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ergent企划二期启动——
本企划为以后末世(post-apocalyptic)为时代背景的计分战争企划,文手和画手都可参加,一期作品可查阅Elf及L-plan。
“如果世界按照所有最美的特质划归六派,克制,宽容,无畏,公正,和睦,智慧,在这样一个世界里,还会不会有杀戮,争端,夺权,暴乱?答案你知道。因为丑恶从未消失,它只是被深深地隐藏起来,妄图在某一天爆发出来,冲毁这世界。”……
官群254229635 官博@企划Divergent官博
【宽容】
阿N伏身跪下,努力在咆哮的风中稳住身体。
抬眼望去尽是无边无际的枯黄草色,一直蔓延到视线所不能触及的地方。在这个噩梦里鸟雀尽失,乌云嘶吼着聚拢,猎猎狂风从天际卷来,扫荡过这片死寂之地。阿N皱着眉思忖着打破这境况的办法,却无法阻止铺天盖地的孤独感从记忆里死灰复燃。
突然远处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鹅黄色长裙在风中安静翻飞。
“妈妈......”
阿N急切地呼唤她,却惊诧地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女人朝他伸出手臂,口中似乎在说着什么,但世界依旧风声肆虐,所有话语都被碾碎在呼啸声中。阿N变得不安起来,他顶着风朝母亲的方向一步步走去,而一抬头,两人的距离却仍然这样遥远。
阿N感到绝望,但那个身影似乎在告诉自己不能就此止步。他突然想起幼时母亲安慰哭泣的自己,当时看来简单的话却在此刻给予人平静:
“没什么亲爱的,我们总会遇见难过的事情,接纳它们,它们就会变得温顺了。”
阿N深深地吸了口气,既然说话不行,他便比划双手来倾诉对她的思念。母亲朝他展露满足微笑,转眼间乌云草地褪去,场景置换。
“阿静——!”
平日活蹦乱跳的女孩子闭着眼睛,面容痛苦地坐在椅子上,犹如被梦魇缠绕。
“心疼吗?”匕首晃出刺眼的白光,躲在阴影处的人粗着嗓子喊道,“你们只能体会心爱之人的痛苦,却无法理解驱逐之人的不幸!”
“为什么不行呢,”阿N把攥紧的拳头背到身后,挂上安抚的笑容,“其实每个人都会有不幸,只是深浅问题。如果说小问题像摔了一跤,那你的痛苦就像掉进了无底深渊。”
“没完没了地下坠,很难受吧?我能理解的。”阿N压低了声线温和地劝慰,脚下却在一步步逼近。他看见对方握着匕首的手开始垂下,继续不动声色地说道:“如果你还是觉得愤懑无法平息的话,可以来放我的血啊,比起你手上那个有暴力倾向的家伙......”阿N歪着头笑了笑“......我的血能更让你感到安慰。”
只有五步距离了。阿N努力维持着笑容,额头上却已沁出了汗珠,他看着对方有些动摇地朝他走来,立即冲上前夺过匕首捅进对方的手臂中,紧接着便上前紧紧抱住了阿静。
好了没事了。阿N轻轻念道。
“恭喜!是宽容!”测试员是派里相熟的大哥哥,大笑着拍了拍阿N的肩。阿N朝他报以微笑,随即跳下测试椅,抚着胸口深深地呼了口气。他热切地想跟恋人分享测试的结果,一拉开门那个有着红色长发的女孩子便扑了过来。
“阿N!怎么这么久害我以为你怎么了......”
“因为我看见你了啊,”阿N宠溺地捏了捏阿静的脸,“不过还真是吓了我一跳。”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让你作恶梦咯?”阿静不满地撅起嘴。
“我害怕的是,我不能保护你啊。”
“God Father......我还从未见过年轻女士会点这款酒。”
阿N笑着把酒递过去,撑着下巴安静地端详着她:棕眼睛,总透出忧郁,轮廓分明像是欧裔,亚麻金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使得她看上去疏远人世。
她没有动酒杯,只是默默地看着各色灯光在冰块上流转,指尖轻轻地敲着杯壁。
“实际上,这是我哥哥爱喝的酒,他总说这酒能给他安全感与力量。”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抬头看着阿N,“这次来就是想请你帮忙,劝劝我哥哥。”
“我想知道全部经过,呃......”
“诺拉,我的名字。”
“那就开始吧,诺拉。”
阿N的目光变得认真许多,眸子里一汪缓缓晃荡的深蓝,像是可以包容一切秘密。
她已经忘了哥哥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这样。
或许祸根在少年时期便已埋下,他的好胜心从那时起开始不可收拾又不能圆满,被驱逐便成了命定的不幸。以前哥哥获得荣耀时还会开心地带她去吃些什么,兄妹两人面对面坐着,相视一笑时哥哥总会宠溺地擦去她嘴角的奶油。
而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呢。哥哥的好胜心在一次次胜利中膨胀,越来越经不起失败的打击,精神变得极度脆弱,性格也越来越暴躁。
那个温柔的哥哥已经不见了。
但状况也就维持到不久之前,根里一致决定,将他哥哥放逐。从这个社会中驱逐出境。诺拉当然知道这对哥哥是多么严重的打击,她在根系之间周旋,为他哥哥争取机会,动用了所有手段。但依旧没有成功。
哥哥因为性格原因,在根里树敌实在是太多了。
或许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过去还会对她温柔一点的哥哥,现在不信任任何人。实际上因为工作原因,自从哥哥被驱逐之后,她就不曾再见过哥哥。
但心中还是牵挂着自己的血亲,她偷偷地跑了出来。远远地躲在建筑物后,寻找她哥哥的身影。
可她再看到自己哥哥的时候,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曾经身形高大的男人居然已经有些驼背,明明只有30多岁可因为脏兮兮的脸和已然灰白的头发,男人看起来已经有了50多岁,没有改变的是他眼睛里的猜疑和不信任。
她看到宽容的人拿着食物和衣服走向驱逐者们,其他哆哆嗦嗦地接过了施舍,只有她哥哥一把推开了宽容派的人。
“我什么也不需要!你们不要装作好心了!伪善者!”
哥哥已经疯了。
一定要找个谁帮帮他。
诺拉叹气,啜了一口杯中的液体,“这就是我的全部故事。”
“亲爱的女士,你运气很好。我认识个人,她正好是个心理咨询师。”酒吧老板笑了起来,“向您无条件提供帮助,就是宽容的选择。”
【替黄根的阿N代发】
“啊——哈!”红发少女抬手狠狠一击落下,正面劈在木桩上。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休息了几秒,打算开始一下轮练习。
“阿静,你现在的风采更像是无畏派的人。”褐发青年推门走进练习场。练习场不大,可就只有红发少女一个人在练习。有时候阿N也觉得莫名其妙,恋人虽然擅长调解,却热衷对身体的强化训练。但他什么都不说,只是扔了瓶水过去,“稍微歇一下?”
阿静伸手接住半空的水瓶,席地而坐后顺手把汗湿的头发束成马尾,咕嘟咕嘟好几口水灌下去。解了渴之后,擦擦嘴角才开口,“练习是为了保护自己,即使的宽容也没理由直接献身。”
阿静是宽容出身,在所有人都以为天性好动的她会选择无畏时选择了留在宽容派。理由简单,她厌恶战争。她看了很多,自小和家人一起进行调解。被调解的双方最后经常联合起来攻击宽容,被卷入争端都是习以为常。
这个世界只有杀与被杀的选项。
分根测试时阿静看到了自己一直深埋心底的恐惧,暴力。
争吵,肉体撞击的声音,儿童的哭泣,女人的歇斯底里,男人的咆哮,身体倒下的沉闷声音,血,血,红色的液体溅满了视线。甚至皮肤上都粘上粘稠的血液,感觉太过于恶心。嗅到金属锈味的时候红发少女几乎要吐出来。
【在攻击的一方是明显的反应性狂躁状态。应该将场面冷静下来,稳定情绪才能进行下一步治疗。
那么控制场面的最有效办法是什么。绝对不是以暴制暴。】
“CALM DOWN!”
天旋地转,场景瞬间变换。嘈杂声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阿静剧烈的喘息声。
不对,还有谁在,还有什么人在注视着我。被大型肉食动物盯上一样,机体的自动保护使阿静瞬间产生了恐惧感。后颈寒毛立起,身体也处于绷紧状态。
“是谁?!”阿静不安地转了一圈,她确信周围有的只是空白的墙壁,可被紧盯的压迫感又是真是存在,“滚出来。”
“亲爱的,温柔一点怎么这么难。”
褐色头发,海蓝色的眼睛,熟悉的腔调,是阿N。不对劲的只有青年的眼神,那是注视猎物的眼神,不是平时阿N看着她的眼神。阿静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遭到了攻击。
阿静被褐发青年狠狠地按在了墙壁上,青年双手掐住了她的颈部。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阿静满脸惊恐,她想逃跑却没有退路,氧气也慢慢跟不上供给。
“是我,是我,阿N,松手,please.”阿静尝试对他说话,带着一定的催眠性质。阿N的反应更像是被控制了,又或许只是和阿N一模一样的人型机械。
会死。
阿静瞳仁紧缩,她很快就这样下了判断。
是的,这是阿静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暴力倾向,而如果阿N对她发动攻击,那么最糟糕的情况就是两败俱伤。她害怕伤害到阿N,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她恐惧。自从确定自己有着轻微暴力倾向之后,阿静没有一天不是活在自己臆造出的危险情况中。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恐惧,她才更快的冷静下来。
在调解中遭到攻击的解决办法只有一个。
阿静毫不犹豫地抬腿踹飞压在自己身上的青年。为了保证生命的安全。
调和,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最有效手段。而暴力也是调和的一种手段。不怎么温和而已。
【所以我的选择当然是——宽容。】
“这个世界一定是有着乌托邦存在的。”阿静曾经托着下巴,一边喝阿N给她调制的鸡尾酒一边含糊不清的这样说,“没有争吵,没有战争,没有死亡。安居乐业的……那种感觉。”
阿N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和睦派那样?”
阿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怎么说呢,乌托邦是不可能实现的。不管是柏拉图还是希波达摩斯的理论,都只不过是妄想而已。”
“空想社会?”阿N有点无奈地揉了揉少女的头发,恋人一打算学术演讲就是长篇大论的架势,他多少也有点吃不消,“这个社会的掌控权并不在宽容派手中,亲爱的。”
“现实总之比较残忍啊。”阿静将玻璃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换个劲大的不行吗,这个味道太娘炮了。”
“遵命。”
乌托邦终究是她不可能实现的梦想,但也是她的信仰。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阿N耸了耸肩,满脸无能为力,“我虽然多多少少能看出是什么毛病,不过解决心理问题这样的事情还是交给你比较保险。”
偏执型人格障碍。临床表现为猜疑,严重的以自我为中心,阴谋论者,心胸狭义敏感,好斗。听着阿N的叙述大概就可以做出判断,可此类人一般都偏向自我和谐,从不主动或者被动求助于医生。
棘手。也难怪这样的人成为驱逐者。阿静揉了揉太阳穴,抬头给阿N一个眼刀,“你还真是会给我找活干。”话虽然这么说,但少女还是伸出了手。
褐发青年顺势拉起坐在地上休息的阿静,笑容灿烂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除了帮着外人,自己人也帮帮嘛,亲爱的。”
“算了,认识你这种事情,纯粹就是赔本买卖。”
“我没有病,你们这些庸医最好离我远一点!我没有错,那些人凭什么驱逐我!”男人嘶吼的声音像是坏掉的录音带,听得阿静耳膜发疼。
有镇定剂就好了啊。
阿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金发男人,他确实和诺拉长得很像。如果表情没有那么暴戾,蓝色眼睛里少一点血丝,装扮也注意点,或许很帅也说不定。不过,驱逐者连生存都困难,更别提什么打扮。
通过他刚刚说的话和行为就基本能证明她之前的判断。但治疗又是另一回事了。心理咨询师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笑容柔软礼貌,她向男人伸出手,“介意我请你喝一杯吗?”
TBC
那天遇见之后,李恪的心成日慌慌的。
自己成天偷偷摸摸地给海德送吃送穿也没有半点慌张,见到海德还能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偏偏那天不走运,在人家门口睡着了被抓个现形。但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啊。自己平常实习的工作一点儿也不能落下,还得经常踩着海德工作的点儿去义务劳动,再顺手送点儿吃穿的玩意儿。身体和精神都是极度疲惫的,李恪总觉得自己随时随地都能睡着。这么说来睡在人家门口也不是什么大过失。可在一想自己歪脸撅嘴的丑态被海德瞧见了,心里怎么也不是个滋味儿。
前段时间自己日思夜想的值班变了样。立刻不敢离海德太近,更不敢再去抬头偷瞄,生怕旁人看出自己的小心思,更怕听到海德靠近自己,问一句“要帮忙么”。李恪完全不能适应或理解突然间殷勤的海德。逃避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有效措施。自己在田里躲来躲去,却还是时时被海德发现。海德每每开口,温润的声音都让立刻神经紧绷,丢下锄头转身逃跑。就算回到家蒙到被子里,脑子里还回荡着海德的声音,连着几天都没能睡一个整觉。直到这次慌不择路踩坏了几棵土豆苗被爷爷拎回家关禁闭,才算暂停了这你躲我追的荒唐游戏。
三天禁闭有两天李恪在睡觉。两三个月来缺的休息都在这两天讨了回来。整整两天,李恪就在自家阴冷的地下室里昏睡,没有做一个梦,却总觉得心里似苦似甜,还堵得慌。几次下来想找他谈谈的李老爷子,每每看到缩在长椅上微微打鼾的孙子,也不再能够狠下心来,总是叹口气,再轻轻给他关上小门。
自己孙子这点小心眼,当爷爷的早就看个透了。早些时候一天到晚魂不守舍,后来有了精神倒是成天往外跑,问他他就跟你打马虎眼,不肯说到底是去了哪儿。不说就不说吧,成天按点儿回家不惹事儿,年轻人的事儿,自己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吧。可抱着土豆出去那天,回来以后这孩子就不对劲了,工作完了就躲家里,下地干活又显得不情不愿。李老头这辈子最恨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主了。别人老爷子管不着,自己家的孙子还是要教训教训。刚琢磨着要规整,这小子就把地里的土豆苗给祸祸了。气得老爷子亲自到田里领人,拿着竹板狠狠地抽了五下腿,架着胳膊扔到了地下的仓库里。
打玩老头也有点儿后悔,下手有点儿太重了吧,别伤到孩子骨头。一细想,孩子这两天样子也不太对劲儿。眼睛里没了以前那股灵光劲儿,走路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三】
不出他所料,他的敌人正躺在那树根上。一动不动。
“爱德华。”马尔克斯笑着踏上那条小路。
爱德华顿了顿,抬头看向他。那一瞬间他的脸上出现了极小范围的抽动,然而被本人压制了。
他静静看着另一个自己——敌人的走近,不知道是胸有成竹,还是走投无路。
“爱德华,我和你之间的战斗,只是像你以往下棋一样。推敲敌人的走向,确定自己的战术……”马尔克斯面上的笑容和其他时候没有任何不同,“因为我们并不无畏,没有玉石俱焚的勇气;我们并不公正,没有直面敌人的强大心理;我们并不克制,我们无法忍受敌人践踏我们骄傲;我们并不宽容,口齿也并不伶俐;我们自然也并不和睦,无法与敌人握手言和。我们能使用的,只有我们的智慧。”
“但这次你的对手过于特殊了。我和你几乎一模一样,所以你现在就要失败了,爱德华。因为你没有办法推理自己。”
“你和我不尽相同。”爱德华说。
“我喜欢你这种临死的嘴硬,和我一模一样,爱德华。”马尔克斯步步紧逼。
“你的面部表情比我多多了。”爱德华面无表情,“面部表情多的人,不是想表现什么,就是想隐藏什么。把这个看出来,你就好分析多了。”
马尔克斯的神色一紧,停下了脚步:他意识到了不安。他紧紧盯着那个看上去虚弱的敌人,揣测着他的心理。爱德华的眼睛在镜片后面闪烁着亮光,脸却坚硬得像一块钢铁。
马尔克斯没有办法得到任何情报。
“你喜欢强调我和你‘一模一样’,甚至为了这个和我说每一句话都要带上我的名字。”
“事实上,你和我的确一模一样,记忆,行事风格,思维。唯一不同的就是,你比我狡猾,你比我更能去动摇敌人的心理,你比我更加擅长欺骗。但是这增加于我身上的性格,无法脱离我的风格……于是你为了隐瞒,故意做出了比我丰富的面部表情。你想让我以为这个就是我。因为你也没有办法脱离‘我’。”
“一开始我不是在试图打败你,我在试探你……咳!”爱德华突兀地咳嗽起来,他喉间爆发出一种浑浊的声音。他试图继续发声,却无法止住这示弱般的表现。
“喝水啊,爱德华,杯子就在旁边呢。” 马尔克斯谨慎地说。
爱德华却没有拿起水杯。他的手在外套下颤抖着,马尔克斯敏锐的感觉到了。
马尔克斯放松的笑了。
“真是调皮啊,爱德华。”
“你现在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而已。你试图用语言让我动摇,因为你甚至抬不起你的手!为了掩饰你的颤抖,你还把外套盖在了身上。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简陋的杯子里也并没有水吧?爱德华!你一直不言不语,因为你要掩饰你,然而我接近了,你不得不试图让我离去,但是在我没有离去之前,你就止不住咳嗽了。”
“你失败了,爱德华!我看穿了你所有的把戏!”马尔克斯再次走向了爱德华。
爱德华的身体颤抖着,他似乎连咳嗽都无法做到了。似乎是为了反驳马尔克斯的话,他挣扎地抬起手去拿杯子,却不小心碰倒了它:果真如同马尔克斯推断的,里面没有一滴水。
他的神色灰暗阴晦,神情是如此迷惑,好像没有弄懂为什么马尔克斯没有受骗。
马尔克斯再次跨出了一步,在胜利到来的时候,他反而和爱德华一样面无表情了。
然而这一步却引发了奇怪的声响:他听到了锐利的风声。
他反射性的收回了脚。但是当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来自左侧的重物就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身上!他飞了起来,胸口疼痛的几乎窒息!他的鼻腔里全是鲜血,大脑本能地一片空白,而当他稍微恢复了一点意识的时候,却落地了!
更加剧烈的疼痛!肌肉撕裂的声音让他惨呼出声,他再也不能保持狡猾的微笑了,他的面部肌肉抽搐着,皱成一团,像是刚刚出生的婴儿。但是他甚至不敢移动他的身体。他的嚎叫声在树林里回荡,带起了一片树叶的沙沙声。
该死的!马尔克斯挣扎地抬起头来,首先看见了锋利的木桩——他的血在上面流淌——这深深打入地里的玩意儿穿过了他的腹部,他被狠狠地钉在了地上。而不远处,他的敌人一改先前的虚弱,高傲地屹立着,他笔直的身影就像一个得胜归来的王!
爱德华冷冷地看着被他击败的敌人。
“为什么你……”马尔克斯攥住那个木桩。
“你拥有我的思维,你完全可以看出我的布局。”爱德华偏开头。
“我不相信,明明我就是你,为什么你可以……”马尔克斯呕出一口血,他盯着爱德华,似乎依然在试图解读敌人的思想。
突然他愣住了:“……我就是你?”
爱德华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原来如此……”马尔克斯微笑了起来,他重复着,脸上带着胜利的光荣,“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爱德华,你真是……智慧啊!”
“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打算用那些我们都看得出来的陷阱打败我,你只是单纯的布置在哪里来迷惑我而已。同时你已经在这里慢慢布置陷阱,这里才是你的重头戏!”马尔克斯抚摸着木桩,“我们二者的相同,反而给你提供了便利。这木桩的位置也是计算好了的吧?因为你完全可以用你的体重计算方位。如果没有算错的话,你还做了一定的视觉掩饰,所以我才没有发现……”
“是你的视线盲点。”爱德华淡淡地解释。
“是的。后来你再故意在我来观察你的时候发出咳嗽声。让我以为你已经越来越虚弱。”
“可以说你就错在这里。我们两个人的身法相像,只要观察自己就能明白自己侦查时的破绽。但是‘我’不掌握敌方的情报时会不安,那就可以推断出你来侦查的必然性。为了不让你起疑,我也去侦查过你几次。”爱德华说。
“果然那天去打水……容器是真的漏水。你的身影看似虚浮无力,但又具备轻灵,”马尔克斯突然灵光一闪!“是陷阱的缘故!你给自己留下了必须的落脚点!”
“要是被你看出我绕了远路岂不是很麻烦?”爱德华耸了耸肩。
“真不错……为了取得胜利而利用了自己么?而准备好足够的水和食物之后,你也将陷阱完成了。所以你可以不出现,当我发现你没有活动迹象之后,我就自然以为你已经虚弱到这个地步了。当我挑衅你的时候,你也一动不动,你只是在引导我先入为主的判断。”
“没错。”爱德华平静地说,“我并不是虚弱,我只是无法离开这里。因为……”
“……这周围都是精妙布置的陷阱。”两人同时说。
“没有一点空余。反正你被打败了我就可以脱离了,不需要离开原地。”爱德华简洁地补充,“水杯里的确没有水,我身边也没有食物。因为我已经把他们解决了。感谢你在我预料的时候到来,这样我连肚子都不用饿就胜利了。”
“你并没有像我一样,试图用欺骗来斗争。你所做的事情几乎都是诚实的,你只是在引导我!你用一定的条件,利用你自己对自己的了解,然后把自己扭转成一个观察者,于是你用真实让我疑神疑鬼,却用谎言让我深信不疑……真是精妙的布局啊!你让我以为我掌握了全部的棋子,但事实上你的棋子却不断变化着方位!”
“是这样!爱德华•乌托邦!为了利用自己,你扭曲了自己来打败你自己啊!”马尔克斯狂笑着,掺杂着不断的咳嗽。那张与爱德华一模一样的脸颊已经泛上了沉重的死灰色,马尔克斯的嘴唇颤抖着,不断吐出红色的泡沫。但是他的语速越来越快,那普蓝色的瞳孔甚至发出了光彩,“因为你知道你必须面对自己,于是你就把自己扭曲了!就像‘公正’……你有狡猾的天性,却生活在那里……你被它所扭曲了!所以你才知道怎么把自己扭曲。”
“看到我死去的样子,爱德华,你是不是看到了你死去的样子?我们是这么的相似,我就是最初的你,所以我比你更加狡猾!在死前还因为分析而兴奋!爱德华,什么是你?什么是你?什么是你?这矛盾的环境也不过是你心境的映射……你恐惧着这些……你现在也无法反驳我,因为我所说的都是正确的!……”这垂死的人眼睛已经变得非常模糊,但他却还是努力地探身去观察爱德华——他另一个自己的反应,他的腹部因为他的移动发出了可怕的声响:像是绞肉机工作时发出的。
马尔克斯没有听见任何的反驳,他觉得他胜利了。这一场胜利让他疲惫,他觉得他要休息一下,于是垂下了他的头颅,仍然带着自豪的神情。
他死了。
爱德华一言不发,似乎在哀悼敌人的死去。
他感到知觉和明亮正在逐渐离去:因为敌人的失败,他即将脱离这个环境了。
他没有再看一眼那个和他拥有相同面容的死者。
黑暗便完全降临了。
……
爱德华•乌托邦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想起自己已经二十四岁了。
天花板是蓝色的。
他从床上起身,取出挂在衣架上平整的蓝色西装。
距离那一场角逐,已经过去了整整八年。他在那一场角逐中证明了自己的“智”,进入了“智慧”中,却无法忘记那时所发生的每一个场景。
他不由得在试衣镜前观察着自己的面容,除了缺失了那股稚气之外,和八年前的他没有任何差别。
也和死去的马尔克斯没有任何差别。
“爱德华•乌托邦,什么是你?”声音回荡在他耳畔。
这声线和他如此相像,仿佛是他在自言自语。
-TBC
【二】
一番折腾过的爱德华神色疲惫,却不得不起身:他记起了自己的处境。
“野兽被消灭了,但是这环境并未消失,也就是说,我的敌人并不是什么野兽。”他来到陷阱旁边,谨慎地看着下面的一团血肉,“那么……”
他看着旁边那个新的陷阱。眼睛泛起了冷澈的光芒。自己绝对不会做一个不留退路的陷阱,但是这个陷阱的制作手法和他如此的相似。“模仿的吗?不,短时间内并没有模仿的条件,除非这个敌人极尽聪明,或是……”他打了个寒颤,之前那模糊的思路似乎更加明了清晰了,“制作这个陷阱的人,根本就是……”
“我自己?”声音响在他的耳畔,这声音和他如此相像,爱德华不禁怀疑是否是自己自言自语,但是细碎的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他急速转身,面对了那个敌人!
“你?!”他愣住了,先前野兽的出现也未曾给他如此大的惊吓。
爱德华因为敌人的面庞而震惊。
偏小麦色的肌肤和无限熟悉、尚且带有稚气的眉眼,一张十六岁的面容,普蓝色的眼睛在镜片后发光。全白的衣装让这位少年看上去十分纯洁。
……他自己。
“你好。”敌人似乎十分谦和有礼。
“我该称呼你什么?”爱德华直截了当地发问。他紧紧盯着这个敌人,试图找出他瞬间的破绽。
“为了区分我和你,你就姑且称呼我为……‘马尔克斯’吧。”敌人淡淡地说,“爱德华。”
“你……”爱德华的瞳孔骤然放大。
他的眼前不由得浮现了发黄的纸稿,它们最后被付之一炬,连同着他最初的作品。
而无论是字稿上还是他的作品上,落款都是马尔克斯。
“这是你最喜欢的名字,不是吗?以至于拿它作为你的笔名。爱德华。”马尔克斯笑着,“当然,也是‘我’最喜欢的。你已经猜到了吧?你想的没错,我拥有你的全部记忆和思维。所以,你也可以用你的名字称呼我。”马尔克斯翻起双眼,用了自我介绍的语气,“您可以称呼我为爱德华……乌托邦。尊敬的先生……”
“马尔克斯。”爱德华打断了他,“如果你和我一模一样,我猜我们不会发生直接的冲突吧?我想我并不是‘无畏’的人。”爱德华面无表情。
“对自己认识的很清楚嘛,爱德华。没错,我们之间的斗争……是智的角逐。思考,谎言,这是我与你共同为豪的,爱德华。”
“那么你以马尔克斯为名,也是在激怒我了吧。”爱德华冷冷地说,“因为你足够了解我,所以你知道如何使我愤怒。如果你能让我失去理智,冲上去揍你……”他拾起一块石子,扔在马尔克斯脚前,地面应声而塌,露出了一个陷阱,“就是这个下场了,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以自己为敌,要更加谨慎哦,爱德华。不过我可没有想过这样就可以打败你,”马尔克斯声音嘶哑可怕,“因为我太了解你了。”
“我已经给你足够的情报了,爱德华。”马尔克斯隐秘地前倾身体,“当我打败你的时候……我会取代你的,爱德华。”
爱德华一言不发,转身缓缓离去。身后如夜枭般的笑声不断追来,他没有任何反应。
“果然没有追来。”爱德华直到很远才止住了脚步,他紧张地舒出几口气,开始观察四周。随即他发现了适合作为营地的地方——一颗大树下。不远处也有水源。
“如果对手是‘我’的话……反向推理吗?要把自己的正反两面都考虑到,并且做出正确的判断吗?……究竟为什么会害怕自己啊?”爱德华郁闷地叹了口气。
“要打败自己的话,也许要用一些特别的方法啊。”两处篝火在夜色里闪烁。
两双普蓝色的眼睛同时闪耀着。
翌日,清晨。
木材,准备完毕。食物,准备完毕。储备水源……啧怎么搞的?这木块漏水?
爱德华跌跌撞撞地去打水,远处有黑影一闪而过。
后日,黄昏。
白桦林干枯的纸条无法遮挡住夕阳的余晖,爱德华的全身似乎都被染成了金色。
爱德华看着面前精心准备的物品,笑了起来。
“马尔克斯无法打败我……”爱德华难得地笑了,“因为,现在是我的时间了!”
然而,他开始了剧烈的咳嗽。“……诶?”
爱德华躺倒在了树根上。
马尔克斯发现了异处:爱德华很久没有出现了。
自从初次谈话过后,他们再无交集。……“也并不是啊。”马尔克斯喃喃道,意外地不带任何表情。
在对方可能出现的地方安置陷阱——虽然彼此都能认出来,但仍然都抱有侥幸心理的陷阱;偶尔会发现爱德华来侦察的身影;自己也不断地侦察爱德华的动静。
那一次的打水……假装容器漏水和身体的轻浮无力是假的吗?应该没错,他虽然脚步虚浮,身体却十分轻盈,是在引诱么?
他不敢确定。
——直到这两天。
陷阱没有更新,侦察敌人的身影也没有出现。
爱德华和自己一样,是无法不掌握情报的人吧?马尔克斯也笑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了:爱德华已经无法动弹了。
马尔克斯走上了常常走的那条道路,只不过这次他走得光明正大。
光影切换,他方才冷冰冰的面容已经换上了笑容。他微笑着走向敌方。
-tbc
【一】
爱德华从沉重的睡梦中脱身后,想起自己已经十六岁了。
他挪动他酸麻无力的身体,穿上了白色的裤子、白色的T恤、白色的外套和白色的袜子。
从今天起,他可能再也无法穿上白色。
“分根测试”,这是这个社会的政策之一。十六岁的孩子通过某些测试,选择进入六个不同的“根”。——不同的性格,不同的颜色,不同的命运。
十六岁的今天,他也将迎来这场决定他命运的考验。
他撩起门帘,走进了客厅。他的父亲正从厨房里端出白面包和红茶。
早餐难得的丰盛,看得出是精心准备的。爱德华却没有什么食欲。
“紧张?”他的父亲看了他一眼,爱德华点了点头。“放松,不过是个测试而已,爱德。”
“父亲,您做入根测试时,是什么样的场景呢?”爱德华问。
“没有什么特殊的。”他的父亲似乎对待面包比对待他更认真。
“在里面会出现什么?您做了什么吗?”爱德华身子前倾,身体随着语调小幅度的晃动着,“是怎么样才会让您来到‘公正’的呢?”他观察着那个身为法官的亲人——即使在吃饭的时候,父亲的脸庞也如钢铁般坚硬。
“爱德,顺其自然就好。”他的父亲终于放下了食品,转而认真的看着他,“爱德,我知道你是一个聪慧的孩子。收集情报、推断可能出现的情况、在内心中筹谋对策,这是你想做的事情吧?”
公正是不允许说谎的。爱德华诚实地点了点头,像以往做的那样。
“为什么你会追寻情报呢?”老男人双手交叠,撑着下巴。他已经不算年轻了,眼神却依旧像一把利刃,爱德华禁不住想躲避这种目光,“‘分根测试’,是让你用本能直面你最为恐惧的东西,从而判断你的归属。如果是这个样子的话,为什么不顺从自然呢?太过聪明的人……反而会愚蠢的。”
“您为什么不去当个外科医生……不,您更适合‘手术刀’这个职位。”……因为是这么犀利的眼神和话语啊,偏偏脸如同金属一样坚硬。爱德华叹了口气,“爸爸,我的推断……也是一种顺其自然啊。这也是我的习惯,我的本能。如果让我违背它,也和您的教诲相违了啊。”
父亲刚刚拿起刀叉。他的手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切割着面包。
爱德华无奈地笑了笑,“看来今天的父子谈话就到这里了。”他想。
“无论如何,祝你好运。”爱德华出门的时候,父亲这样说。
门关上了,他没有来得及回答。
走在路上的爱德华依旧无法放松,他的腿似乎在睡梦中被人灌了铅。脑袋也像是一片浆糊,他的思考也模糊不清。他排着队,手平放腿侧,却不停地进行着思考。
“父亲给的情报十分稀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我会‘用本能直面最为恐惧的东西’。那就意味着,我要预测处境,就要分析自己所恐惧的了。”
“我可能会面对的……首先分清楚是智能生物与否吧。如果是野兽的话,没有智慧,但是对于狩猎经验十分稀少的我来说,相对来说比较棘手。那么……”他在脑子里迅速搜索着什么,“逃生技巧的书上有陷阱的制作方法……水手结的系法;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出现的时机和我的体能了吗?果然早餐应该吃饱一点。”
“等等,果然还有时间的限制。如果是限定时间还好说,如果是打败敌人才可以脱离……不,应该是打败敌人才可以脱离,现在进入的人所需时间不一,由此可以结论。那么……果然还要考虑食物的获取?”
“智能生物的对付方法,心理学——”
他突然愣住了:“如果是‘最为恐惧的’……那么已有的对策……”还能让我恐惧吗?
“我所面对的……”一滴汗从他的面颊上流过,他猛地抬起头来——
——门里的声音截断了他的思考:“下一位。”
爱德华惊讶于他走上前的顺利,仿佛起床以来的那些酸麻无力都见鬼去了。他走得也十分平常,就像散步一样。他感觉很好:他心情舒适,甚至于平静了。他用手推开了门。
“你的名字是?”一身灰色的男人抬起头来,对爱德华安抚似的一笑。
“爱德华•乌托邦,尊敬的先生。”爱德华说。
“那么,现在开始进行精神测试。”男人指引着他躺上那个神秘的仪器,“精神测试的结果是最为权威且适合你的。为了你自己的利益,请用自己的方式去进行,以保证结果的无误。”
“请放松,我会在这里观察你的心里活动。”他递来了药液,“一口气喝下去。”
“谢谢您的提醒。”爱德华接过了药液。
首先是一片极深的黑暗,然后才有朦胧的光出现。
直至爱德华睁开眼前,凭借着从身畔滑去的、温柔的风,他都以为自己仍然处于可爱的温带大陆性气候里,他熟悉的环境中。
然而,现在,他只看到了低矮的灌木丛,或者说苔原景观;这景观甚至不是纯粹的:白桦林高可参天。
爱德华迷惑了:眼前的景象脱离了他的一切认知。为此,他立刻行动了。
他没有感觉到寒冷。短袖的爱德华蹲下抓起一把土,这土也不是肥力贫乏的土壤。
的确,他握着的土壤十分松软湿润,清新的泥土味儿让人感到舒适;但是这样肥沃的土壤只生出了苔藓和地衣,这实在是。
不相称的事情。
爱德华不由得皱起了自己的眉头。有什么微弱的声音传来,他立刻抬眼望去。
一只黄羊在远处突兀地跳跃。
果然,是先前不能推测出的情况。爱德华默默地想。
正如他所认为的:他能想到并直面得出对策的,不会再成为他在这儿会看到的。事实上,他所处的环境是矛盾的:它综合了数种气候特征然后生出了荒谬的模样:黄羊和气候是温带大陆性气候的子女,而这里的景观则近似于极地气候。
这和想象的每一种都不同。他甚至无法判断有利的条件;或者说:最糟糕的,“情况脱离了我的掌控。”
他几乎是转瞬间就完成了思考,这想法却让他焦躁了,他站起身来向前走。
爱德华觉得恐惧了,他的手颤抖着。他努力地进行着思考,以显示他还能做点事儿:“现在除去这奇特的环境,没有任何敌人出现。难道如之前推测的,他将与野兽为敌?”
想到这一点,这位思考着的少年总算能舒了一口气:他能按他的节奏来应对了。
“但是人真的能直面他最根本的恐惧吗?如果对恐惧拥有对策,那么恐惧会依旧作为恐惧存在吗?这环境就是一个实例,它作为他没有预料到的情况出现……
“但事实上,也并没有敌人出现……”
于是爱德华•乌托邦又思考着走向了远处。他时不时触碰身边的植物,已确认没有新的、未被他掌握的情况发生。
现在,他的身体和脑袋同步运转着,寻找着适合安置陷阱的地区——事实上,爱德华只是转身,就惊喜地看见了自己所需的工具。
他并不知道这些工具为什么会出现,但他不介意使用它们。
这测试中的环境似乎只有白桦林和灌木丛。如果真的有敌人出现,爱德华甚至无处躲藏。但也是这零散的树木提供了适合的土地,足够让爱德华做出一个完美的陷阱。
这里的气温是爱德华所喜欢的,这是他常年生活的城市的气候;他却深深地讨厌着那些白桦林,他认为这树的颜色过于刺眼了。
但也许正好和他衣服的颜色相配。也许他应该穿一双黑色的雨靴,这样他就如一棵白桦树一般了。这粘土也不会嚣张地跑进他的鞋子里来,爱德华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它们的白早就无处可觅了。
当他完成了自己的陷阱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蓝天没有一丝云,太阳的颜色惨白,如爱德华长年累月所见到的。爱德华不能停留,他必须安置第二个陷阱。
当陷阱被远远地抛在他身后时,他却突然意识到蹊跷了。
他因为这不安而开始重新思考,并且得出了一个结论:他的敌人决不可能是野兽,因为他并不惧怕它们。
得出了这个可怖的结果后,爱德华不由得轻轻地念叨出声:“敌人……究竟是什么?”
在打败敌人前,他都无法脱离这个环境,也就是说,可以试着消灭一只野兽么?试着消灭一只野兽后,便能得出结果。
如果敌人不是野兽呢?如果敌人一直在潜伏观察,那么爱德华绝对会因为他的这份狡猾陷入不利的局面。爱德华谨慎地四顾,如果自己从观察者变为了被观测者……他的眉头狠狠地皱了一下。
但是,在得出思考结果之前,爱德华便已经刹住了脚步。并且十分罕见的,他的大脑在那个时间段里也停止了运作。
事实上,不论是谁在如此突然的情况下遇到一只野兽,都会停止思考的。
当然,对于爱德华来说,那只是一时无法反应的错愕;而对于野兽——也是。
爱德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大概和那只野兽的反应速度不差多少,因为野兽扑过来的同时,他也开始逃命了。
“的确是野兽,并且他也并不是不害怕它们。”爱德华在引诱野兽跑向陷阱时,悲哀地向自己宣布了这个结果。他年轻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这环境的特殊的确如同他推论的,没有给他一点儿帮助:他所期待的躲避。他只能朝着那个人为的陷阱跑去。
野兽的喘息如影随形。
苍茫的日光在爱德华眼前跳动着,他甚至看到了自己奔跑着的身影,那是惨白的树皮因为那日光的过于纯洁而灰暗了吗?
爱德华终于看到了自己的陷阱,它在一片白桦林间发着暗淡的肮脏光芒。
但是他疑惑了,几乎要停下奔跑的脚步。
陷阱似乎变得更大了。
他特意留出的,陷阱与树之间的安全的窄道,似乎也有翻动的痕迹。那手法竟然似乎也出于他手。这全新的物什,和他记忆里的陷阱模样重叠了。在瞬息之间,他无所适从了。他已隐约能闻见野兽呼吸的腥味,他前方的退路却像是被自己斩断了。
被自己?爱德华像是忽地抓到了一根模糊的丝带,他陌生地意识到了什么,对于这智的角逐?
被自己……
爱德华猛地止步,继而狠狠地扑倒在地!陷阱前湿软的泥土让他的脸颊极不舒适。
接着,他听到风声呼啸。
风声坠入了深谷,带起了更为尖锐的呼啸。那呼啸就像是山谷间最深的溶洞里,野兽所发出的悲鸣。
这一个逐渐隐去的极快的过程让他轻松了。爱德华翻过身来,脸颊离开了泥土的桎梏,他浑身脱力。他大口地呼吸着,他是如此的疲累,以至于连面上的土都不想擦去。
肃杀的气味在一瞬间消失。风如同老友一般,白桦林紧紧地拥抱着这一块土地。
结束了。
-tbc
……
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的秘密被光明正大的暴露出来,而公正的精神力测试,则是用你的梦境将你的一切都出现在大屏幕上。这无疑是非常痛苦的。
洛清雾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影像,最后还是背过身去,不看屏幕上的东西。
“为什么不看?”塞缪尔问道:“你的秘密也会暴露在上面,你不看他们的,不代表他们不看你的。”
“秘密被人看一定很痛苦,所以我还是让他们少一分痛苦好了”
“我不觉得”塞缪尔道。“你不看,他们未必会感谢你,倒不如有点报复心理,干脆把他们看个遍好了。”
洛清雾不置可否。
听到前面的人报到自己的名字,她才转身看了塞缪尔,得到了对方一个鼓励的眼神,她才走过去,躺在了躺椅上面。
……
如果人生是一条长路,那么洛清雾正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逃亡。
当她出现在从小长大的那条小路中央,听到旁边的建筑中传来一声啼哭,她走到熟悉的房屋内,看见年轻的母亲,怀中抱着一个婴儿。
那不正是她吗?
她疑惑的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母亲身后,一瞬间,无边的恐惧覆盖了她。
在母亲的身后出现了一双猩红的眼眸,如同上一次用匕首划破后心的那人一般,诡异而又恐怖,她在其中看到了对自己的杀意。那个黑影正在逼近过来。
逃!必须要逃!
她转身冲出了屋子,身后的黑影紧紧追上。
她在人生的道路上狂奔,身后的黑影紧追不舍,她确信那个黑影追上自己,自己会有很可怕的后果。
为了保命,她发现自己可以藏身在自己过去的,没有公开于世人的秘密之中,她不得不在自己的人生中拼命的寻找自己的秘密以求藏身。
这一切都出现在了大屏幕上,人群中看着屏幕似乎还发出了许多笑声。但是洛清雾浑然不知。
她一路躲藏,狂奔到精神力测试的前一夜,她知道,自己能走的路即将到头。
她最后一头藏到了自己笔试后的日记里,但是不过多久黑影就逼近了过来,她不得不再次离开。
她跑到精神力测试的房屋前,一头钻了进去。
可是这一切似乎与现实不同,里面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似乎无边无际,她奔跑在里面,似乎看到一丝光亮,似乎是一个人影。
那人手中拿着一把银色的钥匙,依旧看不清面容。
她似乎感觉到了那里可以得到依靠,却不知道身后的黑影已经逼近。
她在金色人影眼中发现了惊恐之色,人影扑了过来,一股大力让她与人影调换了位置。
“噗……”
相似的场景再次出现,后心的匕首没了柄,人影缓缓的瘫倒下去,最后一刻似乎想要将手中的白色钥匙交给她。
身上的光芒渐渐散去。洛清雾赫然发现,那个金色人影的面容,与她自己一模一样!
只是一切都来不及了,金色的人影和手中的钥匙在一瞬间都化为了飞灰……
……
“只是一场梦,虽然特殊了一点”塞缪尔安慰道。
洛清雾漠然的点点头,算是听进去了,却也没听进去,如同麻木了一般转身离开。
虽然已经做好了被暴露一切的准备,但是她还是觉得,这个规则,并不对。
但是她能做什么呢?
什么都做不到。
她看着手中被无数人翻阅过的,最重要的日记,一咬牙把它撕成了碎片。
---【贰】
洛清雾不知道到底该怎样离开这里,她似乎不需要吃喝,甚至不需要思考,时间就是这样快去的流逝而过。
时间是个好东西,身下吞噬了一切的血浪随着它的流逝渐渐变淡,所有的恐怖的色彩都在这个世界神奇的消失,天上的阴云也消散而去,可以在笼内看到天上晴空万里。
Icey依旧被关在这个笼子里,渐渐的从失去父母的痛苦中走了出来,看着身下这个泛着大理石光泽的城市。
在那场血浪中,她似乎是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人类,血浪消逝之后,这个城市理应成为一座空城,但是并不是这样,每一座居所中不知为何都有了人烟,而在最西方,一点金光似乎泛了出来。似乎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要从哪里走出。
这个世界中出现了一个人,他制定了这个世界的规则,让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他造就了世界的公正。又让每一个人得到了最美好的品质。
Icey看着城中那个散发着金色光芒的人影,这个城里任何一个细节她都能看透,唯独看不到那个圣人的样子。
一日,她看见那个圣人走到钟楼下,爬上钟楼,站到她的对面,笼子之外。
她似乎可以听到这个圣人微微的喘息声,她看到那个泛着金色光芒的人影手中正攥着一把白色的钥匙。
钥匙?是要放我出去吗?
洛清雾的眼神中带了许多迷惑,多年的囚禁已经让她的思维变得迟钝起来。只是我的笼子,连门都没有啊……
但是她确信这个圣人可以放她出去,这种心理让她有一种“终于解放了”一般的感觉。
那人缓了缓自己的呼吸,将手里的白色钥匙递了过去。虽然没说一句话,但是洛清雾确定这是给自己的。
她伸手正要接过,但是看向那人身后,瞳孔瞬间收缩!
“小心!”
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那人身后的黑影,红色的眼瞳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手中的匕首刺入那金色人影的后心,直至没柄。
金色人影缓缓倒了下去,手中的钥匙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天地再次猩红遍布。
……
“啊——”
洛清雾尖叫着坐起了身,惊恐的眼神还未消退,当她发现眼前的一切是房间内,而不是牢笼之中,她的心跳才缓缓的稳定下来。
“Icey”身旁的老者说道“这只是一场噩梦,是你心里的幻象,与现实无关”
洛清雾点了点头。
“你的梦境我稍微计算了一下,你应该适合和谐这个根,当然,这只是一个参考,最后你想去哪个根,是随便选择的。”老者笑着安慰道:“你在梦中恐惧那些血腥与杀戮,渴望和平和温暖,和谐更适合你。”
“谢谢”洛清雾接过了自己的测试结果和各个根的介绍,转身离开。随便看了一眼时钟,似乎这一梦只有五分钟。
真的如同黄粱一梦一般。
她有些茫然的拉开了房屋门口的帘子,外面的阳光第一次觉得有些晃眼,但是她很快就恢复了阳光灿烂的笑容,将所有的不快都抛到脑后。
“嘿!里面什么情况啊?”正在后面排队的一个少年朝她问道,她微微一笑。
“就是让你做一个梦啦!然后根据你的梦下结论,不过这个梦可能会很奇怪,不过没问题的啦!”
她阳光的笑道。
……
洛清雾换上了白色的长裙,虽然有些不太习惯,但是她还是要去适应着穿着白色的长裙去学习。
有些人穿了裙子就不太喜欢穿裤子,洛清雾就是其中之一,至少不到寒冬应该不会穿其他的了吧。
“你要去公正派吗?你的分根测试中显示你更适合和谐哦?”负责登记的阿姨提醒道。
“我决定了,就去公正吧,那里有我所想的规则”她笑道
在离开宽容的前一天,她与自己的母亲呆了一个晚上,不仅是因为分根测试中的梦境,也因为要离开宽容,去公正,每一个派系见面都不太容易,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了。
她没有选择和谐,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她心里觉得公正这个可以制定规则,又遵守规则的地方,也许还有一些原因,比如,梦中的那个人,手中的钥匙,是白色的。
随后她就要穿着白色的长裙开始公正派的新人训练了。公正这个规则的世界,新人训练多半是与象征规则的法律有关,所以她自然需要去死记硬背许多自己赞同,或者不赞同的东西。学习期过后就是笔试,辩论,法庭庭审之类的东西。
她身边的人都是一脸严肃的在课堂上记录着老师说的重点,少女却只是呆呆的看着窗外,右手随着老师的发言内容写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字体——至少自己已经适应去认识这些字了。
说白了,法律这种东西还是以死记硬背为主,应用什么的,机灵一点都能够过关。倘若真不能过,那就是个驱逐的命吧。自己的努力一向与兴趣成正比。她承认自己还是算一个比较机灵的人。这些笔记回去翻一翻就能够记住。
几日后是法庭模拟的日子,穿着白色长裙的洛清雾随着人群走到了大厅,只是穿上长裙还是有些不习惯,似乎被人踩到了裙子,整个人就向后倾倒过去。
“唉……小心!”
洛清雾的背后受到了支持力,终于还是站了回来,避免了摔跤出糗的命运,她感激的朝那人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个……谢谢!”她道,看见帮助她的是一个银色长发的少女,估摸着大概是西方人。眼睛边缘一圈黑色,想来昨晚应该是熬了夜。她也没有想那么多,向她自我介绍道“我叫Icey,来自东方华夏,当然你也可以叫我中文名洛清雾!”
“叫我塞缪尔就行了,东方的女孩子……”银发少女说道“那就叫你洛清雾吧。”
洛清雾笑着点点头,目送着银发少女走到对面的小组,自己也抱着笔记走到了自己的位置、
……
“这次法庭的题目是一个我觉得很奇怪的案件,我凭着自己的感觉选择了与塞缪尔相对的那个派系,自然也是很希望自己能够在辩论会上取得成功的。”
“我的笔记上也记录了关于这种案件的处理办法,但是我更觉得是偏向塞缪尔那边。有利于我这个派别的素材很少。我的顺序在后面,我还有些机会给自己准备一些语言。”
“但是想来我还太过感性,我的发言除了囊括了许多有利于我们的素材,其他的发言太过感性,在法庭模拟的这种辩论状况中根本就起不到太大的作用,现在想起来,也是法官放松了一点,我才免了驱逐的命运。”
“好友塞缪尔,那个看起来似乎有些斯文和冷淡,不过内心还是一个很可爱的人。在我的对面派系,也许是太过紧张了吧,我听她的发言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不过我觉得她完全没那个必要,她的发言条理清楚,肯定是准备多时的,得到胜利是很正常的事情。”
“最后的结果,是我们这个派系辩论失败了。但是我对我的思想还是没有后悔,虽然现在我学到的知识还不能够支持我的想法。塞缪尔一定是因为紧张没有来看最后的结果,我想她一定没想到,她的发言给自己的派系带来了许多加分呢。”
这些是结束后洛清雾在自己日记本上写下的。
……
洛清雾托着腮填着面前的试卷,右手中的白色钢笔在纸上哗哗的移动着,留下黑色的痕迹,一串一串的连起来。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凭着自己的记忆,她就按照题目的问题,将书上的内容一字不漏的写了上去。
试卷写完,她抬眼看了坐在前排奋笔疾书的银发少女,还是低头看着试卷的最后一题。提笔加了一句。
“念在该犯人最后投案自首,理应减少部分惩罚”
……
“我来自宽容”洛清雾对着手中的水杯喝了一口,看着正在极其斯文的进食的塞缪尔,笑着说道“唔……顺便谢谢你,上次帮我”
“你似乎一直都这么开心”塞缪尔前村不搭后店的回答。
“因为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洛清雾笑着说:“我喜欢有规则的世界,虽然,我的测试结果是和谐。我想我正在追求这个。”
“说起来,你还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居然在用手帕诶?”
“不太喜欢纸巾。”塞缪尔说道。
“给你说说我的故事吧!”洛清雾难的找到个好听众,不怕生的讲了自己的故事,包括自己来自宽容,那些欢乐的回忆,只是那些没有上限的宽容,和Edward的故事,那个被人惯坏的男孩,去年打断了叔叔的腿骨,却只是关了几天禁闭。
“是啊,那之后我就在想,太过宽容是不是也不好呢,如果他出生在克制或者公正的话,也不会变成那副样子吧,”洛清雾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漂亮的微笑,眼里不乏一些闪亮的憧憬,“公正是个不错的地方,无论是正确还是错误都有定夺和合理的结果,听起来很棒不是吗?”
“听起来不错。”塞缪尔赞成的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祝你梦想成真。”
“谢谢。”洛清雾算不上腼腆的笑了笑,举起手中玻璃杯将最后一口清水一饮而尽。
Story 2
at 16
你相信命运吗?
你相信科技吗?
你相信神明吗?
不。
哦,这个东西有点神奇。
尤喝下了奇怪液体后,意识被拉进了这个奇怪的空间。四周都是巨大的柱子,远处是一片黑暗,大概靠双腿是走不出去的。
他抚摸最近的一根柱子,却没有感受到意料之中的冰冷金属触感,反而是接近人类皮肤的柔软。他反手抽出腰后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向柱子割了下去。
果然柱子表面被轻易割开了,像帘子一样慢慢拉开,里面站着一个陌生的大汉,一动不动的看着尤。
尤尝试着问:“你谁啊?”
大汉僵硬的举起左手,手上拿着一把黑色的枪。枪口黑洞洞的对着尤。尤看着那把枪,慢慢向前把额头对着枪口。
“和双管猎枪比,这不过是个玩具。”
他挥动胳膊用力一掷。原本握在右手的匕首笔直的向前飞去,精准的扎进了对方的咽喉。大汉的身影像水雾一样消散,溶在空间里消失不见。
尤揉揉眼睛,眼前已经是刚才那个递给他测试饮料的美丽姐姐了。
“恭喜你。”
无畏的新人。
我相信自己。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