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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虚假的回忆一般。
女孩冷眼看着面前一副风尘仆仆模样的女人拉着自己的胳膊,大声地质问自己今天为什么没有好好训练。
太恶心了,这个梦。
她是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是一场梦啊,而这梦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那么的引人发笑,面前那童年的阴影在现在的她看来不过只是一个,因为丈夫的逝世而走向疯狂的家伙罢了。
过去究竟是为什么……会觉得她是那样的……使人害怕呢?
究竟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面对过去疼爱自己的女人逐渐变成另一副暴躁的模样而感到害怕这种事情,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但至此,其实她仍旧难以忘记那个女人手中会举起的长鞭。
啊啊……既然是梦的话,就快点结束吧,让我赶紧醒过来……
无视了愈加愤怒的女人,她透过窗户向外望去,碧蓝的天空下飘浮着几缕白云丝,那是非常非常平静的景色——也是现在相当罕见的景色了,毕竟在灵视之城抬头张望时,她永远都只能看见些怪异的幻象。
一个小小的斑点从天空之中缓慢地靠近了过来,它上下飞舞着接近,而她也逐渐在这过程中看清了它的样貌。
那是一只湛蓝色的蝴蝶,黑色的细细纹路在那双翅膀上正是极好的点缀,摄取人的视线,捕获人的灵魂——在它拍打的那一瞬间,仿佛世界为此奏鸣——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错觉,在蝴蝶那漂亮的翅膀之上,她感觉到了些许的,使人震撼的幽光。
不知道在何时,周围已经变作了荒废的街道,女人也不见踪影,而她也恢复成了十六七岁时的少女模样,时间在此刻重叠往复,朝阳的晨曦,落日的余晖在此时静静相合。
卡塔莉娜伸出自己的左手,看着蝴蝶缓缓地飞来,停留在自己的指尖轻轻颤动双翅的模样,她抿了抿嘴,眼里闪过了几分不可思议的惊叹。
而于此同时,她也终于记起来这是什么时候见过的东西了——那是她曾经所收到的一份生日礼物,一个精致的蝴蝶标本,那是同队的一个队友费尽心思收集来的——他觉得女孩子可能会喜欢这些精致的东西。
而我当时是怎么回应来着的……?
她恍惚地回想着过去的事物。
似乎是在听到对方如此阐释自己为何会选择送出这份礼物的缘由时就立刻冷下了脸吧?当时的卡塔莉娜还是个不喜欢收敛脾气的家伙,一切都表现得明明白白,而她也总不喜欢有人拿性别说事
“唧唧歪歪的,搞得好像你能打得过我一样,有本事比我强了再说这种话。”过去的她很经常不曾收敛地这么说话,但其实追根究底,她只是讨厌那些总是喜欢给人贴标签的家伙而展露自己恶劣的一面罢了
——可惜的是从来没有人看透这一切去肯定她。
卡塔莉娜凝视着在指尖正缓缓振动翅膀的蝴蝶,看着那些细碎的鳞粉在空中飞舞,她轻轻地挑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细微的笑容
——但下一秒,那尚未完全展露的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
那只异常漂亮的蝴蝶在她的指尖上逐渐破碎,风化,而当她把那剩下来的半个躯壳甩开时她才注意到边上不知何时,站立着,一只一人高的蝴蝶。
我看走眼了吗?还是我在做梦?
卡塔莉娜有些恐慌地质疑自己,但与此同时她却并不敢移开视线——那只大得过分的家伙,有着一双明显不属于它的眼睛,那是一双人类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睛,它正用着那深邃的眼瞳注视着她。
它一动不动,只知道用那只眼睛注视着她,当卡塔莉娜实在受不了了,正缓慢地抬起手将手搭到刀柄上时,它才微微一动,扇了一下自己的翅膀。
随后有着什么,伴随着这一下的扇动,彻底【破掉】了。
她亲眼看见了对方那双不属于自己的眼睛的其中一只,莫名地开始充血,就在一瞬之间——整只眼睛都染上了血的颜色,带上了几分邪性与恶意。
而后便破掉了——像是肿胀的气球一般,鼓动着,膨胀着,肿胀的眼睛在最后不堪忍受这不断扩张的行为,在扭曲到极致之后的刹那之间——鲜红的,腥臭的液体飞溅到卡塔莉娜的左脸之上,她蠕动了一下嘴唇,从喉咙深处涌出的窒息感与呕吐的欲望在一瞬间占据了她的心神,颠覆了她的理智。
先于大脑和思维一步的,是她无法抑止的行动,在她尚未给予出指令的一霎那,她已经抽出了自己腰间的打刀,斜砍下对方的身躯。
不对。
手感不对。
那是她在砍入身躯的一霎那唯一的反应。
那是,切中什么肉块的感觉。
那个是,骨头被劈开的手感。
卡塔莉娜瞪大了眼睛,而对面的【什么东西】也像是先前的那个一般,从它的翅尖开始破损风化,而后到它的外壳——最后余留下的,是一个同样穿着队服的身影。
那个是……切开人体的手感啊。
“你……又……”
仿佛是损坏的录影带一般,对方从喉咙深处发出了破损不堪的声音。
“你……又一次……”
而她知道他想说些什么,她看着自己还镶嵌在对方身躯里的打刀,大脑一片空白,身躯也不由地开始颤动。
“不……!不要!!不要再说了!!!!”
奔溃的声音在这寂静的街道上回响,但这也终究没有能够阻止对方接下来完整的话语。
“你又一次杀了我。”
对方维持着一种奇妙的神情,像是平静,但却充斥着愤恨,但最不可思议的还是其中那种和谐却又诡异的神秘与自然的邪性,仿佛是从深渊之中所衍生出来的黑暗一般,不由地吸引着他人。
落下了,在对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连带着那些没被砍断的地方也一并断裂,他的上半身顺着砍着的切面下滑,落到地面上
——而他的下半身仍旧安然地站立在土地之上。
她自然地也看见了,看见在那异常平整的切面之中沸腾着的东西,泥状的触手从切面上鼓起,伸出,而后在顶端凝聚起了一个肉球。
——在一瞬之间裂开的东西,里面包裹着的,正是数千万亿的眼球与光斑。
色系不同,大小不同的眼珠在裂开之时都不约而同地开始了疯狂的转动,宛如是在熟悉自己崭新的身躯一般。
这是多么引人疯狂的场面啊——那些涌动的触肢,长在那个原先柔软的身躯上——但现在早已变作了一滩肉泥……不断蠕动着扩散。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完全无法动弹。
卡塔莉娜只能站在原地,仿佛是身体和灵魂割裂了一般无法行动,只有指尖,只有那只握着刀的手可以微微颤动……但这份颤动也并不足以使她尽情挥刀。
有什么东西缠绕上了肩头。
卡塔莉娜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了有什么漆黑的东西正在从自己的身后蔓延——那究竟是漆黑的触肢,还是逐渐崩坏的世界……?
被那些东西拉扯着仰躺进黑暗之中,那是淤泥的触感但却毫无异味——她看见了些许病态的黄色光芒正缓缓从黑暗中显现。
虽然在起初的确难以辨认,但那些黑暗的形体也的的确确随之出现,刀片一般的巢牙,黑骨一般的身躯……
其中一个在奔跑时掀起了什么东西朝这扑来,在缓缓陷入黑暗之中感受窒息的同时,卡塔莉娜在完全陷入淤泥之中的最后一刻明晰了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那是被她所杀的那个人的军牌。
但除了他的名字之外,整个军牌上只密密麻麻地铭刻着一些别的东西。
【9.23】
这个是……
-
“……”
卡塔莉娜呆坐在自己的床铺上,恍惚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紧咬着牙关。
“又做了一次这个梦啊……”
那是她过去的事情了——在外探索时意外吸入了一些致幻的东西,再加上原本就处于失控边缘的精神,其下场在某种程度上是可想而知的吧?
不是自杀,就是【杀】了啊。
“每次梦到最后就一定会忘记这是一场梦啊……”
她皱了皱眉,把掉到床下的枕头捞了起来,与另一个枕头叠在一起后沉默地将自己的身躯陷入其中,而后拉过放在床头柜上的书——那正是她前段时间从方舟带回来的书籍——有些心不在焉地翻动着。
“923……923……”
卡塔莉娜念叨着这个熟悉的数字——能不熟悉吗?教皇的生日就是923,九月二十三日,而同时,这也是新教的建教日——但不论再怎么熟悉,也无法到达做梦都能梦见的情况吧?更别提那是与其毫不相干的噩梦。
摸索着书籍的封面,她的脑海中闪过了千丝万缕,而后又重归于混沌。
说到底,噩梦越来越频发这种东西只能象征着精神上的压力,而并不能代表什么……大概吧?
轻叹一口气,失落而烦躁的声音在这有些略显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有了几分孤寂,她低垂下眼帘,翻动着手中的书籍,与此同时却难以抑制地带着些许暴躁,用指甲刮擦起了皮制的封面。
说起来这本书的封面明明这么厚,却属于软皮包装呢……
一闪而过的细微察觉,却使得本人不自觉地僵直了一瞬。
不会……真的那么巧吧?
摩挲着书籍的封皮,卡塔莉娜抿了抿唇,翻身凑到床头柜边上,从其中的一个抽屉取出了一把裁纸刀。
如果不是的话就另外做个更好的封皮吧。
如此下定了决心,她深吸一口气,专注地将推出的刀片镶入书皮的密封处,顺着边缘划开一条缝隙,而后放下刀片捏着书脊轻轻抖动……
“……哈,我就知道,研究员的房间怎么可能会有普通的书籍呢?”
自讽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
——在刹那间,从封皮中掉落出了一些东西。
一个破损的信封,与一本轻便的薄本。
-
“诶,今天又是你轮班?你前几天不是也……?”
“今天是加班啦——不过这样立教日的那天我就能够休息了。”
卡塔莉娜微笑着对负责登记进出人员的向导解释到。
“呜啊……还真是忙呢。”对方翻看了一下今天的记录,“最近外出探索的人也不少呢,我们的人手也有点不够用了。”对方有些半抱怨地说到。
出去很多吗?明明没有给出具体要求和任务……?
她将一闪而过的疑惑埋藏于心底。
“没办法,毕竟接下来的日子比较重要,重视一些也是难免的呢——多出去注意一下周边有没有旧教人员在某些程度上也是必要的吧?”
卡塔莉娜故作无奈地耸了耸肩,而后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你也好好休息一下吧?我这边的任务要求也比较简单,精神状态也比较好,也就不需要另外人来负责检测我的实时状态了——把宝贵的人力给其他人比较好。”
面带微笑,话语中充斥着肯定。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容易出事的新人哨兵了。”
“诶?诶……那……”
半响之后,终于能够出城的卡塔莉娜,在离开城市的那一刹那,用着除自己以外谁都不曾听到的音量,略带笑意地自言自语。
“我不是什么新人哨兵,但你是一个新人向导啊。”
连这种程度的谎言也并未能够察觉出来,你的情绪感知还是有那么些差份了。
而后骑上自己的机车,熟练地在城外找到自己藏着的其他物资带好,朝着本该禁止前往的方舟
一路前行。
-
实话实说最开始的时候其实并没有这种想法——毕竟那是万一没来得及撤离就要一起挨炸的方舟,里面一大堆的变异生物谁知道有多少种探索时没发现的东西?
但是噩梦越来越频繁,有的时候连片刻的休息都会回放在眼前,猩红的刀片,深黑的触肢……而冥冥之中,仿佛是谁的启示一般,又如同命运的车轮一般,卡塔莉娜察觉到了些许踪迹——
也许那些还遗留在方舟内的破损仪器、资料里面,会有些什么东西呢?
于是她面对着自己从书籍中所得到的那份加密研究资料以及破损的密码本,终究下定了决心
——走一趟看看吧,我也并不是想要叛教……只要这次掩盖好了,就没人能说些什么了吧?
她如此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并且在接下来的任务中将到达方舟所需要的物资——机油,食物,水,一些一次性的武器,全部都一一藏匿于城外。
卡塔莉娜能够感觉得到,这次的行程,也许有着什么特殊的收获。
-
到达方舟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皎洁的月光倾撒在混乱不堪的街道上,碎石散落在其中,而愈加艰难的道路也使得卡塔莉娜无法在使用机车继续前进,她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陪伴着自己赶路过了一个白天的爱车找了一个极为隐匿的地方藏好,而后拿上些许的压缩饼干朝着方舟的更深处继续前行。
夜晚的方舟则相比先前更加寂静。
但在这极端的沉寂之中,恶意的危险也仍旧不减——穿过破损的建筑,从风中带来了些许危险的血腥味,仿佛是罪恶的凝结,又犹如尸体的恶臭……但不可否认的是,哪怕是些许的丝缕,在被捕捉到之后也使人作呕。
卡塔莉娜皱了皱眉,原先还忍不住犯困的精神在此刻彻底被刺激到清醒,她吐了吐舌头,像发呆的猫一样露出些许的舌尖,借此来分散嗅觉的注意。
——有什么不对。
当她继续行走在这道路复杂的,仿佛是为了使人迷乱其中的建筑之中,她已经彻底警觉起来的精神如此告诫自己。
这里有着什么额外的,不和谐的东西存在。
第六感不断叫嚷着什么,不知从何而来的风从身后袭来,带着深沉抚过卡塔莉娜裸露在外的肌肤,她突然之间便意识到了
——是风啊。
没错,不对劲的正是这阵风。
不可见之风带来的并不只有那些许恶臭,而是风中所蕴藏着的……
他人的气息。
正常的风穿过相对平整的走廊时给人的感觉与此不同,卡塔莉娜面色平静地深吸了一口气,握刀的手不禁攥紧了几分,将肌肉从略带放松的状态下调节过来——
“出来吧——”
在刹那间扭转身体的朝向,向着身后的拐角举起了刀,依靠瞬间蹬地的反作用力快速冲刺。
“没有人提过,最好不要站在风口处吗?”
“…………”
“……城市治安队的?”
卡塔莉娜看着面前身着制服的青年如此发问。
在转过拐角时拔刀相对的,却是一位身着制服的哨兵……但依然还是有哪些不对吧?但好歹她也装作平静的样子将刀尖放下点地,维持住了一个便于防守和转换形式的姿势——鉴于对方目前并没有显露出对于自己的杀意。
对方沉默着点了点头,卡塔莉娜也便只是轻叹着,而后询问对方
——“你的狗牌呢?”
狗牌也算是某种默认的叫法了,哪怕是自己不使用,也多多少少知道指代的是军牌。最开始是从一些年长的、在末世前参过兵的家伙那里传出来的——听他们说,在部队的时候他们会称自己的军牌为狗牌——但不得不说这的确和狗牌很像,刻上名字,写明可以送往的地址,也有人因此戏称自己是城市的卫犬。
但不是每个【卫犬】都是【军犬】。
她如此深信。
“啊……那个的话,我不是远程探索队的成员,之前的探索行动也没有申请加入……”
“……嗯,那你的名字是?”
卡塔莉娜轻微地眯起双眼,在这条昏黑的走道里观察对方。
只着制服,没有军牌,也没有防护服,如果他真的只是城市治安队的人的话,那又是为什么在现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北落师门。”
他非常爽快而又平静地回应到,脸色的神色显得极度淡漠,仿佛并非交出了什么重要的情报一般。
陌生的容貌,并不熟悉的名字,至少不是同期生……这种果断地交付名字的行为……真的是真名吗?
她的面上不显露任何的怀疑之色。
“这么爽快地说啦?不怕我事后举报?”
“……那我待会就顺带拿下你的军牌看看好了?”
“这么自信可不太好……嘛,不开玩笑了,我是卡塔莉娜,卡塔莉娜•罗兰。”
她用握着短刀的那只手从衣服里勾出军牌晃动了一下,而后重新妥善地塞了回去,而后合上那双湛蓝色的双眼,眯起一个弧度展露微笑。
“那你为什么在这呢?北落。”
“……你不也一样吗?明明这座城市也将在不久后被炸毁。”对方指责一般的发言在此刻听起来有些意味不明。
“巧妙地推皮球可不行呢,你要知道我有权击毙一切在外出时所遇到的旧教人员呢……”
她仍旧笑着,但笑容间夹杂着些许的杀意,她睁开了双眼,在刹那间,她的眼中并无笑意的存在——
“而且没必要写报告呢。”
“……真是败了。”
自称北落师门的男子抿了抿唇后如此回答到。
“最近开始做了些诡异的噩梦……然后我的朋友给了我一些他探索时找到的物资,我在里面发现了一些,感觉会对我有帮助的东西,所以才来到方舟,打算寻找更多的线索——这么解释的话,你能接受吗?”
卡塔莉娜睁着眼睛凝视着对方,而后突兀地垂下了头。
“OK——还算过关,走吧。”
她抬起了头,换上了一副更加真挚了些的微笑——其中究竟真挚了多少,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真巧,我的目的也是这个呢。”
目的一致,而且在我威胁他之后也没有直接撕破脸皮和我战斗——如果他是旧教的人的话,那么只能说明……他也并不想战斗。
在方舟内部多一个暂时的队友,也好得过开局带伤吧?
她如此想到,与此同时却仍旧注意着不要让自己的后背暴露给对方。
嘛,看在同样是双刀流以及他也不想战斗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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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愈加的深入,不可避免的是周身逐渐浓厚的血腥味——毕竟就那么一次大型搜集,怎么可能会把方舟里所有的危险生物都杀尽呢?剩下来的那些家伙也不可能一次性全部都朝着自身袭来,可虽说如此,哪怕并没有威胁到生命,那些时不时会从各种各样的角落蹦出来的家伙也是种麻烦
——从各方面来说。
不过作为同样用刀的家伙来说,总是意外地容易重合些什么东西,好比攻守范围,又好比攻击模式……虽然在细节上会因为个人体能与倾向的差异而有所不同,但大体上作为两个双刀流的家伙又似乎非常相似。
这种相似使得卡塔莉娜倒是有了些许同样用刀的微妙感,不过倒是由于攻击范围相差不多、周围环境的狭窄,时常会在攻击时选择同一个目标,她对此也不禁多了些轻微的烦躁。
无可避免地,血液浸染刀体,哪怕是向边上一甩就能飞溅开来,再也不遮蔽刀身,但杀戮的味道仍然在他们的周身环绕,当跨过血泊时,也无可避免地在地面上留下一个个血的花纹。
她轻轻皱了皱眉,为自己鼻尖那已经无法散去的血腥味感到了些许无奈。
待会估计难以通过气味辨认有人来了吧……
卡塔莉娜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身旁的北落师门,在这不算短的一同前行的时间里,她有些诧异地发现了对方其实并没有目的地这回事
——只有在一条路的地方对方会与自己保持肩并肩的速度共同前行,而到了分岔口,他会以一种仿佛是不经意间般的轻微停顿,放缓脚步,直到她微微超过了对方,向着目的地的方向迈出脚步,他才会立即迈步,而后恢复先前的速度。
这无疑是没有目的地,又亦是并不知道目的地存在于何处的表现。
注意到他这一行为的举动的卡塔莉娜自然无法避免地加重了自己的怀疑,但……
【能利用的还是要先利用上。】
在权衡利弊之后,她如此想着,而后在恍惚之中猛然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的,什么东西踏过液体时所发出的啪嗒声。
行动先于思考,仿佛本能一般先伸出手拉扯住了身旁人的衣角,压低了身子,将另一只手竖起一根手指比在嘴前,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
而后才乍然意识到北落师门其实并不是自己需要保护的后辈,而是一个不知身份似敌非友的家伙,好在对方虽然因为自己的举动僵硬了一瞬间——像是在压抑自己攻击本能——但并没有抽出武器下意识地攻击。
卡塔莉娜在心下默默自嘲自己习惯性的行为,而后松开了拉住对方衣角的手,比了比前方的拐角处,示意对方有什么东西在那里。
是人?还是什么变异生物?
握紧了刀柄静静等待,鼻尖所环绕着的血的腥臭味丝毫没能影响她此刻的思维,逐渐敛起了面上的些许微笑,用着一副面无表情,但却十分理所当然充斥着冷漠的样子,沉静地注视着前方的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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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
斜视着身侧的独眼青年,卡塔莉娜极为短暂地露出了一个略带嘲讽的神情,而后平静地转回视线目视前方。
米修……没记错的话是编号178?精神状态长期不佳,而于此相对的,传言他的眼睛是过去失控时自己挖掉的——这样的他现在在这里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不出意外的话,目的也还是相同的啊。
但是,过程与后续就可能是截然相反的存在了啊。
右手的大拇指不由地摩挲了一下打刀的目贯。
再怎么说,变异生物的血液中的那种极为微妙的腥臭味,和人血的铁锈味,虽然也许在他人眼中差异不大,但对于为了能够独自外出进行任务而特地针对训练了五感的自己来说,也是一种明显的线索啊。
但是还不行。
现在还有需要做的事情。
卡塔莉娜轻笑了一声,微笑着吐露出一些暗藏恶意的话语敲打敲打身旁的家伙,与此同时也悄悄地借助眼角的余光,在微微侧头时观察了一下正处在自己身后的另一个人。
渴望鲜血的【家犬】,以及沉默不语的【恶犬】。
我是什么?
她如此自我评价。
我也不过是【卫犬】罢了。
在行走间,卡塔莉娜听到了衣领内军牌的轻微碰撞的咔哒声
——但那个声音,就像直接在脑内回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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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的像梦里的场景啊。
卡塔莉娜凝视着盘踞在房间内的子宫天使,深吸了一口气,在刹那间向着右侧闪过了一只袭来的触手,同时抬起左手用短刀向着触肢深深勾下。
“呼……”
被腥臭的黑血扑袭而来盖了一头的她皱了皱眉,在这一刻无可避免地庆幸自己戴上了兜帽,而后有缓缓展露一个充满血腥的微笑。
“那个就是目标了……”
她抬起打刀比了比子宫天使上方的手臂群。
“虽然不知道……哪一个是目标。”
而后继续闪头躲过袭来的触肢,在空隙中注意了一下另外两个家伙的情况。
“但是直接一次性解决掉了的话就好啦——”
用欢快的语气说出艰难的目标,她再次利用触手尚未收回的时间内快速前冲,抬起了手中的利刃。
我讨厌那个眼睛。
一闪而过的暴虐想法划过脑海,但的的确确促使了她的行动。
下一秒,宛如梦中的场景再现一般——差异不过是一个是自身由内膨胀而炸裂,一个是由于外界袭来的攻击而破裂。
她沉静地用手中的打刀给子宫天使其中一个靠近低端的眼睛来了个爆破体验,下一秒她才恍惚地反应了过来自己精神上的些许缺痕。
是因为最近的噩梦吗?
这么想着的她,迅速离开了彻底暴躁起来了的子宫天使,同时挥刀斩断了身侧的一条触手。
做出了现在的自己并不应该做出的举动呢。
但是人有的时候放纵一下也无所谓吧?
卡塔莉娜看着不远处斩断了从另一个角度袭来的手臂的北落师门,露出了一个少见的恶劣神情。
暂且和似敌非友的家伙一起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