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运转,17067
玩了几个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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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课
当夕阳收起了它的最后一丝余晖,切·拉卡路亚·光辉终于将他的最后一批藏书也整整齐齐列上了书架。他顺手点燃桌上的煤油灯,火焰在雾气般的玻璃背后将年轻人的影子拉长到书房的墙上。
切尔喜欢书,可以说他喜欢书多于喜欢其他的一切。
当然,他不可能仅仅喜欢书这一样东西,他一样喜欢甜食、戏剧、音乐和各种美好的东西——对于高等精灵比起其他种族可以称得上是漫长的生命而言,如果不多上几样喜欢的东西,那这辈子将会过得十分枯燥,就像他的家庭教师莫洛斯大师那样。但对于切尔而言,如果让他在他喜欢的所有东西里选择一样伴他度过余生,那毫无疑问将是书籍。
年轻人对着泛起紫檀色的窗外天空伸了个懒腰,再过上几天他就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借助魔法前往另一个世界,也是为了这一天他才选择了那位据说是第一次真正教授学生的通道大法师艾丹·弗宁。
如果不是从艾丹导师介绍的公开渠道知道了他是个风元素裔,切尔毫无疑问会认为他和狄伦老师一样都是人类,毕竟这个无论相对于人类还是精灵而言还都非常年轻的男人,就外表看来没有任何地方和人类是不一样的。
切尔一向对于人类抱持着复杂的情感——他羡慕人类,为他们如同春芽那样迅速的生长速度,和海绵般吸收知识的能力。同时他又为这些脆弱早逝的种族叹息,他们总是带着遗憾去世,也许是为了和他们出色的学习能力形成一种平衡,他们甚至很少能活到对于一个精灵而言还是生长期的年纪。
在一个精灵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也许就会见到很多人类朋友的衰老和死亡了。
至于他现在的老师会不会和那些普通人类一样,他并不太清楚,毕竟对于元素裔的研究还是太少,而毫无疑问对于一个智慧种族的“研究”是件非常失礼的事情,无论它是多么的具有吸引力。
胡思乱想间切尔已经坐在书桌后面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看着上面的文字陷入沉思,用蘸水笔轻轻敲打着桌面。
由于并没有到完成作业的死线期,这间书房暂时还是属于他自己一个人的,空气里只有淡淡的油烟味道和墨水味飘散。现在整栋房子里除了他以外,似乎其他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无论是和姑娘搭讪还是满足自己攒钱的愿望,只有他能这样悠闲地坐在书桌前思考关于研究的问题。
来到苏古塔之后他无数次地感叹资本的力量,现在忍不住又感叹了一次。
视线回到笔记上,他思考起该如何去完成作业的问题。
“神术和奥术的干涉关系……见证一次神术的施展过程?”
如果是在家里,那他马上就可以完成这项作业,先不说他的父母都是相当资深的德鲁伊,就算他的妹妹也是珂旭教会的见习牧师,随便找出一个人来都能让他仔仔细细地观摩一次神术的释放过程,一次不够还可以两三次。
然而现在他显然不可能让他们花上半月时间来回跑,就为了给自己施展一次神术看看。
“之前拉薇妮亚好像说过她有个朋友是瑞图宁的牧师……?”年轻精灵自言自语着用红色的墨水在“新的理论模型”下面划了道线,“也许可以请她帮忙。”
“没问题呀,雅丽蒂亚和我关系可好了。”拉薇妮亚边嚼着嘴里的小羊排边点头,边说边吃的模样丝毫没有符合她淑女外表的形象。
切尔被她干脆的同意稍稍震惊了一下,他以为这姑娘至少要和他谈一下条件的:“真的没问题吗?毕竟是件挺麻烦的事情。”
“我觉得雅丽蒂亚不会在意的,毕竟她肯定想要更多人见到女神的奇迹之力,而且我的作业也要她施展神术。”拉薇妮亚从右手的大啤酒杯里灌了一大口水,一边左手又叉了块肉塞进嘴里。
“那大概什么时候比较合适?”切尔在脑子里排起了日程表,一边祈祷着那个女孩能在他去绚烂回来之后再进行这件事。
“仲春日吧?”拉薇妮亚偏头思考了一下,“仲春日她们家会去珂旭神殿祈祷,之后她会去瑞图宁神殿,到那时候应该可以看到她施展神术吧。”
“仲春日……那是我最后在绚烂交流的最后一天。”切尔有点为难,“能让她稍等几天再走吗?我可以帮她付旅馆钱。”
“没必要,他们在这边租了房子,大概这段时间内不会回菲薇艾诺,你改天再去拜访她就好啦。”拉薇妮亚摆摆手,“雅丽蒂亚的话大概每天都会去瑞图宁教会吧。”
切尔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被旁边出声喊他的皮可西给吸引了注意,这个小家伙吃完饭之后就骑在麦格森太太身上撸她的毛,而这只慵懒的小猫似乎并不在意这个比起她来都很小的小东西在她身上胡作非为。
“切尔,我想听你解释一下魔法的释放,老师讲了生命流什么的东西,我听得糊里糊涂。”艾姆瑞德拽着猫背上的两缕长毛直起身来,被拽痛的麦格森太太不满地喵了一声,“我的作业是拜访法师,你和拉薇不都是法师吗?”
“生命之流……”切尔苦笑一下,自己的导师刚刚从某一方面否定了生命之流模型,而现在又来了个小家伙要他讲解这个模型,他实在有点不知该怎么和她解释,只能把这件事往后再推一推,到自己把问题理顺以后再想。
他最后给这件事下了结论:“等我从绚烂回来再给你讲吧,离交作业的时间还远呢。”
艾姆瑞德重重点点头:“那我等房东先生讲课。”
接着她就又陷进了麦格森太太柔软的毛发中。
|2|另一个世界
日子过得很快,在切尔能把“生命之流”相关的模型和理论捋清楚之前,去绚烂的日子就到了。之前艾丹导师还下发了一套关于绚烂本地和若光学院的资料,他同样也将这些资料通读并仔细地做了笔记,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出什么差错。
一起参与交流的有同班的另外三个同学——切尔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另外两人选择了艾丹·弗宁却没有参加这种难得的交流,但人各有志,他也不能对别人的选择指手画脚。他和另外三人并不太熟悉,只是在课堂上相互介绍了一下而已。他提着行李箱和自己的手杖,和另外三个大男孩按时在老师的“宇宙”塔外碰头之后,仅仅打一个招呼的时间,切尔和同学们就被导师接进了这栋圆顶城堡般的魔法塔里。
魔法塔大门上那句神秘的契文在他的脑子里一晃而过,“通往本源的微渺一步”。
塔内的装潢并不豪华,但处处都能体现出“宇宙”塔塔主倾向于精致整洁的审美观念,包括考究的挂画和不时给人以惊喜的小小装饰品。风元素裔伊孚的脚步轻快到像是漂浮着,将近两米的雪精灵在他背后小步跟着,至于那个还没长大的翼族法师尼格勒,切尔的视线里只剩下这个孩子一对雪白的翅膀——但他实际上应该是在场的几个学生里经历最精彩、经验也最丰富的一个,他有一条黑色的毒蛇作为魔宠,麦格森太太第一次见到那条蛇的时候全身的毛都炸开了,躲在切尔背后不停哈气。
现在这只小猫已经学会了无视在场的另一只魔宠,正在他前面迈着优雅的方步,松鼠般蓬松的大尾巴来回扫着空气。
艾丹·弗宁引着这四个学生进入了宇宙塔下层的一个颇为宽敞的休息室里——切尔注意到,那个总是跟着他的翼族少年没在这里——也许是塔内的魔法效果,这个休息室的大小从外面看来是相当不可思议的。
“你们都待在这里,尽量不要到外面来,尤其不要上塔顶。”艾丹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休息室,至于他究竟去了哪里,就不是他们这些学生能够探究的了。
四人刚刚坐稳,切尔就感觉到这座魔法塔开始了轻微的震动,就像在大路上高速行进中的马车,不平稳,但也不颠簸。窗外有各种难以辨认色彩的光团掠过,看到这些,他才切实地感受到自己真的是在穿越世界,感受到心脏由于那种难以言喻的激动而打鼓般跳动起来。
伊孚·温图斯正坐在那扇能看到光团的窗户前面,麦格森太太似乎对这个白金短发的风元素裔印象颇好,被他用不知哪里摸出来的树叶钓着跳来跳去——切尔想学自己养了只雪豹的母亲那样用这一招的时候,总是被麦格森太太用看智障的目光盯着看,虽然她全身的肌肉都肉眼可见地绷紧了。
明明她成为魔宠之前脾气相当不错,可建立了心灵连接之后,这个小家伙就变得傲娇又臭屁,对她的主人比对任何人都要苛刻,这点让切尔时常很受伤。
翼族少年尼格勒一边看着伊孚逗猫,一边和旁边大个子的雪精灵阿列克谢说着话——实话说,第一次和他见面听他介绍的时候,切尔费了很大的工夫才听明白,他叫“阿列克谢”,而不是“阿列克虾”——也许是那口浓重的雪域口音的原因,这个总板着一张脸的家伙和他的外表一样沉默寡言,只是时不时应和一声,发出磁性而沉重的男低音。
舒展筋骨般展开自己翅膀又收起的翼族法师顺着闲聊说起了之前他们在法之理酒馆遇到的事情——就算是和其他酒馆截然不同的法之理,切尔对这种地方也是向来敬谢不敏,自然不会无事跑去那里,没想到他们竟然在法之理抓到了似乎是德莫拉海盗的家伙,似乎还由着这个少年的性子把那家伙狠狠揍了一顿。
“然后,他就被不知从哪里来的暗箭给射杀了,只留下那枚海鸥硬币。”尼格勒耸了耸肩,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像个少年,“我们还被哈娜老师问了‘不是你们干的吧’,有那么一会我还是蛮困扰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件事不应该怪你们。”切尔点点头,他发现从小生活优渥的自己很难和这几个在动荡中长大的同学有共同语言,就像和他的租客们一样,另一种说不清的滋味在他的心里悄悄生长起来。
在尼格勒回答之前,塔身的震动停止了,没过几分钟,和伊孚同属风元素裔的导师打开了休息室的大门:“我们现在在‘极彩’绚烂,之前应该也给过你们这里以及若光学院的资料,希望你们有好好预习。”
切·拉卡路亚有些紧张,不自觉地将双手绞到了一起,同时脑中迅速将关于绚烂和若光学院的笔记重新整理了一次——对于这里的气候和宗教习俗,都相当好理解,对于法师们而言最重要的一点大概是,这里的魔法具有极强的随机性,至于这个随机性到底到了什么程度,资料上好像并没有细说,看起来之后要就这个问题请教一下当地的学生或老师,他自忖。
四个学生跟着艾丹走出“宇宙”塔,西拉托镇和煦的暖风不知不觉便吹到了切尔的脸上,麦格森太太在他身边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顺便朝着那条叫福摩的黑色毒蛇哈了一声。
|3|叶娜
“欢迎各位光临若光学院,我是负责照顾你们这几天的人,叫我叶娜就行啦。请跟我来吧,我带各位去临时宿舍。”眉眼间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女孩对四个大男孩这么说。
在似乎是专门停放魔法塔的空地上和几个法师问过好之后,这个名叫叶娜的人类女性法师接待了四个学生。她留着棕色的齐耳短发,身上的法师袍缀满了星星——切尔猜想按照这样的审美,大概这些星星在黑暗中是会闪闪发光的——还悬挂着彩虹色的束带,上面的小小口袋被什么有棱角的东西撑得满满当当,切尔猜那可能是宝石也说不定,毕竟那位幸运女神似乎很喜欢闪闪发光的宝石。
他们被叶娜带着和艾丹·弗宁分开了,那位导师似乎有自己的研究安排,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这边是教学楼,那边那栋稍矮一点的是食堂,沿着食堂旁的岔路可以前往学院内的图书馆……”她伸手点着远处一栋栋的建筑,语速有些快,切尔记路记得相当有点辛苦,“大家在若光停留期间可能会用到的建筑大概就是这些,有其他想要了解的也可以问我。”
“麻烦叶娜小姐了,称呼我切尔就好。”切尔对着这个女孩微微躬了下身。
可能用到图书馆的时候还是要麻烦一下叶娜小姐,他点点头,决定为了自己这一周的麻烦先和她赔个不是。
伊孚仍然露着有些轻飘飘的笑容:“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如果要去图书馆,是否需要特别的手续或凭证?”阿列克谢用他的男低音直入主题,而这也是切尔想问的。
“各位可以凭你们苏古塔魔法学院的学生证明出入各个设施,权限与本校的学生大致相同。”叶娜耐心满满地做着解说,似乎对于接待外来交流生这件事十分高兴。
雪精灵仍然板着一张脸:“那么出入校也是靠凭证吗?”
棕发的小法师似乎蛮开心:“是的,以各位的学生凭证也可以在正常的出入校时间顺利出入。”
“多谢。”大个子点点头,道谢也和他的问题一样简短。
“叶娜小姐,我有一个问题,是关于‘随机’性质的。”看起来似乎他们不再有其他的问题,切尔提出了自己想了一路的问题,虽然也并没有指望能够靠这样一问得到回答,“虽然来之前老师对我们说过,这里的魔法有‘随机’的特质,不过我还是不太能够完全想象——施放一个魔法,却变成了另一种魔法,这种事情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呢?”
“并不是施放一个魔法会变成另一个魔法,而是同一个魔法会出现不同的效果。”叶娜笑得眯起眼睛来,看起来这是个很爱笑的姑娘,“你们施展火球术时,难道没有注意到过火球有时大有时小吗?我们这里的人就喜欢往这个地方钻研。”
切尔想要习惯性地用手捏一下自己的下巴,却发现自己左手提着行李箱右手握着手杖,一瞬间有点尴尬,而麦格森太太毫无疑问地在心灵连接里发出了一声嗤笑。
短暂的停顿之后他发出了下一个问题:“也就是说,在这里我们如果使用你们的法术,要随时小心会不会把自己炸成一团焦炭了。”
“一般来说,魔力的量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简单来说,一个一环法术不太可能变成二环法术,所以也不需要太过担心。”叶娜解释了一句。
“原来如此,感谢您的解释。”
看起来还在可控范围内,但有可能从威力到形式都会发生变化,容易对自己造成问题的魔法还是不要释放比较好,但原本的魔法应该问题不大,他在心里这么下了个暂时结论——只是来到这么奇妙的地方,不试验几个绚烂的魔法体验一下这种变化实在是太可惜了。
尼格勒又接着补上了另一个问题:“或许我们有相对安全的地方可以实验魔法?”
“是的,想要试验的话可以去那边的魔法试验场——”叶娜指了指稍远处的一间相当巨大的场馆,就切尔看来那栋建筑快和小地方的神殿差不多大小了,“不过据我所知,魔法的试验主要由导师们进行……至少我没有听说各位有需要进行试验的日程。”
“我们的日程大概是什么呢?”他最终还是没忍住,继续发问了,“进行什么课程的学习,或是做一些记录?”
“是的,几位在这边的主要行程也是参观学习。”叶娜点了点头,“总之,几位放好行李之后,我想请各位先来尝试一下若光学院——不,应该说,绚烂的特色欢迎仪式。”
“那我要提前感谢各位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特色欢迎仪式,切尔的通常做法是总之先谢一下,有什么问题之后再说。
说话间苏古塔来的交流生们已经到了宿舍区,作为他们临时宿舍的是一栋看起来很不错的小屋,至少比起切尔租用的房子而言更加宽敞舒适,房间也足够四人一人一间。
等其他三人选完房间,切尔选了一间带两扇窗户的房间,放下手杖,把两件换洗衣物挂了起来,蘸水笔、羽毛笔和白纸也一样样归位,最后将法术书锁进箱子,他的整理就算是完成了,而麦格森太太早就开始催促他出门了。
|4|你的幸运
“这是绚烂的特色之一——‘试运甜点’。”叶娜笑眯眯地介绍着她面前方盘里的白色小点心。
四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坐在空荡荡的若光学院食堂里,现在不是吃饭时间,切尔从小也不常出门吃饭,而苏古塔学院并没有这样的设施,这里的一切对于他而言都带着一股新鲜的气味。
“虽然从外面看起来都是糯米做的点心,但是内里的馅料却有很大的差别——当然无论如何都不会难吃。”叶娜双手托腮,两眼闪闪发光,“不过不同的口味出现的机会是有所不同的,是我们佩特拉信徒最爱的点心和游戏之一。来试一试吧,我请客。”
“竟然是这样的特色,真的很有意思。”能把点心也做成概率游戏,大概只有绚烂的人才能做到,切尔真情实感的感到好奇。
“糯米糍……”尼格勒小声嘟囔了一个词。
四人各自伸手选了一个白色的糯米点心,叶娜摸了摸胸口的虹环之后也捏了一个起来,好像是祈祷过了。
“香橙……”翼族的声音很轻,只能听到他小声说出自己吃到的口味。
“……我没吃过这东西,”雪精灵皱起眉头,“甜,好像又有点酸?里边应该混了奶油。”
“我看看。”叶娜从桌子另一头凑过来看着阿列克谢咬开的点心,“啊,这是芒果奶油。”
“要试试我的吗?”尼格勒提议,这次切尔听清了他们的对话,“也是南方出产的一种水果。”
这两个似乎是室友的年轻人毫无芥蒂地相互交换了手中的点心。就像是兄弟一样,切尔看着他们心想。
“最稀有的是哪种口味?”伊孚一边问一边把点心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切尔也想知道这个答案,于是一边小口咬开充满弹性的糯米外皮一边静静地听着风元素裔的问题,感受浓郁的草莓香味和奶油的甜味一起冲进自己嘴里。
“啊……又是普通的奶油——最稀有的是传说中幸运女神大人的喜欢的草莓奶油……”叶娜咬开了自己的点心,表情先是有点失望,随后看着高等精灵手里的糯米点心瞪大了双眼,“啊,切尔先生,难道说你那个就是……!”
“啊,这个……嗯,是我最喜欢的味道呢。”切尔看看自己手里的点心,对叶娜露出礼仪性的微笑,“草莓味道。”
听起来似乎是象征着最高幸运的草莓奶油点心,吃到它的人不开心是骗人的。
叶娜看着切尔手中的点心,眼睛里带着点难以置信:“切尔先生的运气相当不错呢!最普通的是奶油味的点心,水果味稍微稀有一些,不同的口味稍微有些区别——这取决于厨师自己的喜好——再加了奶油的更稀有一些,而草莓奶油味则是统一的最稀有的口味。”
“原来是最稀有的……如果不介意我咬了一口的话,可以分给大家,也可以分享一下这份好运?”切尔摊开手,让那个小小的点心躺在自己手上。
话是这么说,但如果一人一口,这块点心大概也就被吃完了。
“这是属于你的幸运。”阿列克谢拒绝得直截了当,伊孚倒是过来揪了一块,但切尔不能确定他到底是只拽下了糯米外皮还是也吃到了草莓馅。
尼格勒有些犹豫,看了看只剩一口的点心,摇了摇头拒绝了。
其实吃了最后一口也没什么,虽然切尔想这么说,最终还是尊重了这个少年的想法——他自己也想吃。
“草莓奶油最稀有 ,是因为传说中的幸运女神喜欢这种口味吗?”切尔无视了疯狂扯自己裤腿的麦格森太太,将最后一口草莓奶油糯米糍塞进了嘴里。
“是的,是传说中佩特拉大人最喜欢的口味。”叶娜嘴里正念念有词地从那个鼓囊囊的口袋里往外摸着什么东西,顺口回答了他的问题,接着将那些东西丢在了桌子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怎么了,叶娜小姐?”尼格勒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变化。
切尔看得真切,那是几个形状各异的木质骰子,有四面六面八面的,上面刻着不同的数字和符号,而看起来他刚才以为是放宝石的小袋子里装着的全都是这种骰子。
“看样子你也被女神眷顾了。”伊孚把头凑了过去,审视那几个小木块。
切尔半是好奇半是开玩笑地开口:“这算是特别的占卜吗?”
“没什么,只是做了些每天都会做的事。”叶娜摇了摇头,将那几个骰子收回口袋,“各位还有想了解的事吗?今天仅限学院内,明天我会带各位去学院附近逛逛——话是这么说,其实学院也是这附近最热闹的地方了,毕竟这里可是卡拉福最偏远的地方之一。”
她好像对于这个地方的偏僻和安静相当不满。虽然在学校里最重要的的还是学习和研究,但切尔也可以理解她的感受,在一个商业完备的地方和一个荒凉到连只鸟儿都不会落脚的地方生活,体会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也是他认为自家商会生意的存在有着重要意义的原因之一。从这里到镇里可以坐畜力车在一天之内来回,但这所学院也理所当然地有门禁和防护,今天又已经到了午后时间,出门是不可能的了。
切尔无视了麦格森太太正用他的裤脚磨牙,问起现在若光学院的研究方向,得到了虽然倾向于随机性但其他研究也在正常进行的回答,又和叶娜来回问答了几个问题,便和同学一起和这个年轻法师告别,离开食堂各自活动去了。
周围没人的时候麦格森太太终于有机会释放起她的不满,一边喵喵大叫一边用她的爪子不停抓着切尔的裤腿,在心灵连接里吱哇乱叫:“为什么不给我吃!为什么没有我的份!为什么没有我的幸运!”
“你是我的魔宠,我的幸运也就是你的幸运。”切尔好不容易让这只臭脾气的猫吃了次哑巴亏,心情相当不错,“再说了,你又尝不出甜味,给你不是浪费?”
“我能!我是魔宠我和普通的猫不一样!”麦格森太太用小女孩的声音尖叫,然后躲开切尔伸过去摸她的手,“莫挨老子!”
“你消化不了糯米,如果闹肚子呕吐费劲的还是我,难受的是你。”切尔开心得简直想吹口哨,“晚上给你带牛肉或者鸡肉,重油重盐重糖的点心你就不要肖想了,我不会让你吃到的。”
接着他无视了麦格森太太的尖叫,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朝着图书馆方向走去了。
|5|小小冒险的开端
切·拉卡路亚·光辉在晨光中擦干自己的头发时,麦格森太太也伸着懒腰打起了呵欠。
在若光学院的第一夜过得很安静,既没有尖锐的猫叫也没有雪鸮被扑了翅膀发出的惨叫,某种意义上这栋临时宿舍比他在苏古塔的住处还要适合居住。
把自己收拾整洁之后大门口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阿列克谢和尼格勒似乎都对社交兴趣缺缺,而伊孚好像还在赖床,切尔把还没完全清醒的猫从自己身上拽下来之后打开了门,齐耳短发的小法师站在门口和高等精灵打了个招呼:“早上好,昨晚睡得如何?”
“托您的福,休息得很好。”他微笑着再次把扒在自己斗篷上的麦格森太太给拎下去,“叶娜小姐早,您今天看起来真漂亮。”
“今天的行程也麻烦了。”有些闷的男低音在他背后响起,雪精灵听到了他们早晨的寒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其他两人相继来到客厅之后,几人一边闲聊着一边往昨天已经去过的食堂走去。早饭时间的食堂比昨天下午要热闹许多,各种种族各种模样的学生从排成一线的窗口前取走他们想要的食物,他们使用一种切尔没见过的装置记账,而学生们似乎也用相对的装置付钱。没有那种装置的几个苏古塔学生理所当然地使用铜币付钱,窗口的营业员也照单全收,给了他们相对应的食物。
几个人坐下开始进餐之后,相当喜欢聊天的叶娜又挑起了话头:“虽然昨天说了要带各位参观镇子……但是西拉托和寻常的镇子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甚至相当不发达,我想提出一个替代方案——”她挤了挤左眼,“不过各位要保密哦?”
风元素裔没说话,只是用勺子搅着早饭抬起了头,而尼格勒露出了符合他年龄的热切神情:“听上去让人更期待了。”
女孩子会喜欢什么样的替代方案呢?切尔想不出可能的选项,只好点头:“您说。”
“我从以前住在我宿舍的学姐那里得到了一张旧地图,”叶娜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眼睛和昨天一样闪闪发亮,“原本我一直没搞明白地图画的是哪里,但是我昨天终于找到了它画的地方——我想这一定是托了看到了女神微笑的各位的福,所以想邀请大家和我一起去找这张地图所指示的到底是什么宝藏!”
“……这个,”切尔的手僵了一下,觉得自己如果现在嘴里嚼着面包,大概率会被这个大胆的姑娘提出的方案给呛到:“私自进行遗迹探索之类的活动,不会被老师责怪吗?”
“哈哈,没有人会知道的。”伊孚笑了起来,小幅度地挥了挥勺子,“这不是比在镇上吃点心要有意思多了吗?”
“我想应该不会是遗迹什么的,”叶娜展开那张皱巴巴的羊皮纸,几人的视线都被那张地图给吸引了过去。
满是折痕的地图上没有署名、没有谜题、没有奇怪的字符,也没有华丽的花纹和隐藏的提示,羊皮纸看起来也不是多么上档次的那种类型,很明显这张地图不是什么尊贵的古人留下的东西,而更像是这座学院的学生用来埋藏什么东西而画下的指示图。
看到这张简陋的的地图,切尔某种意义上地放下心来,这说明这种小小的违规基本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情况出现:“有可能是谁埋藏的纪念物之类的?为了给后来人一个惊喜吗?”
“不一定是遗迹,也许是其他有趣的东西呢……”尼格勒的眼睛和叶娜的一样闪闪发亮——在生长程度上而言,他们两个本就应该算是同龄人,“它在哪儿?”
“应该就在学院的后山山顶附近,”她指了指地图上画着一个小小印记的地方,“这应该就是山顶,东西似乎埋藏在山顶附近的地方。”
伊孚用勺子敲了下盘子边缘:“哼嗯,那位姐姐给你这个的时候有说过什么吗?”
“其实……这地图不是她亲手交给我的,而是她留在宿舍里的。”叶娜摇着头露出有些狡黠的神情,“所以她当然也没机会‘说过什么’啦。”
“我觉得比起单纯的逛集市而言,似乎这个更有些意思。”切尔笑起来,人的本质中一定有窥私欲这一项,而这种无伤大雅的小行动一般而言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一直沉默的雪精灵用他充满凛冽风霜味道的口音开口:“如果发生意外或异常状况,我会立即联络老师,这样可以吗?”
“没问题——”叶娜将地图又收了起来,切尔觉得下次打开的时候它的折痕大概会变得更多,“而且如果后山真的有什么危险的话本来就该向导师们报告吧。”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尼格勒似乎已经按捺不住了。
“吃完早饭就出发吧!”棕发的小法师露出明媚的笑容。
切尔不声不响地小踹了桌下慢条斯理啃着小牛扒的麦格森太太一脚,这位小小姐则因为被催了而充满不满地喵了一声。
|6|幸运的另一种表现
“来后山‘交流学习’?”
这个在一般人中比起来相当高大健壮的门卫充满狐疑地看着这四个苏古塔学生和他们的引路人,而叶娜睁着一双闪闪发光的大眼睛,似乎在说“看我无辜的眼神”:“对呀,苏古塔的学生每年才来一次,当然要带他们好好参观一下,后山就是今天的参观内容。”
“真的?”这个约摸四十岁上下的人类又打量了五个学生一会儿,一挥手,“算了过去吧,反正你们几个学生也翻不了天,别把林子烧了就行。”
“谢谢大叔!”叶娜欢呼着往门卫手里塞了几颗彩虹色的糖果,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扯着尼格勒和伊孚两个个头相对小的男孩往山路上跑去了。
往后山来的路上切尔才意识到若光学院比他之前想象的要大很多,这所学校甚至拥有属于自己的农田和牧场,他能看到有人在那里对着动物们记录着什么,田里还有正在拔草的学生。后山门口还站着门卫,按叶娜的解释是怕有人从后山偷偷溜进学校才设置的,所以才会这么容易的就让他们过去了。
“山上可能会有野兽什么的,但是我想应该不会主动袭击我们……所以也不算什么危险的地方。”叶娜一边爬山一边展开“藏宝图”确认方向,木质骰子在她的口袋里发出叮叮咚咚的撞击声。
“只要我们身上没什么会吸引野兽的东西……”切尔用力把靴子从一团烂泥里拔出来,在树梢跳跃的麦格森太太再次对他发出毫不留情的嘲笑。
伊孚似乎感觉到什么似的扭头看了看她,切尔不禁失笑:“她很乖的。毕竟是我的魔宠嘛。”
在当个警卫保证自己的安全这方面,这位小小姐还算是个尽职尽责的魔宠。
“真可靠啊。”伊孚点点头,风元素裔的回答让切尔听得有点画问号,但他姑且把这句话当做赞扬来替麦格森太太收下了。
而事实证明,虽然麦格森太太很可靠,但切尔的幸运却没那么可靠。他再次把脚从泥巴里拔出来之后没有几分钟,就又踩上了其他奇怪的东西——这东西把寻宝的一行五人倒着提了起来,五个学生在叶娜的尖叫中你挨我我挨你地被挤在一起,切尔觉得自己的后背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前胸又被自己的手杖顶着,有些喘不上气;伊孚的反应最快,已经用匕首割起了绳子;雪精灵被头下脚上地悬在空中使不上力气,他的半个身子都在网兜的束口外面;尼格勒的翅膀更是像真正的鸟儿那样,羽毛全都通过这个吊网陷阱的洞口支棱了出来,日常缠在他身上的黑曼巴蛇正在嘶嘶叫着——至于叶娜,切尔的视线被尼格勒的翅膀挡住了,只能听到她短促的尖叫。
至于麦格森太太,她正用“猫怎么可能中这种陷阱”嘲笑着她的主人。
“……叶娜小姐,可能今天我们不宜出门。”切尔沉默了几秒之后学着伊孚摸出自己的装饰匕首,这东西他通常用在开信上,能不能割破这个看起来相当结实的网兜还是个未知数。
在两把匕首能割开一个供几人脱身的洞之前,一阵尖锐的叫声从路边的灌木丛里传来,几只裹着破布的绿色皮肤小怪物从茂密的树枝中间钻了出来。
“哦……这种肮脏的家伙下的陷阱啊。”高等精灵对着几只地精皱起了鼻子,毫不掩饰地露出一脸的嫌恶。
这种小东西切尔太熟悉了,作为低智力的怪物之耻,这些家伙经常打光辉家商队的主意,每次都被护卫们杀得丢盔卸甲,扔下一地同伴的尸体屁滚尿流地跑掉,以至于他们已经彻底把这些家伙当成了开胃小菜之类的存在。而切尔讨厌地精的原因并不是它们的低智商,单纯是因为这些家伙太过肮脏,就算隔着这么远他也隐约闻到了它们身上的臭气。
这帮脏兮兮的长鼻子小怪物用它们自己的语言叽里咕噜地交流,用它们细长畸形的手指对着几个学生指指点点,似乎是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猎物。没过几分钟,它们把网兜给放了下来,先把看起来最强壮的阿列克谢双手绑了个“结实”——只是它们认知意义上的结实,切尔觉得那截细细的麻绳,雪精灵使使力气都能把它给崩断。接着它们把叶娜从网兜里拖出来,给她的双手也上了绳索,后面的三个学生也被一一捆起了双手——它们还拿走了切尔的手杖,这让高等精灵一阵反胃。
“……呃。”尼格勒似乎有点无语,它们在绑这个年轻翼族的时候忘记了他的翅膀,只要尼格勒展开翅膀飞起来,这群地精就只能干瞪眼了。但他倒没有这么做,只是在观察着地精们前进的方向。
“它们抓了我们有什么用?难不成还想吃掉?”切尔有点啼笑皆非。
阿列克谢耸耸肩,讲了个冷笑话:“或许这也是运气的一部分。”
“哈啊……总之先从这里面脱出来吧 可以搭把手吗?”伊孚看了看被切尔藏在袖筒里的匕首,它虽然没那么削铁如泥,对付这截麻绳倒是绰绰有余。
“我还没去过地精的巢穴呢……”尼格勒露出不合时宜的认真表情,似乎在思考什么理论问题。
这话提醒了切尔,他也忍不住思考起来:“我也没去过地精的巢穴……也许能找到些有意思的东西也说不定。”
伊孚瞪大了眼睛:“喂——”
叶娜故意补了一刀:“后山居然有地精进来了,看来我们运气确实不太好——虽然这种东西对于我们来说应该也其实没什么威胁吧?”
“叶娜小姐也?!”
叶娜用下巴指了指前面的几只地精:“而且这几只地精来的方向跟我们目的地的方向还是一样的呢。”
“总之我已经让麦格森太太在灌木丛里跟着我们了,说不定那小姑娘现在心里正笑话我们呢。”切尔把话换成了精灵语,反正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懂,而这群地精是绝听不懂的,“是跟着它们去地精巢穴玩一下,还是直接让它们变成实验材料?”
尼格勒用翅膀拍了下伊孚:“你看,这样不是很方便。说不定‘宝藏’就在地精的巢穴里呢。”
他的这个动作让地精意识到了他还有翅膀,轰的一下围过来,七手八脚把他的翅膀也给捆上了。
“那直接让它们带路吧,这种家伙比起我们对后山要熟悉多了。”切尔现在对这件事的发展充满了兴趣,看着它们捆尼格勒的翅膀差点就笑出声来。
“你这家伙刚刚还一脸厌恶吧。”伊孚露出接近绝望的“还我自由”的表情,“如果没有呢?”
“如果没有……反正我们也是来探险的,不亏。”尼格勒开始打哈哈。
“讨厌这群臭气哄哄的家伙和利用它们是两回事。”高等精灵跟着开始打哈哈。
“就是不太舒服。”叶娜苦着脸试着挣脱绑在双手上的绳子,这截对于阿列克谢不算什么的麻绳,对于这个小法师而言其实还挺结实。
翼族还是没忍住,试着动了动自己的翅膀:“……要是他们没有捆我翅膀就更好了。这太难受了。”
几人一边闲聊一边跟着“带路”的地精往前走,除了被绑着双手以外竟然和郊游踏青有那么点相似。不得不说这群小怪物的认路水平还蛮高,这一路上基本都是干爽的土地,切尔也没再出现把靴子陷进泥里的情况。
“看起来好像快到了,”叶娜四下张望了一下,似乎在脑海中和地图对比过了,“要这么被带进去吗?还是就到此为止?”
高等精灵目测了一下自己和地精之间的距离:“看你们,我觉得都可以——就算进了巢穴也不是无法脱出,毕竟我们有至少两位真正的法师。”
切尔没算自己,因为他不知自己究竟算不算是个法师——施法者和法师在他的认识里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这里离目的地近吗?就地图而言。”雪精灵低着头看差不多到他胸口的小法师。
叶娜已经很熟练地无视了手上的绳子和前面的地精,像仓鼠一样探着头左顾右盼:“应该快到了……不过还不知道具体是怎么样的地方。”
“……挣脱吧,”尼格勒到了洞穴附近却退缩了,“里面说不定有三百只地精呢?”
“或者,叶娜小姐,看一下幸运女神的决定?做些简单的小占卜——”切尔抬起下巴指了指头上的树枝,“比如,下一棵树上,看到的第一根小树枝上的叶子是单数还是双数。”
叶娜似乎对这个提议十分赞同:“那么,单数就挣脱,双数就进去吧。”
“好嘞。”切尔微笑,而伊孚似乎已经忍受不了被绑着手的状态,早就动作缓慢地割起了绳子。
他们身边这棵树并不茂密的树枝很快被他们抛到了背后,露出了下一棵树,一根小树枝鹤立鸡群地从其他枝叶中探出身子,叶子有九片。
|7|“宝藏”
对于地精库克维维尔而言,今天可能是它的大喜日子。
这座山上没什么好吃的,而今天它们一队六个地精也没指望能抓到什么东西——能逮住只兔子都是它的幸运,而这些东西还要先给他们的首领吃,那个家伙因为太久没看到金光闪闪的钱币已经变得有点脑袋不正常了。等到那个胖子吃完以后,剩下的十几个地精就没什么可吃的了。
在它正犯愁今天应该用什么填饱肚子的时候,它们先前设下的陷阱突然有了触动的迹象,库克维维尔和它聒噪的同伴一起跳起来从灌木丛中钻出去,先看到一只巨大的翅膀,在它正纳闷为什么吊网陷阱会抓住鸟类的时候,它的同伴尖叫起来:“是人类!精灵!很大的鸟!”
鸟类可以吃,但人类和精灵不能吃——他们不好吃,并且如果吃掉他们会引来很大的麻烦。
但人类可以换钱。
库克维维尔仿佛看到了大堆的金币正在向自己招手,以至于它将这几个人绑起来的时候都有点轻飘飘的感觉,无论是白色的翅膀还是那根看起来很结实的棍子都好像变得金光闪闪,让它有点痴迷了。
将这几个人串成一串往巢穴走回去的时候,库克维维尔在思考着这根被那个精灵握在手里的棍子能做什么——这根木头很好,末端的尖锐部分也很棒,但有点太长了,应该把它截成三段,上面一段当做首领的权杖,把中间那段两头削尖,当做武器应该很好用,最下面那段可以当做长矛。那上面有颗很大的宝石,只不过没有被雕刻过,应该能卖个好价钱,或者直接和权杖一起献给首领讨他的欢心。拿着这根棍子的精灵看起来很有钱,从他身上应该可以搜到更多值钱的东西。
这么想着它扭头去看那堆闪闪发光的金币,却发现这群俘虏正在嘀嘀咕咕地交流什么。
就应该把他们的嘴也堵上!库克维维尔在心里骂了自己那群弱智的同伴一句,用半生不熟的人类语言尖声叫喊起来。
“你们在干——”
然后他看到那个头发颜色像金币一样的精灵突然朝他扑了过来,一只修长的大手握成的拳头在他面前迅速变大,接着重重地夯在了它的脸上——大概是鼻子的地方,它已经搞不太清楚自己五官的位置了——紧接着这只手由拳变掌把库克维维尔按在了地上,它手中的棍子也被抢走了,接着一阵钻心的刺痛从它的后背上传来,痛得它浑身发麻,库克维维尔扭头想要求救时却发现它的其他几个同伴也被打翻在地,其中一个还被那个大高个精灵用膝盖压在地上口吐白沫。
“是干掉,还是留着带路?”切尔用手帕仔仔细细地擦着手杖上被地精捏出来的印子,还有刚才用来戳了那家伙后背的杖尾。虽然理论而言对于法师来说有没有法杖辅助都没什么区别,但从心理上而言他总觉得这样更容易引导生命之流一些——并且用法杖的法师总是很帅气的。
“还是不要杀吧?”尼格勒轻松地用脚尖戳着那个被阿列克谢的一记飞踢加一个膝撞踹得口吐白沫的地精,“咱们有五个人呢,这帮家伙闹不翻天,把他们也捆起来。”
几分钟的战斗之后,五个学生抓住了四只地精,剩下那两只在它们的同伴被打翻的时候就已经慌慌张张地的跑向了巢穴的方向,虽然阿列克谢丢出去的石头砸中了其中的一只的脑袋,但它还是顶着那个大包跑掉了。切尔让麦格森太太追着这两个家伙过去,这小小姐虽然因为切尔的命令而骂骂咧咧的,但还是尽到了自己魔宠的职责,追着它们的踪迹跑掉了。
尼格勒一边露出少年人特有的促狭笑容一边将这几个地精背对背捆成了一堆:“刚刚可太难受了,得让他们也体会一下。”
“可以的话真不想碰到他们啊……”伊孚嘟囔着活动手腕,刚才他差点就把匕首给扎进一个地精的脖子里,如果不是用尼格勒和叶娜用闪电把它们给打晕在了当场的话。
“居然放过它们,我以为冒险者见到这种东西都是直接打死的。”切尔在跑商路上看那些作为他们商队护卫的冒险者杀了不知多少地精,一时间对同为冒险者的尼格勒做出的决定有点懵。
“可能别人是这样的吧——而且,我们应该也需要向导。”尼格勒拍拍手站起来,“看来没法秘密探索了呢。”
切尔看着几个七荤八素的绿皮小怪物思考:“如果是成气候的地精,大概不会只有这么几个跑出来劫道。”
尼格勒也露出思考的表情:“如果刚刚对那两个逃跑的家伙使用油腻术的话……”
“我刚才也在思考油腻术来着,但因为不知道会出现什么问题……”切尔皱起眉头,“刚才叶娜小姐的法术球也表现出来了,虽然是同样的魔法,但两次的结果却不同。”
在制服地精的过程中,切尔算是真正见识到了这里的奇妙魔法:叶娜两次施法的咒语和手势并无区别,两次射出的却分别是闪电球和冰封球。
“用我们这里方式释放油腻术的话,大概射程和覆盖范围都会出现浮动,不过用基本方式释放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叶娜解答了他们的问题。
“射程出现问题?”尼格勒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不太好。
“也就是说有可能把油腻术给扔到自己脚下吗……”切尔也想到了那个令人尴尬的场景,“不过用普通法术还是可能把它们抓住的样子……”
伊孚咳嗽了一声,默默远离了三个跃跃欲试的法师。
在一片学术讨论的氛围中,雪精灵将话题引回了正路:“那是把这群地精捆起来吊着,还是让他们带路呢。”
此问一出,剩下四人面面相觑,最后全都把目光放在了冒险经验最丰富的尼格勒身上。
尼格勒愣了一下:“干啥!”
切尔一摊手:“你经验最丰富啊。”
“……”尼格勒露出了“我还只是个孩子”的表情,似乎在控诉这几个不靠谱的大人。
“那,先生,”数分钟的休整之后,尼格勒在地精面前蹲下,“您能带我们去您家里参观一下吗?”
地精叽叽喳喳地发出不知什么语言的声音,两条细瘦的短腿蹬得像是车轮。
“好,您答应了!您真是个好精。”年轻的翼族笑嘻嘻地把魔宠的脑袋对准了地精畸形的脖子。
一群人半强迫半恐吓地捆着地精带路,很快就来到了他们作为巢穴的洞穴附近,而麦格森太太正在山洞口等着,大尾巴扫着比她还高的野草,从心灵连线里对切尔发出“你们太慢了”的嘲笑。
山洞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分叉,各种颜色的魔法光芒在这个相对还相当宽敞的洞穴中闪烁了几个来回,这帮没成气候的地精就全都倒下了。把那个裹着脏兮兮破布的油腻胖地精也捆起来丢出去之后,这个小小的探险队终于有空去对比起那张皱巴巴羊皮纸上画着的地图,发现这个被地精当成了老巢的洞穴正是地图上所画的藏宝之地。
“还真的是这里,某种意义上我们还是蛮幸运的。”切尔掏出刚才的手帕擦了擦手。
“确实是运气的一部分吗……”叶娜似乎想起了之前雪精灵说的笑话。
她沿着地图开始进行真正的寻找,一路走到了连这群地精都没探索的洞穴深处,来回对比了地图和周围环境之后确认了位置,不知从哪个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铁铲,在地上挖起了洞。
还真有些寻宝的感觉,切尔看着这个挖得呼哧呼哧喘气的女孩心想。
终于,叶娜的铲子碰到了东西,她也不顾泥土,伸手将它摸了出来:“是个铁盒子……里面有什么?”
剩下的人哗地围了一圈上去,很有默契地腾出了让别人看的空地,麦格森太太则顺着切尔的背登上了他的脑袋,居高临下地往下看着。
|8|学姐们
这个小小的铁盒在六双眼睛——有可能是七双,切尔没看到尼格勒的蛇——的围观下被打开了,但它里面并没有装着什么宝藏,只有两个看起来是护身符的饰品、一张画像,以及两封信。
画像上是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孩,而护身符中的一个是和叶娜身上那个相似的环虹,另一个是个羽毛形的挂件,让切尔瞬间和艾瑞克联系了起来,也许这个护身符的主人是艾瑞克的信徒也说不定。叶娜在一边相继打开了两封信阅读起来,里面提到了“我能够到绚烂,到若光学院来,遇到卡蒂尼,应该是这一生最大的幸运之一”“在女神的祝福下,我和菲琳很幸运的相遇了,在这里成为了朋友”“这是我们的时间胶囊,希望它十年之后还能被我们挖出来”之类的话,而信件最后的署名正是菲琳和卡蒂尼。
“确实是纪念物呢。”切尔看着叶娜将还算洁白的信纸装回信封,重新放回铁盒中。
“看来两人是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尼格勒对两封信里的内容做了总结。
“唉,可是……”叶娜的声音里露出一丝失望,开始动手将铁盒埋回它原先的地方。
“叶娜小姐为什么失望?这是非常有意义的东西啊。”切尔有点不解。
“嗯……作为宝藏来说 没有想象中那么刺激吧。”伊孚在一边揣测着姑娘的心思。
阿列克谢提出了另一个建议:“也许该把地图交到原本的主人手上。”
“是这样的,也许把地图还给你的学姐,或者由我们还给菲琳学姐。”切尔看着叶娜把填回去的泥土拍实,“不知她还在不在学院了。”
“没有刺激那么夸张,只是和我想的稍微有些区别,”叶娜结束了填土作业,拍拍手站了起来,“这样的话请你们将这张地图交给菲琳学姐吧,卡蒂尼学姐已经毕业了,还有这个幸运骰子,作为不小心挖出了她们时光胶囊的赔礼。”
雪精灵闷闷地点头:“明白了。”
“不过你想的是什么呢?”高等精灵有点好奇。
叶娜没有回答,只是将挂在身上的一个骰子模样的小挂件和地图一起交到了阿列克谢手里:“我想菲琳学姐应该还没有那么快毕业,就拜托你们了。”
“我们一定会交给她的。”每个女孩都有自己不想说的小秘密,切尔表达理解地点了下头,“或许我们也可以放些什么东西在这里,作为我们这次小小冒险的纪念也会不错。”
“嗯……毕竟这个盒子不是给我们的而是她们两个留下的,并不能算作‘宝藏’啦。”叶娜笑了笑,算是回答了切尔刚才的问题,“不过和各位的这次冒险确实很有趣,我们也埋下点什么来作为纪念吧。”
切尔摸出刚才擦手杖的手帕——本来他也不打算要它了,若不是看在这张手帕的质地相当不错的份上,他用它擦过手杖大概就丢掉了。单单一张手帕似乎少了什么,他又摸出蘸水笔在手帕上写下这次一行五个人的名字,最后用精灵语写了句“一次小小的冒险。”
阿列克谢摊了摊手:“我没什么可以留下的东西。”
伊孚从风衣的装饰上取下一小块石头的碎片:“嘛,虽然它已经不在作用范围了。”
尼格勒在叶娜同意这个提议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翻口袋,最后终于在大家都确定之后摸出了一根自己之前脱落的羽毛,还用一块薄薄的布料将它仔细地包了起来。看到尼格勒拿出自己的羽毛,切尔随手把麦格森太太从自己头上抓了下来,在她不满的叫声中从她的大尾巴上用匕首切了一缕毛装了进去。
“有什么东西把它们装在一起吗?”高等精灵想起那个小小的铁盒,“用手帕包住?”
“那么我就……”叶娜将自己的一个环状装饰的发卡取下来,和其他的纪念品装在一起,这些小东西被切尔手帕包着,埋在了离盒子稍微有点距离的另一个地方。
拜这次小小的冒险所赐,四个苏古塔的学生很快和叶娜结下了不错的友谊,接下来的几天五人真正在学术讨论的氛围中度过,最后一天她还带着四个大男孩真的去了西拉托镇,切尔专门给自己的租客们买了当做礼物的护身符和彩虹色的糖果回去。
之后的离别来得很快,回到苏古塔之后,这四个回到学校的交流生却发现,如今的在校学生中并没有名为“菲琳”的学生。
伊孚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第一个嘶地抽了口凉气,切尔则是一时有点蒙,倒是尼格勒反应快,既然从苏古塔去过若光学院,那么一定和艾丹导师有过交集,他第一时间便拿着画像去问老师了。
“她大约在半年前失踪了。”从导师处回来的尼格勒给出了几个人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那我们这还不回去的地图和护身符要怎么办?”切尔一时有些犯难,无论是谁留着这些东西,给他的感觉都不太合适。
“我留着吧。”阿列克谢说。
到这里,在高等精灵的心中,这次小小的冒险才算是告一段落了。
但它没有结束,至少在找到那位名为菲琳的学姐之前,切尔觉得,它都不会结束。
+展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毕竟是小猫嘛!还是只啥都想尝一口的馋猫x叫麦格森太太是玩麦格教授和哈德森房东太太的梗x
手杖其实说白了就是手杖比较帅!后面还想玩个you shall not pass的梗x
那段我回头改改!
在预言之年代498年往前,拜访异世界还是只存在于纸笔下、流传于诗篇间,普通人无缘得见的事。
“门”的开启搭建出星星间的桥梁,它们不再孤独运行;新生神祗手中的“月亮”散发辉光,光芒如波涛,风似地掀起改变世界的巨浪——潮声同时也是钟声,第五季的信仰从此传开。
这已不是阿列克谢第一次跨越世界,可当他进入“宇宙”塔、坐在休息室中,感受着这座法师塔在跨越星海时的细微震动,奇维纳人依旧觉得不可思议。眼下是如此的平静,学生们安稳地呆在塔下层的一间休息室里闲聊,塔的下层有窗,能够看到塔外的景况,阿列克谢固执地不去看,而是放任自己的脑子胡想:是一片虚无,还是如迷离一般萦绕着遮蔽真实的白雾?又或者他们其实是遨游在无边的黑暗里、空旷无回声的寂静?想象总是浪漫的。
雪精灵同自己的室友聊着闲话,翼族说起上周的酒馆之旅,提起那枚刻着海鸥的硬币。他们没有讨论更多,艾丹·弗宁——他们的导师——打开了休息室的门:
“我们现在在‘极彩’绚烂,之前应该也给过你们这里以及若光学院的资料,希望你们有好好预习。”
学生们跟着艾丹走出“宇宙”塔的大门,踏上西拉托的土地。雪精灵看向四周,塔停留在一片空地上,空地旁是校门,更远处是按照某种规律排列的与苏古塔学院类似的校舍,他们已经处于若光学院的内部。门外站着几个法师装束的人,法师通常很好认,他们看起来总有点不同,也许是因为他们的斗篷(为什么法师总会穿斗蓬?),也许是因为他们身上的装饰,总之,其中一个穿着斗篷身上缀着星星、还垂着彩虹色束带的女性接待了他们:
“欢迎各位光临若光学院,我是负责照顾你们这几天的人,叫我叶娜就行啦。请跟我来吧,我带各位去临时宿舍。”
学生们对接待人的鞠躬致以回礼,便与导师分开,随着叶娜前往宿舍。
“这边是教学楼,”她伸手将成排的建筑指给苏古塔的学生们,“那边那栋稍矮一点的是食堂,沿着食堂旁的岔路可以前往学院内的图书馆……大家在若光停留期间可能会用到的建筑大概就是这些,有其他想要了解的也可以问我。”
“麻烦叶娜小姐了。称呼我切尔就好。”切尔·拉卡路亚·光辉微微躬身,这显得他礼仪完备,也看出他很习惯于类似的场合。
伊孚·温图斯笑着回应:“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如果要去图书馆,是否需要特别的手续或凭证?”阿列克谢·弗拉基米尔·伍比沃克十分直接地问。
“各位可以凭苏古塔魔法学院的学生证出入各个设施,权限与本校的学生大致相同。”
“出入校也是靠凭证?”
“是的,以各位的学生证也可以在正常出入校时间顺利出入。”叶娜回答。
“多谢。”
等到二人的对话结束,切尔才问道:“虽然来之前老师对我们说过,这里的魔法有‘随机’的特质,不过我还是不太能够完全想象——施放一个魔法,却变成了另一种魔法,这种事情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呢?”
“如果说我们能够解答这个问题的话,也就不用在这里进行相关的研究了——主流的猜测是是这是因为幸运女神佩特拉大人,但是我们也至今没有得出确切的结论。”
听过叶娜的回答,切尔思考片刻,继续提问:“……也就是说,在这里我们要随时小心,注意着别把自己炸成一团焦炭咯?”
“一般来说,魔力的量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简单而言,一个一环法术不太可能变成二环法术,所以各位也不需要太过担心。”
“原来如此,感谢您的解释。”
“或许我们有相对安全的地方可以实验魔法?”尼格勒接着问道。
“是的,想要实验的话可以去那边的魔法试验场——”叶娜指了指稍远处的一间相当大的场馆,“不过据我所知,魔法的实验主要由导师们进行……至少我没有听说各位有需要进行试验的日程。”
听到对方提起日程,切尔问:“我们的日程大概是什么呢?进行什么课程的学习,或是做一些记录?”
“是的,”叶娜点头,“几位在这边的主要行程也是参观学习——总之,几位放好行李之后,我想请各位先来尝试一下若光学院——不,应该说,绚烂的”特色欢迎仪式。”
“那我要提前感谢各位了。”切尔回答。
在他们谈着话的时候,若光学院的宿舍区已在眼前,来自苏古塔的交流生们得到一间看起来相当不错的小屋作为在绚烂停留期间的临时宿舍。这间小屋有着足够的房间,每个人都能单独拥有一个寝室,且不受其他若光学院学生的打扰。阿列克谢走进自己被分配到的房间,将携带的行李箱放在墙角,又打开箱子整理其中的物品:衣物被挂在衣帽架上,纸笔以他自己的习惯被摆放在桌面上,其他个人用品就放在箱子里。雪精灵没带太多东西,整理也就很快,随后,他和其他同学一起随着叶娜去往她介绍过的食堂。
所有地方的食堂总归是差不多的,排列整齐的桌椅,位于尽头或靠着墙一字陈开的饭菜窗口……尼格勒打量着周围,苏古塔学院没有食堂,学生得自己想办法填肚子,翼族和室友基本是靠楼下或旁边商业街的饭馆过活。叶娜请他们在一张方桌旁坐下,又跑去某个窗口买了些东西,那些白色的食物被她用托盘端回来放在桌上。
“这是绚烂的特色之一——‘试运甜点’,”叶娜介绍道,“虽然看起来都是一样的糯米外皮,内里的馅料却有很大差别——当然,无论如何都不会难吃。不过不同的口味和出现的机会是有所不同的,这是我们佩特拉信徒最爱的点心和游戏之一。”
这群苏古塔来的学生应承下对方的好意,各自从托盘中拿起一个糯米糍,叶娜也在轻浮胸口的虹环后从剩下的点心中选择了一个。
“竟然是这样的特色,真的很有意思。”切尔感叹,他看起来对手中的糯米点心充满好奇。
伊孚同样好奇,他问:“最稀有的是哪种口味?”
“草莓奶油,”叶娜回答。
尼格勒没有犹豫,他曾从弓术老师手上接到过几颗五颜六色的糖果,那糖果似乎是奇诺娅的队友带给她的,而那队友也是从他自己认识的人手上拿到。自那以后,翼族少年就对绚烂的糖果点心充满好奇。有趣的是,如果他再问的深一些,就能知道半精灵当时的队友正是前几天帮助自己完成作业的卷宗学者锡里昂·暹罗德,相遇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啊,是香橙。”他轻声说,“阿廖沙,你呢?”
翼族少年对雪精灵青年的称呼里其实有段故事。在最开始共同居住的那几天,尼格勒实在有些听不来雪精灵带着冰碴子的口音,阿列克谢说“阿列克谢”,尼格勒听成“阿列克虾”;尼格勒说“阿列克虾”,阿列克谢回答 “阿列克谢”。于是,雪精灵干脆让对方喊自己阿廖沙,斯特凡诺也跟着喊,这在奇维纳人看来倒没什么,反正他们已经共同生活在一起,关系称得上亲密,足够这样叫他。
“……我没吃过这东西,”奇维纳人皱着眉头努力分辨,“甜,好像又有点酸?里边应该混了奶油。”
“我看看。”叶娜凑过来,“啊,这是芒果奶油。”
南方的水果,阿列克谢想。
“要试试我的吗?”尼格勒提议,“也是南方出产的一种水果。”
看到室友没有介意,阿列克谢也将自己手中的点心递过去,他们交换着手中的糯米糍。奇维纳人毕业于奥拉南区的预备役学院,为了训练出足够进入飞雪骑士团的兵士,预备役学院施行的是军事化管理,一切时间都被规定好,从清晨起床号响起的那一刻起,学生们就只能按时间表行动。由于留给进餐的时间不多,他们通常不在食堂交谈,更不会互相换食物——毕竟大家的食物也是配给好的,餐盘里的内容都一样。那段时间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 甚至到了现在,阿列克谢看着交换来的点心也会想:还好不是当年“第一口没咬到,第二口咬过了”的馅饼。
伊孚得到的点心是苹果味的,切尔的则是草莓奶油口味。
“啊,这个……嗯,是我最喜欢的味道呢,草莓口味。”切尔对着叶娜露出一个微笑。
“唉……又是普通奶油,”叶娜有些沮丧,但她很快被切尔的话吸引了注意,“是最稀有的草莓奶油,传说中幸运女神大人喜欢这个口味!”
叶娜惊讶地看着切尔手中的点心:“切尔先生的运气相当不错呢!最普通的是奶油味的点心,水果味稍微稀有一点,不同的口味稍微有些区别——这取决于厨师自己的喜好——再加了奶油的更稀有一些,而草莓牛奶味则是统一的最稀有的口味。”
“原来是最稀有的……如果不介意我咬了一口的话,可以分给大家,也可以分享一下这份好运?”切尔听到解释后,将点心放在手上,等着同学自取。
“这是属于你的幸运。”阿列克谢回绝。
正当他们讨论着点心时,叶娜很平常地从口袋中拿取几个骰子并掷出,与常见的六面体小方块不同,那些骰子面数不一,形状也不近相同,从绚烂人手中布袋的声响听来,她还拥有更多。
“哎呀!”看到骰子的结果,叶娜露出惊喜的表情。
“怎么了,叶娜小姐?”尼格勒问。
“没什么,”叶娜摇头,“只是做了些每天都会做的事。各位还有想了解的事吗?今天仅限学院内,明天我会带各位去学院附近逛逛——话是这么说,其实学院就是这附近最热闹的地方了,毕竟这里可是卡拉福最偏远的地方之一。”
根据艾丹导师之前给出的资料,卡拉福选择了西拉托,将其作为国家的学术重镇建设,并为其制定一系列发展计划。若光学院因此种资源倾斜而建成,作为一所魔法学院,校内的配置十分完备,校外却还是那副边远地区的平常样子。学校附近的镇子不近也不远,得坐畜力车才能当天来回,今天时间已过半,是来不及驱车前往了。接下来他们聊了些法术上的话(魔法的随机性),接着便就地解散,按照各自的喜好自由活动。雪精灵沿着学院走上一圈,才转往图书馆。阿列克谢径直走到“历史/地理”区,书架上的藏品很多,他挑出几本看起来翻动较多的带走。图书馆的司书似乎好奇于借书者的外貌与口音,他们小声地交流几句,等司书记录完毕,雪精灵便拿着书回到临时宿舍。
卡拉福,或者说佩特洁克,是在彩虹女神佩特拉的庇佑下建立的。在众神纷纷放弃眷族的失落之年,佩特拉于人们彷徨之时给与引导,促成了佩特洁克的建立,又由此向外扩张形成七彩之国卡拉福——无形的力量笼罩着佩特洁克,永不落幕的虹彩横跨整个城市。由于卡拉福的建国历史及的的确确保护着城市的神迹庇佑,七彩之国的统治者同时也是宗教首领;又出于类似的原因,彩虹女神的信仰可以说遍布整个国家,人们总会向这位代表着好运的女神祈祷,就像日间叶娜在食堂所做的那样。阿列克谢看过一遍通史的综述,他停下记述重点的笔,想起万里雪山之中的雄鹰。同七彩的卡拉福不一样,奇维纳是白的,是冷的。也许是环境对这地方的人影响太多,奇维纳人性格中总有一部分冰似的、拿热乎东西挨上就得撕下你一层皮的凶狠,也带着风雪吞噬生命,将一切都掩埋的残酷。与彩虹女神庇佑的佩特洁克不同,奥拉从未有神迹显现,它是为了人建立的,奇维纳的历史也依靠人的英雄。
在最近,奥拉总笼罩着一股狂热,一种对英雄主义的盲目推崇和对自身历史的过分骄傲。酒馆里常可以看见这样一群人,他们刚结束工作,喝着大杯的廉价酒精,嚷着些早已过去的、不属于他们的荣光:建国、扩张的皇帝,雪地的不败之师,雄鹰双翼下广袤的土地。可贵族的血染红了北风广场,飞雪骑士团也常打败仗……若是雪精灵再年轻些,只怕会大声反驳:现在是共和国!啊,在他们醉醺醺的描述中,战争是那么美好,就像诗歌里的冒险,故事书上的几行文字;他们以为战争就是骑着马上前线,回来还可以赶上即将到来的农忙。讨论越发热烈,他们吹嘘、他们赞美、他们鄙夷,朦胧中,好像自己也体会到虚假的美好,好像自己也收获了胜利的欢呼,耳边雷鸣般的掌声变成醉汉的几句咕哝。他们在做梦。阿列克谢·弗拉基米尔厌恶这种氛围,他清楚地知道平静水面下摇曳的那些东西,雪精灵能闻到暴雨来临前的土腥味。
他为自己曾经的轻率后悔。
那时候他已接近成年,正准备报名飞雪骑士团的预备役学院,实际上,他对进入这一学院并不感兴趣,也没有认为必须“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但这就是奥拉的奇怪之处,你要是不曾进入过这地方,在之后的生活中总会遭遇诸多不便。你在找工作的时候或与人闲聊的时候,对方问:“你是哪一届的?”你就得回答出一个数字,要是你说“不,我没进过学院”,其他人就会将包含着审视和轻慢的目光投向你。总之,在家庭和社会压力的双重压迫下,阿列克谢还是在招生时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并在收到录取通知书时与奥列格·波古今告别。沃玛兹牧师意外地激动,他的双眼很快蓄满泪水:
“你要去参加战争?你不能去参加战争!”
奥列格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的两颊透露出一股病态的潮红,他的两只手紧紧抓住阿廖沙的,像垂死的藤蔓。
“愿生活垂怜我……可怜可怜我吧!”他说,“看看我啊……竟要三番两次看着朋友送死!”
“我只是去学习。”阿列克谢回答。
“你明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现在没仗可打。”
“瞧瞧你说的话!”
阿列克谢别扭的安慰没法传达到激动的奥列格心中,他仰头看着曾经的雪精灵孩童,像要将心中全部的感情掏出来似的;高等精灵看着眼前不为所动的人,头一次憎恨起对方平静的面容。这一对朋友僵持着,互相瞪着,谁也不肯低下头服软,他们都是不肯曲折信念的人,他们欣赏这一点,现在也为这品质埋怨对方。
“好罢……”
接着,牧师新绿的双眼盯着年轻人的灰蓝色眼睛,奇维纳人严酷的特质也在他身上体现出来,奥列格的声音从喉咙里绞出来,费了大力气:
“那么发誓,阿列克谢·弗拉基米尔,发誓你不会逃避命运。”
于是,阿廖沙发誓:
“阿列克谢·弗拉基米尔·伍比沃克不会逃避命运……这是我对你作出的承诺。”
雪精灵从冥想中挣脱,为了转换心情,他趁着天空泛白前往广场锻炼。等到他结束运动,清洁完身体,还来得及再看会儿书。
大概过去些时间后,敲门声响起,是叶娜来了。阿列克谢打开门,正好看见女性法师正在与切尔寒暄。在人到齐后,他们出发前往食堂。
“虽然昨天说了要带各位参观镇子……但西拉托和寻常的镇子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甚至相当不发达,我想提出一个替代方案——不过各位要保密哦?”
“您说。”切尔回应。
尼格勒倒像是有点兴趣,他曾参加过暗月城预言之年代500年的探险,也可能是因为这段经历,他较同龄人而言更沉稳,但偶尔,翼族也会显露出具有少年气质的一面,好比现在:“听上去更令人期待了——”
伊孚没有表态,他抬起头等着话语的后续,手里的餐具搅动着餐盘中的食物。
“我从以前住在我宿舍的学姐那里得到一张旧地图:原本我一直没搞明白地图画的是哪里,但我昨天终于找到了它画的地方——我想这一定是托看到了女神微笑的各位的福,所以想邀请大家和我一起去找这张地图所指示的到底是什么宝藏!”
伊孚看起来对探险充满兴趣:“哈哈,没有人会知道的,这不是比在镇上吃点心要有意思多了吗?”
“……这个,私自进行遗迹探索之类的活动,不会被老师责怪吗?”切尔说。
“我想应该不会是遗迹什么的。”
叶娜展示了这张有些皱巴巴的地图,这东西是普通的羊皮纸制成的,边框既没有华丽的花纹装饰,笔迹也十分普通,一些代表地形和环境的标志更是简陋,空白处也没有难解的诸如“朝着牵牛花开的方向”“跃过双子的山峰”之类的谜题。很明显,这张地图不是什么尊贵的古人留下的遗产,而更像是这座学院的学生用来埋藏什么东西而画下的备忘录。
“不一定是遗迹……也可能是其他有趣的东西,它在哪儿?”尼格勒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瞧起来跃跃欲试。
听到叶娜的说法,切尔看起来放心许多:“也可能是谁埋藏的纪念物之类?或许是为了给后来人一个惊喜。”
“应该就在学院的后山顶附近,”她指着地图上的某一处,“这应该就是山顶,东西似乎埋藏在山顶附近的地方。”
“哼嗯,那位姐姐给你这个的时候有说过什么吗?”伊孚问。
“其实……这地图也不是她亲手交给我的,而是她留在宿舍里的。”叶娜摇头,“所以她当然也没机会‘说过什么’拉。”
切尔微笑起来,一位学姐留下的似乎是埋藏东西的手绘地图,这看起来没什么危险:“我觉得比起单纯的逛集市,这个似乎更有意思些。”
“如果发生意外或异常情况,我会立刻联络老师,这样可以吗?”
先前沉默的雪精灵终于开口。
“没问题——而且如果后山真的发现了什么危险存在,本来也该向导师们报告。”
听到叶娜的回答,阿列克谢点点头。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尼格勒问。
“吃完早饭就去!”
地图持有者的话激励了他们,这群来自苏古塔的学生纷纷加快吃饭的速度,伊孚更是只吃下餐盘里他感兴趣的点心,很快就放下刀叉盯着叶娜。一行人匆匆吃完早饭,随后立即动身前往若光学院的后山。与苏古塔不同,若光学院的占地面积相当大,路上有扛着锄头作农民打扮的人,据叶娜介绍,这是照顾校内田地的人,而天地旁边还有小型农场,有农林相关课题的人会在校内做实验,而他们的成果也会回馈校内,成为餐桌上的一部分。在试图进入后山时,负责看守的守卫有些奇怪他们的意图,好在苏古塔的学生证相当有用,他们最终以“交流学习”的名义混了过去。
在走出一段距离后,伊孚问:“这里平时是禁止进入的吗?”
“不是禁止进入,只是后山另一侧并没有防护,担心有人从那里溜进学院而已——要说的话,刚刚那位更像是候门门卫一样的。”
“原来如此。”
“啊,不过,”叶娜补充,“山上可能会有野兽什么的,但我想它们应该不会主动袭击我们……”
“只要我们身上没什么会吸引野兽的东西……”切尔说。
尽管叶娜以“幸运儿”为由邀请了他们一起探险,但幸运女神今天的心情似乎不佳,不愿对着这群苏古塔的学生微笑:他们在难以迈步的丛林中走了一阵,接着就掉进一个吊网陷阱。这五个偷溜的学生挤挨在一起,兜网缠得人难受,施展不开手脚,后山又太荒,只怕呼救也没人能听见。
伊孚反应很快,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试图割开网绳,切尔在叹气后也摸出他那装饰用的匕首帮忙;翼族在思考这是不是叶娜之前提过的、猎人的陷阱。
在短匕破开局面前,一阵尖锐的吼叫传来,丛林里钻出好几只地精。
“哦……这种肮脏的家伙做出的陷阱啊。”切尔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嫌恶的神情。
那些小家伙相互用自己的语言说这些什么,从他们偶尔挥舞的肢体和看向他们的眼神而言,这群地精应该是将被网兜困在树上的学生们当成了自己的猎物,准备把他们绑起来带回巢穴。
“啊,这或许也是运气的一部分。”雪精灵点评。
“……总之先从这个陷阱里出去吧,能搭把手吗?”伊孚看向切尔手中的匕首,“一起的话或许会快一些。”
尼格勒则说:“我还没去过地精的巢穴呢……”
“我也没去过地精的巢穴……”切尔若有所思,“也许可以找到些有意思的东西。”
“喂——”
“后山居然有地精进来了,看来我们的运气的确不太好——虽然这对我们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威胁。”
“叶娜小姐?!”
像是为了安抚伊孚似的,叶娜指着地精说:“而且,这几只地精来的方向跟我们目的地的方向是一样的呢。”
“总之我已经让麦格森太太跟着我们了,说不定那小姑娘正在心里笑话呢。”切尔用精灵语说,“是跟着它们去地精巢穴玩一下,还是直接让它们变成实验材料?”
尼格勒也劝说道:“你看,这样不是很方便?说不定‘宝藏’就在地精的巢穴里呢。”
“那直接让它们带路吧,我想比起我们,它们应该更熟悉后山的环境。”切尔笑着说。
“就是不太舒服。”叶娜苦着脸试图挣脱绑在双手上的绳子,地精或许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绳子绑得还挺结实。
看到同伴们的反应,伊孚也只好收起匕首,放弃了抵抗。
在他们闲聊的时候,地精的洞穴已近在眼前,据叶娜说,地图上的目的地似乎就在附近。这让若光学院的法师陷入迷茫,她不知是该直接挣脱还是该进入地精的洞穴。切尔建议:“或者,叶娜小姐,看一下幸运女神的决定?作些简单的小占卜——比如,下一棵树上,看到的第一根小树枝上的叶子是单数还是双数。”
切尔的话给了叶娜灵感,她很快决定:“那么,单数就挣脱,双数就进去吧。”
叶子有九片。
于是,他们动作起来。在先前被地精们“捆住”的时候,雪精灵在手心握了一节绳头,这让他很快便脱下手上的粗绳;他的同伴也用匕首割开绳索。在切尔的协调下,他们很快使这一小群地精失去了战斗力,只是有两只没来得及捉住,它们慌张地跑向巢穴的方向。“快去!”随着切尔的轻叱,一直长毛猫追上地精。跟着麦格森太太的足迹,他们最终找到了地精的根据地,在比对地图后,叶娜确认这里就是藏宝之地。
“还真是这里,某种意义上我们还是挺幸运的。”切尔感叹。
叶娜则想起雪精灵先前说的低温笑话:“确实是运气的一部分吗……”
此时,巢穴前游荡警戒的地精们发现了侵入者,它们尖叫着上前,却没有被几位法师放在眼里。只是,的确如先前介绍的那样,这个世界的魔法非常企喵:叶娜两次的咒语和动作都相同,她头一次放出的是闪电球,第二次却是冰封球。
按照地图的提示,叶娜找到了埋藏在洞穴深处的东西:一个小小的铁盒子,里面装着两个护身符和一张画像(画像上是两位学生打扮的女性),以及两封信。探险的发起人打开信件,苏古塔的学生们围成一圈,试图看清信件的内容。的确,如同之前的猜测,这并不是什么贵重的宝藏,而是两位女性买下的时间胶囊。信上的名字是卡蒂尼和菲琳,她们一个是叶娜宿舍的前任主人,也就是这张地图原本的拥有人;另一个则是一年前曾前来拜访的苏古塔的学生——和阿列克谢他们一样。
“看来两人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尼格勒说。
“唉,可是……”叶娜看起来有些失望,她将信件和画像折好,放回铁盒。
“叶娜小姐为什么失望?这相当有意义呢。”切尔疑惑地问。
出乎意料地,伊孚回答了这个问题:“嗯……作为宝藏来说,没有想象中那么刺激吧。”
“只是和我想的稍微有些区别——这样的话,就请你们将这张地图交给菲琳学姐吧,卡蒂尼学姐以及毕业了。哦,对了,还有这个幸运骰子,作为不小心挖出了她们时光胶囊的赔礼。”
叶娜将挂在身上的一个很有佩特拉风格的挂件和地图一起交给切尔:“菲琳学姐应该还没有那么快毕业,就拜托你们了。”
“一定会交给她的。”切尔点头,“或许我们也可以放些什么东西在这里,作为我们这次小小冒险的纪念。”
“嗯……毕竟这个盒子不是给我们的,而是她们两个留下的,并不能算作宝藏啦。”叶娜笑了笑,“不过和各位的这次冒险的确很有趣,我们也埋下点什么来作为纪念吧。”
在精灵的提议下,伊孚从风衣的装饰上取下一小块浮石的碎片,尼格勒则拿出了一片自己换下的白色羽毛,叶娜将自己的一个环状发卡取下,阿列克谢以自己身无长物为由没有参与;切尔在自己的手帕上写下五人的名字和一句精灵语的“一次小小的冒险”,再用写了字的手帕将纪念品们包裹起来埋入地下。
虽然这次的冒险不是那么完美,但苏古塔的学生们还是与叶娜结下友好的关系。接下来的几天,他们顺利完成了交流学习,离别很快来到,等到宇宙塔回到苏古塔,切尔一行人有充足的时间和精力去寻找时,却发现学校里根本没有名为“菲琳”的学生。出于好奇,他们拿着画像找到导师询问,却得到了菲琳大约在半年前失踪的答案。
“我们拿这盒东西怎么办呢?”切尔说。
“嗯……”
阿列克谢说:“我拿着吧。”
“那就交给你了。”
于是铁盒便由雪精灵保管。这些小东西是人的情感与记忆的寄托,或许暂时会被忘记,被抛在脑后,但在某一时刻,一个些微的线索,过去就会浮上,这是人没法摆脱的。甚至,简单勾勒出的画,几片干巴巴的压花,一些简陋的物品也会成为某些人一生的慰藉。
这并不是奇维纳人第一次做类似的事,上一回,他帮阿廖沙将记忆交给了奥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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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9020
写到后面失去耐心,于是省略了很多细节……
+展开
“你们要出门?”
雪精灵的通用语有点口音,冰碴子刺着舌头似的总往里卷,像要带出点弹舌。好在他的室友们已习惯这北国来客的话,能理解他的意思,也就作出应答:
“是啊,今晚和小鸽子去酒吧。”
斯特凡诺·达勒将手搭在尼格勒肩上,翼族只稍高一点,人类的动作做起来还算轻松,就是手肘总蹭到对方的羽翼。卡伦特来的船商末子喜欢那些流动的信息,那些趁着风撞在礁石上的浪……他曾将收集起的信息用细线串成束,理成一条完整的信息(充满符合逻辑的推测),又给信息配上惊心动魄的文字并投稿给《镜面报》和《卡伦特河报》(遗憾地未被入选)。传言的追逐者自然会被水流交汇的区域吸引,在苏古塔,这地方就是十年前兴盛起的酒馆“法之理”。去酒馆点上饮料,挑个桌子呆上几个钟头,听听周围的谈话,偶尔还和人聊几句,斯特凡诺很习惯这样。在二月6日这个熏着微风的夜晚,他照例要去法之理消磨时间,室友的加入让他越发愉快,几乎要哼起一段家乡的小调。
“尼格勒还未成年。”阿列克谢说。
面对奇维纳人的指摘,来自联合王国的人类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容:“他可是去做正事的……我也跟着呢!”
“我去找我的老师。”翼族少年补充。
他指的是早春时来到的半精灵。
于是雪精灵不再多做阻拦,他点点头,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站在客厅的两人也并未因室友的冷淡而有异言,近一个月的共同生活已能显出各自的品性,除去生活习惯上的差别,三人相处得不错。
他们是在提供租房信息的地方碰见的。
苏古塔一个月一次的访问限制随着“门”的开启被打破,法师学徒不再是来往人员的唯一构成成分,为了满足自己的日常用度,一群脑子活络的外来商人联系上苏古塔本地的居民,四处搜集房屋出租的信息,再将它们汇集起来,集中展示——这就是“房屋中介”的由来。暗月城似乎也有类似的组织,听说自由度更甚苏古塔,倒也不知是哪里先产生了此种机构。总之,与传统的寄宿家庭相比,有许多不擅长与人打交道或向往无拘束生活的学生都更乐意去中介找一个合适的地方。阿列克谢就是如此。
那时候他通过书信往来确认了自己通过考试获得入学资格的消息,又恰巧之前留宿的旅店有与之联结的租房中介,奇维纳人就将行李寄存在旅店,准备敲定住址后再前往中介领取:如果利用指定中介,旅店的工作人员就能把编好号的箱子帮忙送至签租借合同的地点。阿列克谢看过两三个地方,很快便作出选择,他依据宣传单找到签订合约的地方,却发现店里坐着一个年轻翼族,像在等人。这人雪精灵认得,他们住在同一个旅馆的不同层,偶尔会碰见,算是点头之交。对方很快察觉向自己投注的视线,他站起来,问道:
“不好意思……这是您的行李箱吗?”
阿列克谢看向他指出的方向,两个相同木箱并列立在墙角。为着方便,他只带上很少的行李,纸、笔等用品都是雪精灵到了苏古塔后在当地购买的,用来收拾整理的方形箱子也是这样。他们可能碰巧买了同一个样式的箱子,而工作人员却在记录编号的时候给弄错了。雪精灵走过去,伸出手指往提手内侧探。
“的确是我的。”阿列克谢说。
“啊,谢谢……”年轻翼族停顿一会儿,“虽然有些突然……但您需要室友吗?”
这正是尼格勒。
在经历过501年春的那场梦境后,翼族法师决心将进修的想法付诸实现,萨米尔在知道这件事后有些惊讶,倒也没阻拦,“哎,现在好歹知道跟家长说一声了”。只一点,他在费用的问题上十分坚持。
“小孩子出什么钱!”德鲁伊说,“你专心学习就好了。”
“我有些积蓄……”
“你不用操心这些问题,有大人在呢。”
“你的年纪只抵人家四分之一。”女诗人夸张地说,还拿手比数字,尽管她活过的年岁也不到翼族的二分之一。
萨米尔反驳:“未成年就是小孩。”
“说的没错,萨米尔叔叔,那么你就出学费吧!”
“那是当然。如果还要什么别的,你奇诺娅阿姨全包。”
尼格勒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热闹。他们总是这样,两位半精灵先你来我往讽刺一番,分享似地交换些夹枪带棒的话,当双方都对这应酬满意后,再一齐将矛头对准好脾气的人类,就着他闹上一阵……固定不变的行为变成类似仪式的东西,这小团体就靠它来获得心理上的安全感——冒险者的日子不好过,睁着眼也能一头撞进危险。那些故事、诗歌,哪一个不是流着血与泪?他们幸运地从荆棘中脱身而出,能够用握着兵器的手再度拥抱朋友,用见识死亡与谎言的双眼膜拜太阳,他们需要这样一种仪式,将积攒的细小情绪发泄,将心灵与头脑从生死的悬崖边扯回。
“我也建议先让大人们出一部分,”里德说,“等安定下来了,再自己负担,怎么样?”
话说到这个地步,尼格勒也只能点头。出于少年期特有的感性,他想尽早自立,来自长辈的照顾却也不坏;并且他不在这里后退一步,两个半精灵的言语往来只怕还会持续一段时间。就这一会儿,他们的话题就已经跳到了“养老金”“棺材本”。
“哎,你们说什么呢,怎么想也是我先养老啊。”
像是终于注意到人类一样,萨米尔侧过脸:“老大,不用全付,真不用,一半就够了。”
里德听到后,卷起了袖子。
笑闹的焦点转移到两位男士身上,女诗人脸上闪过的动摇就被忽视,那一瞬的怔忪如暗中射出的箭,未明来处,不知去处。银发的半精灵也奇怪自己的变化,方才的热闹像是假的,一切温暖都被剥离,莫名的恐惧攥住她,冷。奇诺娅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又尝试着作出个笑,她思忖:里德说了什么话……他说的什么话?
之后,尼格勒就来到苏古塔,渡过一段时间的备考生活。在经过一次不大不小的误会后,他与新结识的室友一同走在太阳塔区域,回到他们之前都看过的、因为没必要而被排除选项的套房那里,与商业街只隔了一条小巷的楼栋不会被街上的喧嚣打扰,也不过于冷清;整层出租的二楼底下是面包房与餐厅,都包裹着轻盈的烟火气,房间内的设施也较为完善,总体而言是不错的物件。他们在中介人的带领下到了房门口,正好碰上从门内往外迈的斯范特诺,来自卡伦特的人类惊讶地睁圆眼睛,然后快活地问:“要一起住吗?”
事情就是这样定下的。
现在,(自称)撰稿人带着翼族法师前往法之理酒馆,雪精灵则呆在房间里,就着烛光阅读。
奇维纳人的夜晚平静地过去。
“昨晚过得怎么样?”阿列克谢问。
斯特凡诺和尼格勒对视一眼,人类露出“不知怎么说”的困扰表情,翼族则显得很低落。
“嗯……发生了不少意料之外的事。”
听到斯特凡诺的回答,阿列克谢有些讶异地睁大眼,他没有深入追究昨晚发生的事,而是提醒道:“别忘了今天下午的安排。”
“啊——”
雪精灵说的是作业的事。在之前的课上,艾丹·弗宁将教案分发给学生,并布置了一项作业:见证一次神术施展的过程。这项作业完成起来并不难,只要找到一位能施展神术的人就行,无论是德鲁伊、牧师或是卷宗学者,恰巧,阿列克谢正认识这样一个人,于是便将请求同他讲了,对方也欣然应允。他们下午要去见的人是锡里昂·暹罗德,一位来自菲薇艾诺的卷宗学者,同时也是三位室友的同院同学。
锡里昂·暹罗德与阿列克谢·弗拉基米尔·伍比沃克的认识过程充满喜剧色彩。在开学仪式后,苏古塔魔法学部举办了学院内的交流会,方便同学间的交流,锡里昂的动物伙伴也参与其中。当锡里昂介绍伯伦希尔——那只巨大的白狼——的时候,阿列克谢恰好不在;而当雪精灵回到会场、一眼看到那巨狼的时候,锡里昂又恰好转过身,站开了一点儿。奇维纳人立刻朝温顺地趴在地面上的动物走去,他伸出手揉揉白狼的头,又挠挠它的下巴,阿列克谢的身材以雪精灵而言算得上高大,他的手也大,伯伦希尔被他搓得东倒西歪。
“啊,小家伙,谁带你来的?”姓氏与狼颇有渊源的奇维纳人用精灵语小声地说,“真是个乖孩子。”
锡里昂听到带着口音的精灵语回过头,恰好看见阿列克谢搂着狼来了一个过肩摔。据后来的解释,雪精灵,或者说奇维纳的德鲁伊时常这样与自己的动物伙伴(有不少是熊)玩耍。
他们就是这样认识的。
下午很快到来,他们约在一处还算僻静的地方,要聚众干坏事似的。在三人的围观下,锡里昂对着地上的目标施放了一个纠缠术。起初,是细小的响动,预示着什么的发生;接着,像烧开的热水一样,那些聚集的土与石块破裂沸腾,藤蔓张牙舞爪地涌出,如同市场上疯狂挥舞触手的章鱼,它们虬结在一起,凶狠地抓住了范围内它能抓住的一切。
“……令人印象深刻。”阿列克谢说。
高等精灵羞涩地笑了一下。
在室友们提出自己的问题时,雪精灵看着天空整理思绪,然后他问道:
“锡里昂,你在随着心意施放神术的时候,能否察觉到生命之流,或者说自然之力的流转?”
“嗯……”年轻人想了一会儿,“德鲁伊——当然我现在是卷宗学者——我们不必借用神祗的力量便使用神术,因此我是直接感受生命流并向其请求帮助。”
“那么你,呃,以前当德鲁伊的时候,是对自然有一定程度上的情感或忠诚心吗?”阿列克谢追问。
对此,锡里昂回答:“我们都是自然的孩子。”
在二人谈话时,尼格勒施展出一个火球术,默默地清理掉这一片过分茂盛的植物。
“那么你呢,尼格勒?”斯特凡诺饶有兴趣地问,“你在施法的时候有感受到与生命流的联系吗?”
“如果说施法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随着法术释放出去了。但那会是生命流吗?我不确定。” 翼族这样回答。
接下来,他们一起去商业街找到个地方吃完饭,说了些学生间常聊的话和过去的有趣经历,再各自分别。
在作业的总结上,奇维纳人写下如下字句:
德鲁伊们依靠自然,感受自然,并向自然请求帮助,这使他们在某种程度上与自然建立起一种特有的、与牧师和各自神祗们不同的联系……“他们向人们呈现生命之流的原始模样”,这句话也许可以这样理解:自然之力是未经“加工”过的生命流。“生命之流”本身有随季节循环的特征,此种循环中蕴含的“有生有灭”即是生命流遵循的轨迹;而牧师们使用的神授力量,则是生命之流其中某一个侧面的体现,并且仅就十二位主神的牧师而言,生命之流的体现似乎与牧师们所信仰的神祗的特性有关,如兀烈卡卡牧师们特有的“天炎”与“干雷”。
至于魔法……也许魔法是对生命之流进行了更深一层的加工,且此种加工并非处于物质层面,而要更细微、更深刻。就像洪水经过时总会吞没平静的河道,更为“原始”、单纯的力量将精巧的构造掩盖了,或许这就是神术对奥术具有更强干涉力的原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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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4005
大人们就不关联了!
尼格勒:感觉有什么东西随着法术释放出去了
阿列克谢:是肝啊
斯特凡诺:是肝呢
再次感谢锡里昂同学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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