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蜀山修仙学院企划二期,给大家拜个晚年啦(误。
本企划为现代背景修仙企,主elf及微博平台。
经大家的一致提议,蜀山修仙学院企划经原教务处主任授权,二期启动。
角色设定需审核,文画皆可(文手最好有立绘)
审核方式:elf私信or微博艾特
微博请带TAG #蜀山修仙学院#
企划组都是现充狗工作量大炒鸡忙还望多担待……
我真的不会写文.jpg……orzzzz尝试失败了……啊啊啊啊我自己都觉得炒鸡尬【
前面不知所云后面流水账……可能ooc大概……
谨慎阅读……【ntm
君离落在树上站了好一会儿了。
山间夕风拂过枝丫沙沙作响,空气里山花清甜弥漫纷纷。褪去了八月的热浪滚滚,这初秋的天气很是凉爽惬意,他竟有些想要沉溺其中。若不是这清甜里隐隐透出一股杀意,他心里早就长歌婉转了。
他一早就嗅出了这片林子里的异常。从车窗里观望片刻之后,他就跟同车的同学说自己想出去散散心,也没等其他人问清楚原因,就带着剑从马车厢口飞了出去。轻盈跃上树枝,在林间穿梭来去,君离落心里感觉十分畅快。来不及去想这些人从何而来,袭击蜀山的理由是什么,没思索完全得失与退路身体就先动了,如此迫不及待地去淌这摊浑水也大概就是本能而已。可能独自一人的时候就容易被回忆纠缠,但他就是无心与低年级学弟学妹在颠簸摇晃的马车里聊天,也无法与同门的学长学姐愉快地交谈寒暄。他们太过纯粹,也太过耀眼,他觉得自己完全格格不入,总是不自觉地想要逃离,想要独处。
他本就不是什么懂得风雅的人。
艺宗一概临风玉树,岸芷汀兰,而他这个半道而来的骨子里只是一个被绝望和鲜血填满的粗人。每当轻轻摩挲手中剑柄光滑的雕刻,只觉得斑斑驳驳仿佛在他皮肉上肆意纵横的那一道道疤痕。这把剑,实在陪他太久了。
其名曰,九歌。云门舞歌,人神缱绻,对于一柄冰冷的铁器,这样的名字可能过于诗意。君离落希望自己也能够活得如此洒脱,但是夜半噩梦里惊醒汗湿头发,全是它不断穿过自己身体的画面。那些明明都是他最不愿意回忆起来的光景。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它的那个地方。父亲高大的身影弯下腰把剑递给他,稚嫩小手好奇地抚摩剑身,霜色刀锋寒气刺骨,凌凌剑气尖锐沁人,都令他兴奋得浑身颤抖。而现在,那里已经不再像一个可以温存自己的地方了。可能它有不变的红墙绿瓦,有不变的潺水长亭,但是早已冷漠到他都很陌生。
“滚出去,畜生。”
他只记得这句话。
母亲在捂脸痛哭,父亲在黑暗里用背影说话。
他转身迈出的那一步,很漂亮,很决绝。
如果这是他不可违背的命运,这样的人生便没有意义。那把剑,他甚至想过扔掉它,把它抛入深不见底的悬崖,再也不见,一了百了。然纵使将三途望断,轻狂烬散,也无法把它剥离了。它早已经刻入脑海,蚀入骨肉,在他的心脏上开出了锋利无比的花。
眼前又浮现了今早母亲送别他时那脆弱不堪的笑容,手指不自觉地揪紧了衣襟。他仰起头阖了眼,叹息轻轻被山风一同带走,无人入耳。
大概我已经再也无法回头了罢。
远处闪烁的冷光忽然打乱了他的思绪,在日暮时分被暖色笼罩的树林里简直突兀得紧。
果然来了。
君离落回过神来,迅速蹲下身子,隐藏在枝叶之间。
看起来对方还不止一个人。周围的树丛似乎也有可疑的影子,他屏住呼吸,紧张地撩起了耳边的鬓发。没多久,从林间走出几个全身着黑衣的人,步伐怪异,鬼鬼祟祟。
他正眯眼探望,想要看得更清明些,却不料感觉身后有人突然砍了过来。树杈空隙太小,难以躲避,情急之下他只得纵身一跃下了树,还没等他站稳,树底下的几个就一齐围攻了过来。这些人速度快得惊人,不想便知都不是等闲之辈,怕不是都经受过严格的修炼。但是他君离落也不是什么吃素的人,一曲九歌,剑出剑鞘,既然你先出手也休怪的他不客气。
虽说是半路出家,身为艺修好歹这么些年,早就练就了一副柔韧的躯体。看似一直闪避防守,其实则以力借力,与其说是干架,倒看起来像是共舞。一时间,剑锋扫过树叶漫天飞舞,落霞穿透枝桠一地飘洒,情形竟有些诗情画意起来,此处应有琴瑟和音才是。
人数还是太多了。君离落的修为尚不够深,很快便体力不支。不知是不是自己已经跑得太远了,除了源源不断的黑衣人这附近竟不见一个同学。方才的几招都躲得十分惊险,脸颊和手背也多了几道深深浅浅的血痕。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的动作也显得愈发吃力起来。
还好,这里遇到的看起来都是用剑之人,要是遇上会用法的,自己就要遭殃了。正这样想着,眼角突然瞟到一丝寒光,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这些人,居然用暗器!君离落心中一惊,急忙侧过身子,左臂却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一刀。他吃痛地闷哼一声,一边暗自祈祷那暗器上没有涂毒一边飞起一脚踢向来人的腹部。反击成功,那人飞出几米远,撞在了树干上,已然直立不起来了。
然而他自己也挂了彩。伸手摸了摸胳膊,似乎割得并不是很深。其他人并不想给他喘息的机会,趁他愣神凶狠地一拥而上。君离落思索着这些人并不是真的要取自己的性命,不然自己不会还好好地站在这里。他正准备迎击,眼前的黑衣人却忽地就全倒下了。
他懵了,举起剑的手还停留在半空,就觉得双腿猛地离开了地面,一时重心不稳只得紧紧抓住唯一的支点。手摸到了校服外套的触感,它的主人稳稳扶住了他的大腿。
这个人的味道很熟悉,再熟悉不过了。虽然其中混杂了一丝丝血液的腥甜,他却突然觉得安心了起来,竟一瞬间有了想一直这样下去的想法。不过羞耻心马上就让他想摆脱这个姿势。
“墨峘……放我下去。”他在男人的肩窝里撑了撑身体,“我自己能走。”
“我不。”男人果断拒绝。
其实君离落也不觉得墨峘会同意,就作罢,静静地趴在他背上。望不见他的脸,看不到他的表情,甚至连对方有没有受伤都无法确定。墨峘扛着他跑得飞快,眼前风物开始摇晃得模糊,他却只觉得时间好像在无限延长。扶住双腿的掌心传来体温,他细细描摹,竟慢慢地出了神。回过神时,皮肤已经触到了马车的木质矮凳。墨峘抱他的动作很轻柔,仿佛捧着什么易碎品,弄得他也不敢呼吸,生怕打破了这片刻的静谧。
放他坐定,没等他好好瞅上对方几眼,墨峘就钻去厢里找来了萧清源。简单包扎完毕,这个人竟全程一声没吭。她自觉有些反常,平日里与这人遇见,他必会温和地打招呼。抬眼望了望君离落,只见他紧紧跟随墨峘的视线,萧清源便了然于心,起身回车厢假装取药。
他受伤了,伤得很重。脸颊旁边脖子下面鲜血淋漓,干了的和半干的液体把鬓角的碎发都黏了起来,看得君离落的眉心紧紧揪起。他拿过清源留在药盒里的湿药棉,在墨峘脸上轻轻擦拭起来。纯白的棉布逐渐被血色浸染,他从不畏惧这猩红,但是在这个人身上出现却让他害怕到发疯。眸子逐渐发暗,面前这张朝思暮想的脸也逐渐模糊,直到墨峘握住了他的手腕,才猛然惊醒。
“君君,怎么了?”
“没什么……”指尖在微微发抖,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差点没把布给扔了出去。稳了稳情绪,他思索着又补了一句,“下次别这么莽了。”
君离落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侧身敲了敲车门,“清源,拜托你帮墨峘看看。”
这人刚想说自己没事,就被一左一右两人按住,不出半晌脸上便多了一块纱布。直到看着他乖乖贴上药,君离落眉间的黑气才终于褪去。
“好了,我来了。”墨峘站起来,转身不忘把君离落的鬓发理好。
“你这一身血腥气,臭死了。”陈小龙的声音从车厢里传了出来,“去去去,擦干净了再进来。”
“我艹,谁刚刚让我快点来打牌的。”墨峘把帘子一掀冲了进去。
“诶我靠!!你这人!把牌还来啊!”陈小龙叫惨了,叮铃哐啷一阵响,车厢里头笑闹成一团。
君离落靠在门边上,听着里面的嬉笑,心绪逐渐平复。他虽然严肃又古板,却从来都不是一个孤僻的人。他甚至很喜欢这些朋友在一起喧闹的感觉,但不善参与其中。只是听着就好,他轻轻摩挲着包裹手臂的绷带,唇边竟浮上一抹很淡很淡的笑容。
马车还在摇摇晃晃。远处已然天光灿烂,银红阑珊,赤金送暮,映照着山那头的轮廓也变得温柔起来。鸟儿长鸣短啼,声声如诉。此番景色,他怎么都看不腻。趁着无人在旁,他摸出了随身携带的小药盒,黑黑白白的药丸在手心,头一仰便一吞而尽。
日昃月出,他轻抚九歌冰冷的纹路。
此刻,竹笛在身边的话,该多好啊。
一道如花般的人影立于山巅上,腿上缠绕的杏叶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他攥紧了手中的伞柄,脸上展开一个使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来。
-
“一个人?”
“一个人。”他淡淡说道。
那人欲言又止:“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我已经八年级了,师弟。”他摆了摆手,打着那把伞就往深山老林里走去,脚步轻快,哼着歌,像极了一只小雀。
他走后不久,一个少女走了过来。她咬了咬右手的指甲,左腋下夹着一柄提灯。
“啧,贱人。”她恶狠狠道,“方才这里是不是有个跟个娘们儿似的混球走过去了?”
那人歪头想了想。虽然那位师兄的确能称得上美丽,但也不至于如她所说,像个“娘们儿”。
见他摇头,少女愣了一下,面色复杂地纠结了自己的措辞,又道:“顶着伞的。”
“啊,那是有一个。顺着那条道走就可以啦。”
他指的那条路有阳光从树叶缝儿间洒落下来,虫鸣鸟啼一个不落,美极了,也确实是那个人的风格。
少女撇了撇嘴,摸了摸那人的脸,笑笑走了过去。
留下那人在原地红透了自己的脸。
-
他伸出手,一只蓝色的小鸟自空中俯冲下来,轻轻落在他带着淡淡香气的指尖上,亲昵地蹭了蹭他。
他停了下来,站在原地。
“提长亭。”
那少女在他身后站定了,静静看着他。
“你几年级了?”他回过身去,笑眯眯地问道,一双睫毛浓密的眼睛仍然没有睁开。
“六年级。”提长亭回道。
“那你藏得挺久啊,现在才出来。”
“但我可是一直看着你。我记得你有个狐朋狗友,怎么没一道走,好像叫……叫西北城?”
“他可不会按时到啊。”御巳摇了摇头,“你为什么不藏了?”
“我入筑基后期了。”
“你想同我打?”
“……我打不过你。”
御巳笑道:“亏得你活了这么久,终于有些自知之明了。”
“师兄呢?”
“怎么,我以为你会一直盯着。”
提长亭皱了皱眉。她一直专心躲着御巳,甚至连自个儿师兄的宗门都没搞明白过。
“他是怎么出来的?”
“有个小辈,撕了符。他就出来了。你手臂和眼睛怎么回事?”
“你他妈……果然是装瞎。”
御巳不置可否,只是持伞站在远处,静等着她的回答。
“被洞里的石头砸了身子。只是这样。”
“嗯……”御巳眯着眼睛望向天空,一手捏着下巴,指尖上的那只小蓝鸟展翅飞起,“不过这回可当心着点,有动静。”
提长亭正纳闷儿,道上突然冲过来几个黑衣人,其中一个跌跌撞撞,似是受了伤。
御巳飞身掠向那黑衣人,眼疾手快地扯了把那黑衣人背上贴着的一张黄纸符篆,接着迅速将其拍回那黑衣人背上,转身将提长亭拦到身后,往后退去,跃到山石上。
“你个贱人你做什么!”
“趴好,要炸了。”
他话音刚落,那黑衣人就被紧附在背上的黄符在背上炸出了一个洞来,其威力之大恐怕是声儿能传出个好几里。
“这是符宗的……”
“是寒州。”御巳淡淡道。
“啊,师兄他……”
“走了,还有几个。”
话音刚落,那只蓝色的鸟儿便在空中引颈长啼一声,伴随着清脆的鸟鸣,御巳自山石上跃下,伞上黑白棋子碰撞,烦得提长亭心神不宁。
显然,反感那黑白棋子的也不止提长亭一人。听见那碰撞声几个黑衣人纷纷摆出了戒备之姿,显然已经准备好了要打上一架了。
御巳将他那柄伞一抖,那些棋子便同绸带缠在了一块儿,大团大团的棋子撞在一起,声音更大,烦人的程度自然也更甚。
“死贱人,你他妈的给我安静些!”提长亭咬牙道,也跃下山石,手中提灯往前一置,瞬间抖开一副硕大的黑白棋盘来。
那棋盘上生出多枚白棋子,齐齐朝黑衣人砸去。
三千棋阵三千变化,网生者囚死尸,克轮回灭人道召万象。
“师妹,三千棋灯当真是好用啊。”御巳打趣道,手中伞柄一转,尖针瞬时飞出,直逼黑衣人脑门,“五万罗鬼盘在哪儿,真想见识见识。”
“鬼盘不在我这。”提长亭道。空中那棋盘织就的大网罩住了在场之人,且正往下逼。突然,她叫道:“坎位!落子!”
御巳飞身而起,收伞投向提长亭坎位,一刚持剑冲上来的黑衣人便被他生生逼了回去。
“艮位落!布阵!起刀!”
御巳毫不犹豫地落至艮位,手中白伞往地上一戳,起身一手按伞柄底部,将人撑起,在空中绕了一周,甩出去多把锃亮的刀片,薄得竟是刀片飞到了眼前才感觉出了那点寒意。
那几个黑衣人一惊,正欲侧身躲过,却重重撞上了那压过来的棋盘,同时一股力量将他们的脖颈死死扼住,正被刀片嵌进了手臂上的血肉里。
棋盘蹭了点血也不再动了,御巳已是顶着伞凭空坐在了那里,笑眯眯地看着黑衣人。
“取叶,声入乾位,配子击,封其精神。”
御巳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片玉叶,一手甩伞,让伞转动起来从而带动棋子碰撞,同时唇间逸出美妙清音。
这音虽舒缓,却在每次转音时猛地变为尖锐刺耳之声,颇为折磨人。
虽说如此,这声音却因提长亭的阵法而有了走向,径直扎进了黑衣人耳中,一丝也没漏进提长亭耳中。
御巳停下了口中动作。
那些黑衣人有一两个还能勉强撑住,其他几个已经跪在地上起不了身了。
那站着的其中一个看了看自己的同伴,大喝了一声:“破!”
这提长亭粗粗布下的阵法竟然逆向运转起来,瞬时土崩瓦解。他与另一人提起自己剩下的同伴,取出一把剑捅破了棋网,掠身出去,消失在树林间。
“啧!都——”
“停下,收网撤阵。”御巳挥伞拦住她,“你的阵法刚破,棋网也损,眼下应当好生修整。左右他们也未纠缠不休,别为一时之气做出什么冲动之事来。”
“……啧。”提长亭收起了灯,别过了头。
御巳复又撑起了伞,几步踏开:“师妹,我先走一步。你可慢慢晃悠吧先。”
“喂!你给我站住!!!”
夏末的蜀地总带着些潮湿的热气,山脚分明灼日炎炎,山顶却常年氤在一片清凉里。
最爱便是这样日光绚烂的午后。蜀地山川瑰奇壮丽,凌云之上俯瞰大地,洁白云霞沉淀在山谷之间,寸缕阳光落在肌肤之上,暖入了心底。
阴阳到来时,辛夷正分拣着库中的药材。山高水长岁月悠悠,时光格外厚待修行之人,可药材却不可避免地在时间长河中岁岁枯荣。
“辛先生,您在干什么呀。”阴阳歪着脖子,认真地问。
辛夷头也不抬,将手中的黄芪全数抖在了纸包里。封装贴上标签,才轻声开口:“打包药材。”
高山的暖阳将少女的侧脸映得几近透明,阴阳眨了眨眼睛,几步跨上前去:“这些事让同学们来做就好啦。庄姐姐让余来叫你,该到校门口迎接新同学了。”
这是辛夷在蜀山任教的第十个开学季。凡人常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大致便是因为于修行者而言,沉重的岁月也成了瞬息浮生。是来到蜀山之后,辛夷方才从少年少女们的身上感受到时光的刻痕,过去的三百余年人生不过须臾而已。
“是时候了,走吧。”
她抖落粉白衣襟上的药粉,对阴阳轻轻笑了笑。
二人抵达校门时果真有些晚了,其余八位老师皆已列位入席。辛夷和庄怜怜打了个招呼,便站在一旁与众人一并眺望着山脚蜀山学生的队伍。
穿越山川云海与树林,学生们的队伍几不可见,却在皆有数百年功力的老师们眼中格外清晰。
进了蜀山结界,约莫便安全了。
几辆马车在颠簸的山路上慢慢前行,即将抵达结界了。空气中忽然传来一丝莫名波动,似乎带着些不知所起的奇怪熟悉,辛夷愣了愣。
薛洛衍忽然皱了皱眉,悄然开口;“似乎,有什么不对。”
“老薛你蒙着眼睛知道个啥……咦?”顾阿茫正欲损几句,却立即收了话。极目远眺而去几缕黑线快若闪电,迅捷横插入学生的队伍里,将原本整齐的车队打乱成一盘散沙。高年级的学生立即出了马车,和黑影们交缠在一起。
场面乱作一团。
“哟,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挑衅蜀山?”取出叼在嘴里的棒棒糖,扈安抱着双臂,慵懒地开口。
蜀山建校以来,似乎是第一次遇上敌袭呢。辛夷默默地想。
庄怜怜抓了抓头发,有些意外地睁大眼睛看着他们,“你们这都啥反应?!熊孩子们可不能被锤扁了,赶紧救人啊!”
“老辛,我们走!”
“庄姐姐放心啦。”见她二话不说便欲冲下山去,阴阳笑着挽上了庄怜怜的手臂,“这些黑衣人不强的,余觉得,高年级的同学们足够应付啦。”
话虽如此……可马车里终还有些低年级的孩子们。辛夷叹了口气,轻点足尖腾空而起,向庄怜怜点了点头:“就我们,去看看吧。”
抵达战场不过须臾而已,现场满目硝烟一片狼藉。辛夷翻转手腕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抬手掷向了最近黑衣人的眉心。
“撤。”看似领头之人忽然回头怒视着她们,咬牙开口。
原本缠斗在一起的黑衣人皆停下了打斗,整齐划一地仓皇向山下逃窜而去,瞬息便无影无踪。
似乎有学生打出了真火,几步上前便欲追击。
“回来,穷寇莫追。” 辛夷扶起一个受伤的孩子,抬头向众人道,“医宗的同学跟我来一下,大家收拾一下,我们先上山。”
万千阳光倾泻而下,穿过茂密的树林在湿润的泥地里映下一块块的光斑,有什么明亮如镜的东西正躺在不远处的茂密树木下,反射着刺目的光芒。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庄怜怜信步上前,拾起那个东西,蹙了蹙眉。
“这是……”
辛夷抬眸望去,见她正执着一把毫不起眼的铁剑。似是以最为普通的凡铁所铸,是凡间工匠抬手而生的作品,剑身上未曾留下任何特殊印记。她眯了眯眸子,再次感受到了那不同寻常气息。
不同寻常的古怪、却又带着几分莫名不详的气息。
周川曾想过当个剑修。
男孩子小时候都有过这样的幻梦吧。就像是警察、宇航员,还有在沙尘中绝尘而去的赛车手。越是瘦小便越想变得强大,越是一无是处便越想变得无人可敌。
“如果我能用剑的话那件事就不会发生了吧。”
“如果我能用剑的话至少也可以报仇吧。”
“如果我能用剑的话,我要把嘲笑我的那些人,全都——”
男孩子小时候都有过这样的幻梦。越是瘦小的。越是一无是处的。
“所以说,小妙音,想好要进什么宗了么?”他揉乱女孩的白发,笑嘻嘻地问。
易妙音眨了眨猫一般的异色瞳,有些不安地攥紧葫芦丝:“报告学长,是艺宗!”
“诶~真可惜。”周川遗憾地摊摊手,“相宗了解一下?来了就能当小公主哦。”
“周学长,你这是诱拐!”易妙音还没来得及开口,紫发的少年就投来了警惕的眼神。
周川嬉皮笑脸地打个手势,听话地闭了嘴,低头看了眼靠在自己肩头假寐的少女。马车在光影斑驳的山麓林间行驶,远处有微微的蝉鸣,桑叶摩擦得沙沙作响。
沙莎忽然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在马车千篇一律的吱嘎声中,不知何时混入了异样的闷响。
她伸个懒腰坐了起来。周川看着她如同开始狩猎的猎豹一般,轻轻伸长优雅纤细的身躯,安静地绷紧了肌肉。
离卦,中虚。赤口。雷山小过。
周川攥起手指,轻轻推了一把有些昏昏欲睡的秦阙。
电光乍鸣。
沙莎抬手招雷,劈穿了车顶。众人看见了黑衣的身影躲避着雷光匆忙闪过——不止一道身影。
烧穿车顶的焦糊味在马车内蔓延开来,而泛滥得更快的,则是不知从何而来的草木清甜。原本松松垮垮地缠绕着马车的桑枝沙沙地活动起来,枝干拧作手脚,幻化出明艳的美人来。
白沃若暧昧又安抚地轻轻一笑,抬眉,看向马车上空那些身法缭乱的黑影。
纤韧的枝条攀着雷光蛇走而上。少女粉藕般的手腕轻轻扬起。霹雳列缺,吐火施鞭。
不满于马车内狭窄的空间,沙莎无言地一皱眉,便想跳出车外。
“等等!”
周川伸手拉住恋人,语速又快又乱:“对方一共三人,修为不如学姐你,但配合紧密。对策,对策是要攻其弱点,山泽通气雷风相薄,白沃若学长站坤位,学姐你从东方震位佐之......最好站远点,别被伤到了......”
沙莎安静又耐心地看着他,周川突然说不下去了。“我......”
他看着自己所抓住的那只手。少女的手指如葱管一般纤细、洁白、柔软,指甲圆润 纤弱得仿佛可以轻易折断。
他知道这只手可以召来霹雳撕裂天空,有移山填海之能。
可是这是他恋人的手,是应该轻巧地剥开糖果 ,握住刀叉小心翼翼地划开蛋糕的手。
他知道她很强,却忽然难过地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不给我算一卦吉凶么?”
沙莎轻轻抽回手,安抚性地扬眉对他笑道。
“......嗯,算过了,雷山小过卦!”周川也回以笑容,“天所佑助,福至祸去,是吉卦!”
少女好似被逗笑了一般,轻轻眨眨眼,转身跳出车外,向着天空张开手臂。
“好啊,那你就看着我大杀四方吧。”她说。
幸亏是吉卦。秦阙护着易妙音躲在马车的角落,周川看着天边划下的紫电,心想。如果是凶卦的话,我便——
便怎样呢。如果我说此去不吉,她便不会再去么?就算我说她会死——
不要再想了。周川告诉自己。别想了,好了,换个话题。
周川知道他的女孩向来不信命,若欲踏破凌霄,便不顾归途。他是多么地喜爱这份灼眼的火光啊。
然而,然而。
山外有雷,隔山而雷声微弱,谓之雷山小过。举小事便福至祸去,不可举大事。
他听着马车外的雷声,恍若隔山。
周川忽然地发起抖来。他转身抓住易妙音的肩膀,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小妙音,进剑宗吧,去做剑修吧。”他反复说着。
易妙音瑟缩了一下,随后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师兄,别害怕,不要哭......”女孩轻轻地说。
“如果我能用剑的话便能保护她了吧。”
“如果我能用剑的话,便能将她护在身后,横剑向敌。”
“如果我能用剑的话,纵使无法踏破凌霄——”
“至少,便和她一起,一去不还也好。”
周川曾想过当个剑修。
卜寒州睁开眼睛。
校车还在山道上颠簸,这车子上不止有他们这些老生,还有不少新生,因着新鲜味儿还没过去,现在正吵闹得很。
卜寒州的头发披散在椅背上,肩膀上,摊了一大片。他在自己褪色的头发上蹭了蹭,有些昏昏欲睡。
“啊,你已经到了啊。”
卜寒州微微睁开眼,看了眼来人,拢了拢自己头发,侧身让他坐到了临窗的位置上,打了个哈欠,继续闭眼打瞌睡。
“这么困?”良英把剑匣抱到身前,摘了一边的耳机下来。
“前日,”卜寒州顿了顿,不紧不慢地说道,“前日夜间,卜二拉着我要打牌,卜大要把他拖回去,两个人在我院里闹得鸡飞狗跳,一晚上没睡好,昨日又忙着赶路,眼下疲得很。”
“待会儿我叫了我一朋友一道坐马车,你来么?”
卜寒州抬起右眼的眼皮看了他一眼:“你也有朋友?”
良英皱眉道:“就一个。你来么?”
“来,”卜寒州抱紧了自己的头发,“左右我就你一个熟人。”
“你已经五年级了吧?”
“五年级又如何。”卜寒州嗤笑道,微微偏过了头。
五年又如何,就算是过了千八百年,他还是会做个独来独往的人。该习惯的总归还是要习惯的,他们这些人一旦筑基,注定最后要与亲朋好友形同陌路,漫漫修行路上若有一两个修士相陪倒也是极好运了的,大多最后是孑然一身。若要为了生离死别哭爹喊娘,倒不如一开始便一个人看着这人间百态,时光飞逝。
“你也交些朋友吧。”良英嘟囔道。
卜寒州没有回话,看了眼窗外,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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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车后卜寒州叼着自己那根长得要命的发带将自己的头发绑了起来。这些年他并没有剪过几次头发,因而这头头发也同样是长得要命。
卜寒州带着的行李并不多,里头仅有一件蜀山上统一的道袍、几件替换的衣物,剩下的只有几大沓家里给他写着玩的符纸了。
他不慌不忙地跟在良英身后,进了蜀山里头后随着上了一辆马车。
“里面还有个姑娘,就这么坐外边儿吧。”
男女授受不亲嘛,他自然懂的。卜寒州点了点头,算是应了良英。
良英是坐在他左手边,右手边是一个体宗的青年,手有些不安地抓着身上的衣物,喉结上下滑动了一番。
“墨华章。”良英努了努嘴,示意道。
卜寒州“嗯”了声,抱着手臂窝成了一团。
“华章哥,这是卜寒州。”
墨华章兴许是点了点头,反正卜寒州没有听到他回话。卜寒州打了个哈欠,继续车上没能打完的瞌睡。
山里树木参天茂密,虫鸣不断,不时有一两只鸟儿掠过,投下一片阴影。
三个人呆在车厢外的车板上,良英抱着他那剑匣兀自望着天空,卜寒州睡得几乎无声无息,墨华章还在四处打量着树林。至于车厢里那孩子,则是没什么动静。毕竟是个女孩子,喜静也是正常。
走了一阵,卜寒州突然皱了皱眉,抱着手臂的双手一紧,却仍是没有睁眼。
约莫一分钟后,四下竟突然掠出几个黑衣人来,黑布裹满全身,看不出一点模样。
最先跃出去的是良英,同时他的剑匣也“咔”地开了一道缝,千雪剑应声而出,顺势出鞘,不带一丝犹豫、夹着一道凛冽的剑风斩向其中一名黑衣人。
随即,墨华章也跃出了车板,自空中挥拳打向另一名黑衣人,同时出腿,狠狠踹向一自他背后攻过来的黑衣人。
“这搞的什么幺蛾子?!”墨华章咬牙道。
良英拎起剑匣,直往余下的一黑衣人脑门敲去,吼道:“别管那么多!先刚了这波再说!”
“那小学弟呢?!”墨华章躲过一次攻击,一个后空翻跃到不远处,擦了擦嘴角的一丝血。
“你去把他拎醒——靠!卜寒州!”
正在围攻良英的一名黑衣人突然转向,抽出一把长剑劈向马车车身。
眼见着那剑将要连车带着两个孩子劈作两半,只见一道黑影掠过,落定时那黑衣人已经摔在了远处,胸口的衣服像是被什么炸开了一般,胸口还有黑乎乎的一团。而卜寒州则一手拎着那惊魂未定的女孩子,一手的指间夹着他那两根血色且看着就邪气肆溢的血花毫,两瓣几近苍白的薄唇抿着一沓尚未动用的符纸。
最令人无语的是他还气定神闲地用胳膊夹着他的那只箱子。
“你他妈竟然装睡?!”良英不敢置信地喊到,抄起剑匣恶狠狠地砸向那复又攻上来的黑衣人,似是要将他的那些怒气尽数撒在上头。
卜寒州斜了他一眼,含糊不清地说道:“打你的架。”
“师兄你放我下来!”小姑娘委屈道。
“什么师兄,他五年级!”良英插嘴道。
祁云傻了眼,被他放下来后躲在他身后愣愣看着他。
“你在这里乖乖呆着,”卜寒州用牙齿咬脱了左手半边手套,置于右手下方,右手中血花毫在他指间翻转了一番,一道寒光闪过,他的左手手背上便出现了一道红痕。
那是一道细长的伤口,血液不多时便溢了出来。卜寒州拿血花毫的笔尖沾了血,拿了那沓符纸,迅速写了几张,塞给祁云:“拿着,防身用,小心着别炸了。记得看好我们的行李。”
语毕,卜寒州便掠了出去,挥出一张符纸,正对上那名胸口开花的黑衣人奋力砍下来的铁剑。
那符纸牢牢贴上了剑身,竟是自那之下出现了道道血痕,攀住剑身,将其分割为数块。卜寒州嗤笑一声,伸手在剑身上挥指一弹,那剑身居然登时四分五裂,落在了地上。
黑衣人迅速后退,静静看着他。
“阁下分明还有招数未用。不知究竟是何目的?”
此时,良英那里已经挥剑砍在了对上的那黑衣人左肩上,鲜血争先恐后地从那开了口子的血肉里涌出来,顺着剑身滴落在草堆里。那黑衣人低头看了眼,突然抬肩低身,硬生生将剑身从他身上抽离。
而墨华章两手各抓一黑衣人的脖颈,将他二人的脑袋狠狠撞在一起,撞得人眼冒金星。墨华章却并未打算就此放过他们,而是稍一用力,将他们猛地拽起,抡在地上。
“哇哦,”祁云小声道,“骨头裂了诶。”
那声脆响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卜寒州面前的那黑衣人正欲动手,却是顿了顿,飞身隐入了树林间。墨华章手下的那两个黑衣人抓住他的手腕往上一提,迅速抽身随着另一人离开。
良英甩了甩剑身上的血珠子,收剑入鞘。
“可有受伤?”卜寒州一面问道,一面转身从祁云手中收回符纸,数了数,面色一僵。
“没什么问题,就是手腕有点疼。”墨华章回道,站在几步外没有靠近。
“你就不能对女孩子温柔点?”良英凑到他身后问道,这才察觉他有点不对劲,“……怎么了?”
“姑娘,这符纸你对谁用了?”
祁云捏着衣角扭扭捏捏说不出话来,就在此时,远处的树海中突然传出一声爆炸的声响,四人脸皆是一黑。
“……哦。”卜寒州淡然收回符纸。
感情是贴人身上了。
“这些人突然跑出来是干嘛啊……”
良英去寻了卷绷带递给墨华章,回道:“也许是……‘测试’吧?”
卜寒州扯了扯嘴角:“走吧,去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