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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师风尚》【http://elfartworld.com/works/177736/】
☆
【 期待に応えられずに輝けないボクを 眩しそうに見るのはどうして?】
無法回應期待又沒有光芒,為何要認為這樣的我很耀眼呢?
☆
「亲爱的莱肯斯,许久不见,不知道森林里是否一切还好,我正在给冬天的到来做准备,想尝试着织一条围巾,希望能够成功。」
午后的阳光倾洒在初秋的花园里,带起夏日离去后的第一丝凉意。似乎又是一个课间,赫奇帕奇的公共休息室洋溢着热闹的气氛,或许是开学初的兴奋还没有过去,人们都在谈论着校园发生的新趣事。艾治・乔斯达趴在玻璃窗边有些疲倦地眯起了眼睛,他仿佛完全与这金黄色的时光隔离开来,独自望着窗外一只蒲公英上的蝶,随后,又缓慢地迷离到了远处禁林的方向,少年无意识地咬着笔尖,谁也不知道那双迷离的蓝色眼睛究竟在想些什么,直到有好几个低年级学生着急地抱着课本匆匆钻出公共休息室,他才叹了口气,又一次低头写起了手中的信。
“开学后的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少年一边写着,一边低声缓慢地念着,“之前说过的……我喜欢的女孩的事情……毫无进展……不仅如此……还变得更加糟糕……嗯,该先从哪里说起比较好……”
羽毛笔与纸张触碰的“沙沙”声停顿了下来,艾治踌躇着,无数的回忆与画面从他的眼前闪过——他踌躇着,随着钟摆有规律的奏鸣陷入无话的沉默,直到墨水滴在信纸上洇开来绽放出黑色的花朵——少年低声地惊叫着站起来凝视着被搞脏的信纸,半晌,他终于放下了笔,痛苦地抓乱了自己的头发。
“到最后,我还是什么都做不好……”
他失落的轻语如那朵消失在边缘的淡墨,悄然滴落在休息室聒噪的人声中,连同他轻微的哽咽声一起,在温室的角落凋谢。
1.
艾治紧张而麻木地翻动着手中的书本,其实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因为此时纱鵺正坐在他的旁边,给他复习巴波块茎脓水的收集方法。她低着头将自己的课本推过来给他看书上的笔记,修长的手指划过书上的字,声音柔和而平稳。她凑得很近,少年连她发丝上香波的味道都能闻得到,放在腿上的手指一时拘谨地握紧了,一时间,他几乎只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所以方法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你记住了吗,艾治?”
那双金色的眼睛饱含着期待和认真,直直地摄入心底,击打着他最脆弱的地方,灼热得让他无法呼吸。艾治赶忙低下头避开了女孩的眼神,嘀咕道:“记住了。”
“真的?”纱鵺怀疑地重复道,“你看起来脸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需要休息一会儿?”
“噢,不,嗯,好吧,我去洗一洗脸。”
他站起身,逃跑般地钻进了旁边的盥洗室,冰冷的水滑过少年的指尖,随着扬起的手腕举过头顶,缓慢地淋了下来。
“这怎么可能记得住……”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挫败地撑在水槽边,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自从火车上答应过纱鵺要更加努力,新学期开始后她就经常来帮自己复习功课,出于自己今年确实到了O.W.Ls年,需要刻苦准备,他便应下了来,但他马上就后悔了。
这个目标本身和它的过程比他想象的要艰难太多了。
且不说艾治的理解能力真的不高,本就跟纱鵺维持在一个微妙的阶段,又是自己喜欢了很久的女孩子,要想完全不被分心几乎是不可能的,更别说每次没能理解之后他还会因为自己浪费了对方宝贵的时间而感到愧疚。纱鵺是一个很棒的老师,他们也确实是通过问问题而认识的,但现在的状态下并不适合他。
艾治抬起双手,用力拍打了两次脸颊,好让自己清醒过来。他看向镜子里的影像,眉眼中都是对自己的痛恨。
他比任何一个人都厌恶自己的弱小,却又无法摆脱内心深处根深蒂固的怯懦本能。
“你想的可真多。如果你说的那个女孩是真的喜欢你,那她根本不会介意你的笨拙吧。”
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假期时姐姐的话,静・乔斯达将叉子上的牛肉放进口中,一边咀嚼一边口吃不清地道,银发的爱尔兰追球手用余光瞟了一眼在灶台旁煮着意大利面的女朋友,用叉子的末端戳了戳弟弟的肩膀:“你倒是说说,那个女孩的优点在哪里?”
“嗯……成绩好……长得漂亮……人很温柔……会、会帮助我……”每说出一个字,艾治的声音就低下去一分,他的下巴不安地抵到了胸前,就像做错事的孩子。
静饶有趣味地托着下巴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不好的地方呢?”
艾治眨了眨眼睛,像是愣住了。他犹疑地张开了嘴,半晌,却又缓缓地合上,陷入了沉思。
“你看,爱情是让人盲目的。”静笑道,“对方喜欢你,肯定是你身上也有很多让她倾心的优点,我相信在她眼里你的缺点基本可以小到忽略不计,你根本不用担心她会嫌弃你。两个人都互相喜欢的话,坐在一起把心意摊开就行了。”
——不,不是这样的。
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摇了摇头,捂住了脸。
——不是这样的。这点他当然知道,就算他再迟钝,纱鵺看向他的炽热目光他并不是不明白。
他不是担心纱鵺会因为自己的无能而讨厌他,而是艾治・乔斯达不能原谅这样的自己。对自己的态度——这是他跟静之间最根本的区别。
以往的他虽然知道自己的弱小,但相信自己一点一点注入微小的力量,总有一天会有改变。但现在纱鵺站在了他的面前,她就是天空中最明亮的天体,毫不遮掩地映出了他所有的黯淡。他越是想要大步前进去追赶,就越是意识到自己的步伐有多么短浅,越是陷入急躁之中,失去了自己原本的节奏。
冷静下来,艾治・乔斯达。他对自己说。这跟以前没有什么不同的,你也不是第一次跟纱鵺在一起学习了,赫奇帕奇都是勤奋刻苦的,世界上没有什么刻苦不能解决的事情,一个小时不行就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不行就四个小时,集中精神,不要再想东想西了。
“新学期,新气象。”
他嘟囔着,擦干脸上的水珠,走出了盥洗室。
2.
“又是一个0分,乔斯达。真是难以置信。”科尔温教授冷冷地道,他挥了挥魔杖,将坩埚里那堆颜色难以言喻、冒着臭味的奇怪凝固物清掉了,“记得下次带脑子来上课。”
艾治低垂着头,他半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直到教授离开都没能从嗓子中蹦出一个音节。他感到有不少视线聚集到了自己身上,灼热而疼痛,这让他如坐针毡,只能一边收拾书包一边打定主意一样凝视着地板,不断在心里催眠自己“你周围的都是萝卜白菜,这没什么好怕的”。少年站起身,与纷纷盛好作业走向药柜的学生擦肩而过,因为无神而耷拉下来的蜜色短发乱糟糟地支棱着,安静地走出了魔药教室,像极了丧家的败犬。
他明明记得今天自己有仔细核对着黑板上的操作顺序来调制药剂,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从开学第一次的魔药制作就开始挂科吗?
开学前想要改变自己的雄心壮志仿佛全部打在了空气上,想起来时的火车上想要给格拉尼斯帮忙却只凭添了麻烦的场景,他只感到一阵无力,不觉烦躁了起来。
这样跟以往过去的四年比起来一点变化都没有啊,艾治・乔斯达。
艾治抓了抓头发,蹲下身去用魔杖有节奏地敲击着走廊上的木桶,看着它在自己面前旋转着变换成进入赫奇帕奇休息室的入口,深吸了口气,才弯下腰钻了进去,不料,少年才刚刚从另一端露了个头,就感觉有人一左一右抓住自己的胳膊把他拉了起来——
“哇……!”
突如其来的这股力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趔趄,差点就跟赫奇帕奇休息室的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但有人抓住了他阻止了这场悲剧。艾治慌忙地抓住完全歪掉的针织帽在头上扶稳,映入他眼帘的是笑嘻嘻看着他的两个人。
“怎么啦,刚开学没多久就一脸阴沉的可不像你哦?”
“是弄丢了收集的巧克力蛙卡片,还是遇到了捣乱的幽灵?”
“是你姐姐又寄了奇怪的点心过来吗?”
“还是因为之前跑来找你的拉文克劳女生?”
鲁法洛双胞胎一左一右地凑到了他的旁边,相似却又不尽相同的面庞摆在艾治的眼前有一种莫名的滑稽感。
艾治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摇了摇头否认道:“没什么,谢谢你们,只是在想事情而已。”他跟这对同级的双胞胎从进入霍格沃茨时就认识了,知道对方听似玩笑般的言语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他,但他不想让朋友为自己担心。
只是这种搪塞的理由听起来并不那么让人信服。双胞胎中的丹抱起手臂看着他,难得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是科尔温的课吧?我看见你一下课就走了,本来还想在背后叫住你呢。”
被戳中心事的瞬间,少年本能地吞咽了一下,他赶忙掩饰道:“抱歉,丹,我那时候在想事情所以没听见。”
“科尔温一直就是那么严格的,今天做不出来的人也很多,我也没有成功。”丹拍拍他的肩膀道,“别介意嘛,你还是很努力的。”
“我知道。”艾治的声音低了下去,他头疼地吸了口气,拉紧了书包的背带,“但今年我们就是五年级了,是O.W.Ls年……”
“O.W.Ls在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呢,你太紧张啦。”梅尔文也学着双胞胎的样子一起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所以,那个总是来门口找你的拉文克劳是谁?”
一提到纱鵺的事情,艾治只感到脸上一片发烧,他支支吾吾地搪塞着,赶忙转头跑回了自己的寝室。当他推开寝室的门时,看见他的室友们正坐在一起聊天。今年新来的一年级新生西纳蒙・露尔正用期待和憧憬的眼神看着前辈,而另一个室友——六年级的卢西恩正拿着一本星图在说着什么,看见艾治进来,他转过身打了声招呼:“欢迎回来,艾治,我们正在谈论新学期的教授,西纳蒙很想知道更多学校的事情。”
金发的一年级男孩用力点头,他端着一盘似乎还冒着热气的小饼干放在小桌子上,眼中满是期待。
“……新学期的教授啊。”
一下就被问到了不想回答的问题,艾治像是赶苍蝇一般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要把科尔温那冰冷的脸甩出自己的脑外,他放下书包,开始将书本和羊皮纸拿出来:“我今天魔药学的论文要写,布莱兹也是六年级,知道的比我更多,他应该马上也会回来了吧。”
“哦?科尔温教授的论文吗?是关于什么的?”卢西恩好奇地问。
“缓和剂。”艾治从嗓子里咕噜出来这个单词,将厚厚的书本立在自己面前,凑得很近,好像这样就能把里面的字都挖出来放进自己大脑里一样。
似乎是也知道这位教授的要求很高,卢西恩也没有强迫他再加入话题,只是继续翻开手中的星图,对着西纳蒙开始讲起天文课上的见闻,少年便也漫不经心地坐到床上,翻动起他的书页,其实这篇论文要到下周才交,他并不需要现在就开始动笔,只是他实在不太有心情加入这个讨论。
他也想做一个更加可靠的前辈,能像卢西恩这样对着后辈帅气地侃侃而谈,卢西恩在讲的那些单词他一个都听不懂,他知道自己的这位室友的成绩非常好,很多时候他觉得卢西恩比起赫奇帕奇更像拉文克劳,但分院帽的判断总有它的道理。
没过多久,寝室的门再次被打开,布莱兹夹着书本走了进来,卢西恩向他招了招手,道:“你回来啦,我们正在讨论新学期的课,你刚刚上了什么?”
“黑魔法防御术,还不错。你今天上了什么?”
“天文。听说黑魔法防御术来的是个新教授?”
“是的,他很酷。嗯……我觉得阿诺德教授是个非常大胆的老师,他教我们不可饶恕咒——这还是第一节课来着。而且他似乎打定了主意要以实践性决斗为主,决斗的分数比例被提的很高。”
布莱兹的床的方向传来“啪啦啪啦”的声音,似乎是他将手中的东西全部倒在了床上。艾治好奇地听着他们的谈话,又有点担心他们会把自己也拉进讨论暴露自己在魔药课上出的丑,不觉将身体又缩得小了一些,厚重又宽大的魔药课本几乎把他整个人完全遮住了。两个高年级的学生你一言我一语平和地聊着学校的事情,西纳蒙虽然几乎不开口,但艾治敢肯定他一定是握紧双手紧张又崇拜地看着他们。少年木讷地凝视着书本上的某个字母,好像这样就可以把这本书盯出一个洞似的。
炉火发出的噼啪声响夹杂在和谐的谈话声中,饼干和糕点的香气弥漫在温暖的房间里,舒适得令人昏昏欲睡。就在艾治以为自己已经几乎被他们淡忘了而要松一口气时,布莱兹突然柔声地叫住了他。
“艾治?”
未料到“要赶论文”的自己会被叫住的艾治肩膀一抖,他心虚地从书本上方露出了一双眼睛:“怎、怎么了,布莱兹……?”
“你的书,拿反了。”
“……”
尴尬的气息瞬间充满了整间寝室,艾治几乎不敢想象在他们眼中自己是以怎样的姿态在床上坐了这么久的,他无比挫败地把书本盖在了脸上,似乎这样就可以逃避这种微妙的氛围,寝室里的寂静变得极为难耐。少年在心中求饶似的念叨着:求求你们了,说点什么,把话题转移开,什么都不要问!
打断了这股凝滞的是烤饼干香喷喷的味道。艾治拿开盖在脸上的书本,一年级新生怯生生伸出的手中是几块样式精美的小曲奇,他小声问道:“是、心情不太好吗……?”
“啊不……”
“吃好吃的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好的!”
西纳蒙的声音虽然很小,却充满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他叹了口气,拿过了男孩递来的饼干,闭上眼睛咀嚼了起来。男孩烤的小饼干显然刚出炉没多久,带着微微的温度,酥酥软软的,还有巧克力榛子的味道夹杂其中,在口中瞬间泛开来,十分美味。尽管这么说非常孩子气,但艾治承认在吃了点心之后自己确实平静了许多。
“谢谢你,西纳蒙。”他由衷地道,“非常好吃。”
一年级新生点点头,回以欣喜的微笑,转头也给了一旁的布莱兹一块。艾治向后一仰,倒在柔软的四柱床上,闭上了眼睛。
——艾治呀艾治,竟然让后辈为自己担心,真是太差劲了……
“哎,曲奇好像没有了。”
西纳蒙有些遗憾的声音传来,卢西恩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放下了手上的书道:“那真是可惜……难得今天事情还不算多。要不,我们去厨房里再做一点吧,还可以叫丹妮一起来吃。”
丹妮——艾治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他知道卢西恩有个妹妹,每年都能见他收到不少妹妹的来信,也时不时会跟室友提起,兄妹俩关系似乎非常不错……过了半晌,他想起来自己确实在分院仪式上见过那个蓝发的小女孩,看起来非常安静,也分在了赫奇帕奇。
“听起来不错。”他听见布莱兹回应道,“艾治呢?”
“我?”他睁开眼,疑惑地看向对方。
“我记得你也很擅长做糕点的。”布莱兹转过头看向他。
“是啊,艾治烤的苹果派很好吃。”卢西恩也笑着肯定道,“我去叫丹妮一起来,说不定她会愿意一起帮忙做派呢。”
艾治愣了愣,一时间,室友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前辈的赞扬和邀请对他来讲是无法拒绝的肯定,一股“被人需要”的欣喜感自心底慢慢伸展开来,仿佛一只快乐的气球,填满了他的心,少年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把科尔温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那是当然的,我这就去。”
3.
“嗯……面粉5.29盎司,黄油2.12盎司,水1.5盎司,两个苹果,加上糖、盐、淀粉、蛋液……丹妮都记住了吗?”
艾治翻动着自己的笔记本,当他抬起头的时候,蓝发的女孩已经把面粉盒跟苹果放到了他面前的台子上,动作果断而迅速,当两个人目光相对时,那双翡翠般的眼睛眨了眨,平静地回答他:“知道了,我再去拿点黄油。”
“哦,哦……做得不错,丹妮。总之,先把软化的黄油跟面粉拌在一起。”
“嗯,明白了,好的。”
“我想想……记得要完全搅拌均匀,再加入糖。”
“好的。”
他抓了抓头发,看着小女孩在盆里搅拌起来,厨房又变得安静了。卢西恩他们要在休息室里烤更多的曲奇,丹妮就变成了自己的助手。不知为何,尽管丹妮是个手脚麻利又礼貌的孩子,他总觉得自己不太擅长跟她相处,就连对话也不知道如何打开,为了缓解这种气氛,他决定先去准备别的食材。
赫奇帕奇是一个非常亲切和质朴的学院,与在湖底的斯莱特林跟高塔上的格兰芬多与拉文克劳不一样,不但有自己的花坛、农田和鸡,甚至还有小小的炉灶能够给学生使用。艾治从后门走进了花园,打算去鸡舍里摸几颗鸡蛋来,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不太寻常的窸窣声。
“是谁?”
他不确定地问道。几分钟过去了,少年的视野范围内并没有出现鸡以外的活物,他疑惑地偏了偏头,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艾治走过了小小的菜田,正要推开鸡舍的门时,他又听见了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谁在那里?”
这下他可以在夕阳的火光下清楚地看见一簇草丛正在缓慢地向鸡舍的侧窗移动,似乎因为听见了他的叫声,草丛猛然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可疑。真的很可疑。
艾治皱起眉。他的本能告诉他这种情况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事,尽管如此,他还是本着“自家的鸡舍自家得看好”的心态拿出了魔杖,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那簇草丛。
“是什么动物吗……还是……”他嘀咕着,想要凑过去看个究竟,“总之不管是谁在那里,都出来吧。”
就在这时,草丛突然剧烈地摇晃了起来,艾治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身影就迅速地跳了出来,大声念道:
“对不起啦,我也不想这样的……昏昏倒地!”
“哎……哎?!”
尽管拿着魔杖、却并没有对这种情况有心理准备的艾治连躲闪都没有,就被红色的魔咒击中了,在意识逐渐消失前的最后,他只依稀看见对方飞快地从窗户翻进了鸡舍,伴随着鸡慌乱的叫声,和晃动的巫师袍露出的红色下摆。
然后,就是后脑重重砸在地上时传来的痛感和占据视野的黑暗。
4.
等到艾治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
他只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一边揉着剧痛的后脑一边呻吟着坐起了身,然后意识到自己躺在公共休息室的沙发上,丹妮正蹲在他的身旁,还有布莱兹、西纳蒙和卢西恩。注意到艾治醒了,他们赶忙围了过来。
“丹妮一直等不到你,就来找我们了。”卢西恩递给了他一杯薄荷茶,“然后我们就看见你在鸡舍门口睡着了……”
“我?睡着了?”
艾治茫然地重复。他拼命地想回忆自己睡着之前发生的事情,但除了后脑的刺痛感以外,什么都感觉不到。
“对,还睡的挺沉的。”卢西恩肯定道。
“嗯……曲奇都吃光了……只剩下了一块,给前辈留着……”西纳蒙有些不好意思地将一块小饼干塞到了艾治还有些木然的手中。
“我按照前辈说的,和好了面,但一直没等到你回来。”
丹妮的眼中闪烁着一丝久等后的不知名情绪,她也站直了身体,走到哥哥的身边,再不说一句话。艾治还没清醒的大脑仿佛在搅拌着制作失败而凝结的魔药一样,昏昏沉沉地运转着。他轻轻地按压脑后疼痛的地方,然后果不其然痛得倒吸了一口气。
“你真的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吗,艾治?我觉得你不像是会随地睡着的人啊。”布莱兹的声音传了过来,在他朦胧的迷茫中显得格外遥远。
艾治摇了摇头,他的记忆中只剩下一片黑中掀起的一抹红,除此之外都变得模糊不清,或许是睡倒在地面上时磕碰到脑袋导致的。
但不管怎么样,自己这么一折腾,点心茶会是搞不成了。无论发生了什么,也多少是因为他才耽误了大家的时间,还把丹妮一个人留在厨房那么久。
“对不起。”他咕哝道,“下次我会给大家烤点心赔罪的……”
——怎么会又搞砸了呢,明明是想让大家都能吃上好吃的苹果派的……
他一边揉着后脑,一边试图逼迫自己去回忆。他记得自己好像是在跟丹妮准备做派,然后去了后院,想要找什么东西,但究竟是去找什么呢?
对记忆的搜寻一无所获,艾治急躁地抓乱了自己的头发,不觉避开丹妮默默投过来的目光。
那种强烈的挫败感又一次笼罩住了他的全身,就好像掉进了深不可见的海底,越要往上爬,就会沉溺得越深。他无意识地抬起头,看着头顶明亮的吊灯,第一次发觉那刺眼的光源离自己是那么遥远。
经历了这么一事,大家只好随意地聊了几句便散场回到自己的房间。窗外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为了能应付明天的学习,他们简单地收拾一下房间,便各自去忙了起来,茶会的时间算是真正的结束了。卢西恩继续研究他的星图,西纳蒙还抱着对任何一个学科的好奇感,来回翻动着各种各样的课本,而布莱兹如火车上答应他的那般,跟他坐在一起复习功课。
“你最不擅长的科目是什么?”布莱兹握着羽毛笔的手微微点着羊皮纸,在上面画起了表格。
“魔药学……吧。”艾治几乎本能地在脑海里浮现出科尔温教授的脸。噢,他只一心想着给大家做点心,差点就忘记了今天魔药课上的事情!这个刻意被他塞到脑后的事实又蹦了回来,让他感到今天更加沮丧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都是跟着步骤来的,却总是会失误……”
“原来如此,但艾治很擅长料理吧?”布莱兹有些疑惑。他给自己的红茶加了点薄荷,坐直了身体,“你可以从魔药的材料去入手,魔药之所以是魔药,是因为所有的材料都在发挥各自的作用,再加上一点魔法。因此,如果你的问题是记不清复杂的术语名词,可以从操作上下手。”
“呃……”艾治咬了咬牙,低下了头。布莱兹说出了很重要的点,他似乎从没弄错过料理的配方,但为什么魔药就不行呢?似乎从以前开始,他就经常在魔药的配制中出现操作错误,尽管每每都好像按照黑板上的步骤测量好了分量,最后却总会有漏掉的步骤或者看错了分量,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是他还不够专心吗?但有科尔温教授在的课,他不可能有胆量走神啊。
“我不知道。”思考最终,他低声地道,“我不知道……”
“那,我们换一个思路吧。”布莱兹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说不定是学习方法的问题,我们都知道你很努力,经常复习到深夜,但如果学习的方法错了,有可能会事倍功半。我能看看你做的笔记吗?”
“啊,好。”
他看见布莱兹反复翻着自己的笔记本,脸上逐渐浮现出疑惑的神情,过了一会儿,这份疑惑又被一种像是担忧的表情取代。他的前辈叹了口气,合上了本子,递回给了自己。
这种反应让艾治觉得很不安,他抓紧了本子,有些颤声地问:“我的笔记哪里有做错了吗……?”
“不,你的笔记很好,非常细致完整,可能比很多人做的都要细致,而且非常工整……”布莱兹轻声道,“但它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笔记光是做的细致是不够的,它有没有真正帮助你记忆?”
“啊……这个……”
“笔记最终为的是能帮助你度过考试……”布莱兹斟酌着,像是在思考用什么词能更加委婉似的,“光是写的无一俱细是不够的,你可以注意一下自己有没有真的把重点突出来,这样不会在无谓的地方浪费太多时间。”
“嗯……”
艾治不由得低下了头。他知道眼前的人指出的问题非常精准,自己确实花了很多时间去记忆每一个细节,而这些细节最终不一定会出现在考试中,但他不像别人那么聪明——他不清楚所谓的重点究竟是哪些东西,只能抱着“这一小时不行,那就再花一小时”的猛劲去在脑海里刻下每一个地方,他比别人笨拙,自然只能花更多的时间。这更加清晰地让他认识到了自己的差距有多大。
似乎布莱兹也觉得好像说的有点重了,他托着下巴,试图用一种引导性地、柔和的语气去问:“再要不,你将来想要成为什么?”
“我将来想要成为什么……”
“比如,我想成为治疗师。那么治疗师的职业所不需要的科目我就可以稍微放松一些,把精力投到别的科目里。你毕业之后想要做什么呢?”
艾治感到自己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它像是要拼命叫嚣出来什么,却又因为缺乏力量而停滞。少年无意识地抓紧了胸口的衣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和疼痛。
他将来想要成为什么呢?
上一个问过他这个问题的,是住在乡下的奶奶,年迈的凯尔特女巫告诉自己要成为一个被他人所需要、能够帮助别人的人。
但要作为被他人需要的人,他应该成为什么呢?
从未有人跟他探讨过毕业后的职业,他对着自己表现平平、甚至有一两科惨不忍睹的成绩单,连想都不敢想。他的两个姐姐似乎也从未有过这方面的困扰,静的学生时代几乎就没有好好读过书,总把“及格线低空飞过就好”当作口头禅,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棒得透顶的追球手,很可能还是近年来最天才的新人,艾格琳总是犯困,很多时候一节课都无法好好上下来,但她时不时会做出异常准确的预知梦,精准到叫人害怕,是真的“闭着眼睛也能通过占卜课”的人,如果好好利用这份才能,一定会成为不错的先知吧。
但他跟她们不一样,身上什么都没有。他没有预知梦的才能,只会做一些异想天开的、飘忽无奇的零碎梦片。他能飞,但顶多就是能接传球的水准,基本不能投进门,击球手的球棒也不能拎太长时间,守门也不知道能不能防得住,搞不好会从扫帚上掉下来,万众瞩目的找球手就更不用说了——且不论他能不能做到跟他人竞速去追逐一颗比手掌还小好多的球,找球手在大部分情况下是能决定球队胜负的位置,他无法承载全队人、乃至同院同学的期待的重量。所以他除了努力学习,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什么。
他应该成为什么,又想去成为什么呢?
满屏的A和P映入眼帘,艾治闭上眼睛,艰难地呼吸着。
“我不知道。”
最后,他还是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迷茫地看着窗外的夜空。新月的月牙将漆黑的夜幕撕裂开来,露出银白色皓然的光芒,而围绕着它的星光已经完全被月亮的光辉所遮掩,可有可无地点缀在黑色的幕布上,没有人再会注意它们的光芒。
5.
赫奇帕奇学院养的鸡被偷了。掐指一算,就是自己在鸡舍前莫名其妙睡着的那个夜晚。
当这个新闻传遍全校的时候,艾治正在嚼着早饭的南瓜饼,差点把自己噎到。
“等等等,所以说……”
“嘿,该不会是你偷了、吃完之后又呼呼大睡了吧?”梅尔文勾着他的肩膀戏谑地笑着。
“没准。看不出来呀艾治。”丹笑着调侃道,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橙汁。
“这,这当然不是真的,我怎么会偷院长的鸡啊?”艾治一着急,站了起来拼命摆手否认,惹来了旁边几个同学的注目。丹赶忙压着他的肩膀坐了下来。
“开玩笑的——我们是开玩笑的啦,你不要那么大声,不然真的要被当成偷鸡贼了!”丹压低声音示意他冷静,“不过你可能会作为证人被叫去问是真的,听说校长要这个偷鸡贼尽快去自首呢。”
艾治舒了口气,感到有些脱力地重新坐好拿起自己的餐具:“可惜我并不记得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起不到什么帮助性作用……”
“校长那么厉害,肯定有她的办法来知道。”梅尔文拍拍他的肩膀,“没准她能用什么魔法去翻你的记忆呢。”
——听起来并不像什么愉快的事情。
艾治在心里默默吐槽着。就在这时,一边往嘴里塞了口土豆泥一边翻动着面前报刊的丹突然“哎”了一声,说道:“这个写匿名树洞的人怎么这么怂啊?”
“嗯?什么什么?”梅尔文马上凑了过去,艾治只觉得自己的胃部可怕地抽搐了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从他的心底油然而生。
——不会吧,不会是……
“就是这个月的《巫师风尚》,树洞的匿名板块,你看。”
——噢不,千万不要……
“这什么……‘被喜欢的女孩告白后落荒而逃,我该怎么办’……那还有怎么办的,被喜欢的女孩告白直接答应就行了嘛。这是哪里的怂包啊?”梅尔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的瞬间,艾治就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低下头假装对炒鸡蛋旁边的培根产生了十足的兴趣。
——看在梅林的份儿上,他当初为什么要一时因为焦急和走投无路去给索菲娅・里昂的小报投什么树洞。
丹和梅尔文已经在旁边指着文中的内容愉快地讨论了起来,而他尽管知道那篇投稿是匿名的、他们未必知道作者是自己,艾治还是像做贼一样心虚地往嘴里塞了两口鸡蛋就匆忙地离开了。
那是暑假还没过多久的时候,他几乎满脑子都是纱鵺的告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周围也没有可以咨询的对象——鲁法洛双子都没有谈过恋爱,而且被这对兄弟知道这个事情恐怕以梅尔文平时的表现,很快全校就都知道了;他也不好意思拿这种事情去问同寝室的前辈布莱兹,总觉得似乎也不和对方的风格;如果拿去问同样是前辈的卢西恩,多半会被抓着唠叨很久自己的妹妹有多可爱;而至于他的两个姐姐,静只会督促他喜欢就要表白,然后一脸恩爱地拉着嫂子的手、反复讲自己当年是如何一个直球追到了可爱的女友;艾格琳恐怕只会觉得恋爱太费力气,还是睡觉好……这样想了一圈下来只让他变得更加烦躁而不知所措。
然后,他想到了那本学生之间发行的、名叫《巫师风尚》的杂志,如果没记错的话,上面似乎每期都会接受匿名的树洞投稿,再在下一期公布对路人的阅后感采访。也不知道怎么的,他那会儿又着急又害羞,竟然真的鼓起勇气在删删改改下写出了一篇询问别人对他现在的处境怎么看的稿件,等真的寄出去之后,目送着猫头鹰的身影在空中变得越来越小,他突然就后悔了。
这种事情一旦登上那个杂志,也就意味着全校学生都会看到吧……!
他会变成全校学生的谈资,就算不知道那是谁寄出去的,光内容就够大家八卦好久了,他真的能做到毫不在意地听着走廊上的学生有说有笑地谈论自己吗?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他只好闭着眼睛祈祷索菲娅会在假期收到太多的信件而把自己的淹没,时间长了,甚至对自己也造成了成功的洗脑影响,让他几乎忘记了这件事情,直到方才的早餐,这个美梦才化为了破裂的气泡。
艾治几乎毫无心情地、连滚带爬地钻过赫奇帕奇休息室门口的木桶,由衷地祈祷大家都还在享受早餐没有回到寝室里来,但他显然错了。
因为他一进门,就看见两个一年级新生正围着一本《巫师风尚》指指点点。
“……所以呀,那位告白的小姐一定很难受吧,喜欢的男生听完就跑掉了。”
“哦……。”
“雷齐你不这么觉得吗!这样超——伤心的!不过这个投稿的前辈也很可爱,第一次知道有这么害羞的男生……你在听吗,雷齐?”
“啊,嗯……我听着呢,好麻烦哦……”
金发的小女巫兴奋地挥舞着双手,试图引起她那看起来没什么兴趣的同伴的注意,但坐在她旁边的黑发男生只是随口应付着,伸了个懒腰,露出无奈的笑容,这让女孩显得不太高兴。她求助似的四下里看了一圈,然后,将目光锁定在了打算趁着他们激烈讨论时溜上楼的艾治身上。
“那边的前辈!请留步!”
——噢,这可真糟糕。
艾治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脖子,转过头,露出了一个自以为非常友好的笑容:“呃,你好?”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个故事?‘被喜欢的女孩告白后落荒而逃,我该怎么办’……好像是我们学院的人哦?”
女孩将手中的杂志笑眯眯地递到了他的面前,面对自己的“黑历史”,艾治几乎连看都不敢看,马上移开了目光,尝试着让自己很专注地看着阶梯上砖头的细碎裂纹。
“抱歉,我没有听说过,你是……?”
“莉亚娜。莉亚娜・卡兰迪苏。前辈真的不知道吗?”她轻快地道,似乎注意到了艾治的不自然,有些好奇地弯下腰,仰起头,歪着脑袋凝视着那双本能躲闪着自己的蓝眼睛,“我总觉得前辈好像多少知道一点一样……”
“不,我不知道。”他矢口否认道。
“但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是不舒服吗?”
“……”
艾治真的不明白现在的新生怎么个个都那么敏锐了,他像摇拨浪鼓似的连着晃了好几次脑袋,慌忙地躲开这个麻烦的新生跑上了楼,逃避世界一般把自己埋进了柔软的被子里裹成了一只毛毛虫,呜咽了一声。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新学期磨难还只是个开始。
6.
“所以,这就是你违反校规跑到禁林里来找我的原因?”
狼人瞪了他一眼,眼看着就要把小木屋的门给关上,艾治赶忙上前拉住了门。
“对、对不起!我带了点心过来,就当赔罪了……”他双手合十做出拜托的样子,“因为实在找不到人能够倾诉……写信的话,感觉也说不清楚……”
狼人莱肯斯面无表情地看着小男孩求饶似的表情,过了半晌,他叹了口气,侧身让开了门。
“下次别再来了,真的很危险的,有什么事情寄信就行,禁林被禁止学生进入自然有它的理由。”
“我、我知道。不过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事情……”
“你还想要遇到什么吗?!”
莱肯斯忍不住吼了回去,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头上用变形术弄出来的耳朵此刻也跟着竖了起来,配合着凶狠的表情看起来真的很有猛兽的风范,因为艾治被这一吼吓得缩起了脖子。看着眼前的场景,狼人青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感到一阵头疼。
“坐。”他干脆地说,“我这里现在没什么好茶招待你,只有热可可,快点喝完快点回学校。”
艾治用力地点了点头,拉开有些破旧的藤椅坐了下来。他知道,这是莱肯斯在别扭地表达“我在听,你快说”。少年掀开自己带来的篮子上的布,从里面拿出几块精致的慕斯蛋糕,然后又拿出一条叠好的围巾,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觑着狼人的脸色。
“呃,我本来是想在给你寄信的时候附上包裹的,但既然来了就……”他一边斟酌措辞,一边注意着莱肯斯的神色,狼人脸上看不太出来喜欢还是不喜欢,但还是缓慢地拿起了那条手织围巾,“我的处女作,对着书上的步骤做的,不知道怎么样……我想着冬天快到了,莱肯斯会不会需要这个,所以……”
狼人看着手中的围巾,抖了开来,像是在看上面的针脚,过了一会儿,他用看似粗暴的动作三下五除二将散开的围巾重新叠了起来,但叠好之后却又是整齐的方块。艾治有些紧张地捏紧手指,观察着他的面部,像是一个在等待审判的嫌疑人。
“谢谢。”
狼人唐突地说道,便将围巾放在了一边。少年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与生活在禁林里的狼人莱肯斯的相识要追溯到一年级了。彼时刚来学校的艾治还对学校的地形一窍不通,加上他真的是个超级路痴,竟然因为追着一只从鸡舍里逃出来的鸡而跑进了禁林,那时候已过黄昏,天很快就要黑了,只剩下玫瑰色的星幕闪闪发亮。他在树木中慌乱地奔跑着,叫喊着,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出口,绝望到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而他的骚动也吸引到了森林里的其他生物。男孩只能躲在厚草垛的后面瑟瑟发抖,听着外面巨型的蜘蛛和凶狠的足兽来回的踱步和嘶吼着寻找猎物,他连呜咽的声音都不敢发出。
那时候救了他的人就是莱肯斯。路过的狼人青年只放了几个魔咒就将那些猛兽赶跑了,然后转向了躲在角落里吓得浑身筛糠的艾治。小小的男巫已经被吓得神智不清,还以为对方也是要来吃自己的,直接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哭了起来,直到莱肯斯带着他去了自己的小屋,塞给他毛毯和几块烤饼,又一脸不情愿地把他送回了学校。
在之后,他才知道禁林里住着一个看似凶恶,实际上非常好心的狼人先生。虽然总是试图用生气的表情和狼耳朵吓跑学生,但这只是为了让他们不再来禁林,以防学生陷入危险。再后来,他凭着自己模糊的记忆,带着谢礼,偷偷摸索着林道又去见了莱肯斯,两个人便逐渐结下了友谊。艾治一向是个乖巧的孩子,却只有在这件事情上不知为何有了打破校规的胆量,他存在感本就不高,找到合适的时间就能不被人发现地溜进禁林。
只是莱肯斯并不赞同他这样,尽管艾治似乎总能很巧地找到避开猛兽的路线,仍然很不安全。再三警告之后,他们便只用通信来交流了。艾治也有很久没见到莱肯斯,他好像没有变,又好像有了更多时间洗练的气息,但那份隐藏在粗暴背后的温柔却一直没有过变化。
“所以,你要说的事情是什么?”狼人在他的面前放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巧克力,自己也在桌边坐下来,托着下巴,故意地摆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嗯……我最近在想,我是不是很没用……”
“为什么这么说?”
艾治抓紧了自己裤腿上的褶皱,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在脑海里整理着话语和措辞,过了半晌,他才开口道:“我觉得自己的努力基本上……没有用处。我想要为了喜欢的人改变自己,但无论做什么都会失败。”
“比如?”
“来学校时的火车上,我想要帮不舒服的同学找药,结果反而把他的箱子给打了,闹得大家都一起来帮我捡药瓶……然后,还被喜欢的人看见了……”他抬起眼,看了一眼莱肯斯,莱肯斯仍然皱着眉,像是示意他继续说,“明明麻烦了她来帮我补习功课,但我自己却因为过于紧张,什么都听不进去,感觉在徒劳地浪费她的时间……还有本来想给朋友做点心吃,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被偷鸡贼打昏了,醒来也什么都不记得,又让大家白等了我那么久、又不能提供有用的证据帮大家抓住偷鸡的人……然后,我又在魔药课上失败了……”
听着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小,莱肯斯换了个姿势,他抱着双臂,沉声道:“人犯点错误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是不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但、但这很糟糕吧……可能单独拿出一件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我搞砸了很多事情……”艾治撇开了眼神,“而且我还,因为自己的一时迷茫和冲动,把跟纱鵺的事情给学校的八卦杂志投了树洞,虽然是匿名的,但纱鵺肯定能认得出来那是我写的,她会怎么想呢……大家又会怎么想呢……我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大家在谈论我是个怂包了……”
“这件事情又有什么问题吗?”莱肯斯反问,“你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而选择求助,这本来就是正常的举动。”
“不是的,我当然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个没救的胆小鬼。但真正听见这样的词从别人口中说出,还是很受打击的……这一定还只是个开始……”
“你可能没搞懂我的意思。”狼人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拿起炉灶上的铁壶给自己加了一点热可可,“我是说,你有对别人造成影响吗?”
“肯定会造成影响的吧……纱鵺看到了,不可能没有什么想法……”
“但是,还没有造成什么吧。”
狼人放下手中的壶,转过头看着他:“这都是你单方面‘认为’对方很生气吧。包括前面你提的事情也是,那个被你弄乱药瓶的同学难道有斥责你吗?他们有对你意见很大、很愤怒吗?”
“不,他没有……但……”艾治咬住唇,低下了头。莱肯斯似乎早就理解了这个学弟的思考回路,他不禁摇了摇头。
“但是,你自己不能原谅自己,对吧?”他一针见血地说道,“不如说你更希望被别人大声指责,那样反而会让你心里好受一点。”
艾治沉默不语地坐着,算是默认了狼人的话。
“你的问题不是别的,是你自己的心结。”莱肯斯的声音不重,却仿佛每个字都雨点般敲打在少年的心里,“出了什么问题,你第一个反应就是把错误揽给自己。比如说,你是被偷鸡贼弄昏的,并不是你自己要放室友的鸽子,这件事情里你又何错之有?”
“呃,我不该,浪费大家的时间,等我这么久……?”
“那是你自己的意愿吗?是你自己想要被击昏的吗?”
面对着狼人的逼问,艾治竟然发觉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语塞着,有些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
“下次试着换个思路,我知道这很难。”狼人淡淡地道,“你总是去看别人的长处和自己的短处,久而久之,就只能看到自己的短处了。仔细想想吧,你身上也有很多自己没发现的优点。”
——我自己身上没有发现的优点……
少年垂着头走在回校的小路上,心里回响着与莱肯斯分别时的话语。残余的火红从天边消去了最后一抹,柔和的月光升起了,将他的影子在宽广的林地上不断拉长,映照出狭长而细碎的图案。艾治抬起头,看向被银白色光纱遮掩住的、几乎不可见的、微弱的点点星光。
“我知道,我会做一点料理……”他的声音颤抖而细弱,在微冷的空气中慢慢散开,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说给黑暗中的什么听,“但比我做的更好吃的人太多了。”
“我知道,我也会织一点小东西……但比我做得更好看的人也太多了。”
“我……知道自己很努力,但努力又有什么用呢?什么都没有变化呀……我甚至不敢去承担别人的期待。”
——星星虽然存在,但有明亮的月光照耀着前行的路,谁还会看得见转瞬即逝的星光呢?
少年抹了抹眼角不自觉渗出的液体,一边暗自骂着自己的软弱,一边心事重重地跑回了城堡,没有注意到一只双目明亮的褐林鸮正站在高高的树枝上,目睹了全部的一切。
-Fin
后记:
*它全文15477字,我觉得很可能没人愿意看完,总之表白所有愿意看完的朋友,我们就是好球带了
*写着写着不自觉就加了很多东西改了很多东西,自由发挥的地方很多,为了协调整体剧情有很多擅自的戏份,都没跟亲妈确认,希望各位不要打死我,有觉得很不妥的地方请不要大意私敲我商量,对不起!!
*跟cle和橘橘的互动因为篇幅爆炸留到第二章写!!接受我的滑行式下跪道歉,也对不起小刘,只让你露了个脸,后续剧情我会第二章继续走的!
*标题和开头引用last note的《十六夜シーイング》,觉得特别适合艾治
*本来想排版的,实在这几天作业太多了,只能作罢
+展开
看完了……!為青春年少和年輕人的小憂鬱舉杯(等等)
怎麼說,這一篇的感覺就是艾治這孩子怎麼這麼可愛!因為是心理描寫很多的寫法,所以有種讀者和艾治一路的感覺……非常喜歡這種!有種赫奇帕奇的人情味(ry)
然後和大家的人生/戀愛相談也是可愛得不行,怎麼說呢感覺大家都在好好地為艾治指明道路,只是在等待他自己踏出那一步的感覺。“你看,爱情是让人盲目的。”“仔细想想吧,你身上也有很多自己没发现的优点。” 狼叔和靜說得都好棒啊……!!!順便毆打了布萊茲,這人怎麼這麼不懂讀空氣的。(是親媽捏得好伐)
手法說完了說說結構,我很喜歡結構,有種非常日常的感覺,各式各樣可愛又細碎的小日常拼在一起,各自帶著自己的美感,湊在一起非常真實,而且還有輕重緩急,有刺激的地方(被施昏昏倒地)也有平緩可愛的地方,還有難過糾結的地方,但是總體讀起來卻非常流暢!
加油啊艾治,你離變成好男人(???)就差四分之一步啊!【哪裡來的大媽】
总之先恭喜星也同志填坑!接下来的剧情也请·快·点·填·上·哦?(催稿的眼神
(看了一眼互动角色数量吓飞,老星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互动这么多角色还保持中心思想完整的?from互动超过五个人就会开始混乱的硝烟
瞎分析一下,我觉得活在姐姐们的阴影(??)里长大也是导致他性格变成这样的要素之一?不过那个,怎么讲呢,那个……大树底下好乘凉?(不要乱用成语谢谢)
这世界上也是有阴地植物的呀!……你看你女朋友那么喜欢你,不要放弃啊!(说起来虽然很心疼他但是艾治的反应太可爱了,是软绵绵的蒲绒绒艾治了,想戳他
我觉得这篇文章可以命名为《艾治·乔斯达不幸的一天(?)》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别叫自己废物啊艾治——!要论战斗力我相信是有人可以给你垫底的啊!(隔壁的G先生在看到文章之后吐出一口老血并同情地拍了拍你的肩膀。并且那什么,火车那事情之后G先生真的没有对你有什么失望的想法的你相信我!
说说其他登场角色:
-獾院的大家都好可爱哦,有种一群獾獾聚在开满鲜花的地洞(?)前吱吱喳喳的感觉?
↑稍微发散想象了一下,这时候一只鹰蹲在洞口等蒲绒绒……是捕食!(x
-厨子找食材的事情怎么能叫(ry
-索菲亚同志,明天来人*日报上班。
-狼叔真的好可爱哦,意外地很适合人生相谈。
总之,下一篇什么时候更?(拿出碗
我的妈呀这只小獾怎么比起序章又可爱了许多?可爱也是能超进化的吗?!!
以及从一开篇就想尖叫——可爱是会传染的吗?请教一下你们獾院都是吃什么牌子的可爱长大的啊!!午后阳光下午茶,刚刚出炉的曲奇和甜蜜的糖果,伙伴们聚在一起讲笑话……獾院的气氛也太温馨了吧!!!
接着往后看……
这个E·J獾竟然可以撸狼叔!!为什么他可以撸狼叔!!!我好嫉妒啊!!这个凶巴巴的狼叔竟然在艾治影响下变成了有点别扭的大狗狗!这位学长您是有什么超能力吗?!
早餐的学院桌上——“我期待的画面终于出现了!”是的!我创办小报,收集八卦,排版发行,一切的一切就是为了每月的这一刻!!!天呐快看这个惊慌失措的小动物,自我怀疑时紧锁的眉头,羞愤难当时通红的眼圈和湿漉漉的大眼睛!!【拍大腿】我们树洞吐槽版就是为您而存在的啊!!【露出老母亲般的微笑.jpg】
(不过我竟有一点点愧疚是怎么回事……)
只能最专业的态度,最广泛的采访,最精练的语言打造下一期《橘橘包打听》,才能不辜负E·J同学对我们的信任!
最后……
獾院的鸡啊……什么仇什么怨啊……
艾治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们能不能对他好一点……
活下去啊艾治——!
你这长评吓死我了!!!感受到了你的爱????其实我约的时候没觉得有这么多的,写的时候也没觉得有这么多的,为什么响应的时候发现有这么多人的??
是的有个世界级的明星姐姐生活一定很艰辛(不是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自身又对变成明星有憧憬,不甘心做阴地植物,所以这种理想和性格的双重矛盾就把他变成了一个蒲绒绒(?????)
隔壁的G先生哦硬要说是不是小刘就是为了你才来偷鸡的!!!那样我们反正就是互相坑的好球带嘛(怎么真的你们也开始互相坑了)
你那个鹰在洞口捕食的画面形容的也太可爱了吧hhhhh简直想画简笔画(?????)
下一篇,下个月,吧?????(不要啊
然后我其实悄悄看了这篇实在忍不住来讲两句!!!!其实大家都讲得差不多了我也讲不出什么新玩意(????)但我就是特别喜欢艾治回嘛!!!!!心理天平其实比隔壁还要稍微……(闭嘴)
就真的很好啊!!!这种小日常!!!是艾治回的原因吗我总觉得他的故事都是獾色的(靠)就特别像午后阳光那种!!!我特别喜欢!!!!虽然他讨厌自己的弱小但是我喜欢他呀!!!(??)就像大家说的一样 就差迈出那一步 他那么幸运周围都是那么好的人 就算不是现在 也一定会走向明媚灿烂的未来 成为一个强大优秀的人的!!!!!!(呐喊)我超级喜欢这一对小情侣的 这种真实小孩子恋爱的感觉 笨拙的小艾治(旋转)尤其是隔壁啊大家啊都那么多的帅 那么的搞事情 我就更喜欢艾治回了开开心心的校园恋爱多好啊!!!!!!!!!!(什么偏心)
啊 实在忍不住这么喊 溜了(ntm)
希望星老师多给我投喂些令兔冒出獾色泡泡的粮食(日)
上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176659/】
10044字
雨後明亮的天窗上飄來細密的光點,在深秋的空氣中緩慢地游動,秋季隨著九月潮濕的風和幾封被雨水打濕的信落到布萊茲的餐盤邊。送信來的信使在桌子上甩了甩它帶著泥水的翅膀,隨後頭也不回地飛走了。布萊茲目送著那隻疲憊的貓頭鷹離開,接著用餐巾擦拭好自己的盤子,撕開了第一個信封,他看到信封上青色的印泥,知道那是他母親寫的。
“我覺得剛才那隻鳥把水抖到我的南瓜汁裡了。”坐在他左邊的同年赫奇帕奇好友列夫低声说着,试图用手指抹静粘在玻璃杯上的泥水,“我到底該不該喝這杯南瓜汁。”
“投個硬幣,正面就喝,反面就不。”布萊茲答。
“可是萬一真落在杯子裡了,我又投了正面,不就喝了鳥身上的水。”列夫忧心忡忡道。布萊茲沒再理列夫,他展開信紙,纸上落了短短几行字。
亲爱的布莱兹
我陪她在周围转了转,她显得挺开心,就是气色不太好。伦敦的乡下虽然不能说是个景点,但偶尔在周边看看也不错,下次也带你去看。
我很好,最近正在筹划做一套女式裙,可惜没有合适的模特。如果你有女朋友了,我会很希望你明年暑假带她回家来做我的模特。
等你有空给我讲讲新学期吧。
爱你的 MuM
另:在你离家期间,有些信寄过来了,我让米涅也一同送给你
“我还是喝了吧,那么一大杯呢。那可是南瓜做出来的啊。要是不好好地把食物吃下去是會遭報應的。”
“別太勉強,泥水喝了會鬧肚子。”布萊茲打開第二封信,拆到一半,他發現信紙似乎比想象中的要大一些,導致他撕掉了信紙的一部分。這封信較他母親寫的那封來得樸素,但信封上的落款字體漂亮,上頭印著古靈閣的印章。
“說的也是……貓頭鷹還是吃老鼠的,還是不喝了吧。”列夫趴在餐桌上,搖晃著南瓜汁杯,企圖看出一點其他液體混合在一起的跡象。
“是啊,说不定有绦虫。”
“我丢个硬币。”
親啟
尊敬的布萊茲·路易斯先生
我们已经近查过您的信用记录并为您开设了新的金库,虽然现在里面还没有多少资产。关于您的贷款申请,由于您还是学生,也未取得NEWTS巫师成绩,本人认为您还需再做斟酌。
同时,本行认为,您应该考虑一下你所申请的事情的可行性和需求人数。
万分感谢您的理解。
此致 敬礼
古灵阁 联络人 阿尔瓦·杰克逊
“我投了。”列夫盯着那枚看来饱经风霜的银西可,寸目不離,就如同对待人生大事那般严肃。他闭着眼弹起硬幣,让那枚可怜的西可跳得老高,好像这样就能让事情更好得到解决。最后,那枚西可落在列夫的盘子上。
是反面。
“不喝了吗?”布莱兹问。他看向最后一封信,这封信的信封摸起来很厚,看来分量不少,他给自己拿了点奄列炒蛋作为早餐的结束,想边吃边看完那封长信。列夫恋恋不舍看了眼那杯南瓜汁,含糊地点了点头。
“你可真喜欢吃奄列。”列夫评价。
“有吗?”
“每次都留到最后吃。”
布莱兹耸耸肩,不作否认,他撕开最后一个信封。他很快发现,这信封里面装了不止一个信——是很多封信放在同一个信封,内容也不甚连贯,只有落款人相同而已。他看了一会儿,决定将那些信收好,至少不要在有人在身边时看。
他站起身来,为自己舀了一点南瓜汁,好看一眼拉文克劳的长桌。
就在那个固定的角落里,那个长发及腰的黑色身影已经在桌前矗立一会儿,他知道她也在看他。他看不见她的眼睛,但他知道他们在对视。他的眼神追過去,她迴避,好像動物受驚一樣逃開。
等等。他無聲說道,身上的傷口隱隱作痛,他想跟著對方一起逃開,那思緒卻被一聲哄笑打斷。他幾乎是有點惱火地低下頭。
列夫拿起那杯可能被泥水玷污了的南瓜汁,一饮而尽,他最后做了个皱巴巴的鬼脸,惹得身旁一年级的学生憋出一陣短促的笑声。不过很快,无论是列夫还是一年级的新生们,都被老师的通知聲从早餐的惬意里赶了出去。
第一節課就這麼開始了。
布萊茲隨著那巨大、各懷目的的魚群穿過走廊,管理員小姐站在樓道最左側,悉心等待著迷路的低年級生詢問自己問題,交錯的通道和樓梯各自發出屬於自己的呻吟,在昏暗的城堡中奏響詼諧的小曲。最後,布萊茲被身後的其他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勞的學生推搡著進了黑魔法防禦術的教室。在這片黃黑色和銀藍色形成的海洋里,他看到了她。
恬靜。遺世獨立。
她找到最角落的座位,不給別人坐在自己身邊的機會。而他被推搡著坐了下來,正好在教室前排。
在那片混亂的小小的人潮裡,新來的年輕教授清了清他的嗓子。
“諸位日安,我是阿諾德·列夫,不知是否還有人記得,我想,你們中應該有些人曾經見過面……”
布萊茲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投到那位金髮教授說的話上,可沒多少用,他總是在快要理解那些複雜教案背後的意圖時再度分心,接著又在追趕教授進度的路上竭盡全力。他把那張古靈閣的信封揉得皺爛,接著去努力理解教案上所謂不可饒恕咒究竟不可饒恕在哪裡。他最後搖搖頭,看著那位與他好友名字相似的教授揮舞魔杖,對一隻蜘蛛進行不可饒恕咒咒語的示範。
“新教授可真酷。”布萊茲聽到他身旁的列夫小聲地感歎道。
那隻可憐蜘蛛在玻璃板上抽搐、旋轉,最後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不,布萊茲心想,那不過是個咒語而已。要毀掉一個人,不用咒語的方法多得是。只是那些手段看起來要更溫柔些罷了。
這些想法並沒有持續太久就被打斷了。他們被教授要求分成兩人一組,列夫像往常一樣好人緣,很快便被一個紅頭髮的女生邀走。布萊茲拿著自己的魔杖,向那個熟悉的角落走去。
“盧瑟福,你願意和我一組嗎?”
“當然。”她沒拒絕,但也顯然沒有多少熱情,她將那隻從講台上領來的蜘蛛放出玻璃罐,并為其施了一個漂亮的放大咒,然後是一個動作放緩,“請吧。”她推推那個空蕩蕩的玻璃瓶,因為那頭蓬亂頭髮的緣故,布萊茲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失禮了。”他抽出魔杖,想象著痛苦,施與痛苦,他身上的傷疤隱隱作痛,他低聲念出那個不可饒恕的咒語。
那隻蜘蛛在桌子上變形、顫慄。它的幾條腿折在一起,好像被無形的力量捏握在一處。痛苦、痛苦、施與痛苦,他在內心裡默唸著,回憶著那種感覺——仇恨的感覺——隨後他意識到自己做過頭了,這絕對已經脫離了課堂實驗的範圍,他強迫自己停下——那蜘蛛也不再被外力所掌控,恢復了身體的控制權,奄奄一息地動了動折斷的四肢。
他想做點什麼去彌補,他用魔杖敲了敲那蜘蛛的腿,回憶著自己暑假時學習的治療咒語,但沒什麼用——比起肉體上的折磨,那折磨更像是心理上的。布萊茲縫縫補補,敲敲打打,想讓那蜘蛛再度爬起來,但是什麼都沒有用了。
太糟糕了,他居然向一隻蜘蛛發洩情感。布萊茲在那種悔罪感裡重複著無用的治療,直到他被身後站著的斯蒂芬妮輕輕推開。
“人們說蜘蛛是有恨意的。”布萊茲聽到她在他耳邊留下細若游絲的氣息,她纖細的手指拉過他的袍子,讓他退得遠點,“阿拉克涅被雅典娜變成蜘蛛,從此每日每夜詛咒著雅典娜……當然,還有毀壞了他們一生織錦的人。”
“我沒想到——這東西居然成功了。”布萊茲回答。
“應該成功,不用產生悔罪感。一切都是學習和實驗,你要慶幸這是隻蜘蛛。”她眨了眨眼,她離得那麼近,讓布萊茲聞到了她身上那股陳舊的檀香味,那味道令人懷念,就像一間讓人安心的老圖書室裡面會有的味道。她讓他站得離那個尸體遠點,隨後輕輕揮舞魔杖。
那蜘蛛就像一個滑稽的大玩具,被一隻無形的手翻了過去。
——死了。
斯蒂芬妮把那隻蜘蛛的尸體縮小,然後拿紙巾匆匆掃進了玻璃罐裡,就像對待任何一件臟東西一樣。他們在一陣沉默裡對視。
“對不起。”布萊茲說,“我剛才失控了……”
“沒事,正常。”斯蒂芬妮將那罐東西收好,“去把這罐東西放到講台上吧。”
她的神色那麼平靜,令布萊茲感到有點難過,他想抓住她的手,但是不行。布萊茲拿著那隻放了蜘蛛尸體的小玻璃罐,放回阿諾德教授的收納盒裡,這個尸體迎來後者詫異的目光。
“你成功用了阿瓦達索命咒?”
“不,不是我。是和我同組的盧瑟福。”布萊茲對阿諾德將功勞按錯人而有些不安,他將那個小小的尸體放下來,不動聲色地逃跑了。他有那麼一點希望阿諾德會以為斯蒂芬妮是直接把蜘蛛拍死的,那說不定會更好點。
好在下課鈴很快寬恕了布萊茲。學生們在鈴聲中魚貫而出。接下來的幾節課都很順利,新學期看來會很不錯。布萊茲能感覺到今年的魔咒學會有點難,魔法史教授則一如往常,他們赫奇帕奇的院長、辛哈教授今年的課題也很有意思,布萊茲都有點等不及下節課了。午飯之後,事情就變得更容易了些,同樣倦怠的教授們似乎也都無意為難學生,多數只是講述了今年的會出現的課題。如此這般,第一天很快地結束了。
在那之後,他陪著列夫回了宿舍,赫奇帕奇溫暖的火爐和種植在室內的植物慢悠悠地把空氣中的濕潤蒸乾。列夫和他兩人在各自的房間門口道別,隨後他走了進去。布萊茲看到他的室友們都已經在宿舍里了,他們向他問好,他也抬起手來回應。布萊茲看到一個新加入的一年級生被高年級生圍繞著,這孩子臉蛋圓乎乎的,有雙大眼睛和一頭金髮,看起來是個老實又紋圖案的孩子。空氣中瀰漫著奶油蛋糕和巧克力餅乾熱乎乎的香氣,讓人心生食慾。
“你回來了,我們在聊這學期的第一堂課。”他的室友之一盧西恩抬了抬眼鏡。
“還不錯,你今天的第一節課是什麼?”布萊茲將書包裡的信件倒在床上,拿起那封還沒看完的信,“我們的第一節課是黑魔法防禦術。”
“聽說是個新教授?”
“是的,他很酷。”布萊茲回憶著列夫的評價,向對方介紹到,“嗯……我覺得阿諾德教授是個非常大膽的老師。他教我們不可饒恕咒——這還是第一節課來著。而且,他似乎打定了主意要以實踐性決鬥為主,決鬥的分數比例被提得很高。”
“原來如此,我們的第一節課是天文。感覺很不錯。”盧西恩把手裡的課本放了下來,有時候,布萊茲會覺得他的這位同級室友被分錯了學院,很顯然,盧西恩更像一個拉文克勞,“雖然實地觀測還需要晚些時候才有。”
“原來如此。”布萊茲早知道盧西恩對天文學的興趣一向很高,他嘀咕著小心翼翼地打開那個信封,隨後又問他的室友,“盧西恩,你今年都選了什麼選修來著?你是打算畢業之後從事和天文有關的工作對吧?”
“神奇生物保護和如尼文。”布萊茲想起他確實和盧西恩一節課,於是點了點頭。這些對話引起那個新入學的孩子的興趣,他似乎有些問題想問,卻又不敢插入兩個高年級學生的對話里去。倒是一旁捧著書的艾治一語不發,就像要把自己的存在最弱化似的縮在一旁,幾乎完全將書蓋到了臉上。
“艾治?”布萊茲問。
“怎、怎麼了……?”
“書拿反了。”
這句話引得了意料外的反應,艾治像洩了氣似的軟趴趴的氣球地塌了下去,他把那本書放在臉上,似乎是在等待著兩個學長說點什麼,否則他會在沉默中變得更為尷尬。不過,艾治手上被那個一年級的新生塞了點小餅乾。後者乖巧地眨了眨眼,作為安慰又塞進去了一塊小蛋糕。
“甜食能令人的心情愉快一些。”
“謝謝你,西納蒙。”艾治閉著眼,滿面愁苦地咀嚼起那塊餅乾,“確實非常好吃。”他吃了幾口,在還散發著烘焙香氣的氤氳裡,那因課業而緊鎖的眉頭也平緩了許多,“小餅乾確實令人幸福。”艾治做出這個結論。
“我能拿一個嗎?”布萊茲問。
“當然。”
“謝謝。”布萊茲拿起一片還散發著點熱氣的巧克力餅乾,吃了一兩口,他謝過那個一年級新生,并由衷讚許起對方的手藝,“味道真的很棒。謝謝你,感覺吃了之後確實心情好起來了。”
西納蒙的臉上升起一團淡淡的紅暈,小餅乾能發揮出這樣的力量顯然不在他的預料內,但仍然是件值得驕傲的事。布萊茲很肯定這個一年級新生沒有施展什麼魔法,但有時候,餅乾就是比其他東西都要來得更讓人愉快。
這個聚會隨著時間的度過而打破,在準備完明天的課業之後,布萊茲如約為艾治補習。他們坐在赫奇帕奇散發著泥土香氣的公共休息室裡,熱騰騰、加了香辛料的紅茶在明亮的爐火前飄出皚皚白霧。艾治朝羽毛筆哈了口氣,在羊皮紙卷中挑選出最合適的一張。
“你想從哪節課開始複習起來?”布萊茲問,他拿出自己的筆記本,問起同寢室的學弟,得來後者躲閃的目光。。
“大概是魔藥吧……上次期末考試的成績不太理想,而且我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失誤。”艾治有點忐忑地回答道。
“原來如此,但是艾治很擅長做菜吧?”布萊茲問他道,給自己的紅茶裡加了一點安神的薄荷,“或許你應該從魔藥原材料的功用著手,魔藥之所以是魔藥,是因為所有的材料都在發揮各自功用——最後加上一點魔法。因此,如果你的問題是記不清浮於表面的名詞,可以從理論性的東西開始下手。”
“不……那個也……”艾治撓了撓頭,似乎是想找一個委婉些的說法,過了半晌,他歎了口氣,“對我來說有些太難。”
“那我問一個問題,你覺得自己學習是通過什麼方法?”
“嗯……?”艾治似乎沒明白過來這個說法,“……我不太明白布萊茲的意思。”
“這是麻瓜們的理論,他們覺得每個人學習的方法不同,同樣的學習方法,可能對有些人很有效果,而有些人不行。你很努力,但事倍功半——”布萊茲停頓了一下,他用還沒沾上墨水的羽毛筆戳了戳自己的筆記本,并希望自己說的話不會太傷人,“所以我們可以來找找看更合適你的方法。能讓我看看你的筆記本嗎?”
艾治聞言將那本羊皮紙本遞了過來,布萊茲翻閱起來。艾治的字寫得很工整,筆記看來也很認真,絕對不是放棄了發展的學生有的樣子,叫人想象不出來這是那個拜託別人教他通過OWLS的男生。
“艾治,你覺得比起閱讀,看圖畫、聽人說話、或者實際做一次,哪個更容易些?”
“我也不太清楚……”艾治撓了撓頭,他看著那本筆記,“我的筆記有哪裡做錯了嗎?”
“不,你的筆記非常好。但是問題是它沒發揮出來該有的效用。”布萊茲合上那本羊皮紙,將其歸還原主,“你可以用一周時間看看自己更適合哪種方法學習,之後就一直用那種方式來學習。”
他話好像說重了,讓艾治面露沮喪之色,後者拿一本厚重的課本蓋住了臉。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希望這個方法能有效吧。”
“你也可以……試試放棄。雖然我不該站在幫助者的角度上這麼說。”布萊茲又說道,他給自己灌下一口紅茶,希望能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更沉穩點,“如果你能想象自己十年後做什麼職業,有些課放棄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比如說……以我自己舉例,我以治療師為目標,所以就在魔藥和草藥上花了更多功夫,除了那些必須要取得優秀的科目外,還有我自己比較感興趣的神奇生物課,如果一些課對你來說沒那麼有必要,讓他們維持在及格線上就好了。”
這句話讓艾治·喬斯達窩進沙發里,他似乎在尋思這段話的意思。紅茶的熱氣早已沒了,布萊茲啜飲一口泛涼的茶水,等待著艾治的回復。
過了一會兒,艾治長出一口氣。
“我不知道,”他說,“我想變得閃閃發亮。”
這句話讓布萊茲也停頓了會兒,他注視著噼里啪啦的爐火,最後點了點頭:“是的,想要變得耀眼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大多數人的人不知道自己想用什麼樣的方式去閃閃發亮。”
“比如說?”
“發亮有很多種啊,艾治,太陽耀眼是因為他龐大又炙熱,月亮明亮是因為她反射了太陽的光,流星閃灼是因為他們在燃燒自己。”
“那麼你呢?布萊茲?你想怎樣閃爍?”
他看向自己的室友,那少年海藍色的眼睛在爐火的照射下濕潤發亮,就像明滅的星。布萊茲感到自己的心在某一刻被看穿了,他知道艾治在期待問題的答案,但沒有,什麼都沒有。這問題反而讓布萊茲感到抱歉,好像他不該提起來這件事。在那視線的注視下,布萊茲低下了頭。
——我不想閃爍。
他們草草結束了這段對話,最後以布萊茲給了艾治去年用的魔藥筆記複製本作為事情的尾聲。這事做完時,已經是傍晚了。布萊茲拿起那幾封信,像往常那樣去了那道走廊,來回三次,他知道自己想做什麼,那迫切已經浸泡到他的骨髓里,向他的心臟索求更多。
“我要見野兔,我要見野兔,我要見野兔。”
密室的大門為他敞開,他走了進去,他知道她已等候多時。果不其然,那個藍色的影子在她平時小憩的那根柱子旁坐著,千百年來堆積的雜物鋪滿了地面,但又多了幾個金屬製的新客人——他知道那是她的手筆。
“你來了。”她說。
你怎麼樣,你健康嗎,我好想見你,家裡怎麼樣,你會用無聲咒了——他想說的事有很多,最後卻都哽在喉嚨裡,成了一聲:“我來了。”
“坐下來吧,坐在我背面。”她頭也不抬,鑽研於那些細小的零件和發亮的金屬片,他在那堆雜物間找了個地方坐下。
“我想見你。”
“我也是。”
“我還沒看你的信——”他看到她從那些小物件裡抬起頭來,丟給他一個不悅的神色,“今天沒機會看,我馬上就看。”
“你看吧,想說的話都在上面。”她那麼說著,那雙飽滿的嘴唇微微向下一撇,他被她的情緒給鎮住了,一時不知道該接些什麼,那些信紙被他保存得很好,和另一封來自古靈閣的信完全不同,“一整個暑假,我都沒法聯繫你。”
“這不怪你。”布萊茲說。
“是啊,因為我的梅爾叔父一點不讓我寫信給別人,我也沒有貓頭鷹。”斯蒂芬妮悶悶不樂道,“你和別人玩了嗎,一整個暑假呢,還有世界杯,你應該去看了吧。你很適合打魁地奇。”她說著,到了最後一句話,她好像情緒又好了起來。
“不,我在一家麻瓜病院做義工。”布萊茲回答,他聽出來斯蒂芬妮有點嫉妒,但那不怪她。
任誰處在她的位置都會嫉妒那些自由的人的。
他們兩人沉默了一陣子,暫態,布萊茲又說道:“明年暑假。”
“嗯……明年暑假?”
“明年暑假你到我家來住吧。”他鼓起勇氣,向對方邀請道。斯蒂芬妮對這個提議愣了愣,最後給了他一個笑臉。他看不清她眼睛的神情,卻意識到她的雙肩在發顫。
“我可能去不了,梅爾叔父不會同意的,再說,我還要照顧我父親。”她臉上帶著笑意,可聲音裡卻在哭泣,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不知道對方經歷了什麼,也不了解那有多痛苦,他只想抱抱她。
“我能抱你嗎?”他問。
“不要,我討厭被別人抱著。”斯蒂芬妮將臉蓋住,他看不見她的表情了。
他湊過去。
“那要我摸摸你的手嗎。”
“嗯……嗯……”她嗚咽著,伸出來那隻被機械磨出老繭的纖細白皙的手,他看到她的手臂上零零碎碎佈滿淡粉色的傷疤,多數快要好了,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看不見,更多隱藏在校袍寬大的袖子裡。他輕輕地握住那隻手,好像在摸什麼剛出生的小動物似的一般輕柔,然後是手臂——他幾乎是有點發抖地掏出來魔杖,回憶那些治療傷口的咒語。
直到他看到斯蒂芬妮的傷口在他的咒語下緩慢地淡去了顏色,他才放下心來。被治療的人似乎反而有點沮喪,她躲在柱子後,背對著他,不讓他看她的臉。
“現在快去看信。”她小聲催促著,布萊茲點點頭,攤開了第一張信紙。
親愛的布萊茲
這不過是暑假的第三天而已,我已經想回霍格沃茨了。我也想見你,但最近,梅爾叔父對我的管控更嚴苛了些,他甚至不願意讓我出門,更別提寫信了。
我在暑假的第一天就回家了,梅爾叔父在昨天到了我家。至於我父親,他還是那副老樣子,他平時由一個叫做馬森太太的啞炮夫人幫忙照顧,不知道是不是得益于馬森太太照顧人的本事,他看起來很有精神,雖然腦子還是不清醒。
至於梅爾叔父——我希望他快點去死。死得越快越好。我恨他。
希波克拉底·盧瑟福
也是你的斯蒂芬妮
他什麼都沒說,也沒鬆開她的手。第二封信被展開了。
親愛的布萊茲,我的同盟者
上一封信有點過激了,但我覺得扔掉信不太好,所以就留了下來。
我發現逃避梅爾叔父和我父親最佳的辦法就是待在自己房間裡,哪兒也不去,這樣不會有人來煩我。利用這段時間,我做了些一直以來計劃要做的小東西。雖然我還沒成年,沒法用魔杖令我鬱悶,但魔藥總歸是好東西,不是嗎。
我做了你的藥,還有一些迷情劑、複方湯劑,因為感覺會用到。我打算把那些迷情劑賣給需要的人,應該會有人想用吧。那些嘰嘰喳喳的小姑娘,心裡都各自有著心上人,說不定會喜歡。
愛情真是好賺錢的買賣。
(看到這裡時布萊茲笑了出來,但他感覺到斯蒂芬妮的手抖了一下,所以馬上止住了。)
我每天就靠看些書度日,巴希達·巴沙特成了我精神上的友人,尼克·勒梅是我煉金術的導師。這麼說可真彆扭,但當我完全沉浸於一次又一次地閱讀他們的著作時,我感到自己好像不再在那個破爛的屋子裡了,而是去了更遠的地方。
希望你不要覺得我這段話肉麻。
無限愛意。
希波克拉底·盧瑟福
也是你的斯蒂芬妮
他們的孤獨感將彼此緊緊捆在一起。布萊茲看不到她的臉,卻知道她在笑。
親愛的布萊茲,我的同盟者
我終於成功收到了你的信!恐怕還有更多被叔父扔掉了。
你那個開設地下治療師診所的主意是多麼絕妙!巫師裡肯定有人需要,畢竟,不是所有人的病痛都能在圣芒戈安安心心地被治療。
不過要開設診所一定需要很多錢,我覺得你得好好想想,老實說,我對錢沒什麼概念,只知道一個月一枚西可可以讓人不至於餓死,還能買到一些金屬器具。
還有,這算不算無照行醫?會不會被魔法部管控?
不管怎麼說都是令人興奮的主意。
無限愛意。
希波克拉底·盧瑟福
也是你的斯蒂芬妮
“你有好好吃飯嗎?”布萊茲問,他翻到下一張信紙。
“我每天都有吃飯。”斯蒂芬妮含糊地回答道,不過布萊茲知道對方所謂的有吃飯不代表三餐都吃,也不代表每頓都吃得營養,“就是有一次餓到一不小心吃了螞蟻。”
“你沒事吧?”
“沒事,就是吃起來有點酸。”
“嗯……關於那件事,我去和古靈閣貸款申請私人診所,理所當然地被拒絕了。”他又說道,他原本就對這事有點失望,對方信里的期待更讓他加重了這種失望感。
“你總是那麼衝動,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她說,“不過這是好事。”
這倒是布萊茲第一次從他人那裡得來衝動的評價。
“還有三封。”她提醒道,布萊茲感覺到她的手好像有點不自在,馬上就要掙開他了,作為回應,他握得更緊了點。
親愛的布萊茲,我的同盟者
我在思考重新改進我們的信箱。
或許有點突兀,但我不得不提起來一些最近才知道的事。你知道嗎,在這幾年內麻瓜的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很多人家裡都開始有一種叫做電腦的小玻璃窗,而我在暑假開始前有幸接觸到一個使用電腦的機會,並且用了一些名字叫電郵的東西,那簡直太神奇了,我都有點能理解那些沉迷麻瓜小玩意的人了。
我還學了點麻瓜的編程,就是讓電腦運作起來的東西。但我沒機會實地用起來那些精妙的小玩意,這讓我有點難過。或許以後會有機會吧。
重點是——這些東西和我正在構想的新版本的‘郵箱’很像,雖然他們的原理完全不同——因為我是用魔法做到的——但基礎的理論和方針卻很像。這讓我覺得很興奮。
我真希望能快點回學校,郵箱就像我的孩子,我只想讓他變得更好。
希波克拉底·盧瑟福
也是你的斯蒂芬妮
“不許笑。”他看到斯蒂芬妮那側過來一點的蒼白面頰微微漲起緋紅,還有她的耳朵——他知道她害羞的時候總是從那兒先紅起來。
“沒有笑。”他故作嚴肅。
親愛的布萊茲,我的同盟者
我該怎麼起頭呢。
不得不說,複方湯劑真的是個好東西。
我用這藥變成我父親的樣子,再讓我父親變成我,然後我把他鎖在自己的房間裡,我出去了,我自由了,真不敢相信。除了我父親後來在我的房間裡把早餐全部嘔吐出來之外,其他都很完美。
我利用這段時間去了趟麻瓜的商店街,然後又去了一些自己一直想去的地方。自由!自由!自由的一切在向我高歌!太棒啦!太棒啦!我在街上胡鬧了一陣子,隨後在藥劑快失效的時候回去了。
當然,也買到了想要的原件和書。
萬幸我並沒有被發現,叔父只覺得是我父親的病發作,在亂往外跑而已。雖然叫一兩個鄰居看見了,但是應該不要緊。
叔父他那張蠢臉實在是太好笑了。
希波克拉底·盧瑟福
也是你的斯蒂芬妮
他有點想猜猜她現在的表情,他曾經去過斯蒂芬妮家裡——對方的父親和她本人長得完全不像,他簡直不能想象斯蒂芬妮是怎樣瞞天過海的。但他忍住了。斯蒂芬妮不是那麼喜歡被別人注視臉,這也是他們常常坐在柱子兩端的原因。
親愛的布萊茲,我的同盟者
謝天謝地,暑假總算結束了。
我在對角巷的貓頭鷹租賃寄出這封信,希望你不要在意。我忍了一個暑假,這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我都懷疑自己說英語能不能說的流暢。
我想見你,我親愛的同盟者。
希波克拉底·盧瑟福
也是你的斯蒂芬妮
另:我吃了一個冰淇淋,我真想向你炫耀它的美味。但我懶得。你就當做這是人生極簡主義者的最後一點倔強吧。
“我看完了。”他把信紙收了起來,像對待什麼絕世的寶貝一樣拿好。他快步繞過那根寬大的柱子,斯蒂芬妮卻並沒有等他。她亂蓬蓬的長髮掠過他的指尖,他想抓住,可她逃走了。他們繞著柱子踱步,她躲避,他追上,然後他停下來,等待著她厭倦這場無聊的遊戲。
接著他們抬起頭,他看到她那不小心從劉海後溜出來的眼睛,那雙眼睛如同藍寶石。他知道她也在看他,他知道他看得不是斯蒂芬妮,還有她的靈魂,當然,還有布萊茲他自己。他們的靈魂幾度交融,混合,隨後一同沉入更深的地方去,在這個龐大的倉庫裡,囤積了數百年的雜物,濁的下沉,輕的上揚,形形色色全部匯入遺忘的大海。
“伊邪納岐和伊邪那美繞著柱子行走,然後忘記了一切。當他們看到彼此的時候,伊邪納岐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伊邪那美看到了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斯蒂芬妮的聲音幾近耳語,穿透了他的胸腔。
“那兩個名字可真難唸。”布萊茲評價道,斯蒂芬妮將手放在他的心口,他知道她在感受他的心跳。
“來自日本神話。”布萊茲看到她飽滿的、顏色有點淡的嘴唇抿出好看的形狀。
“我們也要忘記一切嗎?”他問她。
“我們忘不掉。”她的手伸進他的襯衫,冰冷的肌膚觸到他赤裸發熱的胸膛,又猛然將他從那種融合感種抽離,隨後再度融為一體,“也不能忘掉。”
“你說得對。”
他那麼說著,然後吻了她,直到他們彼此的輪廓模糊在一起,再難以分開。
這決然不是愛情。
+展开
我无法用言语形容看完的感觉……雪卡林的粮总是那么丰盛美味,是真的没感觉到竟然有一万字就看完了!!!
总觉得全篇文是笼罩着一种似乎是柔和,但又不能说是温柔,emmm更像是月光(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的感觉,让我去触碰布莱兹的每一点心情和想法,太细腻了!
谢谢你写了艾治!!他在你笔下也很可爱!!!同时看到布莱兹说不想闪烁的这句真的心里就窒息了一下。
怎么说这篇感觉跟布莱兹的距离更加缩短了!!他原来是这样的人啊——的感觉。布莱兹跟野兔之间的感情我觉得更像是互相取暖(?)舔舐伤口(?)只有我知道你的伤痛(??)的感觉(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啦呜啊啊啊)大概理解你想表达什么,比起恋爱,更像是soul mate的感觉吧!最后一段来回看了好多次跟诗歌一样了!!
虽然你说布莱兹并不是好人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他他好棒呜呜呜
开头纠结喝不喝南瓜汁的问题也太真实了!!!!跟着一起纠结起来!!!!(你
寝室里的交流好可爱!!!!会给大家喂小甜饼的小学弟太可爱了呜呜呜怎么这么好呀!!!!!想闪闪发光的艾治也好可爱www可以通过可爱到闪光的方式来发光呢!!!!!(喂
布莱兹说不想闪烁让人看得难过……是觉得自己没有可能发光,还是觉得自己发光反而让人困扰呢?因为狼人就像一个狭小的暗室围绕着他的感觉…………
原来斯蒂芬妮过得这么不好!!!难怪会想逃离世界…………耳朵会红好可爱哦!!!!
感觉他们两个都在自己的暗室里,但是有一个互通了两个暗室的小房间,就是有求必应屋……
诊所算不算无证经营太现实了!!!!不过话说回来魔法界真的有发证的部门吗!!!(十分担心起来
全是没什么含金量的魔药课摸鱼w
想了想还是全响应了......感谢纵容我的同学和教授!我们第一章正剧见!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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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对话有从左往右也有从右往左...这....具体顺序看对话框里的顺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