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P合法的SF世界观企划
欢迎各位放飞自己,来坐上这台过山车
特别注意:
▼本企划会有较多不符合现实世界三观的内容
▼角色活跃度下降会被收为NPC ,供其他人创作
▼随机分组有风险,无法满足所有人,请多包容
请确定自己可以接受上面三条再参加!
角色≠玩家,创作不等于作者三观,大家和谐开车。
企划群开放。
号码已经通过私信告知。
*记错打卡时间,以为是今天24:00,结果看到是9月1日……
*不是大结局,大概还有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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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斯进门后立刻发现气氛不太对头。
他怀着一颗警惕且忐忑的心,随手将外套搭在沙发背上,一边摘领带一边往里屋走去,室内自动调温器还开着,阳的围巾和理查德的写生用品都在它们该在的地方。对于眼前这片诡异的寂静,他不由得打算先从这两人吵架的可能性去猜度。
盥洗室的门咯吱一声开了,理查德有些无精打采地低着头从里面走出来,无意对上安格斯的视线时,明显地愣了一愣。
“你怎么才回来?”抢在对方开口之前,理查德有些冲动地两步上前狠狠拽住他:“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吗,你统统都没接!”
“上午开会,所以把通讯接收器关掉了,怎么了?”对于理查德突如其来的火气,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个来找你的人!”理查德气得有些语无伦次,“那个自以为是的红头发女人!见鬼,也不知道她究竟跟阳灌了什么迷魂汤。她离开之后阳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把自己关进房间就是不肯出来。”
“等等,什么?”安格斯试图搞清状况,“红头发的女人?找我?”
“是!找你,一个红发的女人,还他妈的叫我转达信息给你!”
“慢点,你别急,是什么信息?”
“她说,”理查德的胸脯剧烈地起伏了两下,狠狠吐出一口恶气,“告诉安格斯,乔治希望他快点回家。”
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阳锐锋本来打算置之不理,可是整整五分钟过去了,本应在楼下画画的那个家伙依然没去开门,而来人似乎也不打算放弃,执拗地发出一连串令人烦闷的敲击声。
阳锐锋撇着嘴角摇了摇头,不耐烦地丢下手中进行到一半的化学实验,打开卧室的房门,探头往外望了望,敲门声仍在继续着,没有人回应。他烦躁地咂了下嘴,拖着便鞋跑下楼梯,只见理查德闷头挥舞着画笔,脑袋上戴着阳才买的簇新耳机,对外面的世界充耳不闻。
阳冲着那个专注的背影无奈地翻了翻眼睛,也不去打搅,自己来到玄关,拉开门一个陌生女子赫然出现在视野中。她盯着阳,不待询问便主动地说:“我是来找安格斯的,我知道他住在这里。”
“他不在,您换个时间再来吧。”阳下意识地避开视线,就要关门。
女子急忙伸手拦住:“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您可以打电话问他。”
女子咬了咬嘴唇,很有些踌躇的样子,但是并没有松开挡在门上的手。
“你是他现在的SO吧?”她头一偏,装作无所谓地耸耸肩,如果阳的视线没有落在门口那块灰色脚垫上的话,大概一眼就能看透她这蹩脚的自我安慰。“我听别人说你们还在实验期。”
阳的肩膀僵住了,然后第一次抬头看了女人一眼。“你是谁。”
“啊,我叫薇琪,是安格斯之前的SO。”女子条件反射般地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让人联想到她富有张力的名字,她朝阳伸出手:“嗨,你好。”
阳立刻往后缩了一下,愣愣望着那只手,宛如提防着一条毒蛇。
“你没事吧?”薇琪试探性地问。
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他可能勉强自己笑了一下,也可能只是一脸木然地往屋内走去。在退回来的过程中他撞到了那个放着花盆的铁台架,一些易碎的东西掉了下来,稀里哗啦地损了个干净。
我又做错事了。他盯着那堆绿色的残渣想,一些陶瓷碎片溅进他的鞋里,令他每走一步都像在被细小的蛇噬咬着,警报声骤然在脑海中大肆作响。这就是了,我他妈活该被惩罚,作为拿了属于他人东西的报应。阳锐锋挪到沙发前跌坐,失控地大笑起来。
也许是花盆粉身碎骨的功劳,也许是对阳本身情绪的波动比较敏感,这场变故终于惊动了窗台前专心画画的人,理查德摘下耳机,视线在客厅里的两个人之间来回扫动,一脸的莫名其妙。
“——嗨,我是薇琪。”
“呃,理查德。”理查德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着阳脸色,一边慢慢靠近那名不速之客。“你是阳的……呃……”他飞快扫了一眼面前这位鲜艳的打扮和半露的刺青,立刻将“朋友”及“同事”的猜测统统咽了回去。他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这是怎么回事?”
“呃……实际上,我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薇琪做了个“天知道”的动作,理查德的出现似乎让她松了口气,“我只是跟他随便聊了两句。”
“随便聊了两句?”理查德拧起眉毛。“他就变成这样,你是巫婆吗?”
薇琪咬了咬嘴唇,翻了个白眼。“好吧,听着,我只是来找安格斯,仅此而已。”
“安格斯?谁?我们这里有这个人吗?他是做什么的?”
薇琪看上去有一瞬间的迷惑,她张了张嘴。“我以为……”她的眼珠子快速左右转动,在理查德和阳身上分别作短暂停留。“我以为你们三个是SO。如果你不认识安格斯,那么你是谁?”
“嘿,小姐,我在问你问题。”理查德嚣张地歪了歪脖子。
“安格斯——”女人突然大喊,“你在吗?我来了——”
“嘿!别在我家里吵闹!”
薇琪望着理查德眨眨眼睛,仰头笑出了声。理查德迅速瞟了眼躺在沙发上的人,而阳只是以之前的姿势靠在那里,就像草丛中一个熄火了几世纪的机器人。
“哇哦,我只是——”她做了几个不明所以但可以理解为轻视的手势,戴的那些戒指几乎要闪花理查德的眼。“没有想到,他会跟你们组SO。”
“我也没有想到。”理查德笑了笑,眼神像是一触即发的枪弹。“他会认识,你。”
薇琪眯眼回敬了个微笑:“帮我个忙,给安格斯带个口信。”
“祝你回家途中一路平安么?”理查德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薇琪笑了。
“所以这个他妈的乔治到底是个什么鬼玩意儿?”理查德气急败坏地质问:“是你之前的SO吗,竟然叫你回去?”
安格斯没有说话,沉默的眼神让理查德十分不安,他捉紧金发男人的衣襟,感受到一双有力的手握住了自己紧绷的胳膊——安格斯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令他生畏的镇静——是一种强压愤怒后展现出的冷漠。
安格斯的目光从理查德脸上转移到旁边的房门上,他凝视着这扇紧闭的门足有好几秒,松开理查德被卡得隐隐作痛的胳膊,头也不回地快速离开了房子。
“嗨,是我。”出租车中的薇琪望着窗外的街道,手环上显示出视频电话的画面。
“情况怎样。”淡漠的陈述语气,画面中并没有出现人物,展现出的是一个薇琪没有见过的办公桌。
“没见到人,但是我见到了另外两个。”
“你当然没有碰上,因为整个上午他都在公司开会。”还是那个过分自信而容易令人不快的声音,薇琪坐在车上,很明显地皱了皱眉。
“你在哪儿?”她问。
“放大画面。”那个声音命令着。“现在,看见了吗?”
薇琪睁大眼睛,望着画面中那个相框,微微张大了嘴。
“你在安格斯上班的地方?”她的音调提高了。“我刚才见过这个人,他叫理查德。”
“理查德。”那个声音复述道。
“还有一个亚洲人,他看上去似乎有点不正常,我记得理查德叫他‘yang’。”
“yang。”设计公司里靠窗的某个工作桌前,一名金褐色头发的英俊男人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曾在安格斯的通话记录里见过这个名字。”
“我觉得这家伙无关紧要,安格斯甚至都没在桌上放他的照片。你觉得安格斯会来找我们吗,乔治?”
“我觉得……”乔治伸手拿起桌上另一个放着风景照的相框,把相框背面的锁扣打开,接着慢慢露出一个训练得体的完美笑容。
“嗯?”薇琪挑眉——这么久了,她还是搞不懂这个男人。
这是一张不错的人像照:照片中黑发的男人站在窗前,手里捧着一杯咖啡,专注地凝望着窗外,透出一股平静的温柔神色。
打量着这张被摄影师小心隐藏着的作品,乔治胸有成竹地笑了。
“我觉得——”他说:“很有必要先找这个‘阳’谈一谈。”
*很抱歉这篇拖了这么久,再次对互动的向日葵小姐表示深深的歉意,也很愧对同组的另两位成员,鄙人三次元的变动还在继续中,不能按时打卡真的很抱歉!
*再次道歉【鞠躬
如果没有这场台风的话,他们现在大概还在公寓里就着炸鸡和啤酒重温那部看了不下五十遍的老电影《黑色大丽花》。米娅·科什娜饰演的伊丽莎白有一双会说谎的眼睛,举手投足间透出风尘又纯情的光采。黑白屏幕里的少女倚着栏杆坐在地上,带笑的嘴角被泪水打湿。她摇晃着膝头,孩子般天真地用手指抠着丝袜被勾破的地方。
“看着那双眼睛,无论她说什么你都会相信的,不是吗?”理查德歪躺在沙发上,后脑勺枕着安格斯的腿,五根手指还插在爆米花堆中,嘴里嚼着一块炸鸡,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泛光的电视画面。
安格斯用视线勾勒着理查德脸部的轮廓,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当然了。”
理查德往嘴里塞了一把爆米花,没有发觉安格斯的视线。
“……我曾有个未婚夫。过去他常给我写漂亮、华丽、浪漫的情书……”电影里,黑色大丽花咬着嘴唇,笑容灿烂,晶莹的眼泪却扑棱棱直掉。“……后来,他死了。”
传来理查德吸鼻子的细微声音,安格斯下意识地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沙发的皮面。尽管这些电影他已经陪着理查德看了很多遍,但是每到一些关键情节,他这位深色皮肤的恋人还是会陷入片中角色的忧伤之中。“多愁善感是艺术家应有的特质。”理查德曾经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解,“这就是为什么我会画画而你不会!”
我爱他。安格斯想。而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我会在这里陪他看电影一百遍也不觉厌烦的原因。
“阳什么时候回来?”理查德突然问道。“刚才我还瞅见你摁手环来着,是在给他发短信吗?”
“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也没有回我的消息。这种天气希望他不要一个人傻乎乎地步行回来……”金发男子显出一副很头疼的模样。“路上太危险了。”
“你是要他一个人留在实验室里吗?那也太寂寞啦!”理查德丢下炸鸡和爆米花,将两只油腻腻的手伸到安格斯面前,连连催促。“走吧,我们开车去接他。快点。”
还是老样子。安格斯握住理查德的手腕,替他吮去指尖上的油渍。这家伙有时候就像一只被宠坏的猫,金发男人将混着啤酒爆米花尼古丁和调和油的味道咽下——没办法,理查德就是知道他愿意惯着他。
“下次别选这款辣酱。”他咂了咂嘴。
* * *
“抱歉,我是不是打搅到你了。”视线对上的一瞬间,他从栏杆旁起身朝她走去,态度自然得像是在跟老熟人打招呼。“今天真是个适合写生的好日子。”
“是啊,天气不错。”她带着些许善意的疑惑笑着回答。
“让我看看——”他望向画纸,那上面色彩斑斓,每种东西都以令人困惑不解的形状和颜色分布在画面的各个部位,于是他笑了,那是一种很亲切的神情。“真是一副好作品。”
他诚挚地说。
* * *
“真是棒透了!”
理查德踩着不断上升的积水,飞快地爬上离他最近的那辆车,一屁股坐在引擎盖上,脱掉湿透的鞋子随手放在车顶,却不小心在缩回手时将其中一只碰落水流中。
“小心点,辛德瑞拉。”
安格斯正好从车道另一边走过来,弯腰从水里捡起被冲走的那只鞋,甩了甩水重新放回车顶上。
“怎么样?每个出口都被锁上了吗?”理查德问。
“我们真是幸运,这里的车库全是最新式的安保措施。”安格斯自嘲地笑了下,“台风一断电,车库自动全封闭。”
“信号也不通。”理查德烦躁地挥了挥手腕。
“我没带烟出来。”安格斯对理查德的烦恼置若罔闻,翻了一通口袋,抓抓头顶深叹口气:“打火机刚才掉水里了。”
“要是能出去,我马上去买彩票。”理查德嘴里嘟嘟囔囔着,突然“哈啾”一声吸了吸鼻子。
“我去给你找条毯子。”安格斯四下张望——应急灯昏暗的白光在黑暗的车库中像是一个个朦胧的幽灵,寒意从水流里顺着他的小腿肚虫子一样往上窸窸窣窣地爬。
“我们要在这里被困多久呢?”理查德缩了缩脖子,他不喜欢陷入冰冷的黑暗,也不喜欢安格斯离他超出一个手臂的距离。
“我不知道。”安格斯顺着车道涉水而行,他从那些仿佛陷入死亡沉默中的轿车旁走过,透过黑漆漆的车窗向车内吃力地探视着。
“阳要是回来了怎么办。”
“我希望他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安格斯一边回答,一边抡起手里的铁棍——那是他之前寻找出口时在角落里发现的,碎裂的玻璃纷纷掉落,激起一连串令人寒悚的水花声。
* * *
“你喜欢吗?”
“当然,”他颇有兴致地笑道,“有什么不对吗?”
“不,”她也笑了起来,有阳光、泥土和花草的气息。他想,和那个人的气味有点像,又不尽相同。
“很多人说我的画很奇怪,让人难以理解。”她凝视自己的化作,无奈地耸耸肩,金色的长发从衣领旁滑落,如午后清风翻过干爽的书页。“有人能喜欢我的作品,我感觉很……开心。”
“别误会,我不是来泡妞的。”他直视她的眼睛。“对了,我给你看个东西。”他操作手环,打开立体投影,翻找着一张张图片,“可以证明我并没有故意说谎来哄你开心。”
他将那张图片转向她,而她也在看见画的瞬间,会心一笑。
* * *
安格斯从破碎的车窗里拖出毛毯,回到理查德所待的那台车前,将毛毯递给正用双手揉着鼻子的SO。
“披上,保持体温。”安格斯搓着双手,站在冷水里让他开始感觉到有些鼻塞。理查德一手展开毯子,一手拍了拍车顶:“别傻站着,快上来。”
他们坐在一个陌生人的车顶,披着从另一个陌生人车里偷出来的毛毯依偎取暖。
“……我好像在什么电影里见过这样的场景。”
他们在沉默中静坐了很久,理查德突然喃喃自语。
“泰坦尼克?”安格斯对那部电影有很深的印象——因为理查德看电影的时候哭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不仅当着他的面用完了一整盒抽纸,还将剩余的眼泪鼻涕全部抹在他最喜欢的那件衬衫上。
别告诉阳。理查德顶着通红的眼睛压着嗓音说。
好好好。他连连答应躲在自己身后回房间的理查德。我会把晚饭端你房间里来,并且保守一切秘密。话说伙计……现在可以松开我的衣服了吗——不然我怎么去给你拿毛巾和冰块?
“……斯,安格斯?嘿!”
耳边突然放大的声音,把他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嗯,什么?”安格斯回过神来。
“我说,不会有人出事吧,我是指……我们。”
“如果能够早点恢复电力,而且下水道的积水不倒灌的话……”这话刚说出口安格斯就后悔了,因为理查德望向他的眼神像是丛草半掩的洞穴,隐藏着躲躲闪闪的恐惧之色。这家伙吓着了。安格斯想。可是他也无法保证他们什么时候能够获救,眼下涨水的势头很猛,已经快淹到后备箱了。
* * *
“这是你。”她露出颇为惊讶的神情,连连点着头。“一朵玫瑰——”
“初次见面时他送给我的,然后我们一起去吃了饭。”
“噢,一定是次不错的约会,以至于让您忍不住向一位陌生人炫耀。”
安格斯被她的打趣给逗乐了,干脆在画板旁边选了一块地方席地坐了下来。
“近些年我也看了不少画作,你的画跟其他人不一样。”他望向波光粼粼的平静河面,岸边生长着大丛大丛的蒲公英和蝴蝶兰。“我在理奇的画中也感受到类似的东西。”她的视线在自己的画作上稍作停留,又慢慢落在他的身上。“虽然理奇没有跟我提起太多他的过去,但是我知道以前日子对他来说,是段坎坷难熬的经历……在遇见他之前,我是个痛失一切的混账小子——虽然外表上可能看不出来。”安格斯抿着嘴做了个手势,而她像是理解般地颔首微笑。“他对我来说,就像是废弃多年剧院里仍旧点亮的一束灯光,是遭遇洪水冲刷后的一块陆地,是攀爬在斑驳墙角的一株植物……默默无闻而又如此生机勃勃。他很有才华,我相信他的潜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坚信这一点。但是他没有遇见理解他画作的人——我看见你的画,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会喜欢他。”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像是在等待一个确定的答案。
“是的。”她字字清晰。“我很喜欢他的画。”
* * *
“……你后悔吗?”
“理奇?”安格斯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侧过头去。“你说什么,亲爱的?”
“我是说,”从背后传来带着点含糊的低沉声音以及令人心安的体温。“如果不是我提出要开车出去……”
“闭嘴!你是脑子进水了吗,说这种话做什么?”安格斯迅速打断了理查德话头,然后马上放缓了语气:“我也会做跟你一样的事情,如果是我先提出来的,你现在会后悔跟我出来吗?”
“如果阳回来了,却看不见我们——”
“他会来找我们的,就像我们会去找他一样。没有人会出事,我们三个人都会好好的——我保证!”他朝天花板狠狠地吐出一口气,疲惫地合上眼睛。“所以你那爱瞎想的小脑袋瓜不如思索一下,回去之后要看的电影清单。”
“……嗯。”
“理奇。”
“嗯?”
“我后悔没能早点拿到体检报告。”
安格斯淡淡地说:“我后悔没能在阳最需要安慰的时候,留在他身边。”
“我后悔自己上一次草率和别人组SO的决定。”
安静的空气中,只有他的自言自语。
“我后悔没有追问你关于那只皮箱的事——”
“嘿!”理查德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你一直在意这个?”
安格斯漫不经心地耸耸肩膀:“是啊。”
“那里面只是一些过去的画而已!”理查德冲着身后大嚷,无奈地挥了下手臂,“一些有关尤的,他是我过去的老师及监护人。”
“之前我问你的时候怎么不说?”
“因为我觉得你会瞎想,你是个对什么都想知道的控制狂。”理查德咬牙切齿地摇着头。
“所以你觉得他是个会让我瞎想的角色?”安格斯扬起一边眉毛,带着几分自嘲的口气。
“我年少时候有段日子的确有些……迷恋他。”理查德竖起一根手指,像是强调般地放大嗓音:“停下——我知道你在做什么鬼表情,别以为我看不见你的脸就不了解你。但是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我也没有沉溺在过去里。不像你,哈!每次我们去酒吧和舞厅,那些吊在你身上的姑娘是怎么回事,你他妈是棵圣诞树吗?别试图打断我的话,还有上次在大街上亲吻你的有着漂亮绿眼睛的西班牙小哥,别他妈跟我说你们不认识。还有你组过SO的事情,你也从没详细跟我说过。我敢打赌,你最近三天肯定又和哪位帅哥美女搭讪过——”
理查德停顿了两秒,听见背后传来“啊,是呢”的回答后,顾自摊开双手翻了个白眼。“我就知道。”
“她还给了我电话——真巧,就放在这件上衣口袋里。”安格斯用手肘碰了碰理查德,理查德扭头看去,是一张名片。
“拿开,我不想看。”
“向井向日葵,自由画家,风格另类,不被理解。”
理查德拧起眉毛。
“什么?”
“我搭讪的女孩子,很漂亮。然而她是一位画家。我觉得你们有些相似,说不定可以聊聊,一起开个画展什么的。顺便一提,我给她看了你的一些画,她很喜欢。”
话音未落,安格斯感到食指与中指缝隙间一松,名片被抽走了。
“我会调查的。”理查德像花栗鼠一样撅着嘴。“我想好回去你陪我看的电影名单了。”
“你想好了。”
“嗯,首先就把《泰塔尼克》看一遍。”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意外?”
“你该好好学学怎么说话,在最危难时候,人家说的是‘赢得这张船票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而不是像你这样追问什么见鬼的皮箱!”
噗呲一声,安格斯笑出了声。
“好吧,平安夜那天被叫回去加班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之一……”
“闭嘴!你是脑子进水了吗,”理查德有些受不了地呲牙咧嘴,脸蛋在黑暗中红了一半,学着安格斯之前训斥他的样子。“说这种话做什么?”
骤然亮起的灯光打断了他们的交谈,刺目的白光让他们不得不暂时用手臂遮住眼睛。几秒钟后,安格斯用力眨了眨眼,跳入没腰的水中。
“等等,我跟你一起!”理查德叫道,扶着安格斯伸过来的手臂,跟着跳了下来,冰冷的积水顿时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上帝!我们还真是倒霉得很哪,是吧?”
“又冷又落魄,就像是我们遇见的那天。”安格斯喃喃着。理查德还没反应过来,嘴唇就被一个炙热的吻住了,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异常温柔地说:
“那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相遇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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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学生时代的小事)
“嘿!等等……我说你呢……等等!”
足足花费了半分钟,安格斯才意识到这个声音是在叫自己,刚从枪击现场逃离出来的他,还没有完全从那场混乱中缓过神来。他困惑地回过头去,只见一个比自己矮了一大截的瘦小男生站在自己面前。
“你撞到我。”男孩生气地撅着嘴,身上那件沾满了颜料的白衬衣显得他深色的皮肤更黑了。“我的画笔掉了,在人群中踢来踢去,还被踩断了。”
安格斯不耐烦地掏出一张纸币:“拿着它,别来烦我。”
可是这个举动似乎惹怒了对方。“我知道你们这些贵族学校的家伙格外傲慢,自以为了不起,总是看不起人是吗?”
“嘿,离他远一点——”
一个红头发的女生突然冲过来将黑皮肤的男生一把推开。以至于男生打了个踉跄,这才没有失去平衡跌倒。
“滚开,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我警告你,乡巴佬!!”女生地朝他竖起一个中指。
安格斯正了正领口,对眼前这场纠纷一句话没多说,转身就走。
黑皮肤的男孩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往地上啐了一口。
“见鬼的交换生!”他低声骂道。“别再让我遇见这个混蛋。”
溺亡标本
————仿生人会做电子羊的梦吗?是的,他会。那干涸的血迹,和人工的脏器。————
“你回去吗?”当阳锐锋发呆发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候,安格斯·鲁问他。阳锐锋从那个楼洞里被路过的好心人拖出来的时候他的右眼已经有溃烂的痕迹了,他的肮脏布料全部脱落,泥与血迹粘了一衣服,把困在地下室好不容易才出来的安格斯和理查德吓疯了,结果这家伙去订了个义眼重新包了个绷带第二天就跟没事人一样去上班了,弄的安格斯有点生气,现在他如梦初醒一般看着自己的SO,轻蹙眉头好像在琢磨他在指什么。但是过目不忘就是过目不忘,他没花多久就意识到了对方的意思。
“不。”阳锐锋说,“没有意义。”
他知道安格斯说的是什么,他当然知道,孕育出很多他们这种所谓社会人才的公共管理设施——或者简单一点,我们可以将其称之为学校。阳锐锋在他的学校里留下的所有印象没有什么可以称之为好的,安格斯算一个,但是安格斯已经是他的SO了,这就让返校对于阳锐锋来说显得毫无意义,他的一切都是学校带来的。他瞎掉的右眼、他难以言喻的乖僻性格,以及他的精神问题。
“好,我知道了。”安格斯低下头去,表示自己想问的问题已经得到了他可以接受的确切答案。
“好热啊。”理查德在这时候从书房里走了出来,阳锐锋往里面瞥了一眼,门窗紧闭,没开空调,活像个蒸笼,阳虽然天生体寒不怎么能感觉到热,但是看着理查德穿个大短袖满身是汗地出来也有点膈应。紧接着理查德走到冰箱旁边拿出一瓶冰啤,嗤地一声开了气,“又加班?”
阳锐锋听到这句话笑了,倒不是那种释怀或欣慰的笑,而是一个看起来让人感觉恐惧的奸邪笑容,那本来只是一个笑,但是放在人阳锐锋身上就是令人感觉毛骨悚然了,这人一般不笑,笑起来就要命,况且他接下来说的话吓得理查德直接捏扁了啤酒瓶。
“演唱会。”阳锐锋说,“小仓奥萝拉的。”
“艹!!亲亲我的小公主主演!!”理查德蹦起来去洗手上的啤酒,被捏成艺术性雕塑的啤酒罐在桌上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万万没想到你是这种阳!她有演唱会你不叫我,还是不是SO了!”
“演唱会?”而安格斯则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好像这个阳锐锋是个假的阳锐锋,“你从来没去过演唱会,为什么突然——”
他戛然而止,好像期待阳锐锋因为窘迫而打断他吐出一系列话语,但是对方没有,阳锐锋只是淡然地看着安格斯,仅能看到一只的眼睛里面带了点纯粹的笑意,好像刚刚才意识到那么多就是安格斯想说的全部了。
“直觉。”他带了点调侃意味地耸了耸肩,“我觉得小仓奥萝拉就是仙女下凡来传授唯一之神的旨意的,我身为一个有神论者不得不为我曾经错过的圣旨而赎罪,所以我要从这次的夏日公演开始,去她每一场演唱会,在她每一场演唱会上下跪,大喊安拉至上。”
看到阳锐锋如此面无表情地认真说出这段话他的两个SO都以极其懵逼的眼神看着他,理查德甚至还颇为恐惧地后退了两步躲在了安格斯的身边。
“……你领错人了吧。”理查德小声和安格斯嘀咕,“你确定这玩意儿是阳?你领他回来的时候没领错?没什么长得特别像阳的人与你们擦肩而过?你要知道他们亚洲人都长一样。”
“没有,麦瞎讲。”安格斯不耐烦地挥挥手,然后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对阳说,“那个……我替小仓奥萝拉拜托你别这样?”
“开玩笑的。”阳面无表情地穿上外套,冲安格斯和理查德说,“因为一点个人私事,我不得不去看小仓奥萝拉的演唱会。”
说罢他关上了门。
他走路去商业区的时候经过了自己曾经的学校。自己和学校都已经面目全非,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怀念或是偶然相遇。除非梅伦希尔突然出现在这里,或是上次他去他妈的接该死的耍着他玩的安格斯的时候的那群人也在。说真的,他不明白安格斯为什么要那么做,他明明是最清楚的,他和那群人都对对方恨入骨髓,他还不得不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丑,他窘迫地恨不得当场去死。他们都嘲笑了安格斯,和这位“亚洲佬”瞎掉的眼睛。你终于成为独眼龙了吗,亚洲佬!他们喊,你们爱吹嘘自己有龙的臭毛病居然你还弄在身上,真是伟大啊?
然后他只记得自己把一个酒瓶子直接敲碎到了桌上,他们瞬间闭嘴。他对所有人露出一个令人厌恶的微笑,最后丝毫没有管安格斯,独自一人走出了酒吧。
这不算什么特别好的回忆,但阳锐锋对此也习以为常,所以也不能说特别坏。安格斯和他在之后都没有提起这件事,所以不了了之。阳也并没有生气,他当时敲碎瓶子不过是觉得那堆人真他妈吵,而他赶过来的时候忘记吃药了。
他走到检票的地方的时候已经能隐隐约约看见舞台上的小仓奥萝拉了。他去看的是公演而不是演唱会,他骗了他的SO,但他自己也没怎么分清楚这之间有什么区别,所以他的心里毫无愧疚感。
他将自己幻觉中的小仓奥萝拉与台上那个小仓奥萝拉做了个对比,外貌和服装上大差不差,唱的歌也都是她的主打歌,虽然那位少女在台上蹦蹦跳跳很是可爱,但阳锐锋还是觉得她应当是幻觉里那样的,否则他怎么会在幻觉中看到她?
在他的认知中,很多偶像可能是为了出名和金钱,而小仓奥萝拉不是,哪怕他只有一只眼睛,也能看出来她没有那种铜臭味。比起赚钱,他觉得小仓奥萝拉在试着去拯救。
拯救没有娱乐的,死气沉沉的当下、拯救自己的歌迷。这个小小的女孩,用尽全身的力气,充满力量地在舞台上绽放自己的光芒。
与他这种碌碌无为的残疾人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大家好——我是大家的甜蜜偶像小仓奥萝拉哦——★』台上的少女唱完一首歌突然停了下来,和台下的观众互动了起来,『为了感谢大家对奥萝拉的支持——所以奥萝拉特地为大家准备了礼物!请大家抬起头来看——』
偶像的声音具有感染力还真不是吹嘘的,听到此话纵然是阳锐锋也颇感兴趣地抬起头来。
然后他看见了花雨。
无数白色的花瓣从天而降,像天堂给予人间的恩赐一般。这炎热的夏天包裹着雪一般的花瓣席卷而来,让阳锐锋深感震惊。
“你没有见过花吗?”
在他心中,一个小小的声音对他自己说。
“那是当然的了,没人愿意送给你花。你也从不去花店。承认吧,这是你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花,在此之前它们在你心中只代表死亡。”
“……而它们竟然如此美丽。”阳锐锋喃喃自语,眼泪不自觉地从他仅剩的左眼眶里流了出来,丝毫没有停不下来的趋势。
“这也是生命吗……?”阳锐锋自言自语。他参加过无数科研项目,见过无数生命体,他早就应该波澜不惊了,但他仍然在看到这些哪怕是假的的花瓣时,流下了眼泪。
“那个……先生……”突然有人拍上他的肩,大概是看他太久不动忍不住伸出手来多管闲事,“您还……阳?!你眼睛怎么回事,还没好吗?!”
突然被叫出名字的阳锐锋惊愕地回过头去看那个拍他肩膀的人,最后忍不住也震惊地低声叫出来:
“郑、郑邈……?”
Fin?
如影随形
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143246/】
先致歉……很多朋友们都被我厚脸皮地响应了真是不好意思【土下座
Vi veri universum vivus vici.
借由真理的力量,我在有生之年,得以征服万物。
————目的虽有,却无路可循;我们称之为路的,无非是踌躇。————
*文中与阳对话的所有他人,即i、淡红岚、比尔·布莱克、小仓奥罗拉、理查德·沃德、安格斯·鲁、以及另一个阳锐锋都并不真实存在在本篇文章中,所以性格和人物的真正性格可能有些许偏差。希望大家海涵。*
理查德·沃德没有接电话。这是十五分钟之前的事情。理由不是对方懒得理他或是手机不在身边。而是i和他发现他的手环坏了。无法发出任何信号,也无法接收任何信号。
他就像一座无人岛一样与所有人失联了。是十三分钟之前的事情。i没能搞清楚出了什么问题,可能是信号塔正好断了他这一根链接。而他才发现自己对理查德·沃德与安格斯·鲁的担忧在疯狂地如野草一般滋生。于是他做了他想到的——戴上领巾闯出了研究所,哪怕他明白可能理查德和安格斯并没有什么事,也不可能正好就在家中,但如果他什么都不做,他宁愿成为一具尸体。成为台风中的意外死亡者也许比在台风中的自杀者更让他的两位SO能接受一点,他这么认为。当然,除了i之外没有人试图阻止他跑进台风中。而i也没能拦住。
他的左眼被迎面吹来的台风中的钢筋直接戳中,是四分钟之前的事情。他没感觉到什么特别剧烈的疼痛,因为那阵风并没有那么大,以至于那根钢筋没能戳进他的颅内,只是戳爆了他的眼球,摧毁了他的所有视神经,让他的左眼仅存的一点点光感完全消失之后就适可而止了。他知道乌鸦和黑猫都被杀死在了台风里。他看见一只黑猫被一块钢板砸成稀烂,又一只乌鸦被狂躁的气流裹上天空,最后剩下了一片凄惨的黑色羽毛。他站在原地伸手试图把钢筋从他的眼眶里拔出来的时候,他又被横着打来的树干击中了头部,台风裹挟着豆大的雨点将他头上流下的血吹飞干净。而他毫无反应。在他试图继续往前迈开步子的时候,一个黑影从旁边窜了出来,将他硬生生拖进了旁边建筑的楼梯下方。
他被按在楼梯缝隙里的时候对方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但他没有兴趣去关心那是谁。他淡然地伸出手猛地拔出了他眼眶里的钢筋。钢筋的前端被血红覆盖,他感觉到自己空荡荡的眼眶正往下汨汨流血,但他并不关心。身为一个经常和生物学家合作项目的化学家。他见的血也许还多于他喝的水。他只从钢筋前端摸下了一部分粉碎的眼球,那宛如透明凝胶的质感让他觉得有趣。可惜它碎了。他心想,要不然我要把它放在福尔马林里泡起来。这种恶心的趣味使他面不改色地将左手伸进自己空无一物的眼眶中又摸出一部分他碎裂的眼球,他甚至摸到了他红色的虹膜。他将它拿出来,盯着看了一会儿,用舌头轻轻尝了尝它的味道——当然,除了腥味他什么都没尝到,然后妥帖地将它放入里面卫衣的内袋里收了起来。
野猫和流浪汉才会来这里。那个黑影在他的对面说,他看起来完全不在乎阳锐锋刚刚极度猎奇的行为。阳锐锋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对方露出的鞋子的漆黑剪影,他甚至能认出那双鞋子,是AJ11 Bred。已经绝版了的一款篮球鞋,他自己也有一双。那黑影继续说,野猫带着破布、纸箱和可怜的幼崽,流浪汉带着他们的铺盖、疲倦和走过的故事。你呢,你有什么能在这里留下来的凭依?
阳锐锋将手伸进口袋里,他既没有破布,也没有故事,他有的只有一张他在他办公室地上捡到的草稿纸,当他面对i的时候,他将它叠起来放进了口袋,只为了出门把它扔掉,但是他临时改变的计划让他没能来得及扔掉这张草稿纸,现在这张草稿纸却成为了他唯一的抵押品,而他将它捧出来的时候,它却烂成了一滩纸糊。
我没有纸箱、破布和铺盖。阳锐锋说,我有我的血、我的眼和我的幻觉。我将用它们做抵押,请让我暂且留在这。
我把你拖进来,是因为看你还想走,而你现在想留下?那个黑影的鞋子变成了有奇怪小道具的鞋子。阳锐锋对这双鞋子实在是太过熟悉,他与它们的主人无数次评价和改进过它们。黑影中的i对他说,洛夫古德,你是个愚蠢的哑炮,你的血属于巫师,我看出来了,但你的眼中,你的幻觉却全是麻瓜。
我的幻觉里还有你。阳锐锋反呛回去,即便看不见黑影的脸,他也能猜测出黑影中的i翻了个白眼,他对这一切是如此地熟悉,所以这一切才就这样发生了。他看着黑影的脚,它就像i的脚一样在地上毫无节奏地点来点去。于是阳锐锋说话了。
你的发明有多强大?他问。是永无止境,还是会浅尝辄止?
当然是前者。黑影中的i笑道。
如此强大,如爱一般。阳锐锋说。
爱竟有这种力量?i反问。
阿莉安娜死了。阳锐锋又说,阿不思亲手把盖勒特·格林德沃抓了起来。这不是我要的结局。
你在说什么呢,格林德沃。i的声音虚幻而模糊,你爱阿不思吗?不爱阿不思吗?你爱阿莉安娜吗?不爱阿莉安娜吗?
格林德沃不需要为这种事做出回答。阳锐锋说,然后用左手捂住了左眼阻止血更多地流出,如果格林德沃死了,死在少年时代,那个还没有黑魔法成型的时候。他还没准备利用阿莉安娜的默默然的时候。邓布利多和阿莉安娜会幸福吗?
唔,我不知道,如果只让我分析。我会说物理上他们会更幸福,阿莉安娜不会死,邓布利多不用手刃爱人——但邓布利多也不会那么伟大,不背负痛苦的人是没办法伟大的,阳。黑影中的i说,至于情感上,你知道我不太擅长,情商67先生,长谷川和老板可能知道,但关于这个问题,你还是留给下一个人吧——
尖头皮鞋。这是阳锐锋眨了眨右眼聚焦之后再属于黑影的鞋子,很遗憾的是他对这双鞋子也太过熟悉。他无数次低头看到过它,仅仅是因为仰着头让他太累,而且他不想直视对方温柔的眼睛。
恋爱就是战争啊。黑影中的淡红岚说,战争的胜利者将获得奖品。奖品便是——这个世界。
世界于你仅仅只有白川小姐吧。阳锐锋问。和i一样,黑影中的淡红岚也并没有对阳锐锋淌着鲜血的空洞左眼眶做出任何惊讶的表情或反应,什么是恋爱呢,你又为什么叫它战争?
SO是一个三角形。顶点与顶点的连线就是恋爱。淡红岚用鞋底磨蹭了一下地面,发出砂石磨砺的嘎吱嘎吱声,阳锐锋听到自己眼眶中和头上的鲜血滴到他被淋得湿透的实验袍和肮脏的潮湿地面上的声音,啪嗒,滴答,啪嗒,滴答。有灰尘被吹进他空荡的眼眶里,痛感隐隐传到大脑,让他无法思考清晰。但三角形也是所有等边多边形中角最尖锐的图形,妄图闯进三人的战争的人,都只会被钉死在尖角上——你需不需要把你的眼睛包一下?淡红岚淡然地问他。
你有布吗?阳锐锋反问。他知道答案,但他不会戳穿自己。你依旧没解释为什么是战争,战争充斥着血与死亡,枪炮与烟,泪与战火。这才是战争。他继续嘲讽对方,没有战争会在圣诞节停在别人的甜品店里,吃掉一个又咸又辣的奶油蛋糕,还认为那是上帝给他的东西的。
我有绷带和纱布。但我帮不了你。你明明知道。淡红岚对阳锐锋的嘲讽毫不介意,只是好脾气地发出一声微小的喟叹,淡红岚总是这样纵容他,所以他才懒得去改变自己的一切,他自己清楚。恋爱就是战争。淡红岚继续说,白川小姐拒绝了我,她就杀死了我的恋心,她用子弹使它不再跳动。我的鲜血和泪水灌溉了她未来的路,路边会绽放荆棘与花。如果我有幸被白川小姐接受了,那么我就杀死了泽尼的恋心,我用轰鸣摧毁了他的爱与孤独,他的鲜血是我们之间跳动的心脏。这是一条死路。
你觉得它是死路,是因为你为泽尼·莱昂纳多感到心痛。阳锐锋撕下了左手上的绷带,露出底下或旧或新的腐蚀性伤口。那绷带又潮又脏,粘性不复以前,但阳锐锋并不介意,紧紧地将它缠在了自己的头上,勒得自己生疼。他开始盘算在哪里去买一只义眼了。他继续说,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系统是SO的原因。三个人的平衡让我们心安理得,和平依旧。
所以您对您的SO其实是满意的,阳先生?比尔·布莱克的声音传过来。尖头皮鞋被换成了布洛克雕花皮鞋,黑影那里传来了敲打手环屏幕的声音,但是阳锐锋却没有看见任何手环的光。那么就您先前所谈到的。这次的情感类SO和您曾经组过的课题类SO对您有区别吗?
有的。他说,感觉自己可能失血过多,他感觉左太阳穴突突地跳,持续的痛感快让他麻痹了,但右眼却也因此看不太清东西,但他依旧不管不顾地回答了下去。身份地位不同,在课题类SO中,我与我的SO是平等的,在情感类SO中,我是低等生物。您没有过这种感觉吗?当自己与某些人在一起的时候,觉得自己分外低等。
您知道我并不存在吧?黑影中的比尔·布莱克那里传出推了推眼镜的声音,我只是您臆想出来的,您问我得不到我真正的答案。
我不知道。阳锐锋说,你可在台风中救了我一条命呢,所以请回答吧。
您这是讨好型人格的体现,这正是您的精神疾病的一种表现形式。比尔·布莱克毫无感情地叹了一声气,好像只是对阳锐锋的蛮横无理毫无办法。所以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您,不好意思,我没有那种感受。但我能理解。
是吗。阳锐锋说,好像有些遗憾似的。但他的重点已经不能再放在这些心理话题上面了,他没头没脑地问,医生,您有吗啡吗?
我有镇痛剂,但我是您的幻像,所以我不能给您。比尔·布莱克冷静地说,阳锐锋觉得这种幻像说自己是幻像的事情很是有趣。您的伤再不处理可能不仅对肉体有伤害,对精神也有损伤。以您现在的精神状态,即使我在您眼中立刻变成偶像我也不会吃惊。
您是作为我的理智而存在在这里的吗?阳锐锋问,还是作为我那渺小的自救心理呢?
是你的信仰哟。紫色的女式尖头皮鞋说。阳锐锋怔怔地看着这一个陌生的黑影,紫色的长马尾卷卷地从影子中露出一点端倪。他试图去从自己几乎被疼痛支配的思维中抽出一丁点儿来回想这个人是谁,却暂时没能得到任何答案。他本是过目不忘的。他心想,疼痛还有抹去记忆的功能吗,很有趣。
安心吧。黑影中传来动听的笑声,好像对方一点儿也不介意阳锐锋没认出来她。我会永远照耀着你的——
小仓(Ogura)奥萝拉(Aurora)?阳锐锋问,他觉得这一切都荒诞透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在思维混乱的时候真的会和偶像说上话。他在半夜关掉理查德·沃德看了没关的电视时见过她。他是过目不忘的,哪怕电视上播放的电视剧的名字是《亲亲我的小公主》。他甚至记得右上角的红字——重播,当时小仓奥萝拉剧中的人物说,Alea iacta est,骰子已经掷下。那一集就结束了,偶像的名字第一个滚过黑白闪烁的电视图像。阳锐锋还记得当时他回想起他在大街上的小卖铺买烟的时候看到过这位女士,当时她的头发还不是淡紫色。她捧着一罐香水,旁边写着Litmus Flower,花と神秘,还有一些没有意义的广告词。巨大的广告屏在蒙蒙细雨中照出了彩虹,右下角写着阿久间天治与莲野真树诸如此类的名字。他默默地想,第一个名字还挺适合上春晚的,然后递给那个老板五十块钱。后来回想起来又因为这个中国人专属的笑话弯起了嘴角。
是的,奥萝拉是您的Sweet Idol哦!女士的声音将他扯出回忆。好像对于阳锐锋认识她十分高兴似的。于是阳锐锋更确信一切都是幻觉了。但对人类感兴趣是他阳锐锋的天性,所以他努力地眯起还暂且能模糊视物的右眼努力想去看看他未曾关心的偶像具体长什么样,但是一切都是徒劳。
我听过您的歌。阳锐锋说,Dominus Illuminatio Mea,主照亮我。请问您就是主吗?您好像常说您会照耀我们。
这是说谎的。阳锐锋根本不知道后半句是否属实,但他不在乎,他只是觉得应该为他的提问加一句话,显得他是真心提问的一样。他真是个他妈的虚伪的多足昆虫。卡夫卡可能并不是在瞎说八道。
我就是世界上最闪耀的那颗星星⭐!偶像自豪地说,然后压下声音对他诘问,但对你而言,并不是这样吧。
可能确实如您所说。阳锐锋说。他靠在身后肮脏的楼梯背面,蜘蛛网就在他的脸旁边,而他已经无暇顾及——他没有足够的意识了。台风越来越大,他的伤口会逐渐腐烂,他死在这里,谁也不知道,除了小仓奥萝拉的幻像。
那是谁呢?安格斯·鲁问。
那他妈的是谁啊?理查德·沃德问。
上帝,耶稣,弥赛亚,安拉。你们爱怎么称呼怎么称呼,他就是我的主。阳锐锋毫无精神地说,他甚至懒得去看他的SO们一眼,你们在哪,这该死的他妈的台风把你们关在哪里了,这该死的雨把你们困在什么鬼地方了?
我在公园的桥下,涨起的河水把我吞噬。安格斯·鲁轻描淡写地说。我为了救一个溺水的女孩子栽入了水中,岸上的人没再看到我上去过。事实上我已经在河流的下游浮出水面,我的脸已经被河水泡得白而浮肿,你捞尸体的时候可能认不出我。
我在体育馆的残骸下,坍圮的墙壁将我埋葬。理查德·沃德云淡风轻地说,我在冒雨回家的路上被台风看中,它吹倒了离我最近的墙壁使我脑浆飞溅。你永远也没办法认领我的尸体了,阳,它把我弄得烂成一滩,你看到地上红色的血迹时,请记住那是我。
不。阳锐锋惊恐地睁大唯一一只眼睛,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一切声音变得短而尖利,令他几乎耳鸣,世界在旋转变色,他的理智走到了尽头,告诉我这是假的,这他妈是假的,这是幻觉,这他妈不是真的,告诉我这是假的。告诉我这是假的。
SUUM CUIQUE,各得其应所得。情商67先生,亚洲佬,阳,阳先生,阳锐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地响起,黑影中的鞋子又变回了那双AJ11 Bred,他当然有相同的一双,那就是他的鞋子。你知道墨菲定律吗。他自己窃笑,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不,不,不。他说,你是我神经质的幻像,你不存在。就像沃德和鲁的尸体也不存在,不,他们不存在。那都是假的,你这个怪物。
什么最像人类,却又最不像人类?黑影中的人没有理他,只是淡然地问他。
我不知道。他痛苦地抓住自己的头发撕扯,好像这个问题是他的圣水与银器。
什么最像人类,却又最不像人类?黑影中的人往前一步,阳锐锋看见了湿透的白大褂的下摆。
我不知道!阳锐锋大喊,他的手指已经抠进他空洞的眼眶,鲜血早就浸透了纱布,他却看起来毫无知觉。
你知道的,回答我。对方很冷漠地又向前走了一步,什么最像人类,却又最不像人类?
我不知道!!阳锐锋捂住耳朵痛苦地将头磕在地上,他看见鲜血几乎成股淌下,地面已经被暗红浸湿。然后他仿若惊醒一般瞪大右眼,可怖地抬起头来,颤抖着看向走出黑影的人。
“…………尸体。”
他看着自己的脸,恐惧无比地轻声说道。
“没错。是你。”
左眼空无一物的,走出黑影的『阳锐锋』冲他露出一个奸邪的微笑。
“陪葬去吧,黑色的昆虫。”
然后黑暗侵袭了他的世界。
Fin。
发绾君心
————不需要,什么都不需要,这正是我的苦恼。痛苦是一种只要你需要随时就可以提供给你的东西。————
“您好。”阳锐锋脸色如旧,淡淡地点了点头,“付账是男人的骄傲,爱德华斯小姐,请允许我为今天的会面买单。”
下午一点三十分,阳锐锋请了一个下午的假,脱掉了自己的白大褂,换上一身外出的行头,将自己的领巾稍稍往上提了些许,在街角的咖啡店的里座坐了下来。
“您可真是风趣。”梅伦希尔·爱德华斯——他的初恋,学生时期在到处撒欢穿着紧身衣裤的太妹们中非常显眼的穿着一身素裙的优雅女学生,如今虽然看起来风尘满面,满脸疲惫,衣服也不大能称得上符合她的气质,却依旧美丽如初,没有失去半点尊贵,“是我邀请您出来的,自然是我来付账,这是基本礼仪,阳先生。”
“这话言过其实。”阳锐锋低着头,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只是将视线锁死在咖啡杯上的拉花上。这是一杯传统的拿铁,梅伦希尔没有武断地推测他会喜欢什么,但是出于礼仪,她礼貌地点了一杯大众饮品。虽然阳锐锋并不喝拿铁,他畏惧那种甜味,而且他神经衰弱,甜的会让他上救护车,“先不谈埋单的事情,爱德华斯小姐,请问您找我出来有什么事情吗?”
“很抱歉打扰您的工作和占用您的时间,但我只能寻求您的帮助了。”梅伦希尔轻轻地低下头,倔强又柔软地对阳锐锋恳求道,“那么我便开门见山地说了,您可以借我一些钱吗?”
不对。阳锐锋低着头茫然地想,一定有哪里不对。这是梅伦希尔·爱德华斯,从不低头的梅伦希尔·爱德华斯,就连安德烈的臭屁跟班们想要泡她都得表现得她是个女王。现在她只能向一个小小的丑角寻求帮助,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请您放心,我绝对不是来骗钱的,更没有想要拆散您的SO,上次同学聚会我看到了您和鲁先生非常恩爱,我认为你们非常般配,希望你们幸福。”梅伦希尔得体地轻轻微笑道,然后打开了自己的手环界面,示意阳锐锋看过来,“这是社会系统的欠条,我将我的房子抵押在其上面了,如果规定时间内我没能还清我对您的债务,您将拥有我的房屋,或对其进行拍卖。”
说着这段话的梅伦希尔·爱德华斯表情没有一丝示弱,她只是骄傲地平视着阳锐锋,好像借钱没还的其实是这个弯腰将自己缩成一团的青年。
“不、不不不……”向来口舌如簧的阳锐锋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颤抖着躲避看那个欠条的内容,伸出带着黑色手套的手在自己身上狠狠地摩擦两下,然后才伸出手去毫不逾越地在一个苛刻的距离将梅伦希尔已然粗糙的手臂推了回去,紧接着他慌乱地站起身来,举起拿铁一口气喝了半杯,跌跌撞撞地撞出桌子,左膝盖狠狠地与桌腿撞了一下,他能感觉到一定骨裂了,因为他几乎痛到暴毙。但他没有心思去管那个,他只是深深地鞠了一躬又抬起来,语无伦次地说,“那个……稍等,我……呃……需要去一下洗手间。”
然后他仓皇而逃,过了一会儿又踉跄着摔了回来,补充了一句:“您先别走,我会借您的,我……我只是需要去一下洗手间。”
他一路上撞翻了别人的红茶和牛排,烫伤了自己的右手并把他的风衣糊的一塌糊涂,他浑身上下散发着茶叶的味道和烤肉的煤味,但他完全没在乎这一点,只是将自己摔进卫生间,脑子里呼啦闪过好多话题。
为什么?他想。但是这一定是痛苦的,我不应该提问。这是鲁和沃德交给我的基本礼貌。
我的钱还属于我吗?他想,如果我有了SO,是不是我的工资是沃德、鲁和我共享的?那我有什么资格借出钱财?
我该为她而哭吗?他想,这是一个悲伤的事情,但我的立场在哪里?我仿佛没有泪腺,可是这不是令人痛心吗?
如果是沃德,他会怎么做?他想,如果是鲁,他又会怎么做?
最后他依旧没得出任何答案,他奔回桌子询问了梅伦希尔的账号和需要的金钱。但他并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他逃出咖啡厅,躲在一个儿童滑梯上,一边给梅伦希尔打了她需要的两倍外加两杯拿铁的钱,一边为自己拨打了救护车。
这世界不对。等待救护车的时候,他紧紧地看着滑梯上幼稚的狮子图案,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而我要保护沃德和鲁。
Fin。
当安格斯查收那封来自两周前的邮件时,离同学会还有不到10个小时的时间。
他当下拨打了阳锐锋的视频电话,在提起今晚在某酒吧举行同学聚会的事情时,对方的反应听起来就像是早就知晓了一样波澜不惊。
“所以你会去吗?”安格斯问道。
“我不会。”阳锐锋平静地说,低头看向手中的试管。“他们并未发邮件给我。”
“呃……他们一定是——不小心漏掉了几个人,你知道有时候就是会发生这样的失误。”措不及防的转折让安格斯有些尴尬地笑了几声,手指在桌面快速敲了敲。
“你知道我一向不受欢迎,鲁。”阳锐锋装作并未看见对方来不及掩饰的错愕之情,用嘴角回了一个微笑。“现在我们是SO,今晚你去了,就代表我也去了。”
安格斯看着屏幕上淡漠如水的身影,咽下了本将说出口的请求。“好吧,”他改口道,同时耸了耸肩膀,“亲爱的,记得吃午饭和晚饭,那不会占用你太多实验时间的。”
阳锐锋敷衍地点了点头,露出了半个微笑,通话便一下子挂断了。
安格斯靠进椅背里,叹了口长气。
那家坐落在繁华街头的酒吧倒是十分显眼,尤其对于一个本身就想灌下几杯下肚的人来说,找到它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嘿,安格斯·鲁——”他还未走到吧台前,便有人高声喊道,“你迟到了!”
他往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一眼就认出了挥手的人——汤姆·克林。学生时代一直跟在他和安德烈屁股后面混日子,有着一头栗色卷发和爱尔兰水猎犬般的棕色眼珠,常年挂在嘴角的笑容很是讨巧,是个不怎么起眼且不容易惹人讨厌的家伙。
安格斯看见汤姆后也举手示意,并随手在吧台点了两杯威士忌,端着杯子冲那个角落走去。
老实说,他当初并没有料到,在和安德烈·卡伊库尔发生那场等于公开决裂的斗殴之后,汤姆仍然和自己保持了多年的朋友关系,也算是现今他还能随时叫出来喝酒或帮忙的几名同学中的一个了。
“今晚人到得挺齐的。”汤姆往舞池中努了努嘴,“安德烈和缇娜也来了。”
“那倒是少见。”安格斯啜了一口酒,视线在舞池中扫了一圈。“他们还是老样子?”
“不,当然不。”汤姆兴致勃勃地解说道:“安德烈在上季联赛中旧伤复发,已经公开宣布要退役了,下个月七号的比赛就是他职业赛中的最后一场了。”他摇了摇头。“可怜的家伙。”
“可不是吗。”安格斯轻声附和,他倒是突然怀念起以前的学生旧时光了,那些自以为是、年少轻狂的日子总是如同塞满特效的大片,在回忆里熠熠生辉,谁又会在乎实际上是怎样的?
“缇娜?”他将手中的酒喝完,又朝一旁的服务员招了招手。
“她还在之前的珠宝店当营业员,组过几次SO,都吹了。听说跟最后一组SO搞了个孩子,但孩子的抚养权不在她手上。她一向脾气不好——你知道的,后来还染上酗酒的毛病。以前在小型机器人售卖点工作过,因为跟上司有点不清不白,没多久就被辞退了。后来费了好大劲才找了现在这个工作……不过最近我听人说她位于十六街的破公寓里总有陌生男子进出——”汤姆耸耸肩,摊开手做了个“谁知道呢”的表情。
安格斯扯出一个不置可否的笑容:“那是他们的生活。”
“我想他们今晚有点旧情复燃了。”汤姆凑到他耳边说,指了指舞池中相拥一团的黑影。“所以说——嘿老伙计,你怎么样?”
听到这一百八十度大拐弯的问话,安格斯挑起半边眉毛,斜瞟了汤姆一眼。
“你之前不是说自己跟一男一女组了SO吗,我还记得你给我看过那些给他们拍的照片。上帝啊,你小子真是个让人挑不出毛病的情人,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当年读书的时候你身边总是不缺姑娘了——话说你和格蕾丝还有联系吗,她今晚也来了呢,你不去请她喝一杯吗?说不定你们可以像安德烈和缇娜一样,有个不错的夜晚!”汤姆边说边举起双手,扭头不看安格斯送过来的白眼,投降般地辩解道:“好好好……我错了。我知道你在交往期间从不出轨,你就当今晚哥们多喝了几口胡说八道,千万别往心里去……”
“早散了。”安格斯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唉,我就知道这些SO都是鬼话,所以我才一直奉行独身主义。”汤姆无聊地说,满脸失望。“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格蕾丝?据我所知,她也还单着呢。”
说着,他扭头看去,旁边的金发男人就跟听到什么荒唐的笑话一样,微笑地摇着头。
“真可惜,你们当年挺般配的,俊男美女往哪儿一站,叫谁不羡慕。要不是你小子和安德烈决裂……诶,对了那个男生,就是你替他抱不平的那个亚洲佬,他叫什么名字来着?”汤姆用两只褐色的大眼睛望着灯光斑斓的天花板。“以前的同学会我还记得他来过一两次,稍微露了个脸,后来就再也没见着了——你们还有联系吗?”
安格斯点了一支烟,没有回答。
好在汤姆对此毫不介意,继续沉迷在自己的自言自语中。“如果那小子也来就好了,虽然他有些奇怪,看上去不太与人亲近,但我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家伙。”他抓了抓鼻头,像是对接下来的话感到不好意思似的。“你知道那时候,我是说我们如果不选择跟谁站在同一队,就会受到排挤和欺负。其实这点我还蛮佩服那个亚洲小子的,他似乎跟谁都不是一队,现在想想也蛮酷的。”
“是啊,他就是那样的人。”安格斯吐出烟雾,眯着眼睛露出一个会意的笑容。
“所以我也很佩服你,真的。那天你为他打架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这个朋友我汤姆·克林交定了——在关键时刻,你做了正确的选择,你跟我们不一样,你有勇气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虽然那时候你看起来和安德烈一样混……”
说到这里,他们忍不住笑了起来,像两个傻瓜一样,浑身颤抖着,酒液从杯子里撒了出来,压抑的低笑也逐渐变成了肆无忌惮的大笑。有几个人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又扭过头去——酒吧里的疯子可不足为奇。
“打搅了,这里没人吧。”
一个清淡的女声切断了他们疯狂的笑声,安格斯睁开眼睛,只见梅伦希尔·爱德华斯站在他们面前,黑发蓝眼,面色柔情,端着一杯鸡尾酒,看上去很是疲惫,却仍高雅如旧。
安格斯收敛了笑容。
那是个晴朗的日子,一个苍白的亚洲男孩曾站在图书馆阴暗角落里,眼神涣散、精神失控,只因为他喜欢的女孩子牵了别人的手。
梅伦希尔·爱德华——
“俊男美女往哪儿一站,谁不羡慕?”汤姆的话再度在耳边响起。
那个男孩心里在乎过的人,谁知道是不是过去式。
就像每个存心买醉的家伙一样,他内心里脆弱的那部分被自己亲手射出的子弹击中了。
那是三年前,冬季里平常的一天。
一栋看上去很普通的单身公寓房外面,隔着一条不算太宽的街道,一个有些落魄的金发男子独自守候在蒙蒙细雪之中。
男子的脸色明显透着一股憔悴,未经修剪的胡渣沾着晶莹的雪粒子,鼠灰色的连帽衫外罩着一件卡其色的长款风衣。他双手插着口袋,缩着肩膀在零下三度的风雪中不屈不挠地伫立着。
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十分钟前他刚看了手表,现在他几乎无法感受到双脚的存在,深藏在口袋里手指则捏成拳头,像是拼命攥着一根无形的稻草。
纷纷扬扬下个不停的细雪持续了整个下午,他就这样从天明一直站到了天暗,可仍然固执地不肯从公寓前离去。
“再过一分钟,他就会回来,开那扇公寓的门。”他反复这样对自己说,皮肤和衣物上都结了碎冰,寒冷一点一点地麻木了那充满整个心脏的焦虑和失望。
“他也许还在实验室里工作。不,也许他只是睡着了,一会儿就会亮灯的。”
漫无边际的等待中,他一次次紧紧闭上眼睛,又一次次地狠狠睁开。
“求求你……”他无助地在内心祈祷着。“……一次就好……开门啊,阳!”
可是除了风雪的声音,什么奇迹都没有发生。
他不想去看手环里这期间打来的电话记录和愤怒的信息,男子只是迟缓地转动身躯,往那个业已支离破碎的SO之家的方向走去。他不知道自己回去之后又要面对怎样的争执和吵架,但至少他很清楚——
这个跟自己打的赌,他输得彻底。
酒吧里的喧哗声把安格斯猛地从回忆拉到了现实。他仍坐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面前堆满了空酒杯,手指间夹着一根已经燃尽了的烟。
他将烟头按在石英烟灰缸里,拨打了那个熟记在心的电话号码——不出意外地,电话没人接听,而是转入了语音信箱。他略一犹豫,然后对着接收器说道:“是我。我好像喝多了……你能来接我吗,在第十大道的酒吧。”
“你在给谁打电话?”汤姆醉醺醺地靠了过来,“要是约姑娘的话,帮我叫一个呗。”
安格斯新点着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又长长地吐了出来。“只是打了个旧赌罢了。”他淡然答道。
汤姆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暂时睡过去了。安格斯收敛起轻浮的神情,没再多说一句话,只是一脸严肃地默默抽着烟,冲着每一个朝他走过来的女人摇头表示回绝。时间无声地流逝着,他的眼神也逐渐由明亮转到黯淡,这时身旁的人动了动,揉着眼睛醒过来了。
“我睡了多久?”
“两个多小时。”
“你一直呆在这儿?”汤姆看上去对安格斯竟然没有和某个女人去开房的事实感到不可思议。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安格斯之前说的话。“你是在和谁打赌?”
这时一个穿着兜帽的身影闯进了他们的视野——汤姆还没反应过来,他身旁这个一直闷头抽烟的男人突然站起身,正面迎了上去,不待穿兜帽的那家伙开口,他就捧住对方的脸猛地吻了下去。
汤姆愣住了,他隐约意识到周围有些认识他们的家伙也愣住了。
然后他看见安格斯搂着那人走了过来,在看清对方面貌的同时,他也听见安格斯一字一句地介绍说:“阳锐锋,我的SO——现在,人都到齐了。”
安格斯注视着倚在墙角里的那只深褐色皮箱。
自从他与理查德认识以来,在他的记忆里,这玩意儿就似乎永远和理查德·沃德这个名字紧密缠绕在一块儿,哪怕把它说成是理查德身上不可或缺的一个器官也毫不过分。不管亲爱的理奇处于如何糟糕的境地,这个箱子都从未离开过他半分——哪怕有段时间理查德曾不告而别地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中断了与自己的一切联系,然而等他再次风尘仆仆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这只褐色的皮箱就默默靠在他的脚边。
街头初次相遇,理查德的身旁立着这只箱子,他抬起灰色的眸子,冲着自己露出一个无法拒绝的明亮笑容。当他们在理查德的“八号安全屋”中忘情激吻时,还差点双双被黑暗中的箱子绊倒在地。理查德提出和自己组成SO邀请的那天,酒吧里昏暗的灯光投照在脚边的箱子上,每隔两秒便将其染成另一种颜色,虚幻又妙不可言。现如今他们组成了SO,过上了每天大可堂堂正正亲昵示爱的日子,却仍然摆脱不掉这只碍眼的旧皮箱——这玩意儿一直未曾脱离出他的视野,理所当然地占据着理查德生活的一隅,宛如情人般如影随形。
安格斯之前也曾十分好奇地询问过:这只从未当着他的面被打开过的箱子里,究竟装着什么宝贝——全身赤裸着躺在旁边的理查德眼神里顿时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警戒色,眯缝着的灰色瞳孔像只狡黠又慵懒的暹罗猫,然后他支起身体,毛毯从肩头滑到腰际。安格斯看到理查德背部瘦削的骨骼突了出来,他任由那双棕色的手臂缠上自己的脖子——他们的面庞挨得很近,眼神接触,均试图从彼此脸上读出对方潜藏的心绪。
“里面全是我债主的艳门照,你不会想看到的。”理查德满脸都是明朗过头的笑容,然后献上了一个甜美的亲吻。
安格斯努力将自己沉浸在这个吻中,不去回味这些玩笑话背后的意思——不要问,亲爱的,因为那不是你可以触及的底线。
那个东西,仿佛充满着生命,有着自己的意志。就好像它其实是一个活物,随时都可以从那个该死的角落离开——只是计划着想要不起眼地呆在那儿,嘲笑着他藏于心底的耿耿于怀,润物细无声地继续阻隔在他和理查德之间。
安格斯有时会从半夜惊醒。
从很久以前他就是这样了,大概是学生时代养成的习惯,身边若没有人的体温便很难睡得踏实。
身体往往比意识更早做出反应,尚未睁开眼睛他已伸手去摸身侧,并未触摸到期待中的温热,于是在刹那间完全清醒。
“理奇?”
他轻声唤道,无人回应。
冷汗瞬间爬满脊背,心跳落在太阳穴上,他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赤着脚冲到隔壁房间——
那箱子还在。
提起的心落回了原处,但紧张的神经仍在皮下隐隐作痛,脚步声经过房间门口,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安格斯?”
他回首看见理查德,腰间松松扎着自己的衬衣,像只是去厨房取了一杯水喝的模样。黑暗中虽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仍然能感受到那落在自己身上的诧异目光。
“……你吓我一跳,大半夜的傻站在我房间做什么?”理查德问道。
安格斯听见了问话,却无心解答对方内心的疑惑。一种奇异的安心感伴随着缺氧造成的晕眩让大脑里空空荡荡的,他呆呆愣了几秒,然后缓缓朝门口挪去,在一片漆黑的沉默中他猛地将站在走廊里的人扯进怀里,用不可理喻的力量把对方牢牢环扣在双臂之间。
理查德像是被安格斯这股突如其来的热情给着实给惊到了,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你真笨。”他轻声埋怨道,声音却透着温柔的笑意。“难道你以为我如今还会不告而别吗?”
安格斯依旧没有回答,但是那徒然收紧的手臂无疑证明了他的猜测。
“别傻了,你要是每晚都这么一惊一乍地我可受不了。”理查德亲密地凑近至安格斯的耳边,低声在他耳边痒痒地说道:“嘿,虽然我一直没有跟你说过——但是我无意中在上衣内袋里发现你的公寓钥匙时,心里他妈的有多么惊喜吗?见鬼,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塞进去的。当时我就对自己说‘我必须回到那个男人身边去’,于是我对客户撒谎说自己肚子疼得要死,推掉了所有的邀约工作,拎着行李跳上了最早那班飞机,用那把钥匙大半夜地打开了你公寓的房门——”
“然后你看见我光着脚跑出来的狼狈模样。”安格斯轻轻说道。
“是啊哈哈。”理查德笑了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发热,有什么在体内不安地躁动着。“屋子没有换锁,床上也没有野女人或者野男人,我甚至闻不到空气里存在过香水的味道。”他贴紧安格斯结实的身体,呼吸微微急促起来,“我说这位帅哥,你是一直在等我回来吗?”
“一直。”
他们在黑暗里亲吻。没人想起那只皮箱,就静静呆在离他们不到一米的角落里。
/“沃德,”那个男人对他说,“你就像个存钱罐,你知道吗?”男人抖掉手里的烟灰,重重地吸了一口,胸腔里发出可怕的轰鸣声,“一个叮当响的存钱罐。人们非得把你砸碎了看看里面有多少惊喜才肯罢休。”/
理查德站在镜子面前。他攥着支口红,这支口红比他上个月卖出的两幅画加在一起都要贵,但他不怎么在乎,反正也不是他买的。这个家里有谁会买口红?他正偷偷摸摸地站在安格斯卧室的洗漱间里,也许你会猜测,这准是安格斯老情人留下的证据,但他要为安格斯澄清,这支口红是他从阳锐峰床头柜里摸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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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安格斯操昏头了?”阳锐峰不悦地冲打扰他清晨休息的理查德皱着眉头,口气很不客气,“现在是凌晨四点,你问我要不要用海鲜烩饭做早餐?你他妈脑袋里一片海洋,还游进鱼虾了?”
“这是个很值得商讨的问题,”理查德义正严辞地回答他,他用余光搜索着对方的床头柜,心里默念着:眼前这个混账玩意儿是你的房东!在遇见他之前,你的房租只能按周付。所以他好脾气地说,“现在我知道你不喜欢海鲜烩饭,好极了,因为我就做了海鲜烩饭当早餐。”
在这个点闯进阳锐峰的房间里就是找骂,但天马上就亮了,理查德可没把握自己能在阳锐峰两眼清明的状态下从他眼皮底下顺走一根试管。他手速极快,在阳锐峰一副“任你自生自灭”的派头重新倒在床上那一会儿,他就偷到了那支口红。
而理查德打算拿它来干点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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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同居人的性癖是什么感受?
“就像坐在你杀死的人旁边和他的灵魂交谈一样。”电视里传出男声旁白。
理查德从沙发背后探出支着乱发的脑袋,“阳,看电影吗?”
阳锐峰疲惫地摇摇头,他眼圈青黑,面颊苍白,浑身上下写着“让我一个人呆着”。他缓慢地放下手中的公文包,摘下围巾,挂在玄关旁的衣架上。理查德多看了他两眼,立刻就发现他脖子上的猫腻了。阳锐峰没回应他,他脱下自己的白大褂,颈项上的吻痕立显在空气中。一排新鲜、猩红的吻痕。理查德突然坐立不安起来,他偷偷地打量了一圈阳锐峰:“你是该好好休息了。”
他的确对颜色敏感一些,在阳锐峰像个自闭症小孩一样把自己关进卧室了却残生之前,他意识到那红色不该是皮下微血管被吮吸后破裂的痕迹,那看起来更像是……颜料。
涂了颜料的吻痕。理查德酸溜溜地想。相当有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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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那是一支口红的杰作,直到他赤裸着上身躺在安格斯的床上翻一本杂志,正在找安格斯刊登了作品的那一页,被后脑勺磕着的硬物给弄疼了。理查德就这样从被单下摸出一支纯黑色镶银边的口红。他困惑且警惕,拔开那只口红的盖子,看见被暴力破损、有个缺口的猩红色膏体。他把口红在手背上画了一道,几乎是立即就认出了这红色。那几块横距在惨白肌肤上的吻痕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是十分亲密、缠绵的举动。
理查德转了转眼睛,把那支口红塞回被单下。在淋浴间传出的哗哗水声中爬起来,无声地走到门口。
他在门口停了两秒,又返回来,拿走了那本被他踢到床底下的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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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斯和阳锐峰的冷战爆发得突然又猛烈,理查德不免受到了波及。现在在他摆好美味佳肴的餐桌上再没谁对他的冷笑话领情,他几乎要失去做食的兴趣了。鉴于他本就兴趣不大。在他对当两个男人之间的传话筒的第二天就感到厌倦后,他决定做点什么——理查德·沃德是个相信爱的傻蛋,他不觉得有什么是在两个互留吻痕的人之间解决不了的。那就不如再留一个。
理查德向来是行动派,这就是他正站在安格斯的淋浴间里的原因。他在镜子里端详自己过长的额发、微卷的发尾,咖色脸颊,淡粉的嘴唇。他几乎快忘了自己的模样……他没有浪费多少时间,他打开那支口红,缓慢、流畅地由嘴角内侧滑至唇峰,他有艺术家的手法,用指尖将红色推开,抹成单薄的形状,使劲抿了抿唇。
我希望安格斯的浴室里没有摄像头,他想,轻轻地凑近那面洁净的镜子——他的呼吸打在镜面上,晕开一小片白雾。他用手指抹去,将双唇贴上去。那是一个冰冷、坚硬,不带任何感情的亲吻,他没有闭眼,镜面里深灰色的瞳孔里映出他自己的模样,睫毛扫在玻璃上,几乎扎进他的眼睛里。他离开那面镜子,一个鲜艳、清晰的唇印静悄悄地挂在镜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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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的恶作剧立竿见影,晚餐时安格斯至少看了阳锐峰十几眼,阳锐峰看起来对他突然收到的关注疑惑又谨慎,小心翼翼地决定什么都不说,而理查德不动声色地把大笑都憋进了肚子里。当安格斯望向他的时候,他就无辜地眨眼,把问题抛了回去。
最后安格斯沉不住气地说:“有谁想跟我解释一下吗?阳?”
理查德搁下碗筷,他碗里的饭还剩一半。“我有个约要赴。”他睁着眼睛说瞎话,从餐桌上离席,他的外套也落在沙发上没拿,兔子一样跑出了家门。他会后悔的,在他感受到这个深夜的冷风后,但那是两个小时后的事了。他快活地离开房子,走啊走啊走啊……像阵风一样走得不见踪影了。
残损吟歌
本故事发生在180天最后一个月,时间线在《尸骨无存》稍后一点,前提是阳因为试图自杀被关押进了神经病医院,并被发现有严重的精神性疾病,进行电击疗法,电击疗法导致记忆障碍,忘记了很多事情。
————你生命中的问题并不是意外或偶然发生的,它们是特别为你量身定做的。你心中的某个部分爱你甚于一切,而路障就是它制造出来的,为的就是带领你回归到你自己。它以极端的形式唤醒你,要学会慈悲,信任,温柔的对待自己。————
Richard Part.
“你好。”理查德说,“打招呼要说‘你好’,我上次来的时候和你说的,你忘了?”
“你好。”对面的男人乖巧地重复道,“对不起,我忘了。”
“没关系。”理查德晃了晃脑袋,“你看你不是记住怎么道歉了么?你总会越做越好的。”
“嗯。”对面的男人点点头。
“被夸奖了要说谢谢,你还记得吗?”理查德不厌其烦地说,“无论是因为什么,虽然你很聪明,做这些被夸奖实在有一点大材小用了,但是还是要说谢谢的。”
“谢谢。”男人立刻说。
“安格斯会很高兴的。”理查德冲他微笑,“你知道吗上次你对他说了声我很喜欢你他回去乐了一个星期,这次发现你又学会那么多他保准要乐飞天了。”理查德看着男人的表情,稍微有点难过,因为他不知道安格斯有没有为此高兴,就算高兴了又高兴了多久,他和安格斯几乎说不上话,和他拌嘴的阳锐锋又乖乖地坐在他对面活生生像个啥事都不懂的孩子,他甚至有点怀念那个聪明而狡黠的阳锐锋了,虽然他讨人厌,嘴巴贱还是个白眼狂,但那是他们的阳锐锋啊,不是这个傻不拉几地看着他,长着阳锐锋的脸又谁也不是的一个病人。
“你相信圣诞老人吗?”理查德突然问阳,他想阳现在像个孩子,说不定这些玩意儿他也信了。
“不信。”阳笑了,摇了摇头。
“我信。”理查德笑容瞬间僵硬在了脸上,他努力维持着它,害怕它瞬间崩塌,“我还相信他是个聪明的亚洲人,平常喜欢骂骂人吐吐槽,但是送礼物从来没有忘记过我这个坏孩子的。”
“你看起来不开心。”理查德看着阳锐锋一字一句地努力组织着语言,这个家伙忘了他是谁,忘了他骂过理查德无数次蠢货,忘了他给理查德买过一板玛丽颜料,被理查德骂过一顿又买了老荷兰,忘了他为了理查德进过很多次医院和局子,忘了他给理查德打过不可计数的金钱,最后连怎么说话都忘了,亏得这家伙一度以巧舌如簧闻名于世,骂过的记者可以排到加勒比海去,结果现在说话还是被一个经常被他气得直哆嗦的人教的,“唔。你好吗?”
“是‘你还好吗’,阳。”理查德冲他咧开嘴笑,但是心里感觉揪在了一起,这个不会反驳他的阳锐锋看得他难受至极,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把那个该死的乔治·格林千刀万剐,“我好的很,你呢,你好吗?”
“我很好。”阳锐锋冲他淡然微笑,理查德就在那一瞬间几乎放下了自己所有的面具。那个嘴如蛇蝎的阳锐锋在欺骗他们的时候也会摆出这种我没卵事的笑容,事实上一切都糟透了,上次他露出这种笑容后就消失了。然后有人打电话给他们说阳锐锋试图自杀,被拦下后他妈的被关进了神经病医院,每天都在歇斯底里地发疯至少要打三管镇定剂,安格斯还他妈捡到了他的遗书,然后阳锐锋要遭受惨无人道的电击,每天抽搐着躺会他可怜的小病房,还一天天忘记他本来记得清清楚楚的所有东西。
他知道他不好。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知道以前每一次的他不好,但至少这次他知道。
但他没有拆穿。
Angus.Part
“阳。”安格斯坐下来,对面的阳锐锋穿着病服,安安静静地靠在那里,他仅剩的一只眼睛像鹿一样温润地看着他。看起来对他言听计从。
“你好。”阳锐锋说,“理查德教我这么说的,我说的对吗?”
“对,你做的很好。”安格斯说。但就戛然而止了,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也不知道阳在想什么,他们像回到了学生时代,他们坐在图书馆里,他对面的还是那个年轻的,没有遭受苦难的,不会与人交流的笨拙的阳锐锋。他看着一本厚而晦涩难懂的书籍,偶尔机警地抬起头来推推眼镜观察一下四周。但这个阳锐锋又不像他,这个阳锐锋呆板,乖巧,似乎没有想法,连最基本的日常会话都不会说,所以他从不对安格斯说很高兴你又来了我很想你,或是希望你下次再来。
但是他不说话阳锐锋就不说话,他拥有的时间不够多,阳锐锋被他的主治医生称为很危险,随时可能发病,安格斯知道自己最多只有二十分钟时间,但是二十分钟实在是太短了,他和阳以前在图书馆可以一坐一个下午,什么也不关心,仅仅是坐着。
那时他们还奢侈地拥有许多时间。现在这些该在那无穷无尽的时间中说完的话被压进二十分钟,他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过得怎么样?”他问阳。
“一切如常。”阳冲他露出一个狭小而局促的微笑。安格斯霎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的话紧紧地卡在胸骨里,挤得他觉得感情就要爆炸。
他想说没有什么一切如常。常是正常的意思,我们正常的生活是我和理奇在看电视,你闷在你的房间里做实验,偶尔路过被我们一起拉到沙发上对电视上的节目指指点点大笑出声,或是我们做爱,在沙发上三个人吻得不知道谁是谁,最后颓然地倚在一起盖着一张温暖的旧毛毯。而不是我现在像探监一样有时间限制地探望你,你他妈的记不得任何事情,回头还得躺在那张挨千刀的电椅上电得你神志不清。
“我会把你带出去的。”安格斯咬着牙说,“等我解决完手头的事情,我们帮你出来。然后我们三个——还有理奇,我们在一起。”
“没关系。”阳淡然地冲他得体地微笑,“你幸福就好了。”
然后他惊讶地看见阳的眼泪无声地流下,但他依旧保持了微笑。
“你们幸福就好了。”
阳锐锋说。
Fin……?
上帝已死
注:与SO-S57Z555的i有互动,已征得对方同意。
————上帝死了,要重新评价一切。————
“沃德。”
吃晚饭的时候,理查德还完全不熟悉的那个亚洲科学家突然喊了他一声。理查德立刻看向了安格斯,试图从这位桥梁那里理解到这位科学怪人抽了什么疯,但很明显安格斯•鲁也并不清楚这位化学家在想什么,金发男人同样抬起了头看向了阳锐锋,好像他根本没料到在饭桌上这位先生会发话。
“这里有几个沃德?”阳锐锋紧接着不耐烦地敲敲桌子,“为什么我喊了一声沃德,看着我的却是鲁,而我喊的那位主人公却看着盯着我的人?”
他真他妈讨厌,他不这么讽刺会死?理查德在心里嘀咕一句,然后不情不愿地抬起头来,很明显带着情绪地看了他一眼。但是令他惊奇的是,今天的阳锐锋并没有以沉默或是讥讽回应他的白眼,而是微微笑着。
“怎么。”虽然被死人脸难得的微笑惊吓到了,理查德却依旧坚守着自己的气势,毫不退缩地硬着头皮说,“你终于被我的气质迷倒了吗?”
“如果你这么认为,我也懒得否认。”阳锐锋依旧维持着他那副微笑的表情,“你要不要来我的工作地点看看?”
说老实话。理查德是愤怒的。
他就被这只奸诈狡猾的死老狐狸一个微笑给骗到了这个该死的愚蠢的科研血究所来,更可恶的是拿微笑迷惑他的木乃伊自从一个笑坑到他一个点头之后又恢复了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天天游魂一样在家里飘,飘出去上班之后飘回来,飘出来吃饭之后飘回去,还顺手把门给关上了,理查德在他生命26年里就没有见过活得这么没意思的男人。
当然,他在他生命26年也没有见过这么没意思的工作地点。
画廊虽然安静地要人命,但至少四周挂着很多乱七八糟的画,有的有水准到理查德觉得不应该在这里随随便便挂着,有的烂到理查德看到的第一眼差点没背过头去吐一整个垃圾桶。但是实验室?它可怕又陌生,充斥着瓶瓶罐罐和不明颜色的液体,还有可怕的仪器和写着根本看不懂的式子和乱七八糟的箭头的白板。走在走廊里的时候还能看到数不尽的白大褂走来走去,各各挂着很牛逼的表情。
去他妈的阳锐锋。理查德在心里暗暗骂道,我在这里走路没顺拐已经给足你面子了。
“喔,i。”就在理查德腹诽着这位自己并不熟悉的SO的时候,带路的化学家突然停下了步子,看起来颇为高兴地和某个人打了个招呼。
“噢!”对方见到他很明显也很高兴,理查德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见到阳锐锋那张挂着“蔑视”两个字的脸居然还很高兴的人(当然,他自动无视了安格斯,理查德坚信安格斯上辈子一定是耶稣才愿意来这一生拯救阳锐锋的),“阳。”
“好久不见。”阳停下来歪歪地站着,看起来完全没有想把理查德介绍给他对面那个被他称为i的男人,这和社交基本准则也太违背了,科学家果然都是怪人,“和你那群麻瓜处得怎么样?”
“其实只有十天十三个小时又三分钟二十八秒而已,根本称不上好久,拉文克劳可不能害怕寂寞。”对面的男人有头显眼的粉色的头发,还扎了个冲天辫,最惊人的应该是他身上各种各样理查德见都没见过的东西们,“阳,你是认真的在问我这个问题吗?他们可是麻瓜唉,我觉得我没法和他们沟通。”
等等,麻瓜?拉文克劳?理查德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这两个人刚刚在说什么,这他妈不是那个老的要命的哈利•波特系列出现的东西吗?这群科学家他妈的以为他们是谁?就这么当着他的面这么说这种中二地不得了的话,他们几年级?最重要的是,凭什么你们自称拉文克劳?我格兰芬多的理查德第一个不服,拉文克劳扣十分。
“同感。”最可恨的是阳锐锋这个人居然还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看来在你眼里我和安格斯就他妈是两个麻瓜?估计还不是赫敏•格兰杰那种类型的,而是达力•德思礼那种类型的。很好,阳锐锋,你今天的晚饭没着落了,自己去喝你那什么乱七八糟的化学试剂吧。他刚想完这句话阳就突然转过身来,随手指了一下他,云淡风轻地说,“哦,没和你说,这是我SO之一,叫理查德•沃德。”
“你好。”理查德努力收敛着自己内心的不满和怒气,礼貌地伸出手去,顺便还展示了一个他认为极度迷人的微笑。即使阳锐锋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他也没准备往回收一点。
“哦,您好。i。”那个科学家在看到理查德的手的一瞬间突然收敛起了他面对阳锐锋时放松自然的神情,疏远而有礼貌地轻轻握了他的手小幅度地摇晃了一下,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迅速抽了回去。
即使你一副你好很高兴认识你的表情,我依旧看出来你满脸的天了噜阳怎么会把泥巴种带到我们神圣的拉文克劳塔他是不是连口令都答不出来的样子,理查德抽了抽嘴角,心里暗暗地压下了怒火,他连一个他妈的阳锐锋都能忍,这不过是另一个瞧不起人的科学家罢了,根本不算什么。
“怎么?”阳锐锋在和i道别之后继续带着理查德往前走,但是很明显他自己也意识到了刚刚他们俩的行为对就在旁边的非科学家来说有多无礼,“不想当麻瓜?”
“去你大爷的麻瓜。”理查德没好气地说,“你这个食死徒。”
“非常客观,丽塔小姐*。”阳锐锋简短地反击道,穿过一道长廊后,走到一个鲜有人至的角落房间里,把钥匙从口袋里掏了出来,然后打开了门。
“很好笑,卢修斯*。”理查德扯扯嘴角,虽然阳锐锋是个讨人厌的家伙,但是意外地发现他们都曾经看过这么一套老书,还能熟练地用里面的梗对喷这一点依旧不可否认地让理查德的心情好了一点儿,但是即便一路重心都是如何互怼,理查德依旧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问刚刚将自己的公文包放下来的阳锐锋,“这和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不是同一个地方。”
“你发现了。很不错。”阳锐锋看起来倒并没有像是他走错了的样子。“这是我的实验室。”
“那上次那个呢?”理查德皱了皱眉毛,好像对这个回答并没有那么满意。
“上次那个是我问别人借的办公室,不是属于我的——毕竟要见客人,这种寒酸的地方还是不能拿出来的。”阳锐锋没有看他,而是摘下了自己的围巾挂在一边,然后若无其事地给理查德扔了个什么东西,“这是我前几天晚上写出来的东西,我放在家里面的化学试剂,特点和注意点我都写好了,你拿着。”
“我要这个干嘛?”理查德随意翻翻手上的那个牛皮笔记本,一本近乎两厘米厚的本子密密麻麻地写满了阳锐锋的手写体。但他关注的重点并不是这个,他仔细地看了看这个实验室,和上次他还留有一丝印象的,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实验室做了个简单的对比,首先这个实验室至少比上次那个小一半,而且这个还相当杂乱,垃圾桶里塞满了废弃的草稿纸,桌上虽然整齐但是摆着满满当当的纸张报告,很多装在烧杯或是试管里的化学试剂为了防止占地方只能勉勉强强地放在纸堆上,比起实验室,这里更像个仓库。
“摄魂怪想防止您误碰和误食。”阳锐锋嗤笑一声,“敬爱的狮院出生的傲罗先生。”
“你很有名。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你。”理查德没有理睬他的嘲讽,而是不耐烦地直接说,“你研究出了治疗渐冻人的试剂,还他妈上了发布会,对不对?为什么你在一个比别人小得多的偏僻实验室里?”
“这不重要。”阳锐锋一笔带过,反而回身给理查德看一个里面装着棕色液体的试管,“看,这是液溴,你看到可别当——”
“回答我。”理查德粗鲁地打断他,“可能你还没有意识到,我们现在是一个SO。”他强调,“我有权力知道我问的问题的答案。”
“或者也许你更愿意,”他补上一句,“我把这件事告诉安格斯?”
“这与你无关,沃德。”阳锐锋看似无事的表情碎裂了,他摆出一个极度不耐烦的表情,看起来杀气十足。而且他好像在那一瞬间也失去了向理查德解释他那些宝贝们的兴趣。他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去,狠狠地把那个试管放回试管架上去。
“这与我有关。”理查德愤怒地走到他的身后,狠狠地把阳锐锋扔给他的本子拍在桌上。阳锐锋只比他高一点儿,可这位化学家的背总是佝偻着的,这使理查德有一种阳锐锋比他矮小的错觉,“这关乎你是否在面对我的时候狠狠地欺骗了我们。报纸或你,总有一个在说谎。一个发现治疗绝症的试剂的化学家不可能被分到一个——”
“够了!”阳锐锋狠狠地敲了下桌子,这次轮到他愤怒地打断对方的谈话了,然后他近乎暴怒地转过头,“我他妈的就是喜欢这种——”
显然在这种严肃的场合下他们都没预料到这么近的距离和阳锐锋突然的扭头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理查德的嘴唇就在那一瞬间轻轻擦过了阳锐锋不经常露在外面的,惨白的脖颈。
两者好像一开始并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阳锐锋的话戛然而止了,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阳锐锋诧异地伸出右手捂住了可以被称为吻过的地方,而理查德则是遮住嘴向后快速地退了两步。
“这只是个意外。”阳锐锋首先发话,“呃……我很抱歉。”
“这确实是个意外。”理查德在这方面赞同道,但是他很明显没明白后面那句话什么意思,“但是你他妈道什么歉?!”
“呃,让你不小心吻到我了。”阳锐锋说,他比了比理查德后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看起来像没明白理查德为什么没明白,“这对你来说很他妈恶心吧?”
“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我早就和安格斯说过了你们这些搞科研的迟早把自己脑子给搞坏!”理查德听完之后几乎是崩溃一般地叹了一大口气,然后他扶住了额头,“抬头他妈的看着我!”
阳锐锋迟疑地抬起头来。
“我们是SO,混账东西,这是迟早的事,我要吻的地方肯定不止你的脖子,而且我不会觉得他妈的恶心,我后退只是因为这一切发生的太他妈突然了!”理查德直视着阳锐锋的眼睛,即便他知道阳锐锋的左眼什么都看不见,“还是说是你觉得我恶心?”
“你指你衣服上的颜料吗?是的。”阳锐锋好像理解了一样,他轻轻地微笑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子去了,“……大多数人讨厌我,你知道的。”
“嗯?”理查德好像没反应过来话题变化了,发出了一个拟声词。
“所以我才在这里。”阳锐锋拿起一个空的试管,轻轻地吻了一口试管壁,然后小心翼翼地上前,将他吻过的地方贴到了理查德的脖颈上,“呐,一个吻,还给你了,我们俩扯平了。”
“不我们他妈的没有!”理查德愣了足足五秒钟才跳起来,“你那只是个跟没有一样的间接亲吻!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我手上!”
“如果我今天下班之前你能把前两张纸背下来。”阳锐锋坏笑着转过身来,“我就给你个‘跟有一样的直接亲吻’,这下我们算扯平了吗?”
“你知道你是个该死的拉文克劳吗?”理查德翻了个白眼,但还是翻开了那本笔记本。
“是的,我知道,该死的格兰芬多。”阳锐锋哼了一段小曲儿,轻松地说。
Fin。
*:丽塔小姐:指哈利波特里的丽塔·斯基特,一个喜欢编造事实的记者。
*:卢修斯:卢修斯·马尔福。这里指理查德觉得阳锐锋过于高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