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诸多神秘千古流传,
神明与怪物皆非儿戏,
人与其历史编织万年。
亚当的子孙与莉莉丝的孩子,
孰是孰非早已无法分辨,
有多少人能放下过往的偏见与仇恨?
但也唯有放下过往,缔结约定。
千百年的怨恨痴缠,
在一夕一夜间断结。
人们从此不再知晓那异常,
但神秘依在,并将永远在。
那亚当的聪慧子孙们,
与众多的怪异结为同盟,
一同化作人类的坚盾,
——名为“埃癸斯”。
正因如此,世界的齿轮今日也正常转动。
本企为参考了现实世界的半架空企划,可当做现实世界的平行时空看待,并无法完美还原欧洲的人文地理风土人情,考据党切莫较真,介意勿参,感谢理解。
夏天好热。
布瑞克一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按下空调的开关。冷风涌入房间,他甩掉已经被汗水浸透的衬衫,脱掉长裤,用湿毛巾把全身擦了一遍,这才觉得好了一些。
今年的酷热比往年都要严重,偏偏他还有工作要做,不能只待在凉爽的室内。顶着四十度的高温在外行走,他到现在还觉得余热未消。
布瑞克鬼使神差拉开冰柜,思索着要不要变回原型到里面待上一会儿,想了想还是作罢。就算是被热死,他也要保持最后一点身为“人”的尊严,绝对不做伸着舌头喘气的狗。
他正想着狗的事,手机突然响了。
狗给他打了视频电话。
“嘿,布瑞克!你看!看看这是谁呀?是布瑞克祖爷爷呀!跟祖爷爷打个招呼吧!”
法斯特抱着一个婴儿,笑呵呵地朝着屏幕外挥手,又在看到屏幕之后疑惑地询问:“你那边怎么没画面?我又设置错了?”
布瑞克没好气地说:“我没穿上衣。”
还好他及时用手指挡住了摄像头,不然很难说法斯特会当着小孩的面说什么。
“那你倒是快穿上,来让小宝贝见见他的布瑞克祖爷爷!”
“这又是谁家的小孩?”
“是我儿子的女儿的儿子的儿子,今天刚满月!”
“好吧,祝他好运!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虽然的确没有别的事了,但——”
布瑞克不等狗把话说完,径直挂断了电话。他应对法斯特的耐性不足其他人的十分之一,就像人很容易把坏脾气留给亲近的人,布瑞克就是其中的典型。
冷气已经遍布整个房间,布瑞克换上轻薄的家居服,又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衬衫,对着镜子发呆。
舞会穿这一套,应该算得上得体吧。条纹衬衫,西裤和背带夹,挑不出什么毛病的搭配,也没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要素,就如同布瑞克本人一样无趣。
要不要搭配领结,显得更用心一点?他盯着镜子里的布瑞克看,不经意间摸到自己脖子上的伤口。
……这个伤口,要不要遮一下?
作为脖子上同样有伤疤的同伴,利奥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提案。
“虽然平时无所谓啦,不过这可是舞会,说不定能擦出什么恋爱的火花,自然是要好好打扮一下。”
“那你打算用什么?”
“丝巾不错,或者高领衫?对了,还有这个!”
利奥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项圈,看得布瑞克眉头一跳。
“说来近些年人类里也蛮流行这个的,有很多款式呢!”
“不不不,唯独这个就免了吧!”
布瑞克落荒而逃。他搞不懂人类,自己费尽心思才解下来的项圈,人类倒是自己乐意戴上。
“就算不遮住伤疤,应该也不会吓到人吧,”甘农挠了挠头说道,“毕竟像我这样的幽灵也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舞会呢……”
布瑞克觉得说得有理,只是幽灵和人类在不接触到身体之前,几乎看不出什么差别。
“不过,要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我应该会遮一下伤疤。因为,看到这样的伤口,可能会很心痛吧。”甘农不好意思地说。
布瑞克点头表示赞同。不过,他又没有什么恋人和亲人,不必担心谁会为了他心痛。
到了舞会当天,布瑞克还是没有拿定主意。
这意味着,他也没有为遮住自己可怖的伤疤做任何准备。
音乐已经响起,他和舞伴维尔蒂却并不跳舞,而是继续着先前没说完的话题。他和这位执行司的精灵来往不多,对彼此的了解也只停留在对方在同事里的传闻。
维尔蒂问他许多问题,他也询问她相同数量的,就像轮流搭积木,一个接一个,最终堆成一座塔。
“你脖子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
啊,对了。布瑞克此时才迟来地想起,遮住伤疤的理由之一:如果不遮住它,就总会有人来问。不过,他从来不讨厌其他人问起这个问题。
“这个嘛……大概在几十年以前……”
埃癸斯的工作偶尔也伴随着风险。他虽然也接受了一些训练,但毕竟不是以战斗见长的种族,精通的魔法也不是攻击类型,遇上凶恶的异兽就只有挨打的份。光是看到脖子上的伤疤,就该知道那时候有多凶险了,好在同事赶到及时,布瑞克勉强捡回一条命。
维尔蒂“哦”了一声,说:“我还以为,是魔女做的呢。”
布瑞克哭笑不得。
问题总是绕不开魔女和使魔。
明明那只是他生命里短短的一段时光,到了现在却仍然反复被人提起,像是衬衫上洗不掉的墨水点。他对此怀着复杂的心绪,因为那位魔女从不曾苛待自己的仆人,他作为小狗的时光甚至是愉快和幸福的。
“既然过得很开心,为什么还要离开呢?”
“只能说,这是我的选择。”
维尔蒂眨了眨眼,直白地说:“我不明白。”
布瑞克不打算继续回答,只是低头笑了笑。
“下一个问题,轮到我问你了。你们精灵……是不是喝露水就能维生啊?”
维尔蒂歪了歪头,把自己面前的盘子立了起来,上面还沾着一些食物的碎屑:“我的话,基本什么都吃的哦!”
布瑞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他还真是问了一个傻问题!
最终他们还是跳了一支舞。夏日的夜晚,伴随着美妙的音乐,和精灵一同在舞池中起舞,听起来就像是童话里的经历一般。
如果不是那么热就好了。
布瑞克走出宴会厅,闷热的浪潮扑面袭来,贪婪地吞噬着他身上的冷气。
布瑞克深深地叹了口气。
……夏天,真的好热啊。
菲恩图斯·索默和叶斯廷·塞勒的某次外勤之后。
对那些被失去的。
*是cb*
*没有任何一张卡受到伤害*
*是cb*
菲恩图斯踩碎走廊里斑驳的月光,深夜的埃癸斯只有他的心跳和脚步声层层回荡。病房那瘦削的门扉被他狠狠拍开,哐啷一声。
也许是动静太大了,输液管里摇摇欲坠的液滴啪嗒一声,落下去了。
叶斯廷像是没看到也没听到菲恩图斯那明显饱含怒意的脚步与动作一样,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动摇,把自己当成一棵扎根在病床上快要伏倒的白桦树。
窗户没有关严,细弱的晚风轻飘飘地吹进来一点,窗帘被轻轻推出一个弧度。
宁静只维持了两秒,或者更少。菲恩图斯毫不留情地像是要勒死叶斯廷一样扯住了他的衣领——那苍白的树皮上立刻泛起了一圈红——太过用力,从菲恩图斯的指缝间甚至传出布料不堪重负的吱声。
“你知道你干了些什么吗?”他必须死死地咬住自己的牙齿才不至于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那么暴力,然而那几乎要同憎恨混同的愤怒仍然固执地追随着他声带的振频,滚落到叶斯廷的领口。
“你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吗?”他又重复了一次,这次要更加清晰一些,“就差两厘米——两厘米,你会死的。”
“为什么你不能用你的脑子记点有用的东西?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这种事情让我们来做,让我们来做!你听得懂英语吗?!”
……叶斯廷那双昏暗的黑色的眼睛,甚至都没有在看他。
“…………”
“你知道你的上一任指挥官是怎么死的吗?你就那么想步他的后尘?”
起风了。云在遥远的天幕上静静地飘,风把云推向月亮,于是云裹住了它,阴影从叶斯廷的床脚开始,一点一点把他们全部吞没。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叶斯廷突然说话了,用他那只没有骨裂的手握住了菲恩图斯的手腕,苍白的指节寸寸收紧着,菲恩图斯甚至可以听到自己藏在人类皮囊里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叶斯廷青白的指节内侧冰冷地、冰冷地贴着他的手腕。
“要我牺牲你们吗?”菲恩图斯看到叶斯廷那干草一般长而枯萎的头发颤抖似的轻微地摇晃了一下,叶斯廷终于看他了,浸泡在阴影里的那双昏暗的黑色眼睛,填满了某种尖刺一样的东西刻薄地从他的脸上割过去。
“那么多人——那么多人在看着我啊!!菲恩!!”
眼睛从阴影里生长出来。看着他们。
那些眼睛有的拄着拐杖,有的吊着手臂,有的只剩一个,有的心口被开了洞,有的连自己的头颅都被别人抱在怀里,有的湿漉,有的焦黑。
那样无数双死去的眼啊,就在那里沉默地伫立着,看着他们。
“他们都在期盼我作出正确的选择——你要我装作看不见吗?!”
“你要我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眼睛们垂下来,看着这棵崩倒的白桦树。他的树皮上晕开一片鲜亮的红色,从皮肉之间流淌而出,然后浸过绷带,打湿他的外衣。
菲恩图斯,你是看不到吗。
我们的矛和盾,我们的朋友,我们的——故友,我们曾经的同伴。
难道你看不到吗?他们有的是人类,有的是异种,有的年纪大了有的还年轻,我们交换了信赖,是我辜负了他们。
难道你不记得吗?
那些眼睛也看向菲恩图斯。
“……”
菲恩图斯那因为过分用力而僵硬的指尖略略松动了,衣服的褶子从他手里逃出来。
他从余光里看到那些眼睛,眼睛们也在等着他的回答。
“……叶斯廷·塞勒,听好了。”他听起来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愤怒像是和汗水一起蒸发了一样,没有失望,没有责难,像是所有的情绪都被滤去了,平静、平静的,那样叙述性的语调,像伸手拨开云雾一样、像他从他的雾隐之境里走出来一样,风又吹动云和窗,月色悄悄地掀开一角,阴影里的眼睛也变得浅淡而虚幻。
“你是指挥,我们只是你的武器。”
眼睛们也笑了,他们跟着吹动的窗帘发出窸窸窣窣的笑声,慢慢地像秋霜一样融化到月色去,云被推开,薄而轻盈的银色的光温柔地铺在他们的脸上。
叶斯廷从那狮鹫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渺小孱弱的倒影。
“爱我们,”他说着,月色藏进他的眼睛里,又涌出来,“然后无慈悲地使用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