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白色长发的孩童乖巧地坐在房间的一角逗弄着手中的麻雀,任凭窗外的阳光在他和在他手中不断扑闪着翅膀的小生物身上镀上一层鎏金。他的嘴唇翕动着,仔细听的话可以听到独属于幼童的稚嫩声音一直在低声哼唱着什么。
“……在旷野上有人声在呼喊着,要预备主的路,要在沙漠上修平主的道……”
男孩的声音轻盈而虔诚,而他手中的小鸟像是听得懂人声一般随着他的低声吟唱也发出了清脆的鸟鸣。他为这悦耳的声音弯了弯眸子,自己口中的歌声也渐渐大了起来。
“……主的荣耀必将显现,凡有血气的,必一同看见……”
矮小的孩童从墙角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了房间中唯一的一扇窗户下。他微微踮起脚,伸直双臂将麻雀捧到了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窗沿。有着灰褐相间羽毛的小鸟对着窗外久违的自由偏了偏脑袋,但下一秒便毫不犹豫地振翅飞离了这囚禁了它许久的地方。
“……野地里有牧羊的人,夜里按着更次看守着羊群……”
连最后的听众都失去了的男孩却好像对小鸟的离去毫不在意。他再次走回了铺着毯子的角落,嘴里也依旧天马行空地哼唱着圣歌里零落的曲段。
“……有主的使者站在他们身旁,主的荣光四面照着他们……”
小小的孩童靠在墙壁上,闭上了眼,侧耳听着门外逐渐接近而来的脚步声。
“……而那牧羊的人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消失。
“……却如此惧怕。”
——
弥赛亚
——
亚伦喜欢教堂。
无论是那在穹顶之下聚拢后又发散开来的暖色光线,还是讲坛上主祭祷告时慈祥而包容的语调,都能让平时在家里吵闹得不行的年幼孩童乖乖地跪在长凳前安静地听完经文。透过彩绘玻璃所产生的光斑仿若破碎的彩虹一样炫目得令人心醉,就连最后那寡淡的面包和水也能让他吃得津津有味。不过,在这其中他尤其喜欢唱诗班——并不完全是因为那红黑相间的漂亮制服,更多的应该是在他们歌唱时所表现出的与神明之间的特殊亲密感让小小的信徒格外地羡慕,就像是在用什么特殊的语言同主在进行交流一样——对了,还有那个有着跟他一样的白发的指挥先生,他曾经拍着他的头夸奖过他唱圣歌时的卖力——亚伦掰着手指算着唱诗班的种种好处,心里默默盘算着要怎么说服爸爸妈妈在他的六岁生日后带他去报名试试。
亚伦不喜欢疼痛。
第一次的抽血是在指尖。手指被神父捏住的时候并不惊慌,可能是因为父母就陪在身边的缘故,但下一秒毫无准备的刺激性感官就那样突然地通过指端传入大脑,像是有什么巨大的白色浪潮在一瞬间将他淹没了一样,亚伦整个人都懵了过去。回过神来后便是意料之中的大哭,泪水决堤了一样地在脸上流着,比起疼痛来说更让他觉得难受的是最信任的父母居然会带给他这样的经历,就连母亲连忙递到他手里的糖都无法缓解这种被背叛感带来的委屈。
但后来,随着抽血的次数越来越多,渐渐地他的注意力就转到了别处。指尖、手背、手肘、手臂,最痛的还是指尖,手背相对来说最为钝感但是好像那里自己的血管很细容易扎偏……亚伦有些无趣地晃着腿,安静地在心里猜测着今天母亲又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糖果,父亲又为他带来了怎样的新书。但果然还是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他看着母亲看着他血液时那被口罩掩盖了大半的面孔上仍无法掩盖的狂热,抿了抿唇,然后在母亲深灰色眸子看向自己的时候下意识地勾起了一个漂亮的笑容。
亚伦喜欢鸟。
小巧的麻雀也好温顺的鸽子也好,就连那在一些书里被称之为不祥之兆的乌鸦也好,那在空中肆意飞舞的身姿都是同样的让人心醉。那些不同颜色的羽毛会在光线的照耀下反射出宝石一般的光泽,间隙里那细密的绒毛也隐约带着金光,华丽而耀眼得好像就算只是沐浴在那光景之下的他,如果闭上眼睛的话,也能同那些欢悦的生灵们一同飞翔一样。
在六岁的第一次全面体检后他的活动范围便被无限缩小到了实验室与教堂的两点之间,唱诗班的提议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父母眼中那执着的狂热逼了回去。再年幼一些时的记忆里还偶有出现的父母穿着常服的样子很快便被两人的白大褂所取代。“不能将珍贵的素材浪费在这些地方。”父亲这样说着,拿走了房间里一切可能会伤到他的玩具,就连桌椅和其他的家具的边角上也被套上了防护。
在那之后,每个礼拜日从研究所里出来去往教堂的路上时他所看到的那些属于天空的那些美丽生物成为了他一度最为向往的存在。他开始在书本里寻找关于它们的介绍,翻看着每一寸骨头的大小重量,计算着羽毛拂过空气时可能感受到的阻力与浮力,最后总是为那完全不同于人类的构造惊叹不已。
于是在某天睡前在母亲念完了新的睡前故事后亚伦拽住了她的衣角说出了他的第一个请求,母亲当时惊诧的表情他记得额外清楚。虽然费了一番周折,最终一只灰扑扑的麻雀还是送到了他的手里。
但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给那只被他养的胖乎乎有时还有点蠢的小东西取名字。
亚伦不喜欢童话。
从他可以记事起,父亲和母亲就会轮流在他睡前读给他不同的睡前故事,有时是画本上的寓言有时是教典上的传说。相比于单薄无趣又毫无逻辑的“公主与王子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那全知全能的存在化身为人在地上行走时所经历的一切都是那样的令人心生敬畏。跨越荆棘与流沙试图传播福音的使者被记录下的箴言充满了历经苦痛后的睿智与洒脱,能够与母亲的声音一同安抚着手背上火烧一般地疼着的伤口。
那美丽女性的声音是同她眼中的的疯狂所不符的柔和,甚至温暖得有些过分。她总是喜欢在读完故事后躺在亚伦身边,将个子一直不高的孩子抱在怀里一边梳理他白色的长发,一边喃喃着向他重复着她是如何地坚信他们做法所代表的正确与不容置疑。
“无论那些羊,羔羊也好黑羊也好……力量有多么强大,那些恩典……”每每说道“恩典”一词时她的语气都会变得尖利并充满了厌恶与不屑,环抱着亚伦的手臂也会收紧到让他感到疼痛的程度,“还不是要靠我们的力量才能让‘器’维持原状……”
“羊”。
在岛上出生的亚伦对这有些怪异的指代并不陌生。
每次的平安礼结束后,在父母牵着他领取面包和水时,不需要任何掩饰,神父主动会给一部分人分发除了食物以外的管状物品。而那些拿到那被称作为“药”的东西的人们无论年龄身份,看着那小小试管的眼神里都会带着一丝莫名的神色——不是单纯的不屑或憎恶,亦不是纯然的喜悦与解脱。
一定要说的话,是无法反抗后的习以为常吧。
就像是,父亲做完最后的消毒工作,举起针管时从他镜片的反光里看到的自己一样。
“但是现在我们有了你啊,亚伦。”
母亲有时还会抬起亚伦较其他同龄孩子来说也显得有些过分纤细的手腕放在自己眼前,用一种近乎痴迷的眼神注视着白皙肌肤下隐约的青色血管,声音高昂得宛若呻吟。
“你是牧羊犬的‘恩典’。”
她无法控制地细细啄吻着孩童手腕幼嫩的肌肤,用唇感受够了那特殊的血液鼓动的节奏后,便会满足不已地闭上嘴来,继续用手指给亚伦梳理头发。
孩童偶尔会因为头发被猛地扯断而发出了小小的痛呼,女子那时才会稍稍将手上的力量松卸一些——但不会放开——直到在亚伦撑不住首先睡去之前。
亚伦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羊”。
在父母的描述里他们总是自大而危险,不懂得感恩又喜欢挥霍主赐予的力量。但教典里的描述与礼拜时看到的人却与他自己没有什么区别——一定要说的话,相比之下一直待在研究所的自己才更符合书中“异类”的描写一些。
平心而论,要说他对那些好像无所不能的能力没有一丝羡慕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尤其是当他听说有的恩典能直接让人像鸟一样在天空飞翔时,在胸腔里翻滚沸腾着的那股跃跃欲试让他都无法控制的头晕目眩了起来。
于是他在心里埋下了种子。
于是他放走了那只麻雀。
于是在门外的脚步声在门前因为不远处突然传来的巨大爆炸声停住然后迅速向来时的方向跑走后,他睁开了眼,从墙角站起来走到了门前,然后轻松地,推开了并没有上锁的门从房间里走了出去——从研究所里走了出去。
一路都完全没受到什么像样的阻拦——或许是因为实验室里的事故规模比想象的大的原因,少年轻轻松松地离开了他呆了差不多14年的白色建筑。唯一记得的路线是通往教堂的,亚伦歪着脑袋思考了两秒就决定还是去熟悉的地方比较靠谱。
“……我知道我的救赎依旧活着,并且将在那终末之日站立在地上……”
有温暖的海风吹拂在脸上,微热的咸腥味伴随着清晨树木散发的清香犹如海浪一样温和地拍扶着他的脸颊。赤脚的少年丝毫不管自己及地的长发沾上了尘土后会多难打理,轻快地哼着歌用着散步一样的速度前行着,时不时抬眼看一看天上盘旋的海鸟,然后在阳光刺痛眼睛前再次将目光移到眼前的路上。
“……尽管虫豸将摧毁我的身躯,我仍将在肉体之外见得神明……”
像是心里的雀跃终于挣脱了束缚,少年伸平了双臂轻飘飘地转了个圈,脚步也越发轻快了起来。教堂的十字尖顶已经出现在了不远处,只要……
“主已复活,成为了……”
“——喂,那边的犬,过来。”
——
达米安不喜欢亚伦·怀特。
从看到的第一眼起,他就讨厌他。白色的头发,白色的皮肤,白色的衣服,除了浅灰色的瞳孔以外整个人就像是游离在世界之外一样突兀得不行。
——没有颜色,不辨喜怒,无法控制。
无法控制。
太阳穴突突跳动着,脑袋里愈发严重地疼痛成为了他没有就此倒地的唯一原因。四周的光线犹如实质一般包围着他,想要逃跑却不知去路的感觉揪住了他的心脏。
无助,焦虑,恐惧,不安。
太多的负面情绪积攒在大脑里像是岩浆一般飞速融化着他的理智,恐慌症发作下,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挣扎地向教堂移动着,但在到达目的地之前注意力便被空气中散发着的那独属于“犬”的味道所吸引住——安定、平和、不带有任何的攻击性,仿佛其存在的本身就是包容与镇定本身一样——但达米安在看到亚伦后的下意识反应还是是对他发动能力。
“喂,那边的犬——”
精神控制。
对于任何对象的10秒绝对控制时间,是他筑建自己安全感的唯一途径。
“——过来。”
虽然早就清楚自己恩典的能力,但当那个年幼的犬向自己走来时达米安还是难以控制地因为心头涌上的那种病态满足感颤抖了一下,之前在他身上感受到的不受控制果然是错觉,这念头在心头一闪而过,他舔了舔唇,为那即将到手的“药”而口中干涩了起来。
“嗯……这位先生,有什么事吗?”
然后,他停了下来。
他停了下来?
——
像是不明白眼前那人为什么在叫了他过去后又猛地愣住是什么情况,亚伦不解地思考了一下自己刚才的问题,确定并没有什么语病后再次将注意力转回了那个带着黑色兜帽的青年身上。
在看到那人的一瞬亚伦不得不说自己是欣喜的——毕竟是第一次在没有父母的陪同下出了门,碰上的一切都带着点说不明的新奇意思。特别是眼前这人明明是白天却穿着古怪的黑色连帽斗篷的样子——不热吗?舒服吗?快步走的时候帽子会不会掉下来?入眼的瞬间一大串问题差一点点就要脱口而出。但教典里所说的“不应妄议他人”成功地让他按捺下了自己蓬勃的好奇心。
但这个奇怪的陌生人在叫他过去。亚伦歪了歪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似乎是一个让他问出问题的好理由,但没走两步从书里看来的“谨慎”二字便跳进了脑海,虽然觉得没什么必要,但秉持着“无论书里写了什么总之试试再说”的念头,他还是停下了脚步,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哪知道问完过后那人就呆住了……少年有些懊恼地皱了皱鼻子,不大确定自己在这时应该做些什么。隔着约莫四五步的距离,他再次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不知名的陌生人——黑色的兜帽下是同样黑色的头发,就连浅蓝色的眼睛下也有着黑色的眼圈——这人是有多喜欢黑色啊,他有些茫然地想着,然后更茫然地看着这人在愣了好几秒过后好像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突然就倒地抽搐了起来。
啊,说起来,刚才他叫自己为“犬”来着。
亚伦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是……‘羊’,对吧。”
虽然从来没有看到或详细听说过“羊”失控时的场景,但像是有什么作为“犬”的本能在作祟一样,亚伦几乎是在达米安倒地的下一秒就感受到了他对于自己的渴求,母亲抱着自己时的小声喃喃再次响在了耳边。
需要“犬”的力量才能维持“器”的完整……
原来是这个意思。
【……看啊,那上帝的羔羊,除去了世人罪孽。】
纯白的少年伫立在原地好几秒后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样眨了眨眼,终于再次迈步向前,然后跪在了倒地痉挛的黑色的羊身前。
【他被藐视、被厌弃,多受苦痛,常经忧患。】
随着他的靠近青年的痛苦好像微微缓解了一些,少年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微笑,捧起了那人沾满尘土的脸颊。
【辱骂伤透了他的心,于是他充满了忧愁;他指望有人体恤,却没有回应;他指望有人安慰,却找不着一个。】
他吻上了他。
在他们身后,教堂里隐隐传来弥赛亚的曲段,男高音咏叹着,哀悼着,质问着。
【你们要观看,有像这临到他的痛苦没有?】
——
Fin.
备注:
- 文中圣歌部分全部摘改自亨德尔所做的《弥赛亚》
- 标题的“弥赛亚”一方面指的是这首清唱剧,另一方面则代表“主选中之人”
- 有设定方面的BUG请不要大意的私信_(:з」∠)_
那地方荒废了有一定时间了,水泥或沥青的地面经过日晒雨淋产生深且长的裂缝。有些地方甚至已经能看见灰黄色的土地与浅色石子。
植物在肆意生长着。有时他甚至觉得正是这野草切割开来了坚硬的人造地壳。
他喜欢这地方,觉得颇有些百草园的意味。也巧,废院就在神慈科的基地附近,现在他只要安安静静在那栋看似遗弃已久的楼前坐着。看着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等候布莱克先生的到来。
哦,不能忘记拿上一杯可乐。
虽然有时会被蚊子咬得很惨。
第一次见到布莱克先生却是在不久之前,神慈科休息室里,他被那个沙哑的电子音安排到那里等他的“羊”。
他才刚上岛没多久呢。
想起据说自己将会有切割能力的搭档,咬着嘴唇手指也不自觉地拨弄起书页来。很快年轻人小小的自尊心让他强制牵动脸上的肌肉恢复到原来的面无表情。虽然和自然状态相比显得十分的不自然并且多了股肃杀的气息,嗯肃杀。
要冷漠。
好吧说实在的,他真的超级羡慕有恩典的家伙。别说这个年龄的小孩子这样,就算普通的成年人也难免产生嫉妒之情吧。
休息室里的蛋糕他实在不敢恭维,也不敢尝试其他口味的饮料。干脆按照老习惯半杯可乐半杯冰块,可乐见底了就开始嘎吱嘎吱地嚼那些碎冰。
当他新一本书看到一半并且开始喝今天的第二杯可乐的时候休息室的门开了。
一个至少比自己高三十厘米的大叔端着咖啡站在门口。
四目相对。他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复杂,至少正面情绪没那么多。
“你好,我是布莱克。”
大叔将咖啡放在一旁向他伸出手来,带着手套的手。
他盯着对方的官方微笑有些不自在。
“您是教官吗。”他抬眼看着。
自称布莱克的大叔的笑变得有些尴尬,摇摇头收回手去取了夹糖的镊子。
真的,大叔你尴尬的样子比官方微笑好多了。
他忍住笑晃了晃可乐杯。“想必大叔就是那位切割能力的黑羊。看来以后我们要一起训练了。”
对方搅着咖啡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恢复到之前的官方模样。
“我是白川,今天是第一次来这里训练。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白川君。”
他又瞥了他一眼,很快将目光收回到书本上喝起了可乐。
其实可乐早就喝完了,他忍不住咬着无辜的吸管。
白川怕再看一眼对面的黑羊就忍不住笑出来,他可不想被当成天真的小孩子。虽然十五岁对这个职业来说真的很小,对吧。
年龄小也有年龄小的好处。后浪总要把前浪拍死在沙滩上。白川闭眼,暗下决心。
可惜大叔最近都没办法来了。他得承认这完全是自己的失误。
心乱如麻,白川把书扣在一旁转而盯着脚下石阶夹缝中新生的野草。刚刚仿佛只是无意义地让目光扫过书页然后翻页,至于那几页讲的什么他一点都不记得了。
胳膊上的伤口他倒是没包扎也没处理。只是简单的将碎片挑出把它们晾在那里。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自己没法原谅自己的失误吧。作为牧羊犬自己还是太大意了。倒是大叔一直在安慰他。
他想到布莱克血肉模糊的双手,以及被那双手触碰过后粉碎在空气中的物体。
拥有能力的羊感受不到那种压制性的震慑。作为最接近普通人的牧羊犬在亲眼目睹暴走后却是心知肚明。
那是威胁,对生命的威胁。他将头埋在胳膊里,明白自己除了愧疚以外多出来的名为恐慌的那种情绪。
如果自己当时控制不住他会怎样。如果他的目标是自己会怎样如果自己当时被他碰到……
他是牧羊犬,却有点理解将异能者与普通人隔离开来的做法了。
脚步声惊动了他,他的目光,却看到布莱克双手叉在风衣口袋里,一步步左顾右盼向门口走来。
“大叔。”他捡起书站起身来,声音有点抖。
“白川,你在这里啊。”布莱克扭头看到他,转向这边。
“你怎么来了。”
“嗯?我来训练。”
“不是说了让你休息了吗。”
“我想还是不要耽误训练比较好,”布莱克摊手道,手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本来我成绩就很差了,这样下去今年及格不了。”
“我会想办法的,”对方垂眼道,“很抱歉我的过错得由您来承担,这次请听我的,回去休息。”
布莱克歪头看着面前不及自己胸口高的小孩,有些惊讶。
白川背在身后的手不安地绞动,他悄悄抬起头看了看大叔。
明显的小动作被布莱克发现,他忍住笑意装作一脸严肃的样子看着他,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白川觉得自己的脸烧得厉害。
尽管外shen貌gao让他看起来像是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可是他已经十五了好吗这点廉耻心和自尊心还是有的!
“不管怎么说,你给我回去!训练的事之后再说!”
他几步跳到布莱克身后举起胳膊推着对方往回走,装作没听见后者的轻笑声。
直到回到住所白川才发现书本忘在了废楼,将布莱克按在沙发上恶狠狠来了句别乱跑飞身下楼。布莱克无奈地笑,干脆靠在沙发上啥也不想权当放假。
得过了一会,少年才气喘吁吁地从门口出现,抱着书扶着墙走进屋来,头发的边际都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前,他甩甩头把书丢在一旁。
“你跑这么急干什么啊,今天没什么事呀。”
“怕你乱跑。”白川白了他一眼走到洗手间准备洗把脸。
“我还不至于到什么地方都不能去的地步?”
“我不管。”洗手间内传来少年的嘟囔声,他将头发打湿一并捋到脑后走了出来道:“我可不知道暴走会对器产生多大的影响得什么时候才恢复,得确保没有问题才行。”
“真是不讲理。”布莱克不再看他,戴上眼镜拿起旁边的报纸看了起来。
“顺便别喝可乐了,你已经足够矮了。”
“FU……”维持高冷形象的决心让他生生把后半句脏话憋了回去,布莱克余光瞥见少年不服气地抬头憋地面红耳赤的样子,拉过报纸笑了。
“我回自己宿舍了。”白川瞪了他一会,抓起书飞快地关门跑了出去,布莱克把报纸从脸上移开,看见柜子上还放着的半瓶可乐。
可乐瓶的外壁在已经凝出了一层水雾。房间里比之前要安静了许多。
好吧,那就好好休息吧。
大概算是接文,我就是一条咸鱼了
讲述少年和大叔一起培训,励志成为独当一面的杀手的热血故事!(不
时间与主线同步,大家去完成任务的时候,我俩还在训练w 没人打扰的两人世界呢呵呵呵呵呵呵(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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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见
岛上人多少听说过有个神慈科。不过没几个人知道它是干什么的。除了相关人士,更没人知道它究竟在哪里。
布莱克显然是个相关人士。
早上八点整。他从图书馆旁边的单身公寓出发,往研究所走。绕过研究所光鲜的主楼,有条小路通往大教堂的后门。路上会经过一个废弃的三层小楼。岛上人印象里这栋楼是研究所的旧址,后来扩建了新楼,就荒废下来了。不过应该还有项目在里面研究吧,时不时会有人出入的样子。
独行的青年小心地一步步踩石板路上,尽量避开青苔覆盖的区域。进了形同虚设的大门,在左边第二个通道尽头站了几秒。“哔”的一声过后面前的门打开,里面是一部电梯。走进电梯,-13层的指示灯已经自动亮起。
尽管入神慈科也挺久了,布莱克到现在对刀尖舔血的暗杀生涯还没有什么实质的概念。全靠这神神秘秘的本部来维持着他地下工作者的自觉。这两年半他都在训练,但结业考试一直通不过,至今没转正。确切地说是两年又182天,今天中午12点时将正式迈过两年和三年间的中位线,往可以四舍五入成三年转折。
上午的素质训练结束后,面具人领导突然出现在墙壁上,拿沙哑的电子音通知他他今天中午有新的牧羊犬来报到。
啊啊,牧羊犬好。
希望这回可以毕业。
神慈科一般都是搭档报名,一起训练,像他这样一个人来的很少,再加上个别科目不擅长,之前有单下来的牧羊犬,都等不到他通过考试就找到了新的搭档。
距离被押到岛上已经快六年了,再不出去的话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她。
也不知道她还能跑几年。
想到前女友,心里一阵烦躁。他打开水龙头,摘下手套小心地裹在开关上,开始洗今天的第七遍手。对着镜子练习起许久不用有些生疏的笑容来。
【休息室】
神慈科有很多个房间。
大多数的房间都配备着和一层电梯同样的红外扫描设备。只有符合房间级别的准入身份者才能进入。
只有一间是例外,那就是楼道尽头的休息室。尽管布莱克从来没在这里看到过工作人员,但休息室的咖啡饮料,蛋糕沙拉三明治一向是满满的。作为单调饮食的忠实支持者,布莱克每天一日三餐都是在休息室里吃。并且这边的咖啡味道不错。
除了他这个训练生天天报道,大部分神慈科的成员平日里都是不会来旧楼的。
所以传说中的新人应该就是他了。
头发蓬松的白皙少年安静地坐在休息室的长桌旁,手指有一搭无一搭地拨弄着杯状可乐的吸管。他个头不高,四肢细细的,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
这么小的孩子能去杀人?
布莱克有点失望,感觉今年估计也不能毕业了。总之还是先认识一下吧,之后一段时间总要一起训练的。
“你好,我是布莱克。”练习过的友善笑容,布莱克放下咖啡杯,朝少年伸出一只手。
少年看了他一眼,神色淡定中透着一种与形象不符的老成。
“大叔是教官吗?”
是同学这几个字有点说不出口,布莱克笑笑着摇摇头,伸出的右手尴尬地在空中转了个方向,去拿夹糖的小镊子。
少年明白了什么似的点点头,把可乐中的冰块晃的嘎啦嘎啦响。“那么就是训练生了。看手套推测,布莱克先生就是那个割裂能力的黑羊吧。我叫白川,牧羊犬,今天第一天来神慈科训练。”
“白川君,很高兴和你一起训练,科里的事情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少年正喝着可乐,没有作声,只是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搏击室】
搏击室是面积最大的一个房间。分成两个区域,进门左手边一片比拳击场大三分之一左右的方形场地,用于互相练习近身搏斗。右边有一些沙袋和木偶,供训练生进行单人训练。墙壁上挂满了各式的近战武器,小到手指虎,飞镖,大到双手剑和开山斧(大概只是摆设,没人会用)。房间里最多的是匕首和绳索,占据了最长的一整面墙的空间。
往常布莱克都是在单人练习区打沙包或者对着面具男在墙壁上开的教学视频练习道具绳索的使用法。站上对站台还是第一次。看着对面比他矮了30公分的少年,心里觉得有些下不去手。
白川一方则是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冲上去战了个痛快。
这小孩意外地能打。速度快力气大,下手狠并且观察能力极强。数场对战下来,布莱克竟然很少能碰到他,生挨了几下少年狠狠的拳脚,最后还被后颈一记结实的手刀劈得跪倒在地。
“大叔,有点弱啊。”少年伸出手,拉起布莱克。
“哈……远视眼,一、一贴身了就有点看不清。白川你很厉害呢。”经过几轮交战,布莱克的气息已经有些不稳。
“还好吧,比看不清的大叔强而已。” 白川甩了甩手腕,心想这叔叔体力虽然一般,脖子还挺硬。
“眼睛不好要带眼镜,这样训练没意义。今天就这样吧。”少年扔下大叔,拿起了把匕首开始对着机械人偶练习刺击。
被新人当菜鸟了啊。
布莱克尝到一种被拍死在沙滩上的前浪心情。
【枪械室】
下午的第二部分训练是枪械,在走廊另一头的枪械室进行。房间也分为两部分,近距离手枪射击场和狙击模拟舱。因为神慈很少有两人以上同时训练的情况,射击场只有两个站位。作为目标的人形靶可以调节移动速度和距离。
另一边的模拟舱是两个独立的小房间,每间不到三平方米的大小,对着门的一面是阶梯状的平台,可以选择射击高度。平台对面的是一面特殊材质的墙壁。练习时需要带上特制护目镜,上面会随机给出风速和目标距离。射击后墙壁会根据子弹的射入速度和角度收集数值,并在护目镜的屏幕中实时显示结果。两边使用的都是和实弹等重的练习弹头。
枪支按照实际需求,均装备着消音器,这样一来射击场部分也不需要带耳机,不过后坐力比起一般的练习枪械要大上几分。
这个房间,尤其是狙击仓是布莱克在整个楼里最喜欢的地方,射击可是他强项。并且已经强到了考核轻松过,日常可以免修的地步。刚在近战中吃了亏的青年(中年?)决定要在射击场上挽回颜面。
迅速地打完手上的十发子弹,布莱克满意地看着左边屏幕上接近满分的分数显示。隔壁栏白川的分数却是低得可怜。
“需要帮忙吗?”
小孩正皱着眉头观察着手上的枪。“谢谢,暂时不用。我再试试。”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双手端住手枪,将手臂和膝盖都稍微弯曲了一些,身体微微下沉,一口气又打完了十发子弹。这次大概有两发命中了靶面,还有三发擦着头颈部飞过目标,陷进后面的软墙中。
“很有进步。注意一下,你在射击的瞬间手腕向左偏了3度。”布莱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白川身后,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少年抖了一下。
“哦,我会注意。”
“这点不是你的问题,这枪后坐力太强了,试试瞄准时右偏一些。”
“谢谢。”少年虚心地稍稍偏了下持枪的手腕。
观察着少年一波又一波地把子弹打光,时不时地为他纠正姿势计算角度,叔叔终于找回点长者的自尊心。
“今天就这样吧,一会儿还有恩典训练,别太累。”
“唔。”最后一颗子弹成功爆头,小孩满意地嘴角勾出一丝笑意。
“……干的不错。不过手枪射击只是基础,之后狙击训练可不能这么浪费子弹。到时候慢慢教你怎么计算风力和重力影响吧。”
备课得好好准备一下了,赌上我数学系助教的尊严。
布莱克看着远处比一开始破烂了许多的人型靶,感到心里有点虚。小孩子进步的真是快啊……照这个进度他岂不是三个月就能通关了。
啊,压力好大。
感觉要掉头发了。
【特训室】
特训室有很多间。布莱克经常使用的是射击场的西边第二间。这里的墙壁和地面都是特殊材料制造,不仅异常坚硬,对恩典还有免疫的效果,专门用来训练羊的恩典战斗。房间里面的道具根据练习者的不同会有一定的改动。布莱克每天面对的房间除了一些软硬和尺寸比较特殊的特制道具以外,大多数都是岛上的废旧物品,可以让他随便切割。
对一个洁癖来说,徒手触摸废品都是个极大的心理挑战,更别说要徒手切碎,天知道这些物品之前都经历过什么。屏幕里的领导声称训练道具都消过毒,但由于对方脸也不露连声音都是假的,感觉说出来的话完全没有信誉度可言。
所以一直以来,布莱克碰都没有碰过那些废品,都是用数量有限的特制道具。就这样,还要勉强伸出一根手指按着道具的棱边尽量减少接触面积。房间里的废品没有消耗,倒是有越堆越多的趋势。
作为牧羊犬,参加队友的恩典训练也是一种训练。虽然白川没有对羊经验,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安抚?看起来这个人似乎不需要。
看着布莱克摘下手套,白川开始盯着他的手,决定好好观察下传说中的徒手菜刀能力(不是。被他看得布莱克有点紧张,按着木板道具的手不太稳,造成的断面和画好的切割线有着3mm左右的偏离。
然而少年还是看得眼睛一亮,眼前结识的木板被轻轻碰了一下边缘就自己裂开,用来暗杀也太方便了。
“这能力好厉害。”刚才射击场上还有着些不服的情绪,现在的少年却是一脸毫不掩饰的羡慕。布莱克被夸得心情有点好,多少放开了点手脚,给他演示着各种材料的切割方法。
没多久,数量有限的特质道具已经被切的粉粉碎。白川觉得自己应该做好陪练工作,于是开始跑到废品堆里寻找可以用的材料。
“布莱克先生试试这个!”一个篮球体扔了过来,一个手刀劈开。
“厉害!再试试这个!”45*45*30的木箱子从天而降,一掌拆成木板。
“哦哦,布莱克先生这个怎么样?”白川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根两米多长的标枪直接甩了过来。侧身双手握住枪身,金属的质地比较难切割,用力攥了几秒钟,标枪断成了三截。
断完了标枪,布莱克突然觉得有点头晕,手心和后背冒出一层冷汗,似乎有点用力过度了。
有点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了,白川似乎抱着一个比他还大些的东西正准备扔。
“先……先等一下!”
晚了,一个金属柜已经朝他飞了过来。他双手抵住柜子,被冲力推着向后退了几步。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音响起,金属柜两侧接触的地方出现了数道扭曲的不规则的裂痕,看起来像被斧子劈过一般。卷起的金属边缘十分锋利,布莱克的手瞬间变得血肉模糊。
这红色,好熟悉。
最后的理智让他这么想着,然后布莱克的眼神便失去了焦点。
红色液体,滴答滴答。
女人的哭喊声。
破碎的断肢。
蓝色的眼睛,愧疚,冰冷。
“对不起,布莱克。我必须走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金属柜子突然间粉碎,布莱克的双手挥舞着,碰到的废品一件件地粉碎掉,屋里一下子变得一片狼藉。
白川慌了。
作为刚确诊不久的牧羊犬,他不太清楚恩典的使用会对“器”造成这么大的负担。看到羊暴走也是完全的第一次。面具男说过,应该怎么做来着……体液?要冲他吐口水吗?
算了。暂时还没想到有效方法的少年决定负起责任,不计代价先冲上去按住他再说。
处于崩溃状态的青年力气比平常大了很多,又处于狂躁状态。不足三米的距离竟一时让他无法近身。飞散的尖锐碎片还给白川添了好几道划伤,右小臂还戳进去了一块狭长的不明碎片。
趁着布莱克转身向墙壁挥拳,少年趁机一把抱住了他的侧腰。
白川血液中安宁的能量唤回了他一丝心神。布莱克僵硬了一下,恍惚间意识到怀中多了个小小的少年。
……诶……我在干嘛?……白川怎么受伤了呢。
痛觉渐渐地回归,他意识到白川的双臂箍得他呼吸困难。他放下空伸着的双手,想要轻轻搂住白川,告诉他自己没事了。
恩典暴走,其实不是一瞬间就会停止的事情。这一点布莱克并不知道。他上次暴走时没人安抚,生挨的一枪麻醉弹。
所以……
当他的手碰到白川后背的刹那,少年全身的衣服刹那间碎成了漫天的布片片。
“……”
“啊啊、对不起!我不是故——”
“啪!”
漂亮的一记友情破颜掌。
打得好。
TBC.
P.S. 经过这次之后,白川发现似乎打耳光的安抚效果似乎意外的好,决定以后要多多使用。
(少年你误会了,只是你的血进他嘴巴了……)
1、
“加,加注!”
黑发的年轻人两眼放光,把手里当做筹码的汽水瓶盖丢在桌子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真是自信哪,看来没办法了。要摊牌咯?”
年长些的牧羊犬叹了口气,露出苦恼的表情。
“总算……这次总该成功了吧。”
柯特摊开桌上的扑克,双手握拳在空中挥了两下,朝后倒在座椅靠背上。
现在是六点十五分,从敞开的阳台拉门向外面望去,玻璃上有很耀眼的反光,云彩靠近夕阳的部分被染成赤红色和金黄色,而其他部分则在消融在傍晚的天空中,呈现出淡淡的玫瑰色,远处可以看到海上白色的灯塔,内陆深暗的山影以及散落在山影上的城市。整个房间被这种海岛特有的,惬意的光线笼罩,让人不禁佩服起这栋建筑前任主人的眼光和财力。
这栋三层的废弃别墅自从被改建作为维稳科的办公楼已经十五年了,除了外立面的红砖颜色变浅,爬山虎顺着偏楼的一侧爬满了整面墙,连接墙壁和屋顶的灰色砖石出现了裂缝以外,与它原来的样子基本没有什么不同。一楼大厅用于接待来访,两侧的房间被用作档案室,而二楼的三个房间被打通,作为整栋楼最大的房间,被当做日常办公的地方。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除了贴着照片和档案资料的写字板,几张办公桌,一张沙发,一排置物柜,和被某个精力过剩的前成员放在房间里的沙袋,就没有其他家具了。
岛屿上不总是有需要控制或安抚的能力者,维稳科的成员在巡逻之余就聚在这里,或是到其他地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除非得到通知要去岛外处理有关“羊”的事情,这个房间的气氛通常很轻松,比起办公场所更像个大家庭。
“竟然是同花,印象中你来之后第一次有这么好的运气。”
赫西亚露出了衷心祝贺的微笑,把手里的两张底牌转向对方。
“不好意思,我的是fullhouse。”
“唔啊……为什么又是你赢!”
柯特拼命揉着头发。
“是啊,谁知道呢。”
赫西亚熟练地把扑克洗好,装进纸盒放进抽屉。
“还是不要抱能赢回来的侥幸心理比较好,这样下去就算结束实习期,你的正式工资也拿不到了。”
男人站起来走向置物柜,取出外套和一个长方形的小纸盒。然后朝屋子里的同事们打招呼。
“七点在酒吧集合,稍晚一点也没关系。”
接着他转向刚才输了牌的对手,后者正有气无力地把脸贴在桌子上。
“这次柯特不能再赊账了。”
快要滑到桌子下面的年轻人像被戳了一下一样跳起来,奔向坐在斜对面的金。
“金……看在同期的情谊上,这个月先预支一点好不好?清洁、勤务、跑腿……都会帮你干的!等领到工资马上还你!”
浅色头发的青年瞟了他一眼,接着低头继续读那本厚书。
“吉恩,吉恩怎么样呢?多少借一点吧!”
“就算柯特这么说,我自己都已经没的可用了啊。”
正站在房间中央活动身体,金色短发的高个青年开朗地回答。
“对了……多尼,训练的时候我可是相当照顾你的!”
“抱歉啊前辈,突然想起码头那里有事要处理,我们之后再讨论这个好了。”
阿多尼斯推了推眼镜,一脸无辜地冲柯特挥了挥手,推开门走了出去。
“咿……”
柯特把脸扭向一直沉默着的,早几年加入维稳科的李、玛尔斯和道格拉斯,还有一直没有停止敲击面前台式电脑的阿什雷德,然后仿佛奔跑中的人撞在走廊尽头的玻璃门上一样,被空气中某种无形的冰冷阻力弹了回来。
“前辈他……”
新来的卢卡斯一直站在柯特对面观看牌局,似乎考虑再三,他犹豫着向柯特开口。
“一定是出千了吧,虽然看不太清手法……”
“啊啊,是这样没错,但是我也同样作弊了,还是没能赢啊!”
柯特抽出用手掌盖着的,插在袖口里的扑克,沮丧地低下头抱住了脑袋。
2、
“真是和平。”
“和平不好吗?这毕竟只是个小小的海岛,我希望和平宁静能一直持续下去。”
“这样的新人们,真的能担负起他们的重任来吗?远离家乡,远离亲人,无法为了真正的家人战斗,而是为了强加给他们的枷锁,强加给他们的联系死在异国他乡,他们能够接受吗?”
赫西亚和赫伯特站在暮色笼罩的庭院中间,看着脚下的墓石。橄榄树依然一片青绿,柠檬的果实已经变黄,周围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清爽气味,只有为雨水打落的枫叶像是变成活物一样,随着风在湿润的地面上爬行着,在他们脚下沙沙作响。
“他们可以。我相信他们。”
赫西亚从纸盒里取出包着纸,用绸带扎着瓶口的酒瓶,扯掉那根细细的丝带,打开已经拧松的木塞,把红色的液体倒进墓石前面的草丛。
“喂,这可是皮埃蒙蒂的巴勃罗,超贵的,姑且不说连酒都不沾的李先生,兰斯要是还活着,要做出牙疼的表情来了吧!”
赫伯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偶尔奢侈一下,不管是哪位前辈都不会反对的。”
“……这下面不是根本什么都没有吗。”
两人弯下腰,把花束放在墓石前面。看着形状像十字架一样,周围装饰着藤蔓与松叶的墓碑。
“不从恶人的计谋,不站罪人的道路,不坐亵慢人的座位,持守的人何等蒙福。”
碑石上雕刻的语句和走廊两侧的公示板上装饰的灰白色浮雕一模一样。
“他们绝对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这岛上残缺的东西太多了,不管是‘羊’还是‘犬’都是。因为异常遭受排斥,因为不了解而产生敌视,因为受到约束而感到厌烦,因为终于从恶劣的环境中脱离反而想要报复……没有人教导能力者……教导我们怎么做的话,‘岛’不会是如今的样子。现在没有任何人能抹消他们的存在。”
“是啊……维稳科这个名字已经出现二十年,李先生是七年前离开的……兰斯也已经四年了。要说他们留下了什么,就是身后的这群小家伙都长大了吧。”
赫伯特蹲下来,从墓石上拂去水珠。
“兰斯经常说你刚来岛上的时候,披着毯子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地过了一个星期哪。”
“那是斯坦福德先生的夸张,而且您不是没有亲眼见过吗?我是真切地看到了,雷纳德先生摆脱酒精沉迷的样子。”
“在先人面前就不要互相揭短了,就算他们不在这里,恐怕也要在什么地方发笑吧。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去同样的地方,那时候,一切都得交给现在这群小狗。”
“所以在那之前轮到我们告诉他们需要守护的事物,帮助他们,引导他们,就像帮助和引导‘羊’一样。”
“不,这种事我可是敬谢不敏。”
赫伯特从同事的手里夺过酒瓶,仰起头喝了几口。
“不要太自大了,我们是神的使者吗?是不可缺少的存在吗?像你想的那样被需要,被依赖吗?我们不过是突然生了病的普通人,自己都无法医治,还要去救助别人……不是所有的‘牧羊犬’都能心甘情愿地为‘羊’牺牲,也别指望‘羊’能了解这种心意,‘从沙子里取不出水,从冰里取不出火焰,从空虚之中只能取得空虚。’对于不幸和我们患了同一种病的家伙,只能教他们选择目前最适合的生存方式罢了。”
“……”
年轻牧羊犬的黑眼睛里仿佛扫过了一丝阴翳,他轻轻吁了口气,合上眼睛过了片刻。接着又恢复了坚定、郑重的神色。
“是的,不管我们身上被强加了什么,我们还是能够选择的。”
3、
“我们真的要来这间而不是去前辈们经常去的酒吧吗?这个全年龄的装修风格让人产生负罪感啊!”
“这,这是糖果?”
“管他呢,这有什么不好。”
“但是已经坐不下了。”
“我想要白朗姆和威士忌调的蛋酒!”
灯光昏暗,音乐轻柔的小房间突然挤满了人。总是一个人负责招待所有客人的酒吧老板似乎也不善于应对这样的场面,只能带着点无奈地,在吧台闪烁着晶莹光线的酒杯和酒瓶中间匆忙来去。
“又是新人欢迎会啊。”
“给你添麻烦了,他们很吵吗?”
“不会比小孩子更吵了。”
束着头发,有着赤红双眸的青年微笑着,挨个把调制好的饮料放在桌上。在大家都尝了第一口之后,吧台中间的青年悠然开口。
“虽然是为了不让气氛沉重才来这里的,还是要说些场面话……我们将来可能要面对各种各样的事情,要制裁伤害他人的人,要指点不安与困惑的人,要让疯狂的人取回理性,要给痛苦的人抚慰与希望……还不止这些。”
“我们会分离孩子与父母,亲手拆散恋人,可能会杀人,也可能受伤、死亡。但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是很多人用性命给我们铺就的路……作为从他们那里被挽救,被教导,被保护的人,我不要求大家都抱持同样的想法,只有一件事,即使无法选择在何时走向终点,也请你们好好选择如何活下去,不要惧怕,不要妥协,不要偏离正道,不要在阴影中徘徊不前。”
“欢迎新加入的同事,敬在场的所有兄弟……希望大家有个愉快的夜晚。”
“唔……敬,敬前辈!”
“敬神的威严与慈爱。”
“敬死去的人与活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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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擅自搞搞团队建设,你们看出活跃气氛的努力了吗【不
*Lance S Stanford是六爹,李先生是Lean的爹
*虽然E站排版这么丑,还是懒得开PS【
*多次修改会提示不好意思,没有台词的就不打扰了,如果有设定不符或者OOC的地方请戳
人们都是普通的。
Komila被这么教导着。
那些“不凡”的,“特殊”的,“异样”的,事实上在他们的认为里自己都是普通的。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Komila仰着头问。
因为不论是谁都是群居的动物,没有人可以永远的孤独,就像没有人能够永远的对世界那么,那么,那么的温柔。
他们如此回答。
当那个孩子走进来的时候,komila正低头在纸上画下一道长长的弧线。图书馆里带着精致雕花的中世纪吊顶灯散发着暖黄的光,将整个图书馆恰到好处的微微照亮,却又不过于刺眼。窗外的天似乎黑的彻彻底底连一丝光亮都没有,玻璃里只倒映着室内模模糊糊重重叠叠的影子。
“咳恩。”男性咳嗽了一声以提高自己的存在感,低沉的男中音在偌大的图书馆里不轻不重的回荡,盘旋折返又盘旋,最终柔和的像是裹了一层丝绸。
任何声音在这样厚重古朴的建筑中都会被包容,柔和下来。Komila是如此的喜欢这一点,他高兴任何不好的或者是友好的事物都被包容下来,就像是每个人都被羊水包裹着的时候那样单纯又柔软。
但他不是包容他们的那个人,他自己心里清楚。Komila停下笔抬起头笑了笑,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您好,请问是借书还是还书……?”
他话语里多出了些许迟疑。因为他面前明显站着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不管是还没有棱角的圆滑的脸庞还是还未长开的五官,都彰显了他的年龄。但他的声音——komila坚信自己并没有听错——的的确确是低沉的带着磁性的成年男性的声音。
“还书。”男性,或者说是少年对于komila的反应很淡定似的,冷静的点了点头将手里的书籍拿上桌面递给komila。
“好的谢谢。恩……LA先生是么?”komila看了看那台老的似乎能长出青苔来的计算机中登记的表格,根据书名找到了属于这个少年的名字。
“是的。”少年点了点头,湛蓝色的眸子在晕黄的光下显得意外的明亮,“需要借阅证吧。”
“没错,劳烦您将借阅证拿出来以供记录。”komila点点头伸出了手,少年将借阅证轻轻的按到他的手心里,略微施力然后飞快的离开,就像蜻蜓点水那样。
轻声道谢后komila略微调整了下键盘的角度,看着并不是太清晰的显示屏输入一些相关数据,同时也检查了下书籍的完好度。少年没说话,komila也没有开口。教堂般的图书馆里只有指尖跳动在键盘上细小的敲击声,一切都在程序的规定之下走向一个定值。他们本不会再有交流,彼此只会有客套的感谢和道别,笼罩着两个人的孤独还是会笼罩着两个人,像是玻璃罩子那样把他们同世界隔开。
人们是群居动物,没有人会永远的孤独。
教导似乎又回响在komila的耳畔,促使他做些什么,好让这句教导成为真实。他抬着头看着少年张开了口要展开话题,声音却梗塞在喉咙里只能发出细微的气流。少年对上他的眸子,眨了眨蔚蓝色的眼睛,似乎是在问他有什么事一般。
“……不。不不。抱歉,这是您的借阅证,谢谢。”komila最终还是敛了眼神摇了摇头轻轻的笑了起来,将借阅证递还给了这个叫做LA的少年。他想LA应该在心里思考着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或者干脆认为他的精神出现了异样。但他只是想要实现曾经的一句话,让那个教导不是氢气球那样越飘越远的空话而是现实。
但是他似乎是失败了。Komila有些挫败的想道。
少年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收回了自己的借阅证。
“你看起来有些奇怪,虽然我并没有立场对你这么说。”他带着磁性的男中音开口对着komila说道。
“呃……?”komila抬起了头,他很奇怪吗?这么想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审视着自己,但他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他并不奇怪,他和周围的其他人都是一样的,有鼻子有嘴,有手有脚,能说能跑,能跳能笑。
哪儿奇怪了?哪儿都不奇怪。他是普通的。Komila想起了那句话,它说每个人都是普通的,因为他的周围都是和他一样的人。
人都是群居动物,没有人能够永远的孤独。
这句话居然在这里得到了证实。Komila不禁有些失笑,他微微歪着头笑着回答少年的话:“奇怪也没什么,总会找到和自己一样奇怪的人的。”
“那是说我和你一样奇怪吗?”像是被komila奇怪的话逗笑了似的,少年微微扬起了嘴角问道。
“说不定是如此呢。”
他笑眯眯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