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覆盖了这里。
影子变成了人。
人还拥有着本来的面目。
但他们还是原本的他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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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阵营企划,Q群:305908669
影之森-月台
第零章
你无法想象这个世界有多么奇妙。
就像你不会知道,前一刻还在婀娜奉承的人,下一秒却手起刀落,干净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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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奇很久了。你说啊,在这个家族①里,明明那个家伙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干。可为什么,她却是‘圣女’呢?”
“啊啦,你不知道吗?”另一人笑着摇头,“那家伙啊~了不起呢。你可知,她是怎样上位的吗?”
“她呀——”
“屠过城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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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生寻寻觅觅,命运冷冷凄凄。
少女踮着脚,哼唱着不着调的曲子,蹦蹦跳跳地走在这喧嚣的闹世之中,宛若一朵绽开的洁白雪莲。
齐肩的黑色短发右侧,白色的珠子散发着淡淡的荧光,系着一缕及胸的白发。齐刘海下,右眼的位置被六彩的五角星所代替,暗红色的左眼闪烁之间折射出不知名的色彩。颈脖处,一道狰狞的伤疤静静地盘踞着,像是在向世人诉说着什么离奇而悲伤的故事。
秀足落,少女面前的,正是那占据了整个城市最黄金地带的酒吧——魅。
“听说这酒吧是个不过20岁左右的女孩子开的,开在这么好的地段居然没被‘他们’找上门来,啧啧啧,当真是了不得。”
“你的消息来的也太慢了点吧?”另一人灌了口酒接着道,“听说‘他们’来闹的时候,硬是被屠了个干干净净!”
“真的吗?!”
“骗你做甚?而且这家酒吧好似凭空冒出来的,也没人知道她的名字,大家都用这家酒吧的名字来称呼她——”
“魅”
这美妙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一只纤细的手搭上了吧台,轻轻敲击。
“这次你想要什么?”魅摇动着呈酒红色的杯子,随口问道。
“老样子,那把左轮呢?还没到?”吧台前的女人皱了皱眉。
“那群蠢货把地点选的太远了,要弄回来怕是麻烦。再说了,我这儿可不是经常做这种生意的,偶尔一两单子就能吓死人了。”
“东西到了钱自然到。”女人无视了她的抱怨。
“那我可要事先说清楚啊——”魅低声笑着,危险地眯起眼睛,“若是骗我——”
“你知道后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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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注:
①魅所在之宗族崇尚武力,同时也属于隐世的家族,与世隔绝,除了他们自己,无人知晓他们的存在。
②此城为魅所在宗族之内的城市。
零章,2503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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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魔术师,我愿以信誉为誓,一切行为以保持魔术长期发展为依归,
故,我定必坚守魔术奥秘,尤其对不谙魔术及尚未起誓之人。
此誓。"
今天是去见她的日子。
我妻真一每年的这一天都要中途换乘三条线,再坐上最长的一条地铁到一个很远但很幽美静谧的地方去看看她。
这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每到这一天,真一都好像变了一个人,收起平时无时不在的笑脸和弥漫四周的轻浮气质,沉着头,一言不发。对于四五年前就认识真一的人来说,这样的真一反倒更符合他们的印象,若被他们撞见,那群浑身散发着难以接近的危险气息的人八成会轻笑着拍拍真一,满脸讽刺地问他是不是打算回到那边去了。
不过,只要还挂念着她,真一还是会继续演着那个快把笑容变成他的扑克脸的魔术师。
当初对她的誓言,就像魔术师的禁律一样不可违背。
"地铁即将进站。本站可换乘外环线,列车将开启右侧车门……"
地铁的速度开始慢下来,铁轨与车轮剧烈的摩擦声渐渐平息。真一压低了帽子,抱起放在旁边空位上的花束,小声说道:"波克,安静点,这是最后一次换乘了。"
高沿礼帽抖了抖,在外面能隐约听到振翅的声音。帽子里面就是真一搭话的对象——波克。波克是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一只白羽王鸽,已经陪着真一度过了五年——当然第一年也和她在一起。它是个很聪明的小家伙,总是喜欢围着扑克打转,所以真一给它取了"Poker"这个名字。之后,作为真一最重要的「人」,它也理所当然地成了魔术助手。
列车停靠站台,玻璃门和车门在两下提示音后开启。真一站起来,整理好坐得起了皱的大衣,跟在乘客人流的队尾排队准备下车。
她曾说不喜欢真一穿黑色。即便今天是个应该穿黑色的场合,真一只好选了一套黑紫色的礼服。而在魔术剧场里,真一也因从不穿黑色西装被人调侃了好一阵子。
想到这些事情,真一出神地笑了笑,最后一个走上月台。紧贴着他身后,玻璃门滑动聚合,橡胶门边相互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知是不是真一的错觉,这声音在他耳边回荡了很久,每一下都好像钟声般悠长,每一下都好像要一步步地将他拖出现实。
这种错觉不禁让他毛骨悚然。他尽力想停止不切实际的联想,但那感觉又更变本加厉地袭来。
原本嘈杂的月台一瞬间被塞满静寂,四周的人全都化为影子,全身上下都被喷上深渊般的黑色,能看到的只有隐隐约约的轮廓。他们还在像刚才一样站在那里,看着报纸等候地铁,又或者聚在一起小打小闹,只是他们的声音,再也捕捉不到了。
真一下意识后退一步,肩膀碰地一声狠狠撞在玻璃门上。疼痛和钝响让真一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是现实——视野中黑影们人头攒动,而他仿佛被带到另一个次元世界,二者之间,隔着一面看不见的墙。
"波克?!"突然意识到头上的负重感也消失掉,真一一边喊着,一边猛地拽下帽子。
波克似乎也被隔绝在了原来的次元。一只轮廓像是鸟类的黑影在月台上空盘旋,似乎也在寻找突然消失不见的主人。波克飞过黑影之间,那些人纷纷躲闪开,虽然真一听不见声音,他也能猜测到人群混乱的样子。
真一发了疯一般地追上去,大声喊着波克的名字,伸手去抱住他。可他丝毫无法干扰另一次元的世界,无数次,那双手穿过了波克的影子。
之后,有一位像是工作人员的影子赶过来,将波克往出口扶梯那里逼去。真一继续跟着跑上前,却不知为什么被挡在了扶梯处,不管如何挣扎,也无法向前迈出一步。
波克的影子消失在了地铁出口,而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无力得像一个垂死之人。
真一感觉自己快要哭出来了,但眼眶依然干涸着。他的身体僵硬地仿佛一举一动都会发出骨骼摩擦的咔咔声。
他和她之间最后的丝线就这样被不明所以地无情斩断。
回过神来,真一已经窝在了月台的角落,紧紧抱着花束。自己怎么走到这里的事情已经不记得了,依然萦绕心头的,只有彻头彻尾的绝望。
现在、过去,自己已经失去了全部。孤身一人被隔离在未知的次元,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未来了。
真一拉低帽子,遮住唯一露出的右眼。
——我还有必要继续演下去吗,为了那个誓言……
"先生,你有看到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少年吗?"
面前突然有人的声音,好像还是在和自己搭话,真一愣了一下,立刻换上平时标准的笑脸。
"没有哦,除了那群黑影之外小姐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搭话的少女将雨伞拄在地上,低头俯视坐在地上的真一。少女的皮肤白得显出病态,语气让人觉得有些难以亲近,从得体的穿着打扮推测,她的家世也不简单。
"如果我知道这是哪里的话早就想办法出去见甜心了,又要让她等得伤心了……"真一随口扯了谎话,摊手回答对方。
"……"少女端详着对方,皱了皱眉头。"拿彼岸花和柏枝的组合送给女孩子?说谎也得来点靠谱的啊,先生。"
那捧花束表达的心情是追悼逝去的爱情。
"大概是店员拿错了吧……"真一尴尬地笑笑,连忙解释道。在刚才心情的笼罩之下,他已经不想去思考该说什么话了。
"先生,如果你原本是打算从这坐外环线去青山墓地的话,恕我失陪了。"少女的语气多了几分厌恶,"我不喜欢同说谎的人交谈。"
"说谎的人也是有苦衷的。"真一小声说道。他对着少女离去的背影伸出手,翻转手腕的同时,手中出现了一朵火红的玫瑰。
"送给女孩子的,还有炽热的爱。"
她在四年前就去了另一个世界,陪她一起去的还有三个女孩。而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真一。
真一不愿再回忆起成为魔术师前那些污浊的往事,但她弥留之际对他说的那些话一直挥之不去。
她半开玩笑地说,欠了女孩子这么多,这下你可还不完了。
她接着悲伤地说,忘掉她,不要让她出现在记忆中了。
之后的真一连性格都换掉,做了讨女性欢心的魔术师。
他要报答女孩子曾经对他的恩情,这份回报是无差别的。
他不会让她出现在别人的记忆中,不惜说谎也不让他人知晓。只是对于他自己,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她的名字,他只对波克呼唤。
他把这当做像魔术师起誓般的誓言。
真一把花束和玫瑰一同放在月台的角落,静静地凝视了一会。他起身,对着那些花朵和心中无可替代的那个人说了句"ほんなら、また。(关西话,再见)"
"果然还是要继续下去啊。"真一将帽子往上放了放,整好快要歪掉的单片眼镜,朝着少女消失的方向追去。
"放着刚才那强忍着悲伤的女孩子不管,你是不会原谅我的吧。"
于是,在踏上那辆地铁、经历那些像下车时那样令他毛骨悚然的事情之前,我妻真一的记忆便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