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论者的实验
“我们去吃饭吧。”三人组里的柏原亮太提议道。手环上跳动的24小时倒计时还剩下22小时53分,这意味着去掉在教室里确认情况和从教室走到酒店的几分钟,他们已经在这栋6层高的酒店建筑里上上下下转了整一个小时了,早已摸清每层的布局和每条明显或是不那么明显的非秘密通道。在这期间他们遇到的只有一同在那间教室里醒来的同学们,至于这个所谓的“囚徒游戏”的组织者,以及酒店的工作人员,他们是一个也没见着。
“可是我还完全没有感到饿哎?”目取真帆说。
亮太解释道:“16:16,我们都记得这个时间。如果我们的记忆都没有问题的话,最可能的情况这便是我们进入这里的时间,那么按照手环的时间推算,现在已经快到下午五点半了,已经是该吃饭的时间了。”
“可是我不饿。”带着一丝委屈,帆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没有感觉到饿不代表你真的不需要吃饭,”亮太的语气依然平静,“可能是你中午多吃了一个圆面包所以还能撑一会儿,可能是你今天的胃肠功能发挥不好,还可能是来到陌生环境应激状态下的肾上腺素升高让你暂时还没有感觉,但这都不意味着你不需要吃饭。如果这个囚徒游戏后面需要和其他人对抗,那我们更需要定时摄入营养来保持充沛的体力。”
“可是广播里说,我们已经死了啊,灵魂是不需要吃饭也不会饿的吧?”梅戸皐月指出亮太的长篇大论在前提上就出现了问题。
“皐月,你觉得仅凭一个广播里的声音我们就该相信他说的话吗?如果我们死了,为什么在爬楼梯的时候还能感觉到心跳和呼吸在加速?我知道,现在描述这种抓一堆学生来自相残杀的作品可太多了,但我想这不该是我们轻易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理由。”见另外两人的表情有点僵硬,亮太无奈地自嘲来活跃气氛:“想想我到底是犯了什么错,神明才惩罚我变成灵体也拧不开瓶盖啊!”
“噗,”皐月没绷住笑了出来,“算了算了,反正我们时间还多,就一起吃饭去吧,说不定还能遇到酒店的工作人员。你说呢,帆?”
目取真帆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立场。
三人到达二层的餐厅,正巧赶上了上菜,可惜他们还是没能见到工作人员,只是眼睁睁地看着空荡荡的长桌上突然出现了洁净闪亮的餐具和装有各色美食的器皿,食品新鲜得像刚被制做出来一样,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这你怎么解释?原来我们一直上的是霍格沃茨日本分校?”皐月冲着亮太挑眉。
刚刚的长篇大论被光速打脸,亮太有些下不来台,还好有帆接话圆场:“那如果皐月想给家养小精灵争取权益的话,我举双手支持,绝不拖你后腿。好啦,刚才明明不饿,闻着饭菜的香味我就饿了,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吃吧。”
三人找到一个不显眼的地方落座。帆既然刚刚说自己饿了,自然不得不第一个去取自助餐,以免人设崩塌,留下亮太和皐月单独相处。亮太握住皐月的手,指尖在她的掌心摩挲,皐月便知趣地靠过来,轻轻倚靠在他怀里。
“被卷进一场莫名其妙的游戏里,你害怕吗?”亮太在皐月的耳边轻声问,气息吹得她痒痒的。
“害怕的,但是有亮太在身边就不怕。你会保护我的,不是吗?”皐月说着,给自己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看来我并不是在做梦啊,亮太想。因为现实中的皐月从来都会在独处时欣然接受和他的亲密互动,而在亮太的梦境里,无论那是美梦还是噩梦,她总是会拒绝,每次都是。
帆没有用太长时间取餐,而他餐盘里的东西更是少到连这点时间都不配。他回来后就轮到了亮太拿饭。亮太其实也不饿,目睹了食物魔法般出现的非日常场面后更是没什么胃口,他敷衍地拿了几块点心和寿司,又在路过西餐区的时候稍微停下脚步,犹豫几秒钟后摸了一把餐刀放在衣服口袋里。而当他回到餐桌旁时,皐月早就拿完食物回来了。看着皐月面前仅有的几片水果,亮太试图用你已经很瘦了不需要减肥况且水果也并不减肥来活跃气氛,并且显而易见的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帮我开一下。”亮太识趣地没有继续试图挑起新话题,而是把从饮料区拿到的波子汽水递给帆。后者熟练地接过瓶子,轻松地把玻璃珠压进去,又送回亮太手里。
虽然已经在皐月身上证明过一次了,亮太对帆的考验也表明眼前的挚友是真非假,因为亮太曾经梦到的帆每次都会拒绝他。既然如此,亮太更倾向于这家纯白色的酒店是真实的,至少被拉进来的人是真实的。假设如广播所说,来到此处的所有人都已经死去,那么这个空间又是以怎样的规则在运转呢?
亮太看向朋友们,皐月低头沉默不语,而帆的视线只和他对上了一瞬间,便立刻挪开了。
三人各怀心事地完成了这场对美食的辜负,最后还是由亮太打破僵局:“一会儿我们分头探索一下酒店外吧。”
“怎么又要分开?说好了三个人一起的。”帆提出异议。
“因为时间不够了。”亮太说,“距离游戏开始还有22小时多一点,我们需要预留其中的8到10个小时来休息恢复体力——别这么看着我,就算是我也从来不会在考试之前过于用功,充分的休息是保证考场状态的必要条件——剩下的时间里,我们要仔细研究游戏规则,和其他参与者沟通交流,了解他们的实力,搞清楚谁可以合作,谁必须提防,谁无论如何都会和我们敌对,然后尽量多拉拢一些伙伴,另外我们还要针对可能出现的常见游戏模式进行准备,记住它们的获胜策略。这样下来,留给我们探索周边的时间就只有一个小时左右了,如果可活动的范围足够小还可以完成探索,但我觉得还是分开行动更能保证获得尽量多的信息。”
“我们也可以直接开始准备后面的游戏。”皐月说。
“如果和文艺作品里的设定一样,向外探索确实是在浪费时间,但我不愿意放弃任何逃离游戏的渺茫希望。”
“行吧,你认定的事情谁都劝不回来。但皐月是女孩子,独自一人是不是不太好?亮太你带上她一起吧。”帆这样提议。
而亮太有不一样的想法:“你和她一起吧,我又没什么武力值,如果有事自己逃跑你们大可放心,但保护其他人就做不到了。”
最终,还是按照亮太的计划,三人分成两队,分别从酒店的两侧开始向外探索,并约定无论有没有发现,一个小时后都要在酒店房间汇合。
亮太终于如愿以偿,获得了单独行动的机会。
他背对酒店的方向,走在白色的平原上。在从教室到酒店的几十米路上他曾对这里有过短暂一瞥,在酒店顶层时也曾从窗口远眺,不带一丝阴影的白就是他所看到的一切。他原本想象的是北方一望无际的雪原,可脚踏实地后才发现这不是蓬松的可以留下脚印的地面。这个白色的空间在用自己的一切教给亮太什么是空无的概念,没有物品,不会留下痕迹,没有白以外的颜色,没有明确的光源方向,连阴影也是模模糊糊的,仅有的物件便是地平线上的那栋酒店大楼,而这唯一的存在却让走在这里的行人感觉更加孤单了。
柏原亮太一边走,一边留意着手环上的倒计时。如果不幸在半小时内还走不到这个白色鬼地方的边际,他就必须掉头返回,好赶得上约定的时间。命运在这个下午眷顾了他第一次,在半个小时快要到了的时候,前方的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一栋楼,和他出来的酒店一模一样,他回头看去,刚刚还在的酒店却消失了。亮太退回一步,前方的楼就不见了,而身后的酒店又重新立在那里。
虽然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但亮太相信自己正位于某个“分界线”上,按照一般作品的套路,前方的酒店一定是他刚才离开的那个,而这里,就是他目前能去到的距离酒店最远的地方。
他环顾四周,空旷无人,是适合做那个实验的地方。多余的人和事物只会带来麻烦的变数,影响他的判断。
亮太想知道的是,他如广播中所说的那样“死”了吗?那么现在这个有血有肉会喘气的自己,又是在以怎样的形式“存活”?
他从口袋里拿出偷偷带出来的餐刀,轻轻划向自己的小指。粗糙的锯齿状刀刃在皮肤上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深一点的地方则渗出针尖大的血珠,指尖立刻传来细密的疼痛。和一般人们认为的死后不同,他依然拥有会疼痛会受伤的身体。
然而紧接着,他看到那道几乎不能称之为伤口的痕迹愈合了,和用餐刀划开之前毫无区别,连出血都凭空消失了。
他狠下心来,在同样的地方稍微用力又来了一刀,皮肤翻开在两旁,稍微挤压便有大滴的血冒出来。
然后这一次也愈合了。
这不太符合现实世界的情况,对吧?
那么,我是来到了什么地方?
他一次又一次地用餐刀划开自己的手,从手指到手掌再到手腕,不断尝试更大的力道,试验更深更可怕的伤口。
它们都愈合了,没有任何疤痕留下,连滴在地上或沾在袖口的鲜血也消失了,就像是从未发生。
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为什么是我?我和那些来到这里后惊慌失措的人、呆若木鸡的人、歇斯底里的人、放浪形骸的人不一样!到底是为什么,要玩弄我至此?我出身底层,这没关系,我的父亲只是普通的技工,这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争取,我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通过努力我终将让一切都随我心意,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卷入这样的事件,宣布我“死了”?
鬼使神差地,他跪坐在地上,解开上衣。少年瘦削的腰腹裸露出来,在薄薄的皮肤和脂肪下,贫瘠的肌肉轮廓若隐若现。亮太倒转刀尖对准自己脐下一寸的位置,像武士切腹一般,凭借刚才在自己身上试验出的经验,用力地捅了进去。
分泌内啡肽、肾上腺素或者别的什么内源镇痛激素的组织早已在刚才的折磨中疲惫不堪,疼痛毫不掩饰地冲击着亮太的大脑。
“那时候……你也是……这么……痛的……吗?”他的嘴唇颤抖,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而他却还想要让伤口变得更大,试图横向移动刀刃,可惜餐刀太钝动弹不得,就改成了转动刀柄。
温热的血从伤口成股涌出,流到他的手上,浸透他的校服,又落在地上。他知道这些很快也会消失的,但他还是想要向不在身边的某人提问:“那时候……你也……流了这么多血吗?”
“这么痛……你是怎么下的决心?”
“你为什么……不来问我。”
“你的……决定,必须……我同意。”
疼痛和失血让他无法继续维持跪坐的姿势,他用最后的一点力气拔出餐刀,倒在地上,等待伤口愈合。
伤口消失得和它出现一样快,刀刃在腹中翻搅的感觉隐约还在,但已经不会影响到亮太的行动。他把衣服一丝不苟地恢复原样,为了不让自己刚才疯狂的测试留下任何痕迹,餐刀也要放回口袋里带回餐厅。他看了一眼手环,留给他回去的时间只剩下十分钟,看来无论如何都要迟到了,即使如此,他还是选择稍微走快一点。
“你终于回来了!”因为亮太向来准时,偶尔迟到几分钟就让朋友们非常担心。
亮太用和平时一样温和的笑容向他们道歉:“实在对不起,路上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不小心多研究了一会儿。”
“你袖口那里怎么了?”皐月敏锐地发现了那里的红色污迹。
糟糕,疏忽了。可是它本该也消失的,难道是刚才出血量太大,让这里的“规则”在修正时出现了bug?亮太飞快地思考搪塞的说辞。
“路上头晕犯了,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事。”他低头微笑,带着三分尴尬两分羞涩,“也算因祸得福,因为摔了这一跤,我发现这里有些和外面不一样的地方……”
舞台的幕布,即将正式拉开。
天哪,这个尝试……柏原前辈应该是第一位动手实践的人吧w
追更jpg
震惊了!呃啊!虽然想到会不会有人这么干但是看到之后的冲击力还是挺大的!亮太真是狠人啊!
他可能是第一个这么有毛病的人吧!
一开始还是很谨慎克制的,结果发现不是现实以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就开始折磨自己寻求发泄呢_(:з」∠)_
好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