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尔迦的个人线。
标题是冷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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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那个白色的影子时,洛尔迦第一反应是远离,把它留给神职人员或者别的什么能对付死灵的人。在老祖母的故事里,幽灵、鬼魂这类玩意儿实在不是活人应该接近的。
他们是邪恶的不死生物,会蛊惑人心,阴魂不散,降下厄运和诅咒、吸食活人的生命力,总之,和它们扯上关系就没好事。
比如现在,“它”已经搞得一整个镇子鸡犬不宁了。
事情要从当天更早一些的时间说起,当时鸮形人游荡者洛尔迦刚与队友们驾着马车进入这个名为乌关的镇子,天阴沉得分不清是下午还是傍晚,镇民们的脸色也阴沉得让人分不清是身体不好还是刚参加过葬礼。
经过一番打听,冒险者们得知这是出于睡眠不足,而让镇民睡眠不足的罪魁祸首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夜半哭声。据说一开始只是谁家房前屋后有个零星几声,有的人以为是猫咪发情,有的人以为门外有弃婴。但后来哭声的嗓门越来越大,竟能从东嚎到西,从半夜抽泣到黎明。
洛尔迦第一反应是建议镇民们从此白天睡觉晚上活动,好在他思考该如何用生涩的通用语表达这个意思需要时间,这段时间让这个鸮形人小少年想起人类的眼睛不适合在夜间做事,而蜡烛和灯油都是要花钱的,于是他把这个建议咽了回去。
到了半夜,负责守夜的他果然听到了传闻中的哭声,声音不如想象中的大,洛尔迦本以为会是那种中气十足、如霹雳般响彻云霄的哭号,如此方能让整个镇子的人不得安宁。但这哭声却低低的、绵长而轻柔,就像细雨,落下时悄无声息,却切实地将这片土地润湿成带着水光的深色,任谁第二天推门往外一看,都能察觉到下过雨的事实。
洛尔迦侧耳倾听,发现自己竟能分辨出哭声传来的方向,于是他跨上窗台往外一跳,扇动他粗短的翅膀飞向那边。
在接近声源的过程中,不但哭声越来越清晰,里面蕴含的悲伤也越来越浓重,洛尔迦不由得吸了吸鼻子,因为鼻腔里突然酸酸的。
当他到达建筑群外沿时,已经能听清哭声里夹杂的语言了,那两个词汇十分简单,连学习通用语没几天的他都能听懂——“妈妈!爸爸!”
洛尔迦握紧腰间的匕首,睁圆了他们种族擅长夜视的眼睛四处扫视,发现一缕白烟般的什么在街上挪动着,虽然飘忽不定,却不受夜风的强弱影响,始终维持着将散不散的样子蹒跚行走。
鸮形人小少年在离对方有一段距离的地面降落,冲对方挥挥手。
这个幽灵有着男孩的外表,而且干瘪瘦小,活像颗在枝头挂了一整个冬天的果子,任何一个有父母庇护养育的孩子都不该瘦成这样,也难怪他会喊爸爸妈妈了。
“你在找,爸爸妈妈?”洛尔迦尽量语气和缓地问道。当妹妹犯了错躲起来时,他就会用这种语气哄她出来。
“爸爸……妈妈……想回家……”男孩啜泣道,看起来就像个孤苦伶仃的虚弱孩童,只是脸色太过苍白和飘忽不定。
“家,在哪?”
“家……家……家很近……都到这里了……呜呜、呜呜呜……”
他们是邪恶的不死生物。洛尔迦提醒自己,无需费时思考,他也能确信这件事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幽灵不是能正常交流的对象,也不是旅途的良伴,它们单纯又固执,全靠某个执念赖在人间不走,所以别指望它们有理性、良知或者别的什么活人都不一定有的奢侈玩意儿,总之,别指望它们能讲道理。
讲道理,无论什么活物,死后除了尸体就不该留下什么。
骨头不是关卡放行的对象,冒险小队已经要头疼怎么在保证那个诡异的箱子不被打开检查的前提下运出去。
洛尔迦自己又不是神职人员。
他事后还要指望队友接纳他擅自捡回来的麻烦,欠下队友的人情。最坏的发展是他将不得不退出队伍,拿不到或者只能拿到一小部分佣金,然后自己带着一个幽灵回它自己都说不清具体方位的家。
就算事情顺利解决,能回家的是这个幽灵男孩,能睡安稳觉的是镇民,而他,游荡在异乡的鸮形人男孩依旧无家可归。
还是少惹麻烦为妙,我们只是这片土地的过客,明天一上路,男孩哭得再大声也不会传到我的耳中。
理智也在提醒他,这事儿很蹊跷,一整个镇子的人都被哭声骚扰,他们就没有一个人去寻找哭声的来源吗?为什么自己循着声音就轻易找到了?
还是想想怎么摆脱这个幽灵吧,洛尔伽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没有把羽毛或鲜血送给他,没有与他立下约定,没有做一切老故事告诫人们不要和幽灵做的事情,还来得及,现在抽身就走还来得及。
“我也想家。”洛尔迦长叹一口气,为自己的傻,“既然近,我送你。”
他随即补充道:“但,不是立刻,不是直线,也许绕路,可以吗?”
男孩看着少年,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了下来,就像水底的珍珠,在黑暗中闪着微弱的莹光。
“我只是、想回家……只要能回家……”
“那就,来。”少年冲男孩招招手,示意他跟自己走。
男孩抬起毫无圆润之处、只有直线和角的手臂,指向另一个方向:“我在这里。”
“嗯。”洛尔迦随他往那个方向走,同时不忘与男孩保持距离。
很快,男孩停在了某个地方:“这次……一定要……”他注视着洛尔迦,身体开始消散,待那双含着泪水的双眼也隐没于黑暗,洛尔迦才点点头,蹲下挖土。
土壤较为疏松,洛尔伽连脚爪都没用上就刨到了他想要的。
为什么能找到他?为什么答应帮他?大概是因为两人都是被谁丢下的孩子。
他不仅仅是个幽灵,还是个孩童。
这个男孩就像另一个自己,洛尔迦曾想过,如果不是全家人只有自己活下来、而是死的只有自己会怎样,反正左右都是他与其他家人天人永隔,区别只是谁在这头,谁在那头。
扯住他的不是男孩的话语,而是他对家的渴望。
最先从泥土里露出的,像摔出裂纹的瓷碗,那是头盖骨,然后是松脱成几节的颈椎骨、散乱的肋骨,上面遍布伤痕,让洛尔迦不禁思忖怎样的虐待会留在骨头上。
等他从土里数出脚趾骨,这场挖掘工作才算结束。
他帮骨头抖抖土,将自己的斗篷扯下,平铺在地上,然后将男孩小小的骨架放在上面,小心包起来,用的是就算被谁看见也不会立刻惹来麻烦的那种包法。然后他抱起这包骨头,突然回忆自己第一次抱起妹妹们的襁褓时的情景,就连刚出生的婴儿都更沉一些啊……于是他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小包裹,然后展翅飞起。
如果这样就能解决镇民们的睡眠问题,也许我该向他们收取报酬。洛尔迦突然想到,但他随即否定了这个念头,他自知一个通用语都说不利索的鸮形人小孩的社会信誉是个什么水平,最差的结果是男孩的骨头被镇民夺走交给哪个牧师,然后驱魔失败,男孩从此不相信任何活人,问题打成死结。他不想节外生枝。
他落在旅馆的窗台前,轻轻敲了敲窗户,半精灵诗人奇诺娅开窗将他放进来,洛尔迦拍拍抱在怀里的东西,他不知道自己眼圈已经红了:“我捡到了,呃……”他犹豫了片刻,实在找不到更含蓄委婉的说法,只好说:“别怕,哭泣男孩,的骨头。”
“看来我们得带着他离开了。”半精灵诗人接受和处理现状的速度总是令人咂舌。
洛尔迦感激地点点头:“我和他的约定,我履行,你帮忙更好,谢谢你。”
“咯嗒!”有什么猛地震动了一下,随即传来一声咆哮,是那个不安分的箱子,洛尔迦立刻操起桌子压向它,杯子和桌布被掀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碎响,预料中的木头相撞声没有响起,箱子里居然窜出一只鲜红的手顶住了桌子,是被剥了皮只余肌肉的那种鲜红,与此同时男孩尖叫道:“那个东西!它会吃了我们!”话里满是恐惧。
奇诺娅再次发挥了她处理现状的决断力,已然掏出匕首刺向手:“先带他离开!”
洛尔迦两脚一跳,将全身重量压到桌子上,然后扑向包着男孩骨头的包裹,将它抱离这个房间。
手似乎有痛觉,它被刺后立刻缩了回去,暂且老实起来。四人连忙七手八脚地用手头的绳子把它捆了个结结实实。为了以防万一,洛尔迦还把床单扯下来割成布条,一条条地系起来,让箱子活像个包扎过度的伤患。
第二天,冒险者们根据洛尔迦夜里看到的小镇地形,商量出了一个既能绕开关卡检查、又不会让箱子或男孩无人照看的方案。
洛尔迦和奇诺娅看守箱子和男孩的骨头,另外两人先空手出关,虽然不确定骨头能不能听人说话,洛尔迦依旧认认真真地对着它说明自己只是暂时离开,在这个白天之内就会回来。随后他带着箱子从丘陵上方飞出去——这可不是个轻松的事情 ,箱子原本就有一定份量,上面还捆了绳子、布条和一大早就从铁匠铺买下的锁链,洛尔迦不得不多次落地休息。等他绕过关卡,将箱子交给守在关外的两人,又飞回奇诺娅身边,抱走男孩的骨头。就这样顺利过了关。
之后的日子便一帆风顺——才怪,一到夜里,男孩就会在布包里闷闷地哭泣,箱子也随之躁动,发出饥兽般的咆哮,仿佛被死灵的馨香挑起了食欲。
为了兼顾保护男孩和守夜,洛尔迦已经习惯于坐在窗台或高枝上,边隔着玻璃或树影注意着队友和箱子,边与男孩交谈。尽管要操心的事情变多了,但守夜时能有个人陪着聊天的感觉很不错,更棒的是两人词汇量和语法水平并不悬殊,交流起来竟十分通畅。
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死人的思维方式与活人不同,但洛尔迦觉得活人之间的想法已经够差别够大了,这不算什么。他的小妹还坚信自己能找到让翅膀变大的法子呢,有段时间她天天带着从各种犄角旮旯里发现的稀奇古怪让洛尔迦吃下去,然后瞪圆了清澈的眼睛要见证奇迹的发生。而洛尔迦的收获就是知晓了森林里最大的那棵杏仁桉最顶端叶子的香和苦、品味到和他岁数一样多的瓢虫做的瓢虫饼(想起这个他整张脸都愁得扭曲了),尝过兀鹰飞羽烧出来的灰烬,吃过冰雹,谢天谢地,这个味道最普通,但妹妹坚持要他把里面的小沙粒也都咽下去。
现实教给洛尔迦的是短翼不能变成巨翅,死者也无法苏生,他的小妹再也不会一头飞进他怀里,然后从包里掏出什么专门为他带回来的稀奇古怪了。
“我讨厌她。”男孩的声音满怀怨怒。
“嗯。”洛尔迦自从遭遇剧变后就学会了闭紧嘴巴少说多听。来到语言有沟壑的外界后,更是学会了观察话语以外的东西,眼神、表情、动作、甚至呼吸频率。
所以他从镇民口中打探到男孩哭声时注意到身边有人倒抽一口冷气,打听到关卡盘查得很严、对于和死灵沾边的货物更是视为违禁品时注意到某个游移不定的眼神,以及男孩目标明确的敌意——要注意到这点倒很容易,上次洛尔迦单独外出回来时,发现屋里明显被弄乱又收拾过了,一问之下得知男孩竟然在大白天现身并试图攻击某个人。
总之,从此,洛尔迦就没再离开过男孩身边。
他对此心里有数,但也仅止于此,他知道有人无法忍受这种情况,宁可耗费心力调和双方的关系,但他不会。
大家都是活过几年甚至几百年的智慧生物,又只是彼此旅途中的短暂同行者,为什么要勉强彼此合得来呢?
当两个个体之间产生不合又不想弥合时,有的人会一言不合就动手,有的人会拉开距离甚至拍翅飞走,有的人忍耐,让不合消弭,或是在未来爆发得更加猛烈。
洛尔迦也注意到了有的人会避开他讨厌的人去讨好每一个他不讨厌的人(天啊,这句话光想想就绕得叫人头疼。)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选择这么做,当他还小的时候就拿这个疑惑问过家里的老祖母,老祖母告诉他:“他认为这样就能攻击到自己讨厌的人,使对方的心情或是利益蒙受损失。”
他觉得比起一言不合就动刀子,这种攻击方式十分无害,但他不认为这种做法能有效。
“这的确很难真正攻击到对方,有些人还相信在正午时分切烂插有仇人羽毛的泥偶能给仇人降下厄运呢。”老祖母舒展开皱巴巴的嘴,粉红的牙床上有几颗长长的黄牙。
“这是弱者的反抗方式。任何人面对痛苦都需要反抗,不然等待他的就是消亡。”
“哥哥,你千万不要也那个样子呀……我们约好了的,你会带我回家,对吧?如果连你也……”男孩的不安都快从话语中溢出来了,空气突然重得叫人呼吸困难,这让洛尔迦想起故乡暴风雨前夕的沉闷,他舒展开翅膀,好让羽毛根部透透气。
“我会带你回家。”
“上一次也有人这么向我保证过。”
“她是她,我是我,送你回家,我做得到。”
“为什么她做不到,为什么?”
类似的问题洛尔迦也想过,只不过他的问题是“为什么我做不到。”
他在做流浪儿的那段时间里打发孤独的办法是思考,其实他更想靠睡眠度过,或者沉浸在往日的温馨回忆里,但他不敢让自己长时间处于无知无觉的状态,也很难让自己的回忆维持在美好的时光中,一旦回头,充斥在脑海的全都是血、惨啸和呻吟。痛苦使他无法停止思考,思考起来又免不了痛苦,但这已经是他手心里最好的选择了。
“为什么我做不到?”
这个问题并非是指复仇,为什么不能立刻复仇,洛尔迦很清楚,因为他还不够强大。
飞得比别人高是一种强大,考虑得比别人周到是一种强大,能让很多人追随自己也是一种强大,是不是可以说,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强大?那卑鄙能算是一种强大吗?洛尔迦在来到新世界后见识了一种叫“骑士精神”的东西,拥有那个的人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偷袭一个呼呼大睡的酒鬼,但洛尔迦能。
他曾无数次在心中向复仇女神祈祷,请求她给予自己复仇的力量,他想要的是更巨大的翅膀、更粗壮的手臂,结果女神送给他的是一个机会,一个仇人完全失去了防范的机会,意外,但更有效。他从没听说过短翼恢复如常,却见过不少醉成烂泥的酒鬼,人们警惕刀剑,却欢迎美酒。
所以强大的标准着实多样。
他问的是另一层含义。
“为什么我做不到?”
“只要放弃复仇,就不必再为无法复仇而痛苦了,可为什么我做不到?”
他曾无数次发问。
最痛苦的那段日子里,折磨他的不仅仅是失去家人的悲伤和对仇敌的恨意,也不仅仅是形单影只的孤独和生存的艰苦,更可怕的是复仇的无望——仇人强大到能以一敌四,洛尔迦连翅膀都没发育完整;仇人亲族繁盛好友众多,洛尔迦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仇人颇有威望地位崇高,洛尔迦的家族就算不说声名狼藉,也与公道仁义关系不大……
拦在他面前的阻碍和艰险无边无际,支撑他复仇的只有自身的心愿。就这么放弃,心甘情愿夹着尾巴活下去是最轻松的选择,但每当他冒出这个念头,都觉得像是在切割自己的翅膀和心脏,在撕裂自己的灵魂,他不甘心,即使现实把他踹得在地上滚来滚去,理智拽起他的头发在耳边低语着放弃,怯懦拽着他的裤腿拼命摇头,他自己的心也不想放弃。
他比从前更理解老祖母话中的深意了:反抗就意味着痛苦,不反抗则意味着消亡。
如果当时屈从、放弃,现在的他多半会变成一个活着游荡于世间的幽灵,与这个哭泣的男孩无异。
洛尔迦有些后怕地抱紧胳膊,尽管他刚才想了许多,但那都是他的想法,无法成为别人的答案。
所以他摇摇头:“不知道。”然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反问道:“你的家,什么样?”提前问清楚环境特征,等到了附近也更好找些。
男孩的阴郁和怨怒一下子消融了大半,开始给洛尔迦描述自己家屋前的牵牛花丛、铺有厚实稻草的房顶、屋檐下的燕子窝以及妈妈最拿手的炖菜的香气,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怀念与平和。
第二天黄昏,太阳还没落山,男孩却突然现身了,“家。”他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小山丘这样说道。
“顺路。”洛尔迦颇感意外,然后咧开嘴巴笑道,“那就回家。”他和队友们打了个招呼,抱起骨骸就飞。
山丘上植被繁茂,看起来完全没有人类住过的痕迹,没有铺着厚实稻草的房子,没有屋檐和炖菜,只有攀附在一棵枯树上的牵牛花丛,挂着已经开败的花和将于明早盛放的花苞。
“家?”洛尔迦毫无头绪,问向男孩。
“爸爸、妈妈让我被贵族带走,然后,过了这么久。”男孩脸上毫无诧异和失望之色,“终于,回来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与他本就稀薄的形体一起消散于绚烂的夕阳之下,“这样……就能够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了……”
“恭喜。”洛尔迦注视着男孩,直到以鸮形人的锐利眼神也无法发现一丝幽灵男孩存在过的迹象,才在牵牛花丛附近挖了个坑,将骨头埋了起来。
当洛尔迦回到同伴身边,发现包里多了个哨子,看形状是截指骨,轻轻吹一下便能发出嘹亮的声响。
如果我想让什么人睡不安稳,有这个就方便多了,洛尔迦被自己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给逗乐了。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与男孩的这段邂逅意味着什么,但他的心已经因此得到了一次救赎和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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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612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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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动《清醒的噩梦》http://elfartworld.com/works/2013426/
《梦 色 出 道》http://elfartworld.com/works/2013445/
对兀烈卡卡信徒好感UP!
(疯诗人:少年,我劝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字数:10355
显然,写到最后失去了耐心,草草TBC,不过总之情报全部被塞了进去,而且四个人终于在一个场景里了,就当我们认识了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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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是在做梦吧?”梵塔西娅很少见的,以虚弱、犹豫,而且不确定的语气发问。
“是的。”非常少见的,做出如此清晰、准确,而且态度肯定的回答的,是通常被认为神经不太正常的疯诗人奥菲莉亚。
“我怎么才能醒过来呢?”有着火红发色、理应总是神采奕奕,精力充沛的兀烈卡卡牧师低垂着她的小脑瓜,双手抱膝坐在一段断裂的墙根底下,目光呆滞地发问。
奥菲莉亚在此处表现出了有别于以往的沉着冷静以及善解人意。雪精灵半蹲半跪下来,将一只手放在了高等精灵的肩膀上,做出了一个近似于安慰的动作:“有些梦自然而然会醒,就像当你身处有些梦境时自然而然地知道自己在梦境中。但大多数时候,事情不是这样运作的。”
疯诗人看着兀烈卡卡牧师时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终于误入了同她一样的旅途的可怜人。
梵塔西娅抱着膝盖抬起头,想要忍住已经到了眼角边的泪花。她头顶的天色仍旧是一如既往的湛蓝,但空气之中隐约散发着一股陈腐的气味。云朵慢吞吞地飘过,按理来讲,上空总是该有些飞鸟或是虫蝶飞过的,可现在却什么也没有。
天空上什么也没有。没有飞鸟虫蝶,没有成荫的绿树,没有被微风带下的落叶。
——也没有“尤尔·坎”的弧顶。
这里是菲薇艾诺。
确切的说,是再一次遭遇不测,而且被他族(准确地说,兽人)侵占了的菲薇艾诺。三条纤细优美、维持着绝妙平衡的弧顶已经从天空上消失了,地面上只剩下残断的基座无声地哭诉它往日的荣光。原本在城市里无处不在的花草与树木也显然经过了一轮蹂躏,建筑也变得歪歪扭扭,不复从前的整齐美观。更重要的是,原本容颜端庄、轻灵优雅地行走在这城市之中的也不再是精灵了,而是那些蠢笨、粗鲁,而且显然不懂得爱惜环境,只知一味掠夺的兽人。
对于高等精灵梵塔西娅来说,这是个过于可怕的景象——太可怕了,就算是精灵少女做过的最可怕的那种噩梦,也比不过这个。
菲薇艾诺,据传,是由精灵们的造物主,秋之珂宁直接创造并且赠送给精灵们居住的,因此可以说,她是所有精灵及其亚支的故乡。在整个库瑞比克之中,这颗位于德菲卡中心的明珠是所有精灵精神上的故土,而这座优美、端庄的城市,在遭遇兽人的入侵时令所有的精灵都感到痛心疾首,甚至有高等精灵法师愿意放下一直以来的成见与分歧,请求了受到邪神污染之后遁入地底的卓尔精灵的帮助。她在失落之年曾经被兽人毁灭过一次,但在那之后,顽强的精灵们再次成功地夺回了这座城市,并且重建了现在的菲薇艾诺。
——现在的菲薇艾诺。拥有标志性的三道弧顶,以弧顶划分城市,掩映在绿树与花草之中的菲薇艾诺。
——再一次地,只剩下了断壁残垣,由异族在城区中心耀武扬威,而精灵只剩下城市边缘得以姑且栖身的菲薇艾诺。
对奥菲莉亚来讲,这件事可能没什么。疯诗人不正常的精神总是在虚幻与现实之间摇摆徘徊,而这一次她难得地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个梦。能够明确地发现自己面前的一切不过是幻觉,似乎让她变得比平常更加平易近人了些,甚至还对逼迫她与之同行,并且强迫她做出“十件好事”,时不时还对她饱以老拳,只是现在明显情绪低落的梵塔西娅大概地做出了类似于安慰的举动。
这只是一个清醒梦。奥菲莉亚想。仿佛绿林故都再一次被兽人侵占的事实在她的心里没有泛起一丝丝涟漪那样冷静。这只是一个清醒梦,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但对惯于生活在现实世界里的梵塔西娅,这可没有那么简单。那颗火红色的小脑瓜会把她自己眼前的一切就当做是实际发生的事情,菲薇艾诺于她梗不仅仅是所有精灵的故乡这样空泛的概念,因她是实际在这座城市中生长茁壮起来的:这里有她的亲人,她的友人,教导她的师长,她为之付出信仰的兀烈卡卡神殿,她常去消遣的花园,常去看演出的露天剧场,还有她最喜欢的苹果树。而现在,在这个菲薇艾诺里,这一切都毁于一旦了,她无法在突然之间接受如此可怕的景象,哪怕她也知道,自己正在做一场梦——只不过没法醒来而已,这一切不会是真的。
在疯诗人的眼中,这完全算不上什么大事:你怎么能证明你一直以来生活的那个世界不是一场梦境呢?不过,考虑到空木桶小姐一直以来都是漂浮在正常的海面上的,奥菲莉亚愿意分出自己所剩不多的同情心与同理心,陪伴她度过陡然之间下沉时最难捱的那段时刻。
兀烈卡卡的牧师在此之前已经发泄过一轮情绪了,虽然那完全称得上是一场灾难。她们在这奇妙的梦境里甫一睁眼,入目的就是脏乱拥挤的贫民城区和某种巨大的建筑残骸。那时她们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身处何方,还对贫民窟之中居住的人都是精灵感到稀奇——直到梵塔西娅意识到,在她面前的那一段裂成数段,但仍旧看着眼熟的巨大石料是“拉文·艾佐”,菲薇艾诺标志性的“黎明”弧顶,为止。
小牧师当时真正地原地跳了起来,跳得很高,就仿佛有火在她脚下烧。紧接着,她就像是疯了一样地抓住其他路过的行人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被她抓住的那些精灵看着她的眼神也确乎是看一个疯子时应有的神态。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使得兀烈卡卡的牧师很快失去了耐心,转过身去向着城市中心的方向奔去——然后,她看见了兽人。
许多许多兽人。走在路上的兽人,相互冲突的兽人,酒气熏天的兽人,高声谈笑的兽人。
还有佩戴着防具和武器,凶狠地将她向着城市外围驱赶的兽人。
重复一遍,那是完全称得上是一场灾难。梵塔西娅已经拔出了剑,甚至准备开始祈求一个神术。奥菲莉亚,作为一个柔弱的诗人,使出了浑身解数,甚至还强夺回自己的小手风琴,来上了几曲穿耳魔音(感谢维斯的海妖,她们的歌声令奥菲莉亚以音乐夺人神志的功力见长),才成功避免了兀烈卡卡的牧师冲动地发起一场绝对不会有胜算的战斗,并且逃出生天。
在那之后,梵塔西娅逐渐冷静了下来,但愤怒造成的激情与冲动褪去之后,露出水面的就是彷徨与悲痛凝结而成的礁石。漆黑冰冷的坚硬石块堵在高等精灵的心口,几乎令她喘不过气。奥菲莉亚带着她从兽人面前跑开,向着人烟稀少的方向躲藏,最终走到了城市边缘,三条弧顶之一残留的基座下方。梵塔西娅倚靠在那段破损的石墙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那样地滑了下去,最后坐在了地上。高等精灵少女自然而然地用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膝盖,蜷缩了起来,有那么一个瞬间,疯诗人几乎以为这个惯于神气活现地炫耀武力的小牧师就要哭出来了。
不过梵塔西娅终究还是没有哭。
高等精灵少女缩在墙根底下,允许自己自由自在地颓丧了一会儿。她问了几个毫无意义的问题,出乎她意料的,奥菲莉亚回答了她,并且态度非常认真。她思考了一会儿在这个环境下显得更加正常些的疯诗人所给出的答案,想要驳斥其中的一部分,却缺乏有力的论据,于是,最终她还是选择默不作声。
默不作声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甚至于,随着这一小段时间的推移,她们逐渐意识到,在这个清醒梦之中,她们所需要面对的问题还有更多。
“……”因为本身精神就不太正常,所以在这个无法醒来的梦境之中显得更加从容的奥菲莉亚首先开了口:
“你觉得饿了吗?”她问,“我饿了。”
不知道虚幻的菲薇艾诺里能不能抓到虚假的兔子。她自顾自盘算着。
洛尔迦在左顾右盼。
按理说,当你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并且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时,首先你应该产生的情绪应该是警惕——但洛尔迦并不是在警惕地左顾右盼的。来自巴拉姆森林深处的鸮型人此前从没有见过规模如此之大的城市,也从没有见过如此多的智慧生物群居在一起的景象,是以他虽然最初是警惕的,但是很快,少年人旺盛的好奇心便压过了惊慌与恐惧的情感,稳稳当当地占据了绝对优势。
洛尔迦在好奇地左顾右盼。
他不知道这座城市原本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是以也对这座城市现在的样子没有什么怨言。城市外围的贫民窟之中,面黄肌瘦的精灵们聚集在一起。看得出来他们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来让自己看起来端整洁净,但这努力在精灵的标准看来仍旧不太尽如人意。在一个城市的贫民窟之中,生活总是艰难困苦,令人疲于奔命的,即便居住在其中的是精灵也同样。繁重的工作和微薄的回报令他们甚至没有振奋起精神的体力,空气之中散发着愁苦的氛围——出身于深林之中,在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过着小村生活的洛尔迦不懂得为什么,也听不懂周围不时会出现的轻声絮语,但是他至少感觉得出这个。
四周低迷的情绪就像天空上时不时落下的细雨,这没有浇熄洛尔迦心中好奇的火焰,但也的确令他产生了些许不安。年轻的鸮型人轻轻扑打了一下他背后的双翼,轻柔的羽毛掀起了一阵无声的小型旋风,不合常理的气流涌动令附近的几个精灵向他的方向投来了视线。或许是因为他明显不同于精灵的外貌,但也或许是因为生活的重担,所有见到他的路人都以一种避免节外生枝的态度迅速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转过头去,或者离开原地,去忙自己的事情——就连看上去还是幼童的精灵都展现出了远超年龄的成熟,他们只是比自己的家长稍微多看了几眼而已。
他们注意到了自己,却没有人理会自己。这让洛尔迦稍微感到有点挫败,但低落感也不过稍纵即逝。这不是自己的家乡,不是人与人之间全都相互认识的、只有几十人的集落,也不是他在迷离曾经暂且栖身过的村镇,而是一个更大的城市!低矮的房屋延绵不绝,行色匆匆的路人摩肩接踵,除此之外,向着更远的地方眺望的话,鸮型人在明亮的白天依然锐利的目光还能够看见高耸的建筑投下的阴影,以及更加繁华的城区。
对洛尔伽来说,与这些新的东西相比,隐约被周围人所避讳,或者自己其实正在做一个梦之类的事情都可以暂时靠后了。才只有十五岁的少年满心充斥着探索的欲望,甚至连思考自己该如何从这样一个梦境中醒来的事项都被排到了后面——不如说是最后面:即便这是个梦,对他来说也是一段弥足珍贵的经历。鸮型人一边讶异从未见过如此规模城市的自己竟然会做这样的梦,一边愉快地展开翅膀,准备在自己的梦境之中肆无忌惮地探索一番。
于是他展翅升空。在扑翼的过程中,他觉得自己柔软的羽毛应该是碰到了什么人,从而引起了几声小小的惊呼。他回过头去冲着地面道了声歉,但紧接着,觉得既然是在自己的梦境里,似乎没有必要向虚幻的产物道歉,便把这件事丢开去了。兴致勃勃的洛尔迦卖力的扇动自己的翅膀,天生短翼的鸮型人想要让自己升到高处总是要比同族花费更多的力气,不过少年已经习惯了。一团小小的黑点从精灵聚集的贫民窟中渐渐升起,升到了差不多比那些低矮的房屋高出一倍的高度之后,行动轨迹便趋于平缓,洛尔迦转换方向,向着城市中央更加繁华熙攘的方向飞去——然后突然,像断了线又受不住风的风筝那样,陡然间直坠下来。
——闪光。
洛尔迦的黑点划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斜线,打着晃摔在地上,路上的浮尘让他的羽毛也变得灰突突的。
——恐惧。
那是源自血脉,发自内心,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鸮型人本不是纯粹的夜行性生物,或许他们中的大部分不喜欢日光,但不像不经过训练便直视光芒就会被灼伤眼睛的卓尔精灵,普通的闪光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洛尔迦本也不觉得单纯的闪光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地方。但,当他飞在上空,俯瞰城市的中心,看见那团奇特的闪光时,立刻,发源自内部的巨大恐惧便攫住了他。寒冷从骨髓中渗透出来,四肢与双翼变得僵硬不堪,他的思维近乎停滞,而本能在不断地大声对他发出“远离那个地方!回到地面上!”的忠告。
于是他顺从自己的本能,调转方向,从天空上一头栽了下去。落地的姿势不怎么雅观,但现在的鸮型人少年无从关心那种细枝末节的事情。他裹紧了自己的外套,将翅膀紧紧贴在自己身上,缩在一段断墙的底下,尽量缩小体积,让自己变得更加不起眼。过于庞大的恐惧令他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那个令人生厌的夜晚,他的鼻尖似乎又飘过了那种和青苔生涩的味道混在一起的血腥气。
四周似乎有什么声音,应该是有谁在对他说话,只是使用了洛尔迦无法理解的语言。离开聚落尚还不久的鸮型人在使用通用语上都还有难度,更别说精灵常在使用的更加复杂的语种。少年轻轻分开包裹住自己整个身体的翅膀,从羽毛的缝隙之中警惕地看着对他说话的人的方向,但他并没有看出个所以然。对他说话的人有着在贫民窟中的精灵之中显得平均的体型与平均的穿着,从声音听来是个女性,可她见懵懂的洛尔迦一直没有反应,很快便失去了耐心,转身离开汇入了人群之中,宛如水滴混入了大海,一下子就找不见了。
茫然的洛尔迦怔怔地看着那位出言向他搭话的女性精灵离开的方向,他大约能够感到对方是有好意的,但这好意也十分有限。少年的身体仍然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着,不过与之前相比,回到地面之后已经好了不少。
紧接着,另一个几乎就是在他耳边响起的男性的声音又将他吓了一跳:
“她说:‘收起翅膀,不要飞行。’”这一次,叙述者所用的语言是便于理解的通用语。
洛尔迦一下子从原地窜了起来,即便是短翼,有力的翅膀在辅以惊吓的情况下仍然将少年托起了大概三米的高度。鸮型人少年再次狼狈地落在地面上,向着自己原来所在的方向看去:一个旅者打扮的男性高等精灵正站在那里,正在整理自己刚刚被有翼种族起飞时的气流弄乱的斗篷。
捷特,有别于其他种族对于高等精灵的一贯印象,是出生在沙漠世界坎维之中的。虽然如此,克林菲尔的艳阳与风沙并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什么显眼的痕迹,乍一看上去,他与那些出身于气候湿润和缓的森林中的同族也没什么不同。
但这只是样貌上的相仿而已。实际上,生活在森林左近的居民是不会像捷特一样,穿着轻薄透气的贴身衣物,却用厚重的防风斗篷和风镜将自己包裹起来的。而且,也不会有人比沙漠之中的住民更加在意自己身边所携带的补给品数量了:几乎是刚刚意识到自己在梦中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并且至少短时间内无法醒来之后,捷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转身去寻找自己的包裹——未果,它不见了;紧接着,他翻遍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口袋,因为惯于在沙漠中旅行的人都至少会在斗篷内部的一大堆口袋,或者某些贴身的位置中藏些酒水干粮什么的——这也失败了,他所有的口袋都空空如也。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背后挂着的两把短刀还好好地留在原位,至少他吃饭的家伙还没丢。只要他身上还带着武器,在有人的地方就总归还能有一口饭吃。
虽然,这口饭的吃法是不是令人舒心就是另一个问题了。信仰兀烈卡卡,因此大概还算是善良阵营的游荡者花了几秒钟思考,最后决定还是等到万不得已时再去烦恼这个问题。
周围簇拥着人群,空气湿润,气温不高也不低,环境可以说令人舒适。捷特带着评估的意图四下打量着。这应该是个丰饶宜居的城市,可人群的生活水平看起来不算怎么样,同时,考虑到在目力所及的地方出现的居民都是精灵,这里的建筑水平也粗陋得可怜。
所以这里是一个什么地方呢?或许向周围的行人询问一番会让自己更快地得到答案,但不苟言笑,且惯于独行的游荡者选择靠自己的力量找出答案。以精灵的标准而论的年轻人迈开脚步,四下里探索了一番。他看见了贫民窟之外那些故意留在那里的弧顶残骸,看见了城区周围显然遭到了蹂躏的森林,也远眺过了城市中心那些歪斜的建筑和愚笨却耀武扬威的兽人。他得出了一个令自己非常吃惊,并且打心底里不想相信的结论,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这里是德菲卡,菲薇艾诺。被兽人占领了的菲薇艾诺。
作为高等精灵,捷特在面对绿林故都再次被兽人占领的景象时不可能没有一点触动,可由于他在沙漠之中出生,对珂宁赠予精灵的这座城市仅有书面上或故事之中的了解,他所感到的震撼终究也有限——而且,虽然感触很真实,但这终究是在做梦,而梦境之中是什么都可能发生的。很快,游荡者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准备寻找能让自己从这梦境之中脱离的方法。
曾有人说,如果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一个不喜欢的梦的话,想法子令自己感到疼痛、从高处跳下去,或者干脆自杀都是能够从梦境中离开,在现实世界里醒来的有效方法。有关疼痛的部分捷特已经试过了,没什么效果。后面的两种手段,其一缺乏可行性(这片贫民区里最高的建筑也很难令一个轻盈的精灵摔断腿),其二……实在是令人有些心理障碍,由其是在这个梦境实在是显得过于真实的情况下。
捷特只是个独行侠,不是那种亡命之徒,是以即便是在梦境之中,他对自杀这种事情也实在是敬谢不敏。高等精灵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决定还是首先摸清楚附近的基本情况再说其他。或许在知道了更多情报之后,能够找到什么其他出路的可能性也还是有的。
但在他决定再向着更远的地方走一走的时候,天空上落下了一个小黑点。
不合常理地被闪光吓到四肢僵硬的洛尔迦就在捷特的眼前落地了。说实话,他着地的姿势实在是不怎么样,只希望这不是常态。生于坎维的高等精灵此前并没有见过这样的有翼种族,谁都具有的好奇心使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看见这位长了翅膀的黑色少年颤抖着将自己挪到墙根底下瑟缩成一团,又看见一位路过的森精灵女性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走上前去以精灵语给出了忠告,但是在发现这位明显是异族的少年听不懂那些词句的意思之后,她很快就失去了继续与之沟通的兴趣,转身离开了。
这不关自己的事情。捷特想。沙漠给予她子民的教诲是明哲保身,因为在那样灼人的烈阳与贫乏的物产之中,想要自己活命就得拼尽全力了。但,鸮型人(虽说那时候捷特尚还不知道这个物种的正式名称叫做鸮型人)少年从翅膀的缝隙之后投出的茫然懵懂的目光令兀烈卡卡的信奉者多少升起了些许恻隐之心,这一点同情心令他走上前去,为显然听不懂精灵语的少年以通用语翻译了那位森精灵女士的话:
“她说:‘收起翅膀,不要飞行。’”捷特凑近那团黑色的羽毛,说。
紧接着发生的事情是游荡者一开始没有预料到的。沙漠里鲜有飞禽,是以捷特从来不是很清楚受惊的鸟儿一飞冲天是怎么样的一种景象——直到这时。那团黑色的羽毛以决然不符合常识的路线一下子凭空垂直上升了三米的高度,然后在最高点向后倾斜了一下,黑色的羽毛团划出了一个落点距离原本的地方稍远的抛物线。
洛尔迦将自己身上的羽毛炸成一团,警惕地瞪着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捷特。对方如此明显的防备态度令高等精灵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
他大可以像刚刚那位森精灵女士那样转身走开的。可就这样放一个显然人生地不熟,而且很大可能和此处语言不通的异族少年在这里吗?捷特扪心自问,他虽然惯于明哲保身,可还没有冷漠无情到这种地步。
“冷静点。”他用通用语说,“我只是想,你大概不懂精灵语。”
鸮型人少年顿了一下,收了收炸的最厉害的那些羽毛,面露为难之色,最后点了点头。
捷特大概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待在原地,与这位明显不属于菲薇艾诺,甚至不是德菲卡居民的黑色少年聊天。想要跟一位学习通用语时日尚浅,还不能很好地运用许多高级词汇,而且对方的母语根本连听都没听说过的人顺畅交流是一件很花费时间的事情。这半个小时里,高等精灵只和对方交换了名字,然后大概得出了他们都是在转瞬间便置身于这座城市之中,并且都同样觉得现在自己正在做一个清醒梦的结论。
顺便一提,为了让鸮型人理解通用语中“清醒梦”这个词的概念,高等精灵可花了不少力气。
事情在这半个小时之内其实并没有什么进展,但至少,不论是捷特还是洛尔伽,都意识到了无端陷入这奇妙梦境中的人不止他们自己。在艰难的环境之中遇到和自己境况相似的人总是会令人感到慰藉的,这也使他们会不自觉地形成一种互相依靠、近似于同伴的关系。不过在紧接着的半个小时里,在捷特的叙说下知晓了用通常的手段无法离开这梦境的事实令洛尔迦刚刚觉得好一点的心底又产生了些焦虑。
然而,就像高等精灵所说的那样,干坐在这里事情也不会有任何发展变化,试图坐在原地,凭借入睡来离开梦境则更是异想天开——进入梦境之后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他们开始觉得饿了:可众所周知,一般来讲,除非是现实之中的感受影响到了梦境,否则没人会在梦境之中产生饥饿感,正如一般而论不会有人在梦境当中感到疼痛。
可现在,他们不仅具有和往常一样敏锐的痛觉,甚至还会饿。这几乎已经不能说是梦境了。也正是这种分外真实的感触令他们并不敢尝试通过自杀来离开梦境的选项,即便他们都已经对此无计可施。
这就是个醒不过来的清醒梦,而且梦境的内容算不得美好。不管再怎么不愿意,异乡来客们也只得接受这个事实,并且以此为前提开始计划他们下一步的行动。自然而然的,名叫洛尔迦·笑音的鸮型人少年在前后共计长达约一小时的交流之后将捷特视作了自己共同行动的伙伴,而后者虽然惯于独行,在这个多少产生了些责任感的情况下,高等精灵对因自己的一念之差而多出来的同行者表示默许。他们商定一同去寻找能够填饱肚子的方法——不论是谁的口袋里都没有任何的食水或者流通货币,不过万幸,武器还在,他们觉得或许能到城市外围的森林之中碰碰运气,虽然那些干枯萎靡的树木周边看起来也死气沉沉的。
有了明确的目标之后,洛尔迦习惯性地张开双翼,想要起飞——他的确飞不高,但是对于有着翅膀的生物来说,飞行就和任何生活在地面并且有腿有脚的生物走路那样,是他们本能的移动手段——这个举动被捷特以抓住少年一边翅膀上的羽毛阻止了。
“你才刚刚从天上摔下来。”高等精灵说,“而且,这里的居民已经忠告过你了,收起翅膀,待在地面上。”
鸮型人少年不满地挣扎了一下。驱使他做出这动作的倒不是因为不满于对方的提醒,而是羽毛被抓住的感觉令他很不舒服。要知道,翅膀上最外侧的那一圈飞羽对于他和他的族人来讲都是会直接影响到飞行的很重要的一部分,是以鸮型人之间几乎不会这样相互碰触——但你要怎么跟一个没有翅膀的人解释羽毛的重要性呢?尤其是,洛尔迦目前掌握的词汇量显然不能胜任如此艰巨的工作。
于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最后他只能直白地表示自己的态度:“羽毛,不能抓。”
捷特显得很困惑,但在见到鸮型人的羽毛似乎又要生气地炸起来时,就好像触电那样迅速地松开了自己的手,仿佛他这样做了之后刚刚就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样。
经过这个小插曲之后,事情的结果总归是好的:洛尔迦总算记得要好好待在地面上,而捷特,想来至少短时间内,会记得不要去碰鸮型人的翅膀。
他们在地面上沿着建筑物之间蜿蜒的小路向人烟更加稀少的方向行走,两个并不熟悉本地地形的外乡人只能这样以居民的分布来确定自己是否正向着城市外侧移动。他们经过了一些空屋,一些已经看不出原本相貌的断壁残垣,还有一个看起来是某种宏伟建筑残留下的基座。捷特猜测这曾经是菲薇艾诺标志性的三道弧顶之一所留下的最后绝唱,并且以此推断,他们已经到了城区的边缘。
城区的边缘,“尤尔·坎”留下的基座不远处,有一个浅色头发的精灵女性自得其乐地哼着歌。
这是个与异乡人们之前所见到的,生活在现在的菲薇艾诺中的那些精灵们格格不入的人。常住于此的那些人不会身着旅行用的防风斗篷(虽然都是防风斗篷,可那似乎与捷特的又有些区别),也不会在这个该去忙于生计的时间段里在荒无人烟的地方手舞足蹈。
上述种种特异之处使洛尔迦和捷特忍不住慢下脚步,多看了她两眼。高等精灵很快便失去了兴趣,并且想叫身边的鸮型人收一收自己在这个场景下显得过剩的好奇心,专注于他们接下来想要达成的目标,但为时已晚了。
浅色头发的女性精灵已经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他们。当眼神对上的时候,闯入这位精灵女士“自得其乐”范围之内的两位外来者心里都忍不住打了个突:
——常有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在不去刻意控制的情况下,一个人的情绪与状态总会从眼神之中暴露出些许,而这位精灵女士的眼神带给他们很大的压力。
见过的人终究还是有限的洛尔迦说不清为什么,只是把自己往捷特的斗篷后面团了团,试图让自己变得不那么显眼;但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经常在各地旅行的捷特只需一打眼就能明白,这位女士的精神恐怕不怎么正常。
他们应该收回自己的目光,不去惹事,并且快步离开此地以免节外生枝。然而,在高等精灵将这一系列的动作付出实践之前,那位女士以通用语,而不是这里的精灵们惯常使用的精灵语对他们说话了:
“你们不是这里的人。”她用与自己的外表完全不符合的冷静语气笃定地说。
这准确的判断不仅令洛尔迦好奇地从捷特身后探出头来,捷特本人对此也非常惊讶。他们停下脚步,再一次认真地打量了一番原本在哼歌的那位女性精灵,然后紧接着,在他们决定说点什么之前,那位女士又开了口:
“如果你们是想进入森林里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就别白费力气了。”她现在的心情显然相当好,甚至对两位素味平生的旅者做出了忠告,“我刚刚去看过一圈,这里被糟蹋得连朵蘑菇都没有。”
在捷特震惊于对方疯癫的外表与缜密的思考之间的反差时,因为对方主动搭话而主观将之认定为“好人”的洛尔迦终于肯大大方方地站在这位女士面前了,甚至还敢于发问:
“你、您,在这里,做什么?”
哼着歌的女性精灵以无礼的态度睨了鸮型人一眼,爱答不理地回答:“等一个白费力气的人耗光自己的力气。”随后便转回头去,向着不远处一段断墙的方向眺望,再次哼起不成调的奇特歌曲,就好像身后的两个人不存在那样。
这位女士行事说话的方式都叫捷特感觉不怎么舒服。他认为自己应该离开这儿,但如果去森林之中是白费力气的话,下一步该前往何处又是个问题。高等精灵陷入了短暂的思考,而在此时,产生了好奇心的鸮型人向前蹭了两步,将自己的目光也一同投向了那段断墙。
——几个呼吸之后,一个红色的影子从断墙的背后跑了出来。
那或许就是女性精灵所说的“白费力气的人”,一个给人火红色印象的精灵少女。她从断墙之后转出来,身体上的疲惫几乎肉眼可见。在抬头看见了等在原地的浅发精灵之后,她缓缓停下了脚步,失望之意溢于言表。
疯诗人奥菲莉亚发出嗤笑:“你还要再来第四次吗?”
梵塔西娅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想要前往西花园中瑞图宁神殿旁边的兀烈卡卡神殿,哪怕是遗址也好——但她做不到。兀烈卡卡的牧师尝试了三次,只能远远看到应该是神殿的位置伫立着一栋奇特的建筑,结构简单,不像是精灵的风格,更像是由人类建造并且放错了地方的仓库。她想,或许那是后来的兽人造出的建筑,但任何想要接近它的尝试也都失败了:不论怎么努力地向前跑,她最后都只会回到这一段断墙的后面,然后绕出来,见到等在原地的奥菲莉亚,最后被嘲笑。
小牧师坐在原地,看着雪精灵逐渐靠近过来的身影,隐约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奥菲莉亚凑过来:“你听过‘兀烈卡卡与乌龟’的故事*吗?”
梵塔西娅顺手抓起地上的一颗小石子去丢她:“闭嘴,诡辩家!”
==TBC==
*兀列卡卡与乌龟的故事:捏他芝诺悖论,阿喀琉斯与乌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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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道理说,领地与领地间接壤的边关小镇,总归比路途上经过的三两乡村热闹:人多,生意多,气氛也更活泛。
乌关是个例外。
终年笼罩迷离的雾气就像缠在居民脸上一样,每个人都阴沉沉的,眉毛耷着,嘴角下拉。这里人是不少,可压在肩上的沉默如此有重量,倒让一个边关小镇还不如一个充满活力的村庄明快。但乌关到底是一个边关小镇,四处闯荡的货郎沿街串巷兜售其他领的新鲜玩意,有些规模的商队确认清单准备过关,还有和诗人之前一般的独个儿旅人……打听起消息来是再方便不过了。
从完成任务的方向上思考,此时这支冒险小队该做的就是抓住机会及时休整,至少让队伍中瑞图宁牧师的神术回复到位,让一路至此的紧张情绪得到缓解,接着不去理会这镇子上的事,尽快将不知装进什么生物的箱子送到目的地——从这一路上的表现来看,时间拖得越久,对冒险者们自身就越不利。话是这样讲,让一位看起来富有责任感与使命感的善良牧师忽视乌关居民的愁苦显然不大可能,就在他们去往旅店的路途中,雅丽蒂亚就时不时转头观察周边的镇民,试图从偶尔漏出的只言片语中抓取字句背后的含义。
很快,冒险者们到达旅馆,他们一路上甚至不必向居民问路,只跟着商队就可找到较为舒适的休憩所,入住手续的办理也很迅速,在将行李安置稳妥后,奇诺娅就离开队伍,独自走向大厅。对于在行事上颇有些特立独行的诗人来说,这举动实在不算什么,甚至说,在离开队友后,她反而拥有更多的方法去完成目标,例如,当面对十分顽固的交流对象时,诗人会尝试着配合其他方式,就像她在遗都时使用暴力,或是像在伏勒赌场里那样用些亮闪闪的钱币……无论哪种方法,都不适合当着一位瑞图宁牧师使用,类似的道理在她同鸟羽的队员们一起冒险时就已体现。
半精灵只简单打了个招呼,她的态度如此平常,以致队友们回过神来时,只看见大厅某个酒桌边一个长着银发的脑袋。
鸮型人洛尔伽眨眨眼,他用手势和简单的语言说明自己的打算:
“需要食物,问消息,发生的事情?”
洛尔伽将想法里的要点罗列出来,它们足够简单,也足够清晰明了到让队伍中的其他人理解。于是,他们就离开旅馆,向卖食物的商贩走去。
由于是边关小镇,往来的商人及旅客较多,乌关这边出售的食物也是些便于携带的黑面包及肉干,以及冒险者和佣兵们较为喜爱的麦酒。
非常明显的,小贩的精神也不是特别好,他瞧起来精神萎靡,脸色有些苍白,眼眶下的乌青也很严重,像是许多天没睡好的样子。
见到这样情况,雅丽蒂亚问道:“你最近睡得不太好吗?“
小贩抬头看了牧师一眼,苦笑一下:“嗨,别提了,最近晚上啊……“
他停顿片刻,才接着说:“最近晚上啊,这一带都能听见一个男孩的哭声,一开始只是一两个人,现在整个镇子,半夜都能听见他哭。“
说完,他又恢复那种没精打采的样子,虚着眼睛望着街上的行人发呆。
洛尔伽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是黄昏,天空渐渐变暗,于是他建议:“那我们早睡。“
这提议很恰当,先前赶路时的一连串袭击和雾气让人疲惫,连续的野宿实在比不上旅馆的床铺和被褥,尽管它们并不十分柔软,比不上家中内里填满羽毛、外部包裹织品的高级货,但对冒险者们而言,旅馆的床铺无疑具有相当的吸引力。更何况,既然已经知晓夜晚必定搅人睡眠,将人从梦中揪起的哭声,早睡实在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这时,旁边的雅丽蒂亚说话了:“女神赐给了我力量,我认为我们应该试着去解决这件事。“
“早睡,晚上解决。“
等到他们回到在旅馆订下的房间,奇诺娅已经坐在桌边等待,她看到队友手中的肉干和黑面包,露出笑容。
“我们先交换一下信息吧,“她说,”镇子上的人每晚都会听到不死生物的哭声,关卡因为这个检查得很严,每个箱子都会翻开看,不过给些钱就可以混过去。“
对方给出的信息也差不多,不过比起向商人打探的要更详细些,清楚说明了是个男孩的哭声。
“男孩,想找到。“洛尔伽说。
“哦,那你可以去边关看看,好像最开始就是在那里听到的哭声。“奇诺娅很快给出回应。
“一个人晚上在迷离游荡不是一个好主意,引人怀疑之余,自己也不安全。“雅丽蒂亚劝阻。
鸮型人笑了笑。
傍晚很快过去,夜晚到来,厚实的黑色幕布笼住整个边关小镇,风也吹不动夜晚的幕帘。照样是洛尔伽负责上半夜的警戒,他垂着腿坐在木箱旁边,看向窗外。
一阵哭声传来。
那是个小男孩的声音,还没到变声期,细细的、有些尖利,他哭起来有种指甲刮擦在玻璃板上的感觉,音调又比悲凉的悲剧诗更牵动人心,在不知名力量的作用下,这凄凉的哭声似乎在整个镇子上回响。
鸮型人反应很快,他叫醒躺在床上的半精灵和皮克西,又用手势解释片刻,接着飞出窗外。高等精灵仍在安睡,为了保证神术的恢复,队伍中的其余几人一致决定不去叫醒她,等事态紧急再说。
在洛尔伽离开的一小段时间以内,房间中还十分平静,布鲁落在窗台上,试图透过云层去看天空中的星星,她伸出手一下一下点着。奇诺娅则倚着桌子看向木箱,让思绪在过去所获得的诗歌和流言传说中漫游。
“吱呀——“
这微弱的声音将诗人从沉思中惊醒,她伸手摁住抬起些许的箱盖,又用剩下的那只手提起些重物压在木箱上。箱子被阖上,里面关着的不知名生物仍在挣扎,奇诺娅可以清晰地听到它碰撞到箱壁发出的响声,被堆着重物的木箱也因为它的挣动轻微位移。
皮克西也跟着趴在堆叠着行李的木箱上,等二人回过神来,窗外的哭声已经渐渐弱下去。还来不及考虑这变化所代表的含义,诗人就在回头的不经意一瞥中发现皱着眉头的瑞图宁牧师,她脸色苍白,像是看见了什么令她厌恶或害怕的事物在眼前乱窜,在乌关泛着冷意的夜晚,高等精灵的额头甚至有汗珠出现。奇诺娅将雅丽蒂亚摇醒。
“看窗外!“布鲁喊道。
鸮型人拍着翅膀停留在窗外,敲击窗户发出的清脆声响和皮克西的叫声几乎是同一时间传来。
等洛尔伽通过窗户进房,队友们才看清他怀中的那包东西。
“我捡到了,呃……“
洛尔伽拍拍怀里的物品,它们被鸮型人披在肩上的斗篷包裹,从枝楞出来的部分可以看出,这些大概是一具骸骨。诗人将视线移到鸮型人脸上,发现他眼眶有些红,正低着头思考些什么。
“呀!这是什么?“布鲁问。
“别怕,“他轻轻说,”哭泣男孩的,骨头。“
“看来我们得带着他离开了。“奇诺娅回应。
若是在平时,诗人会对这没有姓名的骸骨产生极大的兴趣,她会朝洛尔伽问上许多问题,在将对方知道的信息全部掌握后,再掺进自己的想象作出诗歌。但现在,出于疲惫及不知名因素的影响,她实在懒得去开口,询问队友他与“哭泣男孩“相遇的情景——没那个心情。
“遇见……答应送回家,指引我找到。“
诗人点点头,又说:“让这孩子离箱子远些吧,免得那东西饿了。“
就在奇诺娅这么说着的时候,箱子忽然猛地震动一下,从里面传出一声咆哮。
“怎么,真饿啦?“她关心道,”男孩不能吃哦,其他你随便吧!“
“活人也不!“洛尔伽哭笑不得的补充,他抬手将床边搁着的木制案几也压上箱子。
雅丽蒂亚坐在床边看着他们,说:“我们多租一个房间,让男孩远离箱子。“
“明天,我会想办法让男孩和他的家人团聚。“
还没等队友们问是怎么个团聚法?你知道这男孩?或者就守夜不方便这一点提出异议,洛尔伽就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力量,他低头一看,发现一只鲜红的手反向撑住了那张案几。同时,男孩的尖叫声响起。
奇诺娅抽出配在腰侧后方的匕首,径直刺向那只手,匕首上有博特乐的神徽,那是柯洛·格利泽交给她的。
“先带他离开!“她冲洛尔伽喊。
洛尔伽应了一声,他将桌子狠压向箱子,接着在松手丢开的瞬间抄起包裹着男孩的桌布,飞离木箱,与其中饥饿的不知名生物拉开距离。
“那个东西!它会吃了我们!“陌生的声音叫喊。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奇诺娅问。
她的匕首被血红色的手抓住,它似乎饿到失去神智,此刻抓住锋利的武器不放手。
“不知道!不知道!但是……好可怕……!……“
男孩抽泣着回应。他的声音因为恐惧变得更加尖细,似乎两根手指就能掐灭,假若男孩能在冒险者们面前显形,也许他们会看到一个瘦弱的小子抱着头蹲在角落里,进行战术性防御。
诗人见等不来想要的回答,便在紧急之下抽出腰间裹着的另一把小刀,用力切下。那只手受到攻击,张开细长嶙峋的手指放开了诗人的匕首。它每根手指的几节指骨像被人为拔开,成了切块果物串在签子上的奇怪样子,被鲜红色的物体包裹,也许是剥下皮后裸露在外的肌肉;掌骨也不像平常那样总稳定在同一个水平面上,而是交错起伏如低缓丘陵。此刻,手吃痛地张开,手指扭曲着扎向四方,叫人想起枯死多年又不幸被雷击中的干瘦树木。
它缩回去,箱子合上了。
一阵混乱后,洛尔伽带着男孩呆在房间的另一端休息,他将男孩的骸骨笼在怀里,背后的双翼朝前合拢,那是个保护的姿势。接着,在洛尔伽的提议下,他们用房间里能找到的绳子和能撕扯开绞成绳状的布条捆紧箱子,免得它再度被打开。
这个夜晚就这样过去。
在第二天准备过关的时候,冒险者们就箱子和男孩的问题产生了一次讨论,毕竟,无论哪一个,都足以让边关负责检查的人员被吓到心脏骤停,接着将这伙乱来的冒险者一网打尽。最终,他们决定由洛尔伽和奇诺娅留在后面,接着,洛尔伽独自搬着箱子飞着绕过乌关旁边的小山将那东西交给队友,由奇诺娅陪着男孩,最后等洛尔伽回来带走男孩,奇诺娅再出发与队友集合。
诗人骑着在乌关租的马,红鸢领在她身后远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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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3663,想着过剧情写得比较简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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