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发生在魔女审判时的故事。
"è pecca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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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时间才刚刚开始,丁汐拉着奈落一阵小跑来到了后庭。
陈泱老师正站在一棵大树下抽烟,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深吸了一口气,丁汐走上前去。嗯,对老师要以尊敬的态度…
“老师好。”…结果还是克服了深鞠躬的冲动,很平常地打了招呼。
“啊…丁同学和奈落同学?”
“老师好。”不知是不是故意地,奈落以不带感情的奇怪腔调向老师问好,然后径直地,走到老师身后的大树旁,很利落地…爬上了树。
陈泱老师的笑容顿时僵硬了。
奈落你忘了你因为迟到早上的数学课也逃了吗……
奈落一脸的平静,在找到了舒适的姿势后,她用手势示意我们继续,闭上了眼。
“打扰您午休了真是抱歉,有些事情很在意,所以想来问问老师。”
“请。”一边说着,陈泱老师取出了随身携带的烟灰盒,熄灭了烟头。
“今天早上听到校长的广播,所以有点好奇,我们的校长大概是怎样的一个人呢?进入这所学校以来,一直没能见到本人呢。”丁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出手卷了下耳旁垂下来的头发。
“对呢。莉莉亚校长是个大美人哦。”陈泱老师笑着用手比划了一下,看来校长的身高大概到他眼睛的高度。看来是…高挑的御姐类型?
“很独立,自我风格十分明显。要说最明显的特征的话,还是她中世纪的装扮吧。”
中世纪的装扮吗?
中世纪,那是一段黑暗的时期,基督教徒们为排除异教徒实行了各种残酷的手段。其中有一种迫害的方式影响最大,它被称为‘魔女审判’,又称‘魔女狩猎’,是基督教对异教徒的一种异端审问。藉由猎杀女巫之名,三个世纪内约有十万人被处死,受害者多为女性。这场迫害‘魔女’的热潮,足足持续了300年。
如果那个寄信人真的是校长的话,她自称‘魔女’,或许只是因为向往中世纪充满神秘色彩的文化?
因为‘魔女’‘魔法’‘审判’之类的在现代社会已经不复存在了,出于对此的疯狂追求,执意谋划了这一连串把戏来构造理想中的‘魔女’‘勇者’游戏?
如果真是这样,只是校长一时的恶趣味,让我们陪她玩扮演游戏吗?
那么来找出校长,拆穿她的把戏,生活就能回复往日的平静了吧。
“这样呢。校长她,一直不在公开场合露面,是有原因的吗?”问问这个老师好了,毕竟他有经常和校长接触,至少对她会有一定的了解。
“这点我也不是很清楚呢。”
“校长平时的打扮...都是中世纪风格?呃...可能有点不礼貌,我想问,校长会不会是‘中二’...啊不,就是相信魔法啦,爱耍一些小把戏然后硬说成是魔法...这样?”
啊呀…
本来努力地想要调整出恰当的措辞,可是从老师奇怪的笑容来看,又失败了啊…
“我相信那是她的个人风格吧。也许美人都有点怪癖?”
是我先前问得太莽撞了…嘛,算了。
“哦,那也许是我误会了。校长有说过她大概什么时候会和我们见面吗?还真想亲眼见一见呢。”
“校长一向来去只看自己心思,老实说很多时候老师们都联络不上她呢。”陈泱老师笑着摇了摇头。“关于校长的样子,我觉得光凭语言应该是无法描述清楚。不如你去图书馆看看学校的宣传手册?里面应该有关于校长的照片。”
图书馆吗?
可是现在的图书馆还…
“不过最近正处于图书准备期,图书馆应该还没开吧。啊,我不推荐你为了一张美人的照片而硬闯图书馆噢?”突然想起来什么,陈泱老师接着又补充道,“去校长室看看吧,那里常年没人。书架上应该有你想要的东西。”
唔,校长室啊…
“好的,我会去留意的。谢谢老师。”
“不客气,希望你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嗯,那么,就这样结束对话回去教室?
对了,就这个后庭的话,有件事我有点在意。不如趁老师也在,问问看好了。
“话说,下午的除草也是在后庭呢,是老师带队没错吧?”
“对哦。因为是校长亲自下令,想偷懒都不行呢。”陈泱老师苦笑着叹了口气。
“后庭的草木都很美呢,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啊。”
“嗯?哪儿?”
啊,哪里呢?
丁汐笑了笑,指向了后庭的另一边。
在夏季午后强烈阳光的映照下,那一片粉色构成了的彩云,亮丽的色彩明晃晃的,甚至会感觉有些刺眼。
不,或许是因为过于美丽,美所形成的强大内心震撼让人不能直视吧。
可是啊…
“明明,现在正是夏季啊。可你看,那棵樱花树上的樱花却是开得正盛呢。”丁汐顿了一下,故作神秘地笑了笑,“简直就像…因为喜欢这种美丽,硬是要留住它的样子。”
“存在即为合理。美丽总是让人沉迷对不?”陈泱老师摆出了他作为美术老师的上课时的架势。
唔,这样突然正经起来是…
“嗯。”
……
“老师好!”一个黑发的男生此时来到了后庭,看到我们时很惊喜的样子,“丁汐和奈落你们也在啊。”他热情地向我们打招呼,快步走了过来。
应该是来后庭散步休息的吧,毕竟是午休时间了。
好像是我们班的同学…名字是…沈行灿?
对了,前几天有搭过话的。
“沈同学你好。”既然遇见了,打个招呼好了。
“后庭真受大家欢迎,果然是美境。”陈老师笑着点点头,开口道。
等等,这样话题继续偏转下去的话……
老师你还没有好好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啊!
不行,不能就这样带过了。
“老师,那么之前的…”
“之前的?”
“樱花树会在不对的时间开放,一定有什么原因吧。”
不能就这样拐弯抹角了,这个老师,一定知道些什么。
沈行灿忙转过头寻找那棵樱花树,突然反应过来似地拍了下头,然后加入了我们的讨论:“难道那下面埋了奇妙的魔法药吗?”
魔法药?怎么又是些脱离现实的东西?!
“沈同学的想法,还真是…很有意思。”丁汐说着望向了陈泱老师。
“小说不都说盛放的樱花树下埋了尸体吗?”陈泱老师半开玩笑似地接话道。
等等…等一下,结果话题已经脱离现实的轨道了吗?!
“固然有这样的说法,但不是不合时节的解释啊?”沈行灿觉得老师的想法很有道理的样子,他点了点头,很认真思索了一阵子,又提出了疑问。
不行!再这样下去的话…
现实!给我从现实的角度好好想想啊!!!
丁汐觉得自己要抓狂了。
不行,对方是老师和同学。冷静,冷静下来。
我才没有生气。
没有…
“这些虚构的情节在现实是不可能存在的。”大概是有些不耐烦了吧,丁汐用上了肯定的语气。“而且…埋了尸体…那么如果这样,死去的人,又会是谁呢?”
“这里可是学校啊。”
陈泱老师无奈地摊了摊手:“这种现象我也不能解释,也许你可以问问白老师和鸟饲老师?毕竟他们比我更擅长这类的。”
算了…
这个老师不知道的话,抽空去问问他所提到的那几位老师吧。
“啊,也是。今天还是要谢谢陈老师呢,解决了很多疑问。不继续打扰您啦。”丁汐向老师礼貌地笑笑,“奈落桑,要回去了哦。”
“唔,好。”奈落揉了揉眼,熟练地爬下了树。
“沈同学找老师还有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丁汐望向一旁正若有所思的沈行灿,补充道。
“再见啦。”
“嗯,再见。”
小镇的清晨。
某一户人家的卧室里传出了闹钟的响声,却又被人快速的摁掉。
睡在床上的人把被子拉过头顶,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现在是周一的凌晨,六点钟。
盛夏的蝉继续它不知疲倦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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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床上的人突然坐起身来。
如同机械一般开始洗漱,生火做饭,一口一口认真得吃完枯燥无味的早饭——也许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早饭了,穿戴整齐,扎好头发,拿起餐桌上的信件。
极其无聊的内容,如同中二病一般的语气,也许会引起不少天真孩子的幻想吧,但是所谓的魔女与勇士,她一点也不在乎,谁会管这是童话还是母亲吓唬孩子的话语,谁爱管谁管,反正不是她。
在十年前,她父亲的酒瓶在母亲的头顶上炸裂开来的那一瞬间,她就再也不相信任何美丽的童话了。
把信件揉成一团仍进垃圾桶,少女打开门,刺眼的阳光让她忍不住闭上眼睛后退几步,等待了一会儿之后才拿起家里堆积满了灰尘的黑伞,用着平淡的声调说着。
“我出门了。”
没有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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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撑起伞,独自离开了这间房子。
今天又是无聊的一天。
现在时间是周一早上十点二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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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轰鸣着从少女身边开过,带起一阵热流卷向行人的小腿,尾气与扬尘混杂混杂在一起,模模糊糊可以看到不远处十字路口的绿灯开始闪烁,少女犹豫再三,还是迈开腿跑动起来,试图在换灯之前跑过马路。
绿灯跳转,刺眼的红色亮起,汽车缓缓开动,然后越来越快,带起一阵风,撩起少女的发丝。汽车的轰鸣与蝉鸣混杂,鸟儿尖叫着飞离了电线杆。灼热的阳光烘烤着大地。
周一,今天也是晴天,没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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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周一早上十点四十分。
少女抵达了校门口,躲在门卫看不见的角落,偷偷地观察着学校。
铁质的栏杆门紧闭着,就算欺骗门卫说自己请假的孩子也一定会被抓住盘问,那样太麻烦了。
少女的混黑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最后弯着腰顺着围墙一直走到了学校旁某个不知名的角落。虽然有点费力气。少女这样想着小心翼翼地翻过围墙,无声地跳下,落入草丛中。那至少比和人打交道要方便的多。
现在是周一早上那个十点四十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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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第三节课是音乐课,现在,教室内空无一人。
少女感到过度地无趣,在趴在桌上试图入睡无果之后,她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学校一楼的走廊。
走廊上一如既往地挂满了公告,诸如:“今日最具有爆炸性新闻!陈泱老师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最近陈泱老师总与一名学生来往密切,目前正在调查此名学生的身份!
......”之类的更是数不胜数。
无趣。
少女看了看便移开了视线,转而望向窗外。
樱花正美丽的盛开着,蝉鸣穿透玻璃传达到耳边。
现在是周一早上十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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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奈落桑早上又逃课了对吧。”
少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似乎是同班同学一样的女孩子正站在她面前,似乎是很生气的样子。
奈落不免感到有些烦躁,又或者参杂了些许尴尬。
“我……”
长时间没有说话喉咙难免有些干燥,她犹豫着是否应该继续说下去,还是应该清一清嗓子,但这样似乎不太礼貌。
对面的女孩子却没有管这么多,而是自顾自地开始对奈落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所以说,奈落桑以后不能老是睡那么久啦,你看,错过重要的信息了吧,校长要求我们自习课去除草,说是……不过奈落桑很有可能不去吧,不行啊,这样偷懒的态度可一点都不好。所以,下午,请你务必要来除草。”说完,少女定定地看着奈落,好似要看到她真的跑去除草才肯离开。
奈落抿了抿有些开裂的嘴唇,轻声说了句。
“好。”
少女这才离开。
是叫丁汐的孩子吧……昨天也来说话了。
奈落屈起自己的身子。
好麻烦。
现在是周一早上十一点二十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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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周一中午十二点四十分。
午休开始了。
“奈落桑,今天早上听广播里说的好像泱老师好像和校长很熟一样,你说校长是谁啊,这么神秘。”
午休时间,教室里面浑浊的空气令奈落有些难以入睡,丁汐却看准这个时机跑过来,小声邀请着奈落陪她去找老师。
奈落眯起眼睛,浅绿色的头发,有点晃到她眼睛了。
于是她说
“好。”
经历一番寻找,终于是在后庭的树下找到了陈泱。
丁汐她到是很热情,一上去就抓着老师问这问那。奈落只是语气平平地向老师问了个好,就躲到一旁的樱花树下了。
中午灼热的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樱花柔化,放空的大脑隐约可以听到旁边传来丁汐的提问声。耳朵本能地捕捉到“莉莉亚”、“中二”、“魔法”这些词汇,但眼皮却越来越重,似乎是有人正在和自己打招呼,但是整个人都沉入了虚晃的光影里面,连蝉鸣都逐渐遥远,恍惚如隔世。
“奈落桑,该醒醒了。”
有人轻轻摇晃着自己的身子,奈落挣扎着撑大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事物。
阳光照射着浅绿色的头发,错落的光影投射下来。
“奈落桑,要上课了哦。”
丁汐站起身来,向着奈落伸出手。
“去上课吧。”
“嗯。”
现在是周一下午一点三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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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下午第一节就是体育。”
看着班上的同学陆陆续续离开了,奈落依然坐在座位上,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教室,上课铃声都想起了,奈落才磨磨蹭蹭离开了教室。
“好麻烦。”
她这么说着,顺着一楼走廊拐进了后庭。
作为学校庭院最常光顾的人……也许是之一,后庭对于奈落象征着明媚但不灼烈的阳光,可以依靠着入睡的树干,与寂静、无人打扰的世界——她如此认真的相信着这里的一切的美好。
穿过鲜花组成的花环,欧洲风格的路灯和木牌就出现在她的眼前,木牌上爬满了植物,盛开着鲜花,写着……
“最终的审判即将降临,谁也无法逃脱流淌在血液中的原罪。”
“!!!”
奈落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却发现只剩“后庭”二字。
小池子中的水浅浅,被微风荡起一阵一阵涟漪。樱花的花瓣落在水面上。奈落微微抬起头看着美丽的樱花树,感到有些口干舌燥。
现在是下午两点三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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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落桑。”丁汐握住奈落的手。“这次,不可以逃课了哦。”
“嗯。”
奈落点点头,仰首喝下最后一口水,“我答应你的。”
她将最后一本书放进包里,拉好拉链。夏季的蝉又开始尖叫了。
后庭里是与平时不同的拥挤,三个年级的学生都挤在一起,空气中充斥着令奈落窒息的味道,她忍不住轻轻皱起眉头,蝉的厉啸声不绝于耳。
几乎是在老师宣布开始宣布拔草的一瞬间,奈落就忍不住蹲下身子干呕起来,大家都在专心致志地拔草,没有人注意到她。对于奈落来说这是绝佳的机会,她偷偷躲到大树下的阴凉处,空气中多了一丝凉爽,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这样连续几个来回后,她才感觉大脑中有了一点清明。
今天的一切都显得如此诡异,心脏剧烈的跳动,喧闹着挣扎着仿佛是不甘心于肋骨的囚禁,要跳离胸腔。背后不断传来的视线如芒刺在背,从下午开始,一直一直一直一直,没法解脱的苦痛。
奈落眯起眼睛,刺眼的光线,睁不开眼,她想起了很多,早上那封来历不明的信件,其实一天前就已经放在那里,但她却毫无察觉,被刻意涂抹掉的信息,焦躁不安的鸟儿,刺耳的蝉鸣,神秘的校长,奇怪的话语,还有灼热的天气……
混沌与不安让她无法喘息,她爬上树希望远离人群可以使她清醒过来。
空气开始躁动不安,线索无法连接,太阳穴传来一阵又一阵刺痛。
奈落昏昏沉沉的闭上眼,母亲惨烈的死状又浮现在眼前。
现在是周一下午……五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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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传来烧焦的味道。
有谁的身影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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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字数2795
文中有很多描写是奈落的主观感受。
拔草这种事,你有太过足够的经验。在一天疾风骤雨令人手足无措的文化课后,这熟悉的机械劳动几乎成了对你的某种慰藉。
不同于正午烈日下的蔫头耷脑,夕照里的草丛披戴着荡漾的橙色光芒,显出柔和的无辜。
稍微一侧脸,视线便不可避免地撞进墙边一片恣睢绚烂的粉。恣睢到惨烈,绚烂到险恶。
樱花静默如谜。
即使已经是第二次来后庭,你还是无法避免地在这份别有深意的绚烂中陡然僵硬了脊背。
午休时分,你已经来过这里一次。禁止靠近的墓碑,浮现诡异语句的路灯,老师闪烁的眼神和意味深长的笑……你知道这些不寻常中隐藏着或许重要的线索,却仍无法抑制地对一树普通的樱花感到介意。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这种强烈既视感。是在哪里见到过?你从苏醒后就丢失了的那段童年记忆?还是那场模糊不清、光怪陆离的长梦?你定定地睁大双眼,一眨不眨盯着樱花,盯住虚无中的某一点。
头又开始痛。幻象纠结攀升。
你站在草丛里,世界醉舟般摇晃。樱花在已然失焦的视野中兀自绚烂,晚霞里更有一种生动的惨烈。夕阳浓稠的金光仿佛一张粘稠巨网将你层层包裹,灿落色泽几乎烧灼你的眼。视线内铺展着大片大片连绵无垠、浓丽有如油彩的粉,须弥之间盛开凋零复又重绽,花瓣以疯狂的速度凌舞,恣然挥霍着生命的轮回。
……到底是什么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曾见过!
旋转,密密匝匝被樱花挤满的天空在你的眼前旋转。尖锐疼痛在大脑中敲击着鼓点,耳畔也开始嗡嗡作响——不,这嗡嗡的鸣声没有经过空气的媒介,而是直接作用在你的脑海,如蝉,如蜂,如丧钟。你怎么了,终于要死了么——还是已经死了?……旋转,急速地旋转,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太阳穴内一突一突的,是血液在涌动么——还是被封印的魂灵在哀号?别吵,很累了。别吵,别吵,你想静一下,你很累了……
呐,你怎么了呢?
纤弱清脆的嗓音,在天旋地转的世界里苇草般轻柔。你强忍着几欲炸裂的头痛猛然转身。
从这个高度望下去,首先撞入视野的是少年软软的粉色头发。比樱花稍浅,衬着水汪汪的金色眼睛显得无辜无害。本能在一瞬间迅速对来人做出评估:很弱,构不成直接威胁。你面无表情收回目光。
又一阵疼痛突然汹涌,你几乎踉跄,幸而左手摁着从未松开的红伞狠命一撑地面。下垂的目光刚好撞上他伸出的手指,在你阴郁的凝视中颤了颤,怯怯地收了回去。
你微不可见地皱眉,右手不经意间攥紧了裙子,努力克制着本能的攻击冲动。
别动,别动,没事的。你努力安抚自己,像被千百次教导过的那样。这个人很弱小。不需要主动出手。一个正常的人类不可以随意攻击弱小。
少年仰起头才能与你平视,纤弱白皙的脖颈暴露在空气里,平白显出一股楚楚可怜。引颈待戮的白雀。确信自己可以在瞬息间完全制住他,绝对的力量对比,你终于稍稍放松了神经。
对这静默中一切暗流汹涌少年仿佛浑然不觉,金色的眼眸眯起来,露出刻意讨好般的热切笑脸。
你好——要喝吗?
奇怪的小盒子被举起到你下颌。你垂眼,看着少年努力向斜上方递出的手指。白嫩的,柔软的,以温和的方式演绎着邀请。
很奇怪。这初见。
——粉色的盒装饮料,有着儿童画般的包装,与眼前稚气十足到雌雄莫辩的少年相性完美,可怎么看也不该和你出现在同一个画面。或者,倒不如说,这少年和他所代表的轻快柔和的世界,与你本就格格不入。
很奇怪。这个人。
——许是见你久久未有反应,少年笑容微微一僵,深吸口气,想了想,收回手熟练地把吸管剥出来,插好,再次举起到你眼底。少年金色的眼眸奇妙地糅杂了尴尬与挑衅,却始终没有躲闪你沉默的凝视。
很奇怪。这里的一切都很奇怪。从清晨到现在,从拄着拐杖笑容明朗的少女到眼前站着的高举桃汁的少年。
你突然有些烦躁,顺应着心里陌生的躁动接过桃汁,只想尽快结束这奇怪的剧目。
对着夕阳残照,晃了晃,嗅了嗅。接下来,只要一饮而尽就可以了吧。你作势举起手臂——
喂,你在干嘛——等一下啦!
少年睁大眼睛,几乎要跳起来阻止你。又怎么了。你发现自己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这里这些奇怪的人群。你面无表情地盯着雌雄莫辩的少年,无意识中收紧了握住盒装饮料的右手,却在下一秒感到手上滴落了冰凉黏腻的液体。
你、你看,这样粗鲁会很容易漏出来的吧……总之要好好喝啦!尊重桃汁!
少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背过手,一只脚在地上碾来碾去。
……嗯。
勉强挤出一声低沉的鼻音作为回应,你僵着手努力以合适的力度轻轻捏住盒子,吸管含在嘴里,无意识地咬来咬去。
头痛不知何时已经舒缓,退隐到“日常”的背面蛰伏起来。无端无由的烦躁却越演越烈。你忽然丢开身后目瞪口呆的少年转身离开。
斜前方草叶上有什么细小物件亮光一晃。你用伞尖挑起。
是颗闪闪发光的小星星。
在被Hilda生拉硬拽出音乐教室后,沈行灿提议分头行动。至于后来张贴在一楼走廊公示栏中被撕下一半的八卦消息和对称摆放半真半假的盆栽,都被他归为暂时没用的消息而抛在脑后。
现在重要的是,打探一下是否真的还有“勇者”存在。
沈行灿踩着下课铃声冲进男厕所,在老师拖课和学生从教室走到厕所的时间内将那身繁琐的新手白装换成常服。高三A班下节课是可以发生很多互动的家庭课,他裹在陌生的人流中,心安理得地走进了不属于自己的教室。
——然而事情并不顺利。一进教室,他就觉得自己被人盯上了。
就像冰凉细腻的指尖轻轻掠过脖颈,一股诡异的酥麻感流向四肢百骸。虽然沈行灿不会被这种感觉影响太多,他还是循着某个方向看去,找到了视线的源头。
盯着他的女人看起来大概二十岁,无论是年龄,黑色披肩的卷发,还是欧洲人般线条分明的五官和藏在高耸眉骨在眼窝处投下阴影中的绿色双眸,都使处在一群生气蓬勃的高中生之间的她显得不怎么和谐。她神情阴郁,就算被沈行灿发现也没有丝毫要移开视线的意思。
正在沈行灿思考怎么解决的时候,上课铃响了。那个女人就在这时起身,并在铃声结束的那一刻正好来到他的旁边,坐下。
然后继续盯着他看。
“……”这学校里怎么净是些奇怪的人!他想了想,向女人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家庭课是按小组活动的吧,你有组员了么?能不能带我一个?”
女人没有开口,继续盯着他看。
“哦呀,没能糊弄过去呢。”略带遗憾地低头嘟囔了一声,转而摆出和刚才一模一样的笑容来。“我是高二年级的沈行灿,只是觉得你们的课程很有趣,不是什么危险人物。”说罢递上随身携带方便贿赂高中生的品牌巧克力。“所以,如果我不给大家添麻烦,能不能在这里待着呢?”
和他演对手戏的人终于有了点反应,如果把她的视线比作激光笔,那个小红点从沈行灿的脸到胸膛再划过手臂,停在了巧克力上。并且长久地没有移动迹象。
“……”沈行灿的内心翻涌起无数类似于“到底是怎么把视线实体化的啊”“你丫居然无视我”“吃货还这么不坦率”“我没时间和你玩”的大号字。正在他抬手想把巧克力丢到对方身前的桌子上时,对方却迅速出手把巧克力抢了过来。
原来只有移动才能引起反应吗?!原来这个女人是青蛙啊!沈行灿在脑中小笔记中划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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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课老师正是想象之中的丰腴大婶,还特地迟到了一分钟。小猫跟乘着大质量辗在木质讲台上的吱呀声不由让人有些心惊胆战。“今天我们来做比较简单的蛋包饭吧,大家两人一组,自由分配。材料已经为大家在料理台上准备好了。那么现在开始。”
话音刚落,沈行灿立即将手高高举起。老师朝他点了个头他便起身,全班的视线都集中在这个有点脸生的矮小男性身上。“老师,没有菜谱可以参照吗?不会做怎么办?”
老师的眼睛微妙地向左转动了一下——大概是那里果8手机的屏幕亮起来了——然后亲切地敷衍道,“可以找会做的同学问啊,增进同学感情的大好机会。”说罢她拎着自己的果8走出了教室。
全班同学:“……”可以向学校申请辞退她么?!
不过,既然材料是现成的,做一顿蛋包饭也并不费力,大家还是纷纷动身去取围裙。围裙被划分成男生的深蓝色和女生的粉色,由于沈行灿需要通过观察大家来行动起身得较晚,轮到他时柜子里只挂着男女围裙各一件了。他毫不犹豫地向深蓝围裙伸出手——却发现另一只手和自己同时抓住了它。
他顺着那只手的方向望去,一头熟悉的橙毛跃入眼帘。
“你怎么会在这里?!”
眼前的人显然是在他近些天的探索中频繁偶然出现的Hilda,由于这个世界画风清奇,他甚至要以为这是自己命运的女主角了——虽然对方平坦的胸部和见鬼的增高鞋让他果断地将这个念头扔进了垃圾桶。
“好问题,不过在那之前,你先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Hilda没有轻易松口,同时也没有发现已经系好围裙的众人纷纷开启围观模式。
中二之火可以燎原,为了贴合设定沈行灿回答得拐弯抹角。“因为有些在意的事,想提前和高三的大家接触一下。”他把女式围裙摘下来扔给对方,“还是这件比较适合你。”
“我能拒绝吗……这粉色有点那个啥……”Hilda眉毛绞成一个不对称的结儿,嘴唇抿得特浮夸。
“这件让你也可以。不过你得帮我个忙。”
“嗯……那说说看吧。”
此时尽职尽责的欧洲女人仍在一旁盯梢,沈行灿就凑到Hilda耳边一本正经地低声道,“在班里打听一下那个总是盯着我的姐姐的身份。对了,你也是偷跑来的,找到组员了么?”
“我?我有老姐在这里啊。”
“Rano么?那打听起来倒也方便多了。”他转头在教室里找到了Rano,向她挥了挥手。对方向他露出友好的笑容。
“嘛,基本信息的话还是没问题的,那就成交,蓝色围裙归我了。”小情报员开心地抢过蓝色围裙并把粉色的交到沈行灿手中。后者把粉色围裙挂回柜子里,一身轻松地和女人回到料理台前。
之前为了抢围裙并且有些期待对方穿粉色围裙而答应了对方的小情报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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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包饭,你知道怎么做吗?”沈行灿回头问他的组员,左手把胡萝卜转得跟自动铅笔似的。
女人的表情生动了一下,指指灶台道,“你来。”
“这下可伤脑筋了。”他把胡萝卜竖着戳到案板上,让它在众多食材中变成了个小塔尖儿,骄傲地俯视那些躺得七扭八歪的火腿蘑菇。这举动并没帮上什么忙,只是让他觉得自己更不适合料理了而已。要不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吧?沈行灿抬头,看到与他们正对面的料理台前站着一对个子相对较高的男女。
男性身高有一米八五,棕色头发松散地搭到肩膀,还将上半部分的头发扎成小辫子,露出几只耳钉。沈行灿曾经几次在学校和这人擦肩而过,比较在意就打探到了他的名字——爱月爱人——然而对方并没有看到他。此时这个高大的男性正围着围裙把一边把各色食材放在水盆里搓来搓去,一边听身边的女性说话,并时不时发出“哦哦是这样吗”的感叹。
他们的和谐持续到爱月爱人拿起刀准备切火腿的那一刻,刀刃在外表有点黏糊的火腿肠上一滑,险些切到他自己的手。
身边的齐刘海女生连忙阻止他,“你还是别动刀了蛋包饭不能放人肉的……洗菜明明很拿手哎。”
“打下手的话交给我还是没问题哦。”他还是挺有自信。
“好好好。”女生灵巧地抢走爱月爱人手中的菜刀,将其放到雷区一米开外的地方。
沈行灿看着这一幕,觉得自己的刀技也不是没药救。
继续扫视四周,视线掠过Hilda和Rano组合,定格在了旁边,在那里有让人震撼的景象——一个与爱月爱人刀技成鲜明对比的男性正以美食动画般磅礴的气势将需要的食材切成大小适宜的小丁,随着刀刃与案板相击发生的整齐声响,那些小丁在空中划过小小的抛物线,在另一边堆成小山。
“……”沈行灿揉了揉眼睛,想确认抛物线是不是加了特技。然而此时那个米色短发上套黑色针织帽的男人已经把菜切完了,手脚麻利地将不同种类的食材收进小碗里,严谨得像是在拍“家庭主夫教你做菜”节目。
由于他总和爱月爱人成对出现,沈行灿也打探了他的名字——名冢千名。也许自己可以去问问他?放躺手中的胡萝卜坐过去,沈行灿停在千名旁边,让自己尽量看起来有礼貌,“你好,能打扰一下吗?”
千名仍在忙着做饭,头也没抬地回道,“什么事?”
“我觉得你真的很熟练,相比蛮擅长这些的。能简单地告诉我步骤吗?我们那边现在……还没什么进展。”
“用爱去炒菜不就好了。”虽然语气平淡,但这字数已经让被欧洲女人搞得头痛的沈行灿得到了治愈。他正想再说点什么,千名再次开口,“这节课根本不是你该上的课,比起关心蛋包饭还是好好回去上课算了……”
“哦呀,原来前辈也发现了呢,不过既然逃出来了,我想做出成果来。”沈行灿眼珠一转,视线落到了正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的欧洲女人身上,“而且和我一组的也是高三的学姐,就当是对同学的关心,指导我们一下如何?”
千名终于抬起头,皱了下眉。“哪有你这样理直气壮的逃课,最近逃课已经成潮流了吗……”
听到这话,就连沈行灿自己也没意识到,他的双眼眯了一下,一个少年漫反派胜券在握的表情转瞬即逝。
“逃课的频率的确太大了。难道前辈没有发现些什么吗?”
“你不是要做蛋包饭吗我教你。”千名加快语速,连标点都省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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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教导,一到案板前就自带家庭主夫属性的名冢千名差点一手包揽所有项目。有些内容是沈行灿没想到的,比如胡萝卜丁开炒之前还得过一遍水——他一直以为只要把油,切好的食材和调料顺次加进去翻炒就是做菜的全部了。
和千名一组的是个漂亮的白发女孩,似乎并不在意主力组员的调动,一直在把不知为何出现在蛋包饭材料中的草莓往嘴里塞。
“然后,你说的‘发现些什么’是指?”
“今天中午你和对面那个高个子去了后庭吧。而且,想翻过栅栏去那座墓看看。”沈行灿不紧不慢。
千名朝对面看了一眼,那对组合仍在进行轻松愉快的日常,像是根本没意识到对面多了个人似的。“你这么说话不怕被他听到吗?”他将声音放低了些,似乎在暗示沈行灿说话也小声点。
“怕不怕他听到,那要看大家是否有相同的境遇了。”沈行灿手里的胡萝卜只剩下半根,却不阻碍他像握着权杖柄般的从容,“我猜,我们询问了陈老师相同的问题——”他故意不把话说完。
“我就直说了,我和爱人到那里去是为了调查一件事。给我们寄信的人,莉莉娅 ·德尔维希的事。你也是吗?”千名的眼睛是好看的蓝青色,就像被画手在色轮调上千八百遍而终于满意的色彩,而现在这双眼睛正认真地看着沈行灿,让他联想起广阔草原上薄阴的天空。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他莫名地松了口气。“看来我猜得没错,你们也是心里提到的‘勇者’。”
这时,视线一直集中在沈行灿身上的欧洲女性把目光移到了千名身上。
“那种词别随便说出来。”
“那么现在你们得知了多少人的身份呢?”他用眼神示意千名有人在盯他。千名全然不在意,对欧洲女性笑了一下——这个动作多少让女人的眼神游移了,但最后还是将视线确定在之前的位置。
“知道的不是很多,两个人,就是那边的爱人和美野里同学。”两人一起向对面望去。
高个二人组没有新的动向。
沈行灿似乎想发表评价,这时一个之前从没出现过的女声突然接入频道。
“其实我也是。”那声音软软的有些可爱。
沈行灿和千名却皆是一惊——不知什么时候,和千名一组的白发女孩也来到了他们身边。千名直接一根萝卜掉到地上,“……你说什么?!”
欧洲女性的眼神盯住萝卜,直到千名把它捡起来才重新盯回人。
沈行灿觉得掉萝卜这个设定还是别重复的好,震惊地回头看向到刚才为止存在感都不高的少女。
千名转头朝对面的休闲二人组发话,“喂爱人,侑同学说她也是勇者啊……?!”
爱人也觉得掉萝卜这个设定还是别重复的好,于是他把一双筷子掉到了地上。“小春日井?!你可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啊……?!”他那头松散的毛一颤一颤的,不结合台词看起来像一只大型犬。
结合台词,他一看就是因被自己女儿拒绝吐露青春秘密而玻璃心碎一地的蹲墙角老爹。
“你们至于吗。”美野里倒是淡定,看起来像是会怂恿女儿打扮漂亮出街的女儿她小姨。
“……也是因为我们之前没说这件事吗,侑同学也是勇者也真令人意外啊。”千名扶扶帽子,看起来像是贤惠能干的女儿他妈。
爱人把修长的大手伸进头发里揉了揉,“……这学校到底有多少人收到信了啊……”
千名迅速瞥了一眼沈行灿,“这个……也挺意外的。”
沈行灿:“……”他是该感谢对方没有无视自己吗?!孩子妈什么的待遇太高了,降级到给家族设定做饭的长工!
他深深地觉得自己没法接入到交流和谐四人组之间,便趁着混乱朝Hilda的方向望了望。原本Hilda在看着这边的混乱没有插手,接到沈行灿的目光后便溜了过来。
“打听得怎么样了?”
由于现场混乱,Hilda也不在意控制音量了。“嗯,那个前辈叫Ecila,今天刚从英国转学过来。虽然还没有详细的情报,但一直是独来独往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对了,他们刚才的讨论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因为一直在关注这边。不过这个班的勇者略多啊,那个魔女到底是以怎样的密度在发信啊。”
“这样看来,没准我们班的勇者也不在少数,只是还没被发现而已。”沈行灿若有所思地踱步,“要不要回去多注意一下呢?”
“嗯,现在看来是有必要的。”
这时爱人走过来以绝对身高差拍了拍沈行灿的肩膀,他这才发现原本凑在一起的人已经开始散开了。“老师在看着。总之我们先好好上课吧。”丢下这句话,他也回到了对面的料理台。
料理老师拎起手机,角度特正地来了张自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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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故事发展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前提是房间里没有草莓制品。
“咦……春日井同学,你拿的那是什么?”沈行灿看到那个正被伸向锅边的红彤彤,头部带点白色渐变的去梗物体,不确定地问。
“……草莓啊。”白发女孩不明所以。
“要放进锅里吗?摊着蛋的那只?”
千名似乎刚刚发现春日井拿着草莓并不是要放进嘴里而是想扔进锅中,不由一阵紧张。“等等,你们要干什么?”
“没有草莓怎么吃。”春日井轻轻摇头,觉得大家的想法很奇怪。
“……喂?草莓?你不是真的想要加进去吧?”千名努力地想让春日井认识到自己的问题,然而长工劝说大小姐的过程往往可以按Shift键跳过。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就在旁边的料理台,即将发生更加可怕的事……
“放草莓?好像很有创意的样子,那我试试草莓酱吧。”沈行灿去料理教室里那个仿佛多啦A梦的口袋的柜子里果然找到了草莓酱,本来想控制着力道少加一点进去,却手一滑倒了超多上去——草莓酱落在热锅上迅速咕嘟起粘稠的泡来,整个教室里弥漫着见鬼的被加热草莓的味道。
爱人前辈,手滑不是你的错不是我的错——
千名冲过来看到锅里一堆冒着诡异气息的红色胶状液体,顿时爆发,“你搞什么——!!”
“喂千名那边发生什么了!!”爱人捂着鼻子朝这边张望。
“我闻到了化学课的味道……”美野里端着刚做好的蛋包饭,却无法阻止它被草莓味的空气侵蚀。
但最紧张的是造成这种情形的沈行灿——“我不懂料理啊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处理——到底用什么魔法才能把这些草莓都消除!”
爱人拍拍美野里的肩膀,“小由良你要保护好我的蛋包饭!”说罢朝灾难现场赶来。而千名则眼疾手快地关了火。“那就别随便乱加东西啊!”虽然嘴上这么说,他还是和爱人一起想把这锅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
“好险啊。真是谢谢前辈们了。”沈行灿发誓自己这句话里有百分之一百二的真诚度。
“中二病。”美野里朝沈行灿摇头,“需要找老师来处理吗?”
“学姐你也别吐槽我了——糟糕,老师已经来了……”
后来,老师对沈行灿进行了一番批评教育,由于高三的大家都在各忙各的,并没有人说出他乱窜班上课的事。家庭课就这样愉快的结束了,沈行灿与Ecila组的蛋包饭成了单纯的炒饭,名冢千名与春日井侑的蛋包饭旁边点缀了几个可爱的小草莓,爱月爱人和由良美野里的蛋包饭上用番茄酱歪歪扭扭地挤了“MANATO”和绕着盘子的巨大爱心。相比起来,Hilda和Rano做出的蛋包饭外形最为正常,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将其吃了个精光。
啊——又是和平而美好的一节课呢。
装潢略显古旧的音乐教室里飘荡着木制品的味道,厚重的猩红绒布窗帘半拉着显得房间内有些阴暗,被分割出来阳光里漂浮着点点跳跃的灰尘。
如果不是艺术类高中,这里其实不常被学生踏足。偌大的空荡教室里现在只有两个人,好像朝天哈哈哈三声就能被回音吞没似的。
“逃掉历史课真是太好了,那个老师一看就是缠人的类型。”沈行灿把几张桌子拼起来,桌脚划过地面的尖利声音让Hilda拧起眉头,捂住耳朵朝制造噪音的罪魁祸首提高音量,“别装了你分明早就算计好逃课了,不过我刚才看到走进班级的老师是个火辣美女哦。”
刚舒服地躺到桌子上的沈行灿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半晌又躺下。“吐槽之余还有必杀技,挺厉害的嘛。不过我要补觉了,请你在这里自由调查吧。”
“喂你懂陪同的含义么?”Hilda上前摇晃对方,硬是让对方用发胶固定的半边大背头在左右摩擦中蹭松了,“你不调查就罢了,不陪着聊天的话那和我搬来一座人体模型有什么区别?”
“你搬不动我这么重的人体模型,我是自己走来的。”沈行灿后脑勺舒舒服服地枕在双手上,“不过既然确实是陪你来的,要是你的下一句话能让我坐起来我就聊天。”
Hilda思索片刻,果断道:“如果那个三年级的高个子前辈也这么睡的话,需要比你多加一张桌子。嗯,纵向的。”
“你赢了。”沈行灿跃下桌子并从腰后抽出并不存在的空气之剑,“不过我改变主意了。决斗!”
一番(并没有发生的)激烈打斗之后,两人各占据一张桌子,一个故作轻松地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血,另一个压了压脑袋上实际存在的帽子。
“我早就想问了……你这身装扮是福尔摩达么?”
让我们将视角移到Hilda身上。与季节不符的长风衣穿在她身上倒也贴合身材,那双让沈行灿鄙视许久的厚底鞋使她从比例上异常令人赏心悦目。但与这些相比最不和谐的却是头上的一顶毡布贝雷帽,和当年躲避记者提问的名侦探异曲同工。
“这样能使我更快融入角色。”Hilda用手指挑起一缕橘色的头发卷了卷,仿佛这样能使她更接近传说中的小卷毛,“觉得自己的技能点都重新分配了。”
“中二病。”
“你到底有什么资格说我?”大侦探反眼观察沈行灿,“信里说勇者你就真的搞到新手村白装从零练起么?”
“这只是个人兴趣,和那封信的设定没有关系……”话头在这儿突然卡住了。
房间里流过一阵诡异的沉默。灰尘的跳动似乎都放慢了速度,两人自带的中二病气场使环境被刷上一层浅淡的灰色。
最终Hilda忍不住道,“你到底想到了什么?”
“看来不止我一个人收到那封奇怪的信了。”沈行灿放缓了语速,“今天我也发现了一些令人在意的事,如果那信确有其事——”
“那还不赶快和我一起调查?”侦探趁机怂恿勇者道。
音乐教室里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沈行灿在刚才看到Hilda凑在钢琴前观察许久也没有反应时就这样想。他踱着懒洋洋的步伐,用手简单地将松散在耳边的头发拢到耳后。直到眼前出现了一本敞开的红皮书他才停下脚步,正儿八经地把它端起来翻了几下。
“没有新情报。”回应简短却跟了一段长评,“我记得音乐课的时候这本书就是敞着放的,就没有一个强迫症想要把它合上么?”
“也许因为这样的书有两本。”Hilda指指自己面前款式相同姿态奔放的红皮书,“合上一本反而破坏了强迫症的美学。”
沈行灿将手中的书啪地一声合起来,斜丢在桌子上。
Hilda:“……”
沈行灿眼珠一转,把书摆正了。
就像以狩猎异性为乐的女人可以轻松周旋在五个男人之间,如果人类真的想做成什么,就会发现自己还是有点潜力的。虽然沈行灿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迎来对面那个橙发女人的吐槽,但他还是飞速找到了下一个目标借此转移话题。那是一本放在教师用桌上的点名簿。
“Dean,Anight,沈行灿,手岛奈落……还真是什么国籍的人都有。”沈行灿跳跃式地念着他认识的人名。可能是高二B班后还没有其他班级来上课的缘故,他们班的名单在最上边,翻过一页却是高三A班的名单。“由良美野里,爱月爱人,名冢千名……这个班好多日本人啊。”
听见这一长串名字后,Hilda也把脑袋探过来看名单,“啊……真的耶。话说这难道是什么日本ACG或者特摄的剧情吗……?勇士啊,魔女啊什么的。日本果然是不可思议的国家啊,超能力者,打个网球能让恐龙灭绝的初中生,魔法少女,奥特曼,假面骑士,怪兽……什么都有啊……”
“这位同学,你的跑题能力我给十分。”沈行灿掌声热烈,“如果真是拯救世界那这种国籍比例还算恰当,但在这种普通小镇的普通学校里,还是有些古怪吧。”
“我们在普通的一天普通地调查着。”
“想跳普通的广场舞的话普通的放学后就可以普通地去了。”
“你刚刚那句多了一个普通吧。”
“没人规定一句话里有多少普通好吗。”
“嘛,别介意了。以后可以找Rano老姐问一下。”说着,Hilda的视线落到了旁边立着的一摞书上,“大概只有这里没搜查了吧……我自己来,沈行灿你先去桌子那躺着,一会儿下课我叫你。”
“好好,Hilda女士还真是可靠啊。”沈行灿一边庆幸着自己刚才没将拼在一起的桌子分开一边在顶上一躺,思考片刻后,又起身搬了第四张桌子拼在纵向上。
Hilda从头至尾看到了这一幕,强忍住打击对方的冲动将重点放在调查上。从那摞书中抽出几本后,一张纸悄然飘落在桌面上。向下翻扣的一面似乎写着些什么,她小心翼翼地把它翻过来,确定没什么机关(……)后开始阅读上面的字句。
她的瞳孔骤然缩紧。
她迅速将刚才的书归位,然后拉着还没睡着的沈行灿逃出了音乐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