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带点礼物回去吗?”浮怀尔说,他的同行者正打量着牢房里的囚徒,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如果你同意的话。”兰格回答道,“我想我的家人会喜欢这样一份礼物的。”他的目光投注在龙化囚犯细长带刺的尾巴上,仿佛他只是在市场准备挑一枝花用来装饰屋子——即使他们站在考尔特监狱少有人见的一隅之中,这位一头银发的前骑士依旧显得从容不迫。
“龙化病人是龙所钦点的继承者,如果能够龙化到最后的阶段,是否会成为龙,或是龙的眷属?我在梦里似乎摸到一点祂的边角,但醒来总是记不清。我需要更多这样的梦。”浮怀尔真的受到了严重的困扰一般,像是说给同行者听又像是自言自语,似乎是察觉到了二人的目光,那穿着囚衣的佝偻身体向阴影里瑟缩了一点。
“那么兰格,你喜欢这条尾巴吗?”典狱长指了指那条龙尾,“你家里人,现在的那个小普里克骑士看起来没这种爱好,那就是那位普里克夫人喜欢?”
“她是有收藏的爱好,这样分出双头的尾型很少见,我想她也会喜欢它的。”兰格收回了目光,望向面前的典狱长,“那么又该到讲故事的时间了?”
“或许该说说你家的故事?上次在某个宴会,我听人说普里克家守着些南方来的奇怪古旧的规矩,虽然这种无聊的诋毁不听也罢,但我确实很有兴趣。”
银发的男人看了他一眼:“您确实对世界充满了好奇,那么……让我们换一个地方说吧。”
“你觉得他不听你的话,变得无法掌控了?”女人坐在椅子上,银色的波浪长发垂在胸前,她端详着怀里抱着的透明容器,那里装着一对金色竖瞳,“兰格,那是个孩子……他还不懂权力和拥有更多的渴望,还没有看见过世界,自然只会对自己拥有且失去的东西看得格外重,对自己没有得到的又显得毫不在意。孩子是不讲道理的,诚然你的那一套方法适用于大部分人,但对魔法师来说,对一个平民孩子来说……他是无法理解的,因为他仍旧处于旧的身份之中,而宣告他将失去这些东西的你,纵使他最后理解了你所做的是有利的选择,但抗拒的心理已经形成,就很难消除了,毕竟所有人都不怎么愿意直面自己的错误选择,你过早地把现实放在他眼前了。”
她轻轻笑起来:“贪婪的人会受你的诱惑跌入囚牢或者深渊,但意志坚定的人自然可以摆脱你的控制,风险和机遇总是一起行动,很显然后者能给你带来更多的好处……在魔法师和骑士的身份关系不改变的情况下,能从这层关系里拥有的东西已经很可观了。”
彼时还尚且年轻的银发骑士看着桌面上的茶杯出神,良久才抛出一句:“或许这只是暂时的失败。”
“我想你也需要直面自己的失误。”普里克夫人端起茶杯,“名字和姓氏是重要的东西,擅自改动必然会惹来不快。”
“姓名是有意义的,大部分人认为这代表祝福或是美好的祈愿,不过在我的家族里,我们更倾向于它是一种命运和预言。”兰格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他们走到了典狱长的书房,浮怀尔的收藏很多,这本手抄本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封面画着雪山远处隐隐约约的龙影。
“讲究,所以你的名字又代表了什么样的意义?”典狱长饶有兴致地走近,他拿着笔记本,似乎想要将这故事记录下来,眯起的眼睛睁开了一线。
“我们用传说中龙的名字来给家里新生的孩子命名。”有时候浮怀尔会觉得兰格·普里克如果是个老师,他讲课一定很受欢迎,他总是和缓地、轻柔地把你的注意力引到他想要你关注的地方,“我的名字来自兰格赫里斯,一条传说中的银龙,传说它栖息在极北的冰川之下,在大陆最北的聚落里,人们口耳相传着它的故事。”
“那是一条常年沉睡的银龙,在一年里最冷的日子里醒来,当它醒来,这条龙会浮出海面,攀上巨大的白色冰山开始歌唱,冬风会把它的歌声送去极北的冰原,听到它歌声的动物,会成群结队地涌向它的位置,而一些体质特殊的人类,也会在夜里听见它的歌声,在梦里奔向冰冷的海洋,最终他们会落进水中溺亡,被冻成漂浮在冰海上的尸体浮冰。”兰格打开书本,继续说道,“没有人确认过这条龙真的存在,只有寥寥几艘远洋的航船宣称他们在暴风雪里见过巨大的银白色龙影,但每过几年就会有数以万计的冰原旅鼠和不少人死于离奇的自杀溺亡,于是这传说经久不息,成了噩梦一样的故事。”
“它为什么这么做?”而普里克家又为什么给他这样的名字?典狱长端详面前的男性,他看起来并不阴森凶恶,甚至有些华美的美丽,而那样的龙听上去有种邪恶的浪漫诡秘。
“谁知道呢,或许是一场特定的龙之祭祀,歌唱死亡的祭祀。”
“这也是有意为之吗?我听说你的魔纹也是和声音相关。对兰格赫里斯的致敬?”浮怀尔指了指前骑士的脖子,那里的魔纹已然黯淡无光,没法再激活了。
银发的男人摇了摇头:“可以说是意外的巧合,但也可以说是,命运吧。”
“精彩的故事,但既然如此,我记得你的侄子目前正是一位魔纹骑士,他的名字是……”浮怀尔谈兴极佳地顺着说了下去。
“是希尔特赛尔。”兰格说道,“来自一个无法取证的故事。”
“故事传单?银顶城该有新的法律?”出门采购的莉婉被塞了一张奇怪的传单,署名是典狱长。
“魔纹骑士应当有购买炼金产品的权利……”银发的炼金术师捏着传单看了两眼,无情地把可怜的传单撕成了看不清内容的小纸片,“竟然有人公然在街上制造有害垃圾,真是不得了。”
“这种虚无缥缈的理念还是去梦里说的好。”她总结道。
“诉说者只在梦里见过祂。”兰格看向浮怀尔,“如果您有见过龙的梦,或许有一天你的梦里也会见到那样的龙。”
“怎样的龙?”
“做梦者在梦境中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泥沼之海,没有任何生物,只能望见头顶漆黑的星空,他甚至无法呼吸,极度的寒冷让他的四肢坏死,血液结冰,而在梦里他甚至无法死去,被迫承受着如此极端的酷刑般的遭遇。正在他痛苦万分的时候,飞来了一条巨大的龙,祂像是被钢铁打造出来一般锋利且明亮,浑身布满了金色的亮纹,仿佛多看一眼眼睛就要被刺伤,做梦者甚至无法确定这是生物,接着这条巨龙坠入了泥中。”
“祂沉下去了?”似乎是这个故事过于荒诞离奇,典狱长刷拉刷拉地写着什么,“纹路?这听起来有点炼金。”
“龙接触到那些漆黑的粘液,身上的纹路亮起光,生出白色的火焰来……然后整片黑海都被点燃了,那些炽热的白火几乎是一瞬间烧遍了每一个角落,做梦者连形体都没有留下地被从海里抹去了,而龙在火海里熔化,祂徜徉在火海之中,几乎化作一捧活动着的亮银色铁水,接着祂腾空而起,翻滚沸腾的身躯重新凝结。飞向梦者看不见的深空远处。而梦者只剩下一片可怜的影子,他从这明亮的火海里不断坠落,在漫长的坠落后落在了尘土里,才发现……他当时所在的并不是黑色的海,分明是没被点燃的黑色太阳。”
“做过这样梦的人不止一个,我们在一些异族人的石板记载里找到了祂的名字,祂被尊为点燃太阳之龙,希尔特赛尔。”
“然而人们没办法去求证祂是否存在,您大可以当个故事听听。”
典狱长转了转笔:“我真有些好奇了,老兄,帮你绕过阿玛特•如的烟草生意是件难事,不过这故事倒是很值得。但真像他们说的,来自南方的烟草成瘾性更强吗?”
“好用的借口罢了,银顶城最具有毒性的正是潮流,纵使它流毒无穷,人们也会甘之如饴地咽下去。”典狱长的同伴轻松地说,“偶尔的放纵只要过了度,都会变成转向身体的利刃。”
“所以你连酒也不喝?”浮怀尔问。
“我们是容易被黑暗浸染的血脉,兰格,不论是魔法还是其他欲望。”银发的女人说,她赤脚站在一堆血泊之中,鲜血漫过她的脚面,“我们会因为更靠近祂而衰弱和疯狂。”
“所以我们需要这笔交易,用祂无法蜕变成龙的眷属的血和骨作祭……为了趋向于纯粹。”
“但似乎有传闻说你们家曾经还有一个家庭成员?”浮怀尔问。
“莉婉不见了,应该是她自己逃走的,我去找她回来吧。”兰格说。
“让她去吧。”女人说,“我知道她并不愿意留在这里,我也知道她并不是个一无是处的孩子。”
“但让她去吧。”她凝视着罐子里的婴孩尸体,“祂注视的目光从未离去,而龙最后会找到她,让她归去她灵魂的神乡。”
“有这样的事情吗,大概是谣传吧。”银发的前骑士说,“如你所见,这里的下一代只有我的侄子希尔特赛尔。”
“她活下来了。”十几岁的银发少年对她的姐姐说,“你给她起名字了吗,姐姐。”
“当然。”女人说,“她叫莉婉。”
还年少的兰格·普里克看向他的姐姐,他记得在家里的藏书里读到过这个名字:“但那是……”
“是祭品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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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名《坑害喀纳安的n+1种方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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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之旅继续着。
“这是……森林?怎么还有火烧的痕迹?”喀纳安有些不可置信的自语,他看了看四周,确认他们还在雪山上,而不是被传送到了什么地方。
“没有活物。或许是被火给吓跑了。”同为骑士的埃默里赫也在第一时间确认了一些事情:“而且那些缠绕在树上的藤蔓,看着跟城里那些很像。”
“因为那些藤蔓异常的活性,才能在雪山造成这样一片不可思议的景色吗?”喀纳安看向身后众人:“我提议远离这里,前面的人既然放火烧这里,很大可能是这里非常危险。”
站在队伍末尾的阿卡突然挥舞着她的武器,猛然斩了下去,一截藤蔓被斩断。仿佛是信号一般,原本安静的藤蔓全部活了起来,鞭子一样抽向众人。
“跑!”喀纳安大吼一声,指挥雪橇犬们掉头就跑。
阿尔伯特就站在雪橇旁,第一时间翻身上去,随即开始咒语的吟唱,但摇晃不稳的雪橇却也使他的吟唱被打断几次。
阿卡拉着的雪橇毁在藤蔓最初次的袭击中,匆忙间,她只抢出了一个包裹,然后拎着包裹抱着蕾伽尔发足狂奔。蕾伽尔则努力使用点火炼金装置想让那些藤蔓安静下来。埃默里赫依仗魔纹带来的速度不断游走,支援各处。亚兹拉尔跟默利手握匕首,边战边逃。
藤蔓追的太紧,喀纳安勉强分辨着方向,尽力不把队伍带到悬崖边上。
最后一个音节终于完成,狂风肆虐,风刃切碎了追赶而来的藤蔓,但同时而来的风压也令队伍偏离了喀纳安预定的路线。
“阿尔伯特你是想杀了所有人吗!”喀纳安气急,他们刚刚摔下一处缓坡——幸好是缓坡!喀纳安心说。
“但是我们也摆脱了那些藤蔓的追赶。”
“你!”喀纳安深吸口气,压下怒火:“希望你之后能够听从指挥,不要随便发挥!这次也是我们运气好,才没有摔下悬崖。”该死的!我为什么要接下这个任务!喀纳安再一次对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
“抱歉,但是,之后在这里休息吗?”蕾嘉尔打破那种近乎凝固的气氛,指着一旁道:“那边看起来是什么废弃的建筑。”
“我跟埃默里赫去探查一下,看看这座建筑是否足够结实,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小心四周。”他看向阿尔伯特:“特别是你,不要随便放四阶魔法!”阿尔伯特只回以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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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看起来是废弃的医院。”阿尔伯特捡起一本布满灰尘的笔记,本来只是随意翻看的他目光却突然凝固。《龙化症研究笔记(三)》
‘150年前……龙化症疑似与魔素浓度有关……上报……’
‘这些资料……无价之宝!’
阿尔伯特将能找到的资料聚集起来,翻阅着。良久,他方向资料,长舒一口气,各种想法不断翻涌。
「如果这上面说的都是真的……那么……
魔力一直存在于各处,并不断侵蚀,也或许是在同化着人类,根据每个人体质不同,侵蚀的速度不一样,被侵蚀的程度也不同。部分人类无法被完全侵蚀,龙化症便是这种表现。而魔法师或许是被魔力完全侵蚀同化的存在,所以魔法师可以看到魔力流动,也不会患龙化症。
根据之前在洞穴中得来的信息,可以得出一个大胆的假设,魔纹骑士就是人形的炼金产物。普通的炼金术是激发物体里的魔力,而魔纹骑士,则是通过魔纹激发人类体内的魔力。这种行为使得魔力对魔纹骑士的侵蚀速度变得缓慢,也因此,魔纹骑士中出现龙化症患者的人数非常稀少。
远离银顶城,那些龙化症患者的症状或许就不会加剧。也许侵蚀的魔力还会逸散出去,使龙化症被治愈。
这可真是疯狂。贤者知道,但也没有什么行动。贤者也不向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吗?不,贤者一直都不简单,真想成为贤者,去看看那巨大的晶石里究竟隐藏了怎么样的秘密!」
医院里的发现令阿尔伯特感到震惊,旋即便是兴奋,无法掩藏的兴奋。显得有些病态的兴奋表情自他脸上浮现,这使得埃默里赫心中一惊。
“兄长!”他猛地喊道。
埃默里赫的喊声有些大,使得队伍中的众人都向他望来,旋即看向阿尔伯特,不过这时,被埃默里赫喊声惊醒的阿尔伯特已经恢复了往常温和的样子。
“真是失礼,被这些资料震惊到失神了。”
众人不疑有他,继续警戒四周。魔法师里十个有九个是研究狂,他的表现并不奇怪,除却哈里斯兄弟,除却喀纳安,大家这样想着。
埃默里赫咬唇,他知道他刚刚冲动了,万一被发现什么……
“没事的,埃里,你做的很好。”阿尔伯特安慰了埃默里赫一句,对着喀纳安微微一笑。
喀纳安看到了阿尔伯特的表情,再联合家里收集到的一些零散情报,骑士只觉背脊一阵发寒。这个表面上温和的魔法师,内心里怕是住着一个疯子!他究竟发现了什么?
虽然希望不大,但目前队伍中最了解阿尔伯特的莫过于另外那名骑士,喀纳安决定探探他的口风。他跟随埃默里赫一同来到一件新的房间,于探索中开口。
“埃默里赫,阿尔伯特刚才的表现不正常,为了队伍安全,我希望你能将知道的事情告诉我。”喀纳安面色凝重,一个发疯的四阶魔法师能够造成的破坏,他有些不愿去想象。
“兄长他很正常,没什么……”
“埃默里赫!”喀纳安打断了他的话:“他的表情我看到了,你作为他的弟弟,想必是知道些什么的。我们现在在雪山,在这里,一个四阶魔法师发疯,我们没人能拦得住。”
“他很正常!”埃默里赫态度出奇的强硬。但喀纳安敏锐发觉他的手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他似乎,在恐惧着什么。
“唉……”喀纳安拍了拍埃默里赫的肩膀:“冷静些,我也只是为了小队安全考虑。等你想通了,就来向我诉说吧。”
终于探查完医院上层的众人找到一处破损相对小的地方扎营歇息,蕾嘉尔翻阅着那些资料 ——阿尔伯特表示他要这些资料的原件,其余人可以随意翻阅与抄录,只要不破坏这些脆弱的纸张就可以。如果对他这个做法不满,他也可以付出别的代价来换取这些资料。队伍中的默利扫了一眼,便有些不屑的抛开了这些资料,蕾嘉尔颇感兴趣开始翻越,阿卡则提出来条件——吃饱饭。
真是简单的要求。阿尔伯特开始考虑用食物长期雇佣阿卡的事情,毕竟她的武力足够强大。但他很快放弃了。阿卡这种性子,虽然好骗,但也容易在不经意间发现什么,然后毫无痕迹的传播出去。哈里斯家隐藏的秘密太多,留这样一个不稳定因素在身边,并不合适。而且比起阿卡,现在更需要处理的是那个一脸严肃的骑士。
“喀纳安。”阿尔伯特突然的搭话,惊得警戒中的喀纳安差点挥剑砍他。
“你想做什么?”
“我想确认下外面的情况,麻烦你跟我一起,指点下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点。”
喀纳安听出了言外之意,阿尔伯特要跟他单独谈谈,这正好也合了他的心意。
“求之不得。”
两人离开营地,到了处无人之地。阿尔伯特使用了一个干扰魔法,确保接下来的谈话不会轻易传出去。
“我之前的表现似乎吓到你了。”阿尔伯特一如既往微笑着。
“你究竟想干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来雪山?”
“当然是为了资料。”阿尔伯特笑的惬意:“无论是之前洞窟中的知识,还是这次医院找到的知识,可都是在银顶城的实验室中无法知晓之事。”
“还真是易懂的目的。”
“当然,毕竟我的目的就是这么简单。而这一路上得到的知识令我感到满意。”如果能寻找到龙,通过研究这个传说中的魔法起源之物,得到更多有关魔法的知识就更好了。不过这些,没必要告诉喀纳安。
“啊,还有,我不会伤害到小队成员的。”阿尔伯特脸上笑容依旧,眼底却一片冰冷:“虽然你们的死活对我很无所谓,但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埃里会伤心,我还是会在意他的心情。”
喀纳安并不觉意外,这个魔法师性格便是如此,抛开哈里斯家族之人,能让他在意的,恐怕不足十指之数。
“所以喀纳安先生,您不需要对我那么防备。”他转身往营地中走去:“你们,也没有威胁到我的地方。”
喀纳安目送他离去,面上凝重之色不见分毫减少。他不相信阿尔伯特的话语,这个人实在是太过善于伪装,但现在,他能做的也只是对他进行监控,预防他做出什么不好的行为。
——————
营地中,埃默里赫利用剩余不多的食材做了炖菜,确保大家的体力。他见阿尔伯特回来,忙端着食物过去。
“兄长,抱歉。”
阿尔伯特指了指一处地方,距离众人有一点距离,但有一块碎石能够坐人:“去那里吃饭。”他佩戴的一枚戒指上微弱光芒一闪而没,没有引起众人注意,而埃默里赫脑海中想起阿尔伯特的声音。这是一种用于隐秘交谈的魔法。
「“喀纳安看到了,而以他的家事,肯定也调查过我,猜到什么了吧。”
“要怎么办?那些事情……”
“他猜不到那些的,现在看来,只是看出来我隐藏的一些欲望而已。他怕我因此伤害这支拼凑的小队”
“兄长你不会的!”
“在他们对我们造成伤害前不会。”」
不会主动去伤害什么人。这算是阿尔伯特与埃默里赫的约定。
那是埃默里赫来到哈里斯家不久的事情。
——
“那名侍女姐姐也没做什么伤害我的事情,她真的只是不小心。”
“哥哥不要这样,如果毫无理由就去伤害别人,这跟那些家伙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我有足够的力量,我会反击,会打倒那些欺负我的人!但我不会,也不想主动去伤害什么人,我不想有什么更多像我这样的孩子了。”埃默里赫紧攥着拳,双目含泪。
“哥哥,可以跟我约定吗?不要主动去伤害什么人。”
——
埃默里赫不知道当时阿尔伯特是什么想法,但阿尔伯特事后答应了他。他同样不知道的是,也正是因为这个约定,阿尔伯特才没有做出约里德家那样解剖活龙化者这种事情。
「“当初什么都不懂,没想到兄长还记得。”
“谁叫埃里当时实在是太可爱了~”
“兄长当时是把我当成宠物了吧。”
“啊呀,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过现在,你是可爱的弟弟呢~”」
埃默里赫感到一阵轻松。喀纳安没有发现那些事,真是太好了。
————————
阿尔伯特对蕾嘉尔使用的炼金物品很感兴趣——它们多数偏向日常实用类,很适合用在领地的发展上。
喀纳安回来时就看到阿尔伯特正与蕾嘉尔说着什么,隐约能听到合作,炼金,实用等字眼。阿尔伯特脸上依旧带着那种温和但是虚假的笑。然而喀纳安也知道,这只是他自己的看法,阿尔伯特在骑士团里名声很好,他知道有些骑士会感慨埃默里赫运气好,跟了这样一位温和的法师。也有小姑娘觉得,有这样温暖笑容的,一定是位心思单纯,温柔善良的绅士。
阿尔伯特是否温柔,喀纳安不清楚,但他敢确定,这家伙肯定跟善良沾不到边。心思单纯倒是占了‘心思’这一半,至于另外半边,只要把单纯换成深沉,那就完美了。就是不知道那些默默消失的哈里斯家的敌人是否赞同他的话。
“给你。”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喀纳安的思绪。是埃默里赫,他将最后的食物给了喀纳安——这是他费力从阿卡大勺下抢到的。
“多谢。”喀纳安凑近火堆,坐了下来。
“阿尔伯特有你这样一位骑士在,很幸福的样子。”心细,体贴。
“兄长他对我来说,是神一样的存在。”
“诶?”
“你知道贫民窟底层的生活是什么样吗?”
“略有耳闻。”
“我小时候就生活中那里。亲生父母还健在时,会有人来收保护费,交不起就会被从那勉强遮雨的窝棚里赶出去,他们只能拼命干活,后来父母去世,我成了真正的流浪儿,依靠翻捡垃圾勉强度日,但也会有强壮些的小孩来抢我。那时饥一顿饱一顿,为了活下来什么都做,我甚至生吃过虫子与老鼠,不这样,连老鼠都会被抢走。我还遇到过……”他闭了闭眼,深吸口气,最终略带颤音的开口:“那种拿着食物引诱小孩,之后绑架孩子的存在。”
喀纳安沉默着听着,没想到这个腼腆骑士曾经经历过这些事情。
“长相好的,无论男女,他们会留下关起来,之后调教好了送去各处为他们赚钱,一般的就当场……,那些被他们……被他们做了那种事的孩子,大部分当场就去世了,少部分活下来的,也会因为那地方受伤感染,很快去世。我跟另外一个小孩,可以说很走运了,我们过于瘦小,趁着那些人不注意,从那个马车上跳了下来。”他再次深吸了口气。
“那时我被摔得难以起身,一些看我从马车上下来,以为我有食物的小孩还过来找食物,找不到就打我,当时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
“之后,是阿尔伯特救了你?”
“是,昏迷在冰冷的路面,醒来在温暖的床铺上,看到一个异常干净的人,那时我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使。而且我现在的一切可以说都是兄长给的,没有他,我想我会死在那一天。兄长他,就是我的神。”
也因此,那些事情不能跟喀纳安说。毕竟那是足矣让他被赶出钟塔,被那些心怀不轨之人趁机拉落尘埃之事。他不想让兄长也见识到贫民窟里的黑暗面。
“兄长他跟我有过约定,不会主动伤害人,所以喀纳安,兄长他不会伤害到这支小队,这点你可以放心。”
喀纳安沉默,他不知道是不是该信埃默里赫的话。这个骑士跟阿尔伯特就是两个极端,甚至那些只存在于古老书中的骑士美德都能在他身上窥见一二。但同样的,他是忠于阿尔伯特的骑士,在外界与阿尔伯特有冲突的情况下,他更大的可能是去维护阿尔伯特。喀纳安一时只觉脑中混乱一片。
还没等喀纳安整理好思绪,走廊处传来了脚步声,来人不知是敌是友,喀纳安暂时放下思考,警戒起来。
来人很快出现在视野中,同时还有声音传来。
“各位,能在这里相见,还真是一种缘分。”是希德尔。他身旁还守着一位看不清面孔的人。
“又见面了,希德尔。”没想到最先打招呼的是默利,“你觉得我这个新造型怎么样?”他嗓音带着些许沙哑,显得有些虚弱,但看到那还隐隐往外渗血的纱布,大家也能猜到他虚弱的原因。
希德尔只是皱眉,并没有理会默利,众人也没去管他们之间的互动,反而将好奇的视线投向另外一人。
那人似乎被看的有些不自在,稍微动了动,这也让他们看到他头上的龙角。
希德尔察觉到了那人的动作,他挡在他的前面——虽然以他现在小孩子的身形也挡不住什么——然后对大家介绍到:“这是我男……”
“伊森 德拉贡。负责保护他的佣兵。”名为伊森的男人却打断了希德尔的话。
“可以叫他伊森。”希德尔并未介意刚刚的打断。喀纳安本着队长的责任感向他们介绍了这边的人,随后话题很神奇的转向了一个现实的问题——食物严重不足。
希德尔他们带的口粮只够他们两个食用,喀纳安这边,食物大部分丢失在被藤蔓毁掉的那架雪橇上 。
阿尔伯特没有加入话题,他走向希德尔,坐在他身边。
“看起来,默利之前跑掉居然遇见了你们。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气氛这么紧张?还有,那个药水你是喝了多少?居然还没变回来。”
“不想提默利,而且我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他坦率多了。”
“那个佣兵吗?真是难得,这么久总算是见到你的神秘情人了。”
“是爱人。”希德尔不爽纠正。
“雪山蜜月吗?如果没有那些烦人的魔物,的确是不错的选择。”
“啊呀,我有对象能一起蜜月真是太好了。”
阿尔伯特扶额,这家伙怎么又来?但是龙化佣兵……
“希德尔,这次下山以后来我家一趟,有些资料你最好看下,或许能帮到你的爱人。”
希德尔看了看正在认真阅读的蕾嘉尔,这个姑娘手中的书本看起来很是陈旧。
“那个小姑娘手中的资料吗?那我等下看就好了。你家大的跟迷宫一样,里面结构比钟塔还复杂,不想去。”
阿尔伯特再次叹息,这家伙……他索性开了个静音结界笼罩两人,然后用手掩住嘴部。
“不是那些。资料里涉及禁忌的部分我提前收走了,那些资料流出去会很麻烦,而且还有些典狱长那边的资料,你在这里看不方便,带去钟塔更是不行。”
希德尔抱膝而坐,同样掩住嘴部。
“阿尔,你再这样下去也就离被封魔不远了。”
“如果能解析那些,未必没有能够破除封魔的方法。就像我的研究,那么久高阶魔法才勉强能提升几秒的吟唱,但是贤者那边只是透露了些许信息,所有魔法师的吟唱或者魔法威力,呵,我这么久的努力全部都是无用功吗。”
希德尔也明白自己劝不住他。
“绝对不要对伊森动手。之后我会过去的。”
“还有一件事。”
“嗯?”
“万一我真的出了什么事,帮我照顾埃里。”
“你自己的弟弟自己操心!”希德尔没好气的说道。这个家伙,没事干给自己立什么flag!
许是希德尔的担忧成真,许是雪山这里不存在绝对的安全,原本应当空无一物的地方出现了悉悉索索的声响,声音不断向他们逼近,骑士与佣兵反应极快,他们将法师与术士护在中心,警戒着四周。
黑暗中突然间出现利爪直奔伊森而去,被他以武器格挡开来,魔法师们释放的光球照亮了四周,众人看清了这些袭击着的样子。
“这怎么可能!?”
袭击者是四个龙化佣兵——这是从他们身上残破的衣服作出的判断。这四人,如果还能称为人,他们看上去更像是人形的蜥蜴,这是龙化症后期的表现,不同的是,其他恶化到这种地步的龙化佣兵无一幸免,全部身亡。
怪物们没有给他们震惊的机会,紧接着发起进攻。他们的攻击全凭本能,且放弃防御,但他们的物理防御力与魔法抗性高的惊人,喀纳安与埃默里赫两个更偏重于速攻的骑士只能在他们皮肤上留下些许白痕,他们挡住一只,阿卡跟伊森使用重剑,也只能勉强破开他们的皮肤,他们各自挡住一只,蕾嘉尔完全转为辅助,默利与亚兹拉尔魔法武技共用,勉强抵挡住一只。四周渐渐围上黑色帷幕 希德尔专注控制魔法,试图剥夺怪物的视觉,阿尔伯特同样吟唱着,等希德尔的魔法完成就把那些怪物送进去。
如果不出意外,怪物会失去视力,然后被他们联手解决,但意外这种东西,永远都不知道会在什么时间以怎样的形式出现。
默利的眼睛受伤,虽然他借助丹恩的灯依旧能够“看”清周围,但毕竟还是一种新的体验,没有完全习惯,他与亚兹拉尔也不是受过正规骑士训练的骑士。怪物尾巴扫过,他们虽然挡住尾巴,却也来不及再次阻挡整只怪物。
正在吟唱咒语的阿尔伯特完全暴露在怪物利爪之下。
利器碰撞的声音,血肉被撕裂的声音,重物落地的声音,出现在身旁的身影,被打掉的利刃,飞溅的血花……各种声音各种画面交错间,阿尔伯特完成了吟唱。
狂风卷起怪物,将它们带入黑幕之中,随后,阿尔伯特冲向那个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埃默里赫已经失去意识,胸前的伤深可见骨,血液大量流失使得他的身体也越发冰冷。
虽然已经竭力使用治愈魔法,但埃默里赫这次伤的太重,低阶治愈魔法只能勉强减缓血流的速度。
‘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治愈……治愈!对药剂!’之前在爱芮丝那里拿到的治愈药剂还有梅布尔给他的实验形药剂都被他随身携带,他们之中没有治愈系法师,现在只能祈祷这些药剂能够发挥功效。
埃默里赫口中也有鲜血不断溢出,他也没有自主吞咽的意识,只能将药剂倒在他的伤口上。
经过高阶魔法洗礼的怪物战斗力大减,这也令喀纳安能够抽出手来。他与蕾嘉尔来到埃默里赫身边,一个开始进行急救,一个则辅助治疗。阿尔伯特将所有的治疗药水全部交给喀纳安,然后专心使用治愈魔法,在他们的努力下,埃默里赫伤势终于稳定,伤口被喀纳安认真包扎起来,但失血过多的他依旧没有醒来。
“埃默里赫暂时不会有事,但我们需要尽快下山,他需要接受正经的治疗。”喀纳安紧盯沉默不语的阿尔伯特,雪山上隐藏的秘密明显还没有被完全发掘,但现在他们这个小队几乎人人带伤,他真的很担心阿尔伯特会坚持留下,到那时,他们就真的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好。”阿尔伯特答应的异常干脆。埃默里赫的情况也不容他迟疑。
喀纳安加固快要散架的雪橇,力求能坚持到下山,幸运的是,剩余的雪橇犬能拉动一台雪橇,不幸的是,他们损失了许多物资,特别是食物,几乎全部丢失,而下山之路漫漫长,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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