让琉回想起过往的生活——这并不算什么美梦。
她拨了拨贴在额头上的刘海,掀开身上的毛毯卷了起来。
缺乏信任的琉即使在旅馆也只是用毛毯裹住靠在门边小憩,娜塔莉娅似乎对此略有微词,最终却也没过多干涉。事实证明琉的疑心是正确的,某种意义上她们确实不值得信任:
眼前凯恩斯一脚顶在娜塔莉娅裸露的小腹上,另一只脚挂在半空原本是用来晾晒衣物的长绳上。而她之所以还能保持这样的姿势不摔个底朝天,则是因为娜塔莉娅双臂紧扣住凯恩斯的脖颈把骑士拽成一个稳定的三角形——琉不清楚也懒得深究那个狂战士在无意识下的力量能有多大,反正凯恩斯也只是面色有些发青,想来还不致命。思索了一番究竟如何才能把脚睡到晾衣绳上去的问题之后,琉留下仍在大摆人体艺术的两人,拎着手杖悄无声息地溜出门外。
哔咕此刻不在她身边,来到新的世界之后这只机灵的红嘴鸥表现得远比它的搭档好奇,进城没多久便没了踪影。对此琉却不多担心,虽然不清楚原理,哔咕总能在知晓她的所在。关于这件事她还曾请教过被她讹得只能靠动物变身上街的德鲁伊,得出的结论却倾向于单纯的直觉。到头来琉也只知道需要的时候唤它便是,平日各自为政,也不再多纠结。
城市的夜被掩在濛濛水雾中,幽暗的月光下不时飘过一缕绚光,宛如彩虹化作流星滑落,这独特的夜灯为城市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童话气息。琉漫步在空无一人的广场中央,楼房便宛如从脚下延伸而去,却又像要把人包围吞噬。无论德莫拉还是暗月城的夜都有着酒香和喧嚣,相比之下佩特洁克显得太过……乖巧。琉只能如此形容这座城市的气氛,过于淳朴,过于乖巧,过于唯命是从。作为商人兼欺诈师而言他们或许是最好的顾客,而作为旅客琉却只觉不寒而栗。巷道深处,虹光也照不到地方若隐若现的传来窸窣声,定睛看去,矮胖的黑影一闪而逝,像是巨大化的松鼠。
淳朴不代表单纯,童话般美好的世界也只能存在于童话中。
不知不觉琉走到了神殿门前,耸立的佩特拉神像在黑夜散发着朦胧的辉光,那双充满灵性的双眼仿佛时刻注视着每一位访客,精雕细琢的五官透着说不出的慈爱,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如此程度的雕塑大概能卖出天价…”见钱眼开的商人叉着腰嘀嘀咕咕。
如同回应这份不敬,神殿深处幽幽燃起一丝烛火。“信仰是无法以金钱衡量的,迷途的羔羊啊。”长者托着烛台,颤巍巍从神殿深处走出。
“可以不要这么称呼吗?我可是好好有个名字叫琉。再说在我们这一行,羔羊这个词可是形容被贪婪盯上的目标的哦。还是说,对于你们的神而言也是同样的意义?”
大半夜突然钻出来个行将朽木,披着厚实白袍的老头子,恐怖故事一般的场景彻底破坏了夜行的好兴致。琉憋了一天的怨气矛头直指祭祀,嘲笑的话语脱口而出。
“屠夫和圣者,即便面对同样的事物也能看到不同的结果。”祭司——伊苏利的声音没有半点波动,淡然走到少女面前,低身行了一礼。“若是因此冒犯了琉小姐,老朽便赔个不是,还请担待。”
啧。琉暗自咂舌,开口便被人不着痕迹地化解并反击回来,老人并不如想象中一般只是个没主见的书呆子。
“这里的牧师还真是敬业啊,大半夜还要加班工作吗?这般努力是否能被赐予更多的运气呢…”
“侍奉神明不需要努力,这行为本身便是恩赐。”
“或是这神殿有着什么需要人看守的秘密,市井流传着彩虹之下的瑰宝的……”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客人。虹彩女神的秘宝,现在的客人即使找到也是无法带走的。”
老者的话语固若金汤,找不出一丝破绽。在这座佩特拉的圣域中,那些虔诚而忠诚的信徒不胜枚举,他们,让琉感到不解甚至恐惧。“诺大一座城市的人却尽皆听从这唯一的喻示,这和独裁者有何区别?”她瞪视着雕像的眼睛,而雕像仍一如既往以慈爱微笑报之。
“女神仅仅是平等地接纳每一位来客。倘若正确,老朽心甘情愿接受这样的'独裁'。”
“正确?”琉嗤笑一声,手杖在地上叩了两叩。“运气的女神,啊是的,我确实幻想过这位神明能够赐予我无尽的财运。然而这算什么?努力带来好运?连努力都只能引向灾厄这本身才是神的恶作剧吧!?到头来我只看到以努力为目标去努力的茫然,失去了目的,失去了掌握自己命运的欲望,便只好盲从于所谓的神明——这样可悲的民众!”
伊苏利有些讶异,突然激动起来的少女和白天大谈商道的女子判若两人。他沉吟半晌,慢慢讲烛台放到脚边。
“神明并非万能。”老人缓缓地说着。“恪守秩序之人心中自有珂旭的身影,寻欢作恶之流也有着菲诺的指引。相信便是存在,认同即为信奉,神便是这样的存在呵。”
“从牧师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还真是稀奇,你是想说神明不过是虚妄的想象吗?你在否定你被赋予的神术和领域吗?”琉迫不及待地反驳,却渐渐偏离本意。屡屡碰壁的焦躁浮现在了脸上,握住手杖的掌心被按出几道细小的血印。
“信便是信,不信便是不信罢。世界这般光怪陆离,若是有人无法容忍佩特拉的教诲——尽管遗憾,却也不足为奇。”伊苏利闭上了眼,已经不需要再看下去了。他捡起已经燃到底的烛台,像来时一样慢慢消失在神殿深处。
“如果说佩特拉的羔羊因努力而迷失了自我,那么,薇洁雅的信徒小姐,你又如何呢。”
幽暗回廊,传来祭司最后的赠言。
等琉晃悠回旅馆,天边已经泛起了虹光——有点像日出的感觉的彩虹从远方冉冉升了起来。“那死老头子!”琉气鼓鼓甩着手杖。
结果把倚着门框等待发难的精灵吓得一懵。
他眨眨眼。“虽然以人类的角度我确实有老头子的年纪不过,第一次被人这么称呼,稀奇。”
琉用眼神传递了少自作多情的鄙夷。“什么啊,芬德尔你起真早。”
“比不过某些就喜欢三更半夜鬼鬼祟祟的小毛贼就是了。”
精灵仗着身高,同样鄙夷的眼神好像也多了几分气势。
“这叫抓紧时间收集情报,懂吗丛林野人。”
琉以杖代指,冲着芬德尔额头指指点点。
“少来,偷了多少老实交代!”
“…那些醉汉又没多少油水。”琉扭头。
“你!”芬德尔竭力遏制着自己拔刀砍了这恶人的冲动,他并不想在这关键时刻制造团队内讧。
可惜琉不这么想。
她走进门,回头绽放出阳光的笑颜。“说来,哔咕似乎因为水土不服有些肠胃不适,还请小心哟~”
话音未落,一团液体从天而降,准确命中精灵灿红的头发。
啪唧。芬德尔听到了神经的断裂声。
零刚摇醒美梦中的牧师给已经晕死过去的骑士进行治疗,便看到一蓝一红两道身影吵闹着跑过走廊。
他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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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都在痛的琉在黑暗之中用力睁开眼睛。
首先是微弱的光线变化和身边窸窣的杂音告诉了她,至少她还没有因为这一连串的撞击而失明或者失聪;然后她试着抬起头,于是便发现了自己虽然因为一连串的翻滚和撞击有些头晕,但至少没有哪里血流如注或是因为移动而想要呕吐。
人生之中从未经历过如此令人惊心动魄意外的游荡者少女忍着疼痛坐起身来。她得说她很幸运,遭遇了山崩从那样的高处滚落到这个几乎不见天日的地方,身上的伤势却显然不重:要是真的摔折了一两根骨头,凭她的意志力到底还能不能忍住那种剧烈的痛苦进行移动,还是件值得商榷的事情。
游荡者的天赋使她的眼睛迅速的适应了周围强度微弱的照明,凭借这一点光,少女可以确定自己身上甚至连皮外伤都没有,就连裙子都没被尖锐的树枝或者石块划破,只是不可避免的沾染了些尘土。这的确是一幢怪事,但也总归是好的那种怪事。琉决定暂且不去多想这样的幸运降临下来的缘由,在确认了自己没有遭受到任何足以妨碍行动的严重伤害之后,她从地上爬起来,环顾四周,想要确认自己同伴们的位置。
在一个完全未知的环境里,像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当然要跟那群身经百战的莽夫们在一起,才能保证安全——原本她是这么想的。可是当她定下神来看清了周围的景象时,这位人生信条就是“金钱至上”的骗子商人便完全被四周的东西晃花了眼,完全想不起自己原本想要干点什么了:
天光来自头顶,遥远而微弱,在这幽暗的地下山洞之中不值一提。四周微弱的光线更多的来自于一个不远处的火堆,那旁边坐着一个人,但琉懒得分辨是谁。她已经将自己的注意力完全都放在了山洞的墙壁上——即便在火堆暖色调的橙红光芒之下,他们四周的墙壁也星星点点地反射着一种温和的绿色光芒,在灰黑色岩石的包裹之中十分显眼,而且通透闪亮,就像一汪翠绿的水。
远处好像有什么人对她说了点什么,但琉完全没有理会。游荡者少女一溜烟地跑到距离她最近的一处闪着绿光的墙壁边上,用手指在那种内部几乎没有丝毫杂质的美丽矿石上轻轻摩了摩,随后便无比郑重且欣喜(欣喜显然要多得多)地大声宣布:“这是翡翠!”
她回过身去,再次抬起头环视着整个洞穴,对着她的旅行者同伴们大声说:“这里是个翡翠矿洞!而且玉石的成色非常好,甚至暴露在了外面!天哪!”她好像有点晕乎乎的,声音回荡再山洞的岩壁之间,“天哪,我发财了!”
“这么说,那的确很值钱。”那是倔强骑士的声音。恐怕她之前也问过专注于墙壁上那些矿石的琉“这些东西值钱吗?”一类的问题,但被掉进钱眼里的游荡者毫无疑问地忽略掉了。“另外,我得提醒你,不是‘我发财了’,而是‘我们发财了’。”
这一份天降横财不可避免的多了几位分享者,使得每个人能够独占的份额大大减少,这让游荡者有那么一个瞬间非常不开心。但琉转念一想,她一个弱女子如果身怀如此重宝——哪怕只是知道这个矿洞的位置,也一定会因居心叵测之辈欲横刀夺爱而下场凄惨。于是她便释然了。
“好吧,我们发财了。”她背靠着墙壁,就像一个商会的领导那样挺直了脊背,张开手让自己的视线扫过远方的队友们——然后她悲惨地发现即便离得那么远,她也依然得仰视才能看得见零的眼睛。
不过这点小小的瑕疵并不有损金钱女王指使他人的气势,也并不妨碍她直接颁布“开矿”的指示。可惜的是这一次她身边的并不是能够供她指使的无知工人,而是在暗月城临时组成的一队冒险者,以及一位来历不明的佩特洁克本地地头蛇。
这样的指令只为她换来芬德尔的一声嗤笑。
“无论如何,请您现实点,小姐。”精灵巡林客说,“且不说我们一不是专业的矿工,二没有趁手的工具;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现在的状况不是‘我们发财了’,而是‘我们困住了’。”
琉这才从对金钱的狂热之中慢慢的恢复了理智。她再一次环视四周,这一次她的注意力放在周围那些亮闪闪的翡翠之外:是的,这里是一个山洞,天光遥远而微弱。游荡者很难想像她自己到底是如何从那样高的地方跌落下来却毫发无伤的,但现在她能够确切地认识到,想要通过攀爬达到那么高的地方,从“原路”离开显然是不可能的:且不说那遥远的距离,山洞的墙壁本身就有着一种被流水侵蚀过的光滑感,想要在其上借力也十分困难;另外,这个空间里十分空旷,除了几根能当做柴火的枯藤朽木之外什么也没有,更遑论能吃的东西;最令人绝望的是,虽然深处地下,这个山洞里的空气和泥土却都非常干爽——这也就意味着此处没有丝毫的水源,他们之中没有法师,在这样的情况下绝对撑不了几天。
更别提四周遮掩着未知的恐惧的黑暗了。谁也不知道在这山洞里有什么,他们可能转瞬间就被什么突然冒出来的凶猛生物攻击,也可能突然遭遇无法预测的二次塌方,或者最痛苦的:就被困在这无数的财宝之中活活饿死——薇洁娅保佑,千万别是最后一种,那太可怕了。
终于意识到自己所处境况的游荡者差点把自己给活活吓哭。她一溜烟地从黑暗的山洞边缘窜回到因为篝火而多少显得明亮一些的中央空地上,紧紧贴着从体型上来看最为可靠的武僧,几乎是带着哭腔说:“谁想想办法!不然我们就会死在这儿了!”
高大的男人因为少女的突然接近有些不好意思地试图移动,但转瞬间零就发现自己要是移动的话就会叫事情更加尴尬,于是他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他的队友们。
“就如你所见,整个山洞里没有水源也没有能吃的东西。”芬德尔出声吸引了游荡者的目光,好让零能够悄悄的退走。巡林客在说话时难得有些恶趣味地调换了自己的语序,就为了凭借自己在阴暗的环境下也能看得一清二楚的精灵眼好好地看清楚游荡者惊恐的神色并且记忆下来,“不过还是有好消息的:这儿还有一条小路。”他顿了一下,迅速地欣赏了一下游荡者瞬间燃起了希望的眼神,然后接着说,“但相对的也有坏消息:我们不知道它是不是通往地面。”
这不是一个珂旭的信徒该做的事情。在说话之前,芬德尔就这么告诫自己了许多次,但他还是克制不住——珂宁所赋予他的那部分性格正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事故而躁动着,况且这(看琉的表情变化)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在少女游荡者的表情又一次变成惊慌失措之前,坐在篝火堆边上的帕亚先生终于决定抢过话题:“我得说,这实在是件倒霉事。但虹彩女神保佑,我们都活着,这就是极大的幸运了。”
“甚至幸运得过头了。”Kk接过了话头:“我甚至没看到有人受伤,哪怕是擦伤!这太奇怪了。”
凯恩斯不以为意,“哈哈哈”的爽朗笑声几乎完全盖住了娜塔莉亚小声念叨“山真可怕”的声音。倔强骑士豪迈地挥了挥手:“生活总会来点惊喜嘛,兄弟们,别太在意。”
“或许这也是因为佩特拉女神正注视着我们。”帕亚带着一副有点梦幻的表情说,那样的表情放在他微胖的脸上显得相当不协调。随后他便开始进行了一段简短的祷告,并且似乎也暗示了一下希望冒险小队的其他人加入,然而这在六位非信徒中间只引起了一段有些尴尬的沉默。
这一次,凯恩斯读不懂气氛的性格特质倒是成了冒险小队的救命稻草。女战士就在胖男人祷告期间,毫不犹豫地向他抛出了一个问题:“帕亚先生知道这地儿吗?这个……坑?”
被打断了的男人似乎不太高兴,但仍然回答了倔强骑士的问题:“显然不知道。”他耸了耸肩,“从来没听说过这儿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当然,我也不可能知道怎么出去。”
“哼,既然我们进得来,那就总是有办法能出去的。”女战士一如既往地乐观。
从最初的惊慌情绪里脱离开来的琉蜷在火堆旁边,仿佛显得有些气恼,不过芬德尔早已经没有继续盯着她看了:巡林客的目光已经投向了不远处一团比其他地方更加幽深的黑暗,那象征着洞穴中一条无光的分叉。
“那条小路。”注意到芬德尔目光的娜塔莉亚面无表情地提醒。
“是的,那条小路。”零跟着说,“从那附近可以感觉到风,或许它能够通往外面。”
“即便不能,我们也只剩下这一个选择了。或许你们会需要火把。”芬德尔补充结论。
边说着,他已经顺手抽出了腰间的双刀,以示自己随时准备好战斗。森精灵首先向着黑暗的小路靠近,眼球与人类构造不同的他在黑暗中的视线更具优势,他自己也很清楚作为一个近战者,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做什么。
紧跟着巡林客上前的是女战士。即便倔强骑士总是因为读不懂气氛而闹出笑话,但她作为战士的能力还是值得信赖的。况且,即便她的盔甲已经几乎变成了些废铜烂铁,她仍然是整个小队之中装备的防护力最高的一个——谁叫其他人全都是穿着皮甲乃至布甲呢。
不过在她彻底就位之前,零叫住了凯恩斯,并且递给了她一支从篝火中拿出来的火把。
“芬德尔或许不需要这个,但你和我们都需要。”武僧说,换来倔强骑士的一阵干笑。随后,在凯恩斯回到探索队伍的第二名时,零宣布自己将为整个队伍殿后。鉴于他高大得几乎足以挡住整个小路的身材,这无疑是一个足够令人安心的声明。
于是队伍的第三位便是娜塔莉亚。她在防护上并没有优势,但她足够机敏。一旦遇到了什么,先头二人将会为她留出足够的反应时间——哪怕只是一瞬间,那也足够了。没有人会怀疑,随后这位生于狼群长于狼群的少女就将会以怒涛一般狂暴的攻击将他们的敌人撕碎,字面意义上的。
出于安全,他们将此次任务的委托人帕亚先生放在了整个队伍最中间的位置。笑容满面的胖先生抬手碰了碰贝雷帽的帽檐,算作表达感谢的一种肢体语言,然而只有零回应的点了点头,其他人没有丝毫反应:Kk、凯恩斯和娜塔莉亚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芬德尔和琉虽然理解了,但却吝于回礼。
这气氛就有些尴尬了,而且此时的琉并不介意叫它更尴尬一点。一直对这个突然出现、来路不明的“情报源”心怀戒备的游荡者在帕亚入队之后立刻便从火堆边上站了起来:“那么就让我跟在帕亚后面吧。我对探险什么的恐怕无能为力,但在监视这方面还是有些自信的。”
队伍中唯一一个外来人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作为队长,零的脸上都是全然的歉意,只可惜道歉的话刚刚准备出口,牧师Kk就说了一句对缓和气氛没有丝毫帮助的话:“这样看来,我就是队伍的倒数第二名了。”
武僧准备好的那些说辞全然被卡在喉咙里。错过了这一瞬间的机会之后,帕亚本人也已经转过了头去当做自己并没听见过游荡者那句昭示着赤裸裸不信任的话,再开口便未免有些不识时务了。结果,零只好干脆把那些字句全都咽回自己肚子里去,赶小鸡似的挥舞着双臂,想要让琉和Kk走进队伍里去。
“——等一下,”就在这过程中,游荡者突然喊了起来,“我们是要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是吗?”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芬德尔还是给出了回答:“我们希望是这样的。”
听了这话,琉突然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了一阵力量,使得她能够灵敏地躲开了武僧挥舞着的手臂,从他的腋下钻过去,回到了空地的正中央,在火堆旁边跳着脚:
“你们就这么走了吗?看看周围,这些翡翠!你们就这么走了吗——这可都是钱!”
现在换成游荡者慷慨激昂地挥着手臂,对其他六个呆若木鸡的同伴们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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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他们还是拗不过对金钱有着别样执念的少女,从岩壁上尽量挖了几块原矿下来——主要依靠的还是武僧的拳头。毕竟与剑刃、盾牌、弓箭和爪牙相比,零钢铁一般结实的拳头更适合干这种粗放的工作。
现在他们走在黑暗的小路上,在琉的坚持之下,每个人的怀里都揣着一点来自矿洞的纪念品。凯恩斯手中的火把并不能照亮多大的范围,加之这条岔路的内部比他们想象的要宽敞得多,因此为了将小队全员都笼罩在这范围狭窄逼仄的光线里,他们的队形除了芬德尔、凯恩斯依旧站在最前方,零依旧负责殿后之外,中间的部分已经并排挤在一起,有些混乱了。
好在这并不妨碍他们前进。面对着未知且未确认安全的环境,这一路上没有人闲聊,甚至所有人都放轻了脚步,连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通道之中武器与盔甲的摩擦声、轻微的脚步声、每个人柔和的呼吸声,甚至连火把燃烧时劈啪作响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众人就在这样压抑的气氛里前进了一段时间,直到走在最前排的芬德尔突然之间示意大家停下。
队伍因此而稍微混乱了一下,但这次就连凯恩斯都没有白目到开口问话。所有人在原地站定,黑暗深处看不出有什么东西,于是大家只好凝神静听——
“……喀拉喀拉的声音?”零压低声音轻轻地问。
“……像是机械。”芬德尔也压低声音回答。
娜塔莉亚赞同地点点头:“不是风,也不是动物。”她的声音仿佛耳语,“是人造的什么东西,非自然的产物。”
凯恩斯伸长了举着火把的手臂,试图用它凿穿那一团深不见底的黑暗——当然失败了。帕亚倒是有着与普通的商人并不相符的镇定,与他呈现鲜明对比的是已经用自己微颤的手紧紧握着手杖上猫眼石剑柄的琉。
在他们停下脚步,并且所有人的警惕性都已经被最大幅度地调动起来时,走在倒数第二位的牧师Kk开了口:
“如果我使用光亮术的话,或许能看得比火把照明更远一些。”瑞图宁的牧师用仿佛潺潺流水一般的声音说,“但是我每天所能使用的神术是有限的,万一之后遇到战斗的话——”
“——战斗的话,有火把就够了。”队伍最末尾的武僧说,“如果知道敌人是什么的话,我相信这里有人在黑暗之中也能挥剑。但如果没法确认面对的是什么,就无法制定对策,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Kk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其他人对此也都没什么异议,于是瑞图宁的牧师便做出祈祷,施展了他的神术:一团柔和但明亮的光球凭空产生,仿佛太阳压制星辰那样,立刻将火把微弱的光芒压了下去,通道里顿时亮如白昼。所有人在这有些突然的光芒下眯着眼睛远眺,只见到小路的远处是一个弯道,那拐点处隐约有一团仿佛金属制品的东西微弱地反着光,似乎是齿轮运作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那是什么?”第一个发问的是对人类社会以及造物还不甚了解的娜塔莉亚,然而她的问题没能得到回应,因为在场的人里没有一个能够将它认出来。
本地的怪东西当然该问问本地人。或许是出于这种想法,琉从自己的手杖里抽出了匕首,干脆地抵在了帕亚那布满了脂肪的后腰上: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游荡者毫不客气地问。
作为被胁迫的一方,胖先生并未露出丝毫惊慌的态度,而只是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紧接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帕亚以一种和他肥胖的身材丝毫不相称的敏捷,首先避开了琉手中的刀刃,紧接着以一种不合常理的姿势矮下身去,伸出一条短胖的腿来,用自己的小腿踢在了游荡者少女的脚踝上,叫她立刻失去了平衡向后仰倒。
这一切发生得都太快了。当帕亚先生重新站稳,恢复了彬彬有礼的态度时,凯恩斯和芬德尔才刚刚反应过来对方的攻击举动并且提起武器、做出战备的姿态;娜塔莉亚也才刚刚伸出爪子与牙齿,做出威胁的姿态;就连一向机敏的零也只来得及越过没反应过来的Kk,伸手接住了倒下的琉,没叫她真正与地面亲密接触。
“这位小姐,这样不太好吧?”来路不明、但仿佛确乎没有敌意的胖先生对周围火药味十足的气氛视而不见,一派好整以暇的气度。其他人都因为帕亚明显表达出来的这气场而渐渐收敛了杀气,只有仍然还不能了解这些的娜塔莉亚仍然凭借本能行事:遭遇了威胁的肉食动物正准备饿虎扑食,刚扶着游荡者堪堪站稳的零立刻意识到不好,立刻又上前一步,在血案真正发生前先用钢筋一般的手臂钳住了娜塔莉亚。
气氛的确再一次紧张了起来,只剩下读不懂气氛的凯恩斯还能够真心实意的称赞:“哼,你的身手不错嘛,帕亚先生。”
这一句话倒是来得不错,几乎要凝固了的空气因为这难得恰到好处的恭维而逐渐缓和。之前被紧张的气氛逼迫着绷紧神经的零也终于能长出了一口气:“现在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琉别直接展露出敌意啊……”
“那好像不是什么有危险的东西。”芬德尔的声音从稍远的地方传来,将队伍的注意力重新引向那个金属物品的方向。精灵巡林客的身影已经半掩在黑暗之中了,但他的视力仍然能够让他看清远处的物品到底是什么。
“看上去像是个金属做成的人偶,至少在这个距离里没有危害。”他说,并且示意队伍跟上,“无论如何我们都得要往前走,经过那东西的。如果要上前看看,或许我们最好一起。”
没有人对此表示异议。整个队伍以一种颇为谨慎的态度一点点向前挪动,这一次或许是因为可能的威胁有了具体的方向与形体,零执意要站在所有人的前面,即便原本的前锋芬德尔想要反对,也拧不过武僧两米三二的身高和健壮的手臂。
“我只是不想有人受伤,你可以多信任我一些。”零对芬德尔说。后者叹了口气,“或许你也可以多信任我们一些,比如相信我们没人会因此受伤之类的。”
说话间他们仍然在前进。武僧一边警戒着前方,一边似乎想要将话题继续下去,但将要出口的话却因为前方的异动立刻被他忘到了爪哇国去:
咔哒咔哒的声音比之前响了些,地面上那只锈迹斑斑的、仿佛是被废弃了的金属人偶在没有外力作用的情况下动了动它纤细的手,凭借纤细金属棒的支撑而坐了起来:
“这里是……?啊,”那金属的人偶开口说起了话,“初次见面,各位……旅行者?”
+展开
-4847-
“其实,彩虹下埋的不是宝藏,是法什矿。”
忽然,一个声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娜塔莉亚机敏地左右环视起来,如果她真的长着狼那样的耳朵,肯定会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就会把耳朵立起来吧。
所幸的是,目前这条大街上并没有多少人,众人很快就找到了声音的源头:稍远些的拐角,一个微胖的身影向众人招了招手,随后,他就消失在了拐角之后。
琉对这个神神秘秘的家伙并没有好感,她用手肘顶了顶身边零的腰:“去看看?”
“嗯。”手头也没有其他线索的零点了点头,带着众人一起前往那个转角。而娜塔莉亚则开始思考起听到的那句话,怀疑那句话的真实性:“彩虹的尽头?那个真的可以到么?”芬德尔也对她说出了自己的理解:“不清楚,不过既然这里是虹彩女神的国度,或许这里的彩虹与别的地方的那些有区别。”
来到了转角处,拐进去一看,刚才那个身影——他正一个人站在这条小巷的深处,挂着商业性的微笑伸手向众人随意地打了招呼:“你好你好~”
琉虽然表情没有变化,内心却下意识地对这个人起了敌意。对方的眼神让她想起了在莫德拉和自己交锋过的无数同行,这种自信的笑脸,基本就意味着“我有一笔对我绝对有利的交易,而且我有自信你们肯定会和我合作”。
出于不想在这种时候烧脑,况且零巨大的身躯就算侧过来也让她觉得拥挤,琉选择靠在墙上,慢悠悠地数起了自己得到的金币来打发时间。
“据我所知,各位是想找法什矿吧?”那个男人用轻松的语气向众人继续搭话,他的一语中的则让芬德尔起了戒心:“正是……不过你为什么会知道?”
面前的男人算不上高大,而且已经有了发福的迹象,不过在娜塔莉亚的观察下,只觉得对方不会弱。
“毕竟是外来人,总会引起一些有门道的人关注。”男子依旧挂着和善的笑容,“其实我知道一些线索,希望能够以此换取你们干一些体力活——最后的成果五五开,怎么样?”
听到这话,一直沐浴在凯恩斯惊讶视线下数钱的琉随手指向了零:“唔,满满的都是体力,拿去拿去。”
被琉如此指摘,零也无法反驳,他随意地摸了摸后脖子:“听上去不错,不过我希望你再讲得详细点……至少告知你要我们做什么吧。毕竟我们也有我们的立场,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们也很难办。”
“而且,至少在委托别人做事前你先把名字报上来如何?”琉随口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这个男人,而他依然落落大方地回话:“噢噢,抱歉抱歉,叫我帕亚就好了。其实也很简单——只是我知道地点但是一个人去不了,所以我来负责指路,而你们负责应付路上的危险,仅此而已。”
琉露出了复杂的神情:“……没想到我也有被当保镖雇的一天。”
“这不是挺好么?”零轻松地回答到。而娜塔莉亚则对帕亚继续发问:“你又想得到什么呢?”像是补充似的,芬德尔接过娜塔莉亚的话继续说:“法什矿吗?这东西除了能够调节女神的法器之外,难道还有别的什么用处吗?”
帕亚的脸上依然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随意打探别人的商业机密恐怕不太好吧?”看起来并不打算回答娜塔莉亚和芬德尔的问题了。
“那么,我们也有拒绝的权利。”对于这个看起来摸不清底细,而且在见面前就掌握了自己这些人的动向的家伙,芬德尔对他并不抱有多少信任感。
然而,对于这看似威胁的陈述,吃惊的反而是帕亚:“你们本来就有呀?我只是向各位提出一项交易,如果各位不打算接受我也没什么办法……难道各位是对报酬不满意吗?”
“不行哟,”不知客套和人情的娜塔莉亚直勾勾地看着帕亚,“我看不到你在埋伏着什么。”
琉也和以上两人抱有同样的意见:“交易是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的。”
就算直面三个人的敌意,自称帕亚的男子依然悠然自得地耸了耸肩,似乎是在等其他人的回答。在看到队伍里的骑士和牧师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发呆的时候,他的嘴角微妙地抽动了一下,便看向了零。
“本地恐怕不可能没有以护卫或者冒险为职业的人,但你偏偏选择了初来乍到的我们,这证明一路上的艰难险阻恐怕足以吓退几乎所有的本地冒险者,因此你才会找上不明就里的我们。”芬德尔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而琉也带着阴险的表情,说出了她的想法:“至少从你所说的情况,等你带我们找到路就把你宰掉似乎对我们而言稳妥得多。这样的交易不可能成立不是吗?”
“哎呀呀,”帕亚耸了耸肩,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动摇,“这种事情我也是有防范手段的嘛——”在顿了顿之后,他回答了零刚才的问题:“至于危险我没办法给出太详细的状况,虽然我很久以前确实在彩虹之下看到过法什矿,但是那群不要命的冒险者从来都说什么一无所获,也许他们不把法什矿当做宝贝吧?至少到达彩虹之下为止是没有太多危险的。”
娜塔莉亚抿了抿嘴唇:“但是,要怎么到达那里,就请你告诉我们吧。”她不自觉地舔了舔上唇,露出了比普通人锐利得多的犬齿。一边回忆起以前听到过的格言,一边暗自思考着这应该就是人类的做法吧。
虽然有三个持有反对意见的队友,零应该握着发言权和决定权吧?——帕亚可能是这么想的,他一脸无畏地耸耸肩,向零问到:“那,你觉得呢?”
零碍于刚才三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导致他一直不知道该何时插话,不过对方主动提问倒是给了零很不错的机会,他诚恳地低了低头:“我的队友们过去都或多或少经历过一些事情……请谅解他们的谨慎。”顿了顿,他继续说,“不过,他们的顾虑也不无道理,可以的话,请给我们数日缓冲时间,我们需要仔细思考一下。”
“好的,那我静待各位的回应。如果需要找我,跟你们的旅店老板说一声就好——不管是哪个旅店。”听了零的回答,帕亚也欠了欠身,向着巷子深处走去,不久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这时,刚才突然打瞌睡的凯恩斯突然睁开了眼睛 ,右手敲了敲她的胸膛:“哼哼……这位先生,您的委托就由我倔强骑士来…!啊咧人呢?”
白了过于脱线的凯恩斯一眼后,琉叹了口气,一脸复杂:“看起来遇上同行了啊…”
“我觉得那个人不值得信任。”虽然芬德尔同样在纠结,不过他依然一口断定。
凯恩斯则自信地双手叉腰,笑了一下:“哈哈,若是能给予咱们帮助的话,帮助他又有何不可呢?”而KK的想法则更加单纯:“或许他真的只是想找我们帮忙...?”
面对如此没有戒心的队友,芬德尔摇了摇头:“又或许他只是想利用我们呢?”
眼看着气氛再次尴尬了起来,零拍了拍芬德尔的肩,用他一贯的沉稳语气说:“毕竟我们手头没有其他情报……芬德尔也知道这一点的吧。其实,我本来想选择相信他的……不过,我也相信,大家的顾虑绝对不无道理。”
在环视了一下看着他的5人后,零决定了接下来的方针:“没有彻底撕破脸是好事,我们就利用刚才争取来的缓冲时间,在城市里调查一下和他说的话相关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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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旅馆的路上,琉似乎一直有些恼火,虽然没有脱队的打算,她依然一个人快步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凯恩斯和KK自然看不出来,娜塔莉亚虽然好奇但也没有多问,芬德尔选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只有零,看起来是无意中主动踩上了这颗地雷:“琉,怎么了?”
似乎终于找到(发泄)对手的琉突然转过了身,吊起了眼角瞪着零:“你啊,一开始是打算相信那个可疑的人的吧?”
“啊啊,是……的,怎么了吗?”琉确实说中了零的想法,要不是自己的队友们如此尖锐地针对帕亚,零觉得自己肯定会选择在不知底细的情况下就和帕亚合作。
“…………你来做生意的话肯定是那种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的类型。”突然,琉又转了回去,“噢噢,对对,你是那种最适合用来被黑锅的家伙,迟早有一天你会成为别人的替罪羊的,我都看到那样的未来了!”
“呃…………”被琉讽刺着的零有些无所适从,他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不过由于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辩解——倒不如说,零确实知道自己不擅长怀疑别人,所以琉的指摘无可厚非,还是默默承受比较好。
芬德尔虽然同意琉的谨慎,不过看着零被这么训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嘛,零最后不也是采纳了我们的意见么,所以这两天我们加油调查清楚不就好了。”
“你到底站哪一边的啊!”琉转过身后再次炸毛,就连哔咕也打算过来啄芬德尔(被芬德尔稍等瞪了一眼后就逃跑似的飞回了琉的背后)。
耸了耸肩后,芬德尔利落地回答了一句:“站在有道理的一边。”
“好啦好啦,不要吵架哦~”KK试图用他柔软的笑脸来劝架,凯恩斯也双眼闪光地感叹到“关系真好!”
只有娜塔莉亚听了几人的话后,开始兀自沉思起来,小声地,像是问自己,也像是在对队友们提问一样地说:“那,到底该选择信任,还是选择不信任呢?是人类的话,会怎么样呢选择。”
“我的话,会优先选择相信对方吧。”第一个回答的,是从琉的怒火下逃开来的零,他虽然被琉那样说了,却依然坚持着自己的做法,“这么说来,回顾一下我到现在的人生历程,也是选择相信别人比较多。”
“我脑袋不太灵活所以选择相信别人更方便,对吧KK?”凯恩斯也接过了话茬,KK则对突然提到自己这里来的皮球有点不知所措,不过,在想了想后,他露出了温暖的笑脸:“是呀,怀疑他人,其实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呢~如果要去怀疑每一个初次见面的人,那就更加累人了~”
似乎是听到了这三人的回答,琉猛地把脑袋转了过来:“那被骗了怎么办啊!”
“被骗就被骗吧,毕竟是自己无法识破骗局的错,而且人生那么长,我觉得很难一次都不被骗吧。”零无奈地挠了挠后脑勺,琉则进一步追问下去:“那要是因为骗局死了呢?”“那就用自己的武艺创造出不会死的局面吧。”“你果然好天真……”
看着琉又露出了要炸毛的表情,芬德尔一边在心里偷着乐一边拍了拍她的肩:“你一直在怀疑中度过你的人生吗,那可真可怜,会早秃的哦?”
“你才早秃啊!!”琉感觉自己似乎开始胃疼了。
娜塔莉亚此时也面无表情地举起自己的食指:“是的,就算勇猛如狼,压力大、不高兴的话,也会脱毛。”
这话似乎戳到了凯恩斯的笑点,他一边想象着琉开始慢慢变秃的样子,一边拼命地憋着笑。KK也依然平稳地为琉泄火:“好啦好啦,你也不要生气了,今晚让旅店老板给我们做他们家的拿手料理吧。”
毫无紧迫感的众人让琉有些无奈,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而零也苦笑着说:“是啊,放松点吧……明天开始好好地搜集情报更重要,你也加油。”
“是————”琉放弃了思考,决定先委身于这份脱力感中。
娜塔莉亚看着众人的互动,眨了眨眼,似乎对于“信任”这一概念有了更深的理解。
六人一边闲聊着,一边走向了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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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第二天的情报搜索却并不顺利。
零决定去城市里的图书馆查阅关于法什矿和彩虹之下的传说,可是除了“会用来制作一些工艺品之类的,是一种质地比较软的矿物,没有太多的用途”外,并没有更多关于法什矿的记录。就连彩虹之下,也只有那首广为流传的诗歌而已。
芬德尔则去探访了城内的冒险者工会——他庆幸着这里也有集中发布委托供冒险者解决的地方。而在询问了那边的人员,恳求对方翻找任务记录后,也只得到了和从帕亚听来的一样的结果。
凯恩斯和KK则在酒馆里到处打听彩虹之下的故事,不过得到的信息,顶多也就是“彩虹之下,真的埋藏着宝藏”这种过于笼统的消息。
另一边,琉和娜塔莉亚很在在意那个叫帕亚的男人的身份。身为一名游荡者,琉凭着经验摸到了这个城市的游荡者的集散地——可当她说出“帕亚”这个名字的时候,本来把她当做这里的新人、想“教育”她一下本地游荡者们却都突然变了脸色,闭口不谈。
娜塔莉亚则选择直接去询问其他旅店的老板,可是没有一位愿意告诉她更多消息。
傍晚,所有人聚集到餐桌边交换完基本都无关痛痒的情报后,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不肝地抱着脑袋、双臂支在桌上的琉。
“……好啦,我知道了,就先跟着那家伙的步调走吧。”
她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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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想到,各位竟然这么快就放弃调查了呢。”
众人已经来到了彩虹附近,面对帕亚不知出于什么意图的话语,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琉和芬德尔。毕竟他们两人最不信任帕亚,就算说者无心,听者心里也会不爽吧。
“呵呵,”帕亚淡笑了下,“谨慎是好事,我完全能理解你们。”
为了让气氛不再尴尬下去,零主动转移话题:“请问,还有多久到你说的地方?”
“啊啊,就是这个方向,请不用担心,我还记得路。”帕亚点了点头,自信地说。
突然,一粒小石子无端地从道路旁边的山坡上滚了下来。
娜塔莉亚猛地绷直身子,抬头向山坡的顶端:“不对……声音好大……!?”
众人虽然没什么意识,但是帕亚在看到娜塔莉亚的举动后也一个激灵,跟着看过去。
“妈的!!!是山崩!!!!”
这是众人被震天的轰鸣声以及山崩掩盖前听到的最后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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