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进化论系列的衍生半养老企,已获得原企划《国王进化论》《国王进化论Ⅱ》企划主的玩法授权,非常感谢。
这是一个由诸王主宰的世界。
纷争、交流、政务……国王们的日常与非日常,尽在天地之间的秘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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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个人剧情(二)
*前文: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85037/
瓦格纳本以为混进卑谬主城会很困难。
他已经做好了劫道杀人然后顶替的心理准备,但当他真的站在那道白色圆环的缺口前,他发现自己实在是以己度人了。
没有守卫,没有检查站,没有魔法屏障,甚至于没有城门。眼前的景象让他足足愣了三秒钟,没想到机关算尽、特地挑后半夜先来侦查的结果竟是与空气斗智斗勇。
瓦格纳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它的本体是少年人鲁莽的天性和好奇心,在离开极度压抑的环境后,第一次得以释放。这份懵懂实在太过新奇,所产生的能量令他晕头转向,甚至压了他的危机感一头,于是他不再观望,大着胆子向城内迈步,不多时,他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城内也没有巡逻的卫兵,万物安歇,黎明前的街道静悄悄,只有满天星光洒在古老的石板地面上,照耀着前路。
他脚步轻缓,沿着宽大平整的街道,依次走过开放的广场,走过未在营业的店铺,走过各类公共设施,走过月色和微风追逐嬉戏的花丛,明明是第一次到访,陌生的环境却让他慢慢生出了一股怀念。
很久以前,在还与亲生母亲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曾拥有过不用思考任何事情、可以安心蜷缩在自己的世界的时光。虽然女佣的寝室狭小潮湿,鼾声四起,于他却有一种难言的平静感。后来,他睡觉的地方变成了公爵夫人床边的地毯,从那时起,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再也不能带给他安宁。
瓦格纳沿着所有能走的道路,仔细地观察过去,发现这座城市真正做到了夜不闭户,路边的建筑就像毫不设防的城门一样,一视同仁地向每一个人张开双臂敞开怀抱,他甚至能看到一串饱满的葡萄就放在一户人家的餐桌上,反射着门口照进的月光。
腹部适时响了一声。
瓦格纳用手抵住隐隐作痛的胃部,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泥浆和草叶的鞋面,心中立刻生出了罪恶的念头。他这才想起,自己迫切地需要食物和干净的衣物,不能等到天亮。他绝不能以一个落难者的形象出现,让别人有机会核查他的身份,为此,他必须做点什么。
想到这里,瓦格纳再度把目光投向那户人家,蹑手蹑脚地靠近,以防万一,他将手伸向腰后,打算抽出自己的匕首。
然而——利刃出鞘的声音先他的动作一步,在他身后清晰地响起。
瓦格纳一惊,猛地下蹲,接着一记扫堂腿带动身体向后旋转一百八十度,企图抢先撂倒身后的人。过去他曾用同样的招数挫败过一次刺杀,但这次扑了个空——他抬头,只看见自己的匕首悬浮在半空,像是有生命一般上下晃动,对他做出接近挑衅的动作。
“别紧张,那是空气元精,它没有恶意。”
在他发愣的时候,一道稚嫩的嗓音由远及近。
他只觉得肩头一沉,随后,那声音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以闲聊的语气向他发问:“工艺不错,从曼特赫尔弄来的?”
对方指的自然是匕首——这份猜测与实际情况分毫不差。而他没有回应,浑身肌肉紧绷,视线黏在搭着自己肩膀的那只手上。
手是人类的形状,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看不清皮肤的颜色,十分瘦小,只有可能属于孩童或是半身人……敢在身材差距悬殊的情况下近身,身法又如此诡异,对方仰仗的很可能是魔法能力,瓦格纳的心情瞬间沉入了谷底。
他咬着牙,改为半跪的姿势,做出一副听候发落的样子,实则暗中蓄力,打算放手一搏。
“能站起来吗?”
瓦格纳闻言身体一僵,怔怔地看着原本搭在他肩上的手移动到他面前。
他的视线慢慢向上,直至与一张约莫十二三岁的面孔对齐。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名有着少见暗沉肤色的精灵,一身沉闷的黑袍挂在身上,显得过分宽大,兜帽的缝隙间能看见微卷的发丝,和对他回以注视的那双眼睛一样,苍白、柔软、了无生气。
无论怎么看,这都只是一个普通的、细弱的少年人。但某种与生俱来的直觉却叫嚣个不停,让瓦格纳不敢放松警惕——他知道有高明的魔法师能够做到返老还童,手段大多极其血腥。先不论谈吐,仅凭对方得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他,就已经断绝了身为同龄人的可能性。
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精灵保持伸手的姿势,长久地注视着他。等待了一阵,见他仍是没有什么反应,精灵以一种极不熟练的方式扯动嘴角,露出了勉强算是微笑的表情:“冒昧同你搭话,容我致歉。和你一样,我刚回到这里。”
瓦格纳一愣,随即敏锐地捕捉他话语中的关键词,意识到现在开口对自己有利,赶紧说道:“不必道歉,是我让您见笑了。”
他抓住那只手,顺势收下对方的好意。即便有手套阻隔,精灵的体温也显得过于冰冷,瓦格纳眼皮一跳,装作没有发现异常,慢慢站了起来。
此时他的匕首似乎是被那看不见的所谓空气元精玩腻了,径直飞向精灵的方向,后者抬起一只手稳稳接住,给他递了回来。
不等他道谢,精灵带着赞许的语气说道:“邻居们都很喜欢你。”
“……承蒙厚爱。”瓦格纳用收拾匕首的动作掩饰自己一瞬的迟疑。
“你可以放心留下来,这是它们的意思。”精灵看向身侧,瓦格纳此时终于发觉,那里的景物略微扭曲,似乎有什么透明的东西存在。
“我们和埃马雷托没有往来,以后也不会有。”
……这几乎是直接跟他把话挑明了。瓦格纳一时间有些尴尬,同时越发觉得对方深不可测,拿出了十足的谨慎,压下羞耻心,弯下腰将姿态放低,正欲开口,又听见精灵对他说:“谢谢你。”
瓦格纳难以置信地直视对方,精灵白茫茫一片的眼中,此刻唯独倒映着他的身影。他甚至能和自己的倒影对视,清楚地看见自己眼眶里那抹绿色,仿佛稚嫩的青草,钻破永不消融的积雪,把春天散播向荒原。
“谢谢你选择了这里。”精灵笑着说道。
他感到一阵眩晕感冲上天灵盖,比先前被巨浪拍在沙滩上的感觉有过之无不及。荒谬且虚无的幸福感自暴自弃地冲刷着他的理智,恍惚间瓦格纳听见自己似乎说了些什么,但他没有听清,因为下一秒,胃部的灼烧感便和剧烈的头痛一起袭来,夺去了他所有的意识。
传言,在这片土地仍被称为▇▇▇▇王国的时代,曾有一个专属于皇室的花园,世人因其华美的宫殿、丰富的植被和优美的风光,将其称作为庭院。而在这庭院之中,青葱绿林的阴影下,则蛰伏着一朵神智初开的红色五瓣花。
红花贪婪,它以人类的血肉为食,用世间珍宝将自己粉饰,无数英豪进入庭院,企图斩魔物、夺财宝、扬名立万,而他们最后的结局,竟都是诡异的死在了庭院的入口处,尸体排成一条队列化为树木,身上开出与那魔物相同的红色花朵,宛如一棵被精心雕塑的人体盆栽。
***
他们一行人在焦木的残骸中前进,并不时用手中镰刀清除焦黄枯萎的拦路野草。
这场人为大火足足烧了▇天▇夜,这火是如此巨大,沸腾向上的滚滚浓烟无处不在,肆意蒸熏着庭院周边的一切,仿佛一片永不散去的乌云。不过,幸好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庭院已被火焰吞噬,烟雾散去,只剩下昔日凉亭被熏黑的断壁残垣与无尽的黑色灰烬作伴。
为了确保庭院被彻底烧毁,他们在过去的▇天里一直守在外围,不放过任何一个从庭院中出来的活物。而庭院也延续了它一贯安宁的氛围,即使沐浴在火海中也没有任何鸟叫虫鸣和野生动物出逃,这几乎违反常理的寂静曾一度让他们感到不安,不过,当他们看到如今庭院残破的景象时,这不安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这就烧干净了吗?”有人问。
这疑问显然对于纵火者来说是一种羞辱,行人中为首的男人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他说:“我不可能失手。不管是里面的花妖还是树木都被我点燃,它们注定难逃一死。”
传说在血腥之夜过后,几个大贵族带着所有财富躲进了偏远而封闭的皇家庭院,在这避世之地静候东山再起的时日。不少野心家、窃贼和佣兵前往庭院寻找遗世财宝,却没有一个人能从庭院出来,所有生命仿佛都被一张饕餮巨口吞噬。
▇年后的现在,庭院已成为不可说的恐怖之地,但作为知情人之一,男人知道破解传闻的方法:只要把庭院里的那朵花烧死,庭院就将连同它埋藏的财宝一同重归人类所有。
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当他表示想要参观庭院时,花热情地接待了他这位故人,作为回报,他在花化形为人类向他介绍庭院时用火轰击了它的头颅,在上面留下一个狰狞的巨洞。他仍记得在他点燃这副轰然倒地的躯体时,有些透明液体从头颅的创口处流淌而下,在光线下反射出如凝结血液般的深红色。真是个骇人的怪物!
男人一边在废墟中前行,一边回味着这阴险的诡计,因为他知道他能完成这个壮举全因他辜负了花妖的信任。虽然他们之间也曾有过愉快相处的时光,但显然现在憎恶超越了往日的情谊,所以花不得不死。
很快,法师的灵感让男人不由得放缓了前进的脚步。越往前走,四周越是格外寂静,就好像他们进入了一个独立的区域,这里被神秘的屏障隔绝了所有的感官,他不再能感知到灰烬发出的余热,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捉摸的潮湿气味,烧焦的树木与植被也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了,一片仿佛迷宫的蕨类树木森林缓缓在他眼前呈现。
他们巨大的枝干相互交错、遮蔽,阳光透过绿叶在地上投射出一片又一片阴影。这正是他记忆中几天前庭院的景象。
在某颗树木展现的奇异根部中,更是仿佛有生命般浮现出一个巨大的红色花蕾,五片厚重的舌状花瓣轻轻地向外舒展卷曲,露出隐藏于其中之物。
一颗硕大无比的红色眼珠。
红花似乎发出了一个声音,那声音僵硬、清晰、雌雄莫辨,正是他所熟悉的——
“你的感知变钝了。”那声音说道,“所以我在此警告你:如果你再往前走,我就像宰了你的同伙那样宰了你。”
男人回头望向他的同伴,或者说,曾经是同伴的东西。跟随男人而来的人群停在不远处,他们前进的动作和惊恐的神情被定格,艳丽的红色小花从他们的五官间隙间悄然盛放,宛若一簇被精心打理的人体盆栽。只需要看一眼,男人就知道他们的血肉已经被作为养分吞食干净,如今残存于此的,只有那副脆弱的皮囊罢了。
男人说:“你花化的能力又强大了不少。”
那声音答:“同一件事做上千百次也会熟练的,像你们一样想要从我手中夺回庭院的人太多了。”
男人不再说话,只是举起法杖,咏唱出火球砸向他面前的五瓣花。然而法师的动作在庭院的守护者看来实在太过笨拙、破绽百出,弱小得近乎可笑,它当时为什么会被这招击中、并在它的*人类皮囊*上留下如此大的残缺呢。
瞄准准确无误,火焰击中了树干根部,但男人听到从燃烧的空气中传来了一个声音,仿佛在发出疑问:那是花阴魂不散的声音。
“最后一次警告,按照你来时的路回去吧。难道你真的想为一个灭亡的王国付出生命吗?”
烟雾散去后,红色花朵依然毫发无伤,仍旧用那颗红色的眼珠凝视着男人。
即使早就知道花已进化成超乎想象的模样,但在它的奇术面前,男人仍感到一阵诡异的寒意,恐惧、愤怒、困惑和惊讶交替出现在他的心头。
放任这有神智的花栖息御花园,它的枝蔓迟早会遍布整个▇▇▇▇,直至统领整个国家,而▇▇▇▇将不复存在,这是对王国的侮辱和背叛,如果人类可以预防的话,就应该不惜代价阻止它。
于是他说:“像你这样的怪物怎么能明白故土掌握在敌人手里的感觉!不除掉你,▇▇▇▇只能成为历史的尘埃!你霸占了▇▇▇▇的土地,吃光所有来庭院的人,你已经阻拦我们前进了。”
“敌人?我?”男人在这僵硬的语调中听出了不可置信的感情,他们双方都意识到了彼此之间的矛盾是永远不可能调和的了。
随着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一层薄薄的面纱似乎在男人的所有感官上编织起来,他的思想开始变得迟钝,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花已经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艾雷。这和过去的时光没有什么不同,不管外界发生了什么,我只守护我的家园。而你,庭院曾经的贵客,我们一如既往在庭院相遇,为何你要拿瞬息万变的外部世界来苛责我这一成不变的庭院?”
不知不觉间,痛苦和愤怒从男人的脸上慢慢褪去,仿佛被逐渐来临的睡意所抹除了。记忆的最后,他只看到在自己身上盛开的红色花朵,和远处永远翠绿青葱的植被密林。男人摇摇晃晃地摔倒了,一动不动地躺着,成为了花丛的一份子。
庭院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就像一片重回寂静的绿色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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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的故事和衔尾大人的老登有一点关联,他俩是老乡,具体怎么个老乡法还在编(你
原本为了融入人类社会,花化身是纯人类形态的皮囊,但是被近距离轰了一发火球上半张脸没了,剩下的又被点燃了烧剩个一点点
凑合用吧自己又不会修还能换了咋地(掉鳄鱼眼泪
葛雷西亚王位更迭倒计时……
……倒也没那么快就是了【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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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蒙受天赐恩典的葛雷西亚人来说,在空中飞行是他们与生俱来的特权。依靠自身的魔力徜徉于广阔的空域,已经是刻印在他们身体里的本能。
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只要可以飞行,就绝对不会选择用双脚踏足大地。无法飞行,只能委身于大地的葛雷西亚人,会被他人看作残废,甚至是受诅咒之人。
而在这样的葛雷西亚境内,唯有在一个地方,所有人都必须收敛起羽翼,改为用自己的双脚去丈量自己走过的距离。
那就是葛雷西亚政治与权力的中心——王宫翡碧宫。
此刻,正有一个曼妙的身影走在翡碧宫通往谒见室的长廊上。
身着笔挺的近卫骑士团制服,一头红色长卷发编成麻花辫垂在脑后。随着前进而飘扬在风中的黑色制式披肩,内衬却是彰显着主人性格的鲜红。
年轻的近卫骑士——佩露露·格兰斯特,正迈着稳健又张扬的步子前行着。
虽然几年前就已经举行过成人礼,但以恩典之民的寿命来说,她还年轻得很。
正处于一个以“少年”来说不太恰当,以“青年”之称又略嫌为时尚早的微妙年纪,从那张圆脸上故作严肃又带着几分青涩的表情里也可见一斑。
但就是这样一个少女,守卫在长廊两侧的士兵们没一个敢在她经过时多瞥上两眼。
因为她正是这个国家里地位仅次于王族的大贵族,格兰斯特公爵家的公女。
在葛雷西亚漫长的历史中,你能找到无数冠以格兰斯特姓氏的高官、王妃、亲王。现任格兰斯特公爵菲利克斯,也担任着葛雷西亚宰相这一重任。
而作为公爵的独生女,佩露露自然也从小就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不仅如此,她和塞蕾斯蒂亚女王的独子,王位的第一继承人——埃克雷尔王子年纪相仿。经常出入王宫的她和王子是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在很多人眼中,她早已被视为未来的王子妃。
可就是这样一位拥有得天独厚身份的大小姐,却从小就喜欢舞刀弄剑,刚一成年就主动跑去加入了近卫骑士团……虽然那里确实是很多贵族少爷小姐镶金的好去处,但格兰斯特家的公女殿下可不需要这种履历。为此,佩露露和她父亲大吵了一架,几乎等同于离家出走般住进了近卫骑士团的宿舍。
……不过也有传闻说,他们父女闹掰的真正原因,其实是女王陛下近年力推的新政。
作为保守派代表的宰相,其亲生女儿却选择支持革新的王室……坊间早有这样的传言。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些传言自然也传到了佩露露自己的耳朵里。
她甚至能够猜出那些躲在层层帷幕后面,看着自己窃窃私语的男仆侍女们正在八卦些什么。
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家伙,看着就来气。
佩露露暗自咋舌。
她确实支持塞蕾斯蒂亚陛下的决定,但并不是因为她是什么革新派。
而且要说这世界上她最讨厌的人,那当属……
“您来了,佩露露殿下。”
两个侍卫推开谒见室厚重的大门,一个令人不快的声音随之传出。
高挑的银发男子正等在门后,见到佩露露出现便恭谨地低下了头。
虽然再三告诫过自己不要轻易把情绪表现在脸上,佩露露在看到那个男人的瞬间还是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但她好歹还是等到侍卫重又关紧大门,才没好气地瞪了男人一眼。
“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那么叫我。”她就像看到了什么令人作呕的脏东西一样,毫不客气地开口,“现在的我只是近卫骑士团麾下的一介见习骑士,不是什么公爵家的公女。你身为葛雷西亚高等事务官,却向一个小小的见习骑士低头,这成何体统,拉塞特大人!”
最后的“大人”两字,她咬得格外用力。
可葛雷西亚的高等事务官——拉塞特·伦却只是淡淡一笑。
“那么格兰斯特卿,请问见习骑士可以用这种口气对高等事务官说话吗?”
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佩露露又羞又恼,一张圆脸都涨得通红。
可没等她发作,拉塞特事务官立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欠身指向身后红毯铺就的道路。
“陛下在等您了,请这边走。”
这次他也不等佩露露回应,便率先迈开步子。佩露露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狠狠一跺脚,气鼓鼓地跟了上去。
虽然是陛下和殿下的主意,但我果然还是讨厌这个平民!
没错,拉塞特·伦是平民出身。
作为最早一批受到女王新政恩惠的人,这个聪明能干的男人很快就脱颖而出,被拔擢为女王身边的四位高等事务官之一,更是葛雷西亚有史以来第一位平民出身的事务官。
尽管他的晋升令保守派的贵族们大为不满,但他入宫以来始终谨小慎微,对贵族们更是恭敬有加,搞得贵族们想挑他的刺也无从下手。
但对喜欢光明磊落行事的佩露露来说,这种态度正是她最为不齿的。
虽然埃克雷尔殿下也曾私下向自己解释过,可无论如何自己就是对这个精明的男人喜欢不起来。
而且尽管只是自己的感觉,佩露露总觉得拉塞特心怀什么不好的心思。
谁知道他为了爬到这个地位都做过什么,为了进一步出人头地又能做出什么。
如果不是陛下和殿下都看好他的才能,我才不想和这种皮笑肉不笑的男人一起共事!
佩露露心里胡思乱想着,一个不留神就撞在了走在前面的拉塞特身上。
“在这里开小差可不太好啊,佩露露殿下。”
你看,他又用那种揶揄的口气跟我说话!他根本从骨子里就瞧不起我们贵族,阴险男!
不过毕竟是自己不看路在先,佩露露还是老实地低下头。
“十分抱歉,拉塞特大人。”
似乎是对自己竟然主动低头认错感到不可思议,拉塞特一贯波澜不惊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不常见的神色。
但他立刻就整理好了表情,在抬手敲响身边那道门前,他又多看了佩露露一眼。
“您准备好了吧,格兰斯特卿?”
佩露露收敛起情绪,把注意力从拉塞特身上转移开,点了点头。
于是拉塞特这才敲了敲门,在等到一声柔和的“请进”后,慢慢推开了那扇精致的木门。
“佩露露,好久不见。”
在看到斜倚在沙发上的塞蕾斯蒂亚女王的瞬间,佩露露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苦涩与哀怜混杂的情绪。
佩露露自幼丧母,父亲又忙于工作鲜少顾得上她,是塞蕾斯蒂亚把她接到王宫,让她担任王子的侍读,悉心照料着年幼的她。
对佩露露而言,塞蕾斯蒂亚是更甚于母亲的存在。
可是这样一位温柔慈祥的女王,却因为国事日渐消瘦。
那双以前常为自己和埃克雷尔殿下遮风挡雨的宽大羽翼,如今却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佩露露不太懂那些复杂的政事,但她实在不想看到母亲一样的女王陛下变得这么憔悴。以恩典之民的寿命来说,陛下明明还正处壮年,那虚弱的样子却仿佛随时会一命归西。
“陛下……”
看着已经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却仍然对自己露出柔和微笑的塞蕾斯蒂亚,佩露露不禁觉得眼角一酸。
“难得见面,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塞蕾斯蒂亚向她招了招手,“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女王用骨瘦如柴的手轻轻抚摸着佩露露鲜艳的红发,也像是看着爱女一样满眼柔情。
“佩露露,你长大了。我听说你刚刚通过了近卫骑士团的晋升试炼?我很期待过几天的授勋仪式哦。”
“陛下,我只是想尽我所能,保护陛下……和殿下。”
听到“殿下”两字,塞蕾斯蒂亚的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光。
“确实,你从小就是个要强的孩子。在剑术上,就连埃克雷尔也没赢过你。”
“那、那是因为殿下从不认真与我交手……”
佩露露有些害羞地嗫嚅着。
似乎是想起了过去的时光,塞蕾斯蒂亚脸上的气色也恢复了些。
“陛下。”
可偏偏就有不懂察言观色的家伙,非要打断这美好的一刻。
佩露露几乎都要忘记拉塞特也在房内了。想到自己刚才就在他面前像个小女孩一样撒娇,她忍不住回头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拉塞特装作没有看到少女的窘迫,轻声催促着:“陛下,该说正事了。”
塞蕾斯蒂亚叹了一口气,像是累了一样闭上了双眼,任自己沉入背后的靠垫山。
“佩露露,如你所见,我时日不多了。”
“陛下!”
塞蕾斯蒂亚抬起手,制止了佩露露关切的声音。
“没关系,我早就有这个觉悟了……这是必须由葛雷西亚王族背负的命运。”
佩露露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只能选择静静地听下去。
“如果可以,我是希望能在我这一代解决一切的,看来还是办不到了。”塞蕾斯蒂亚睁开眼,眼角隐约可见一丝泪光,“结果还是得让埃克雷尔接过这个重担……”
王子埃克雷尔已经离开葛雷西亚好几年了,王室表面上声称他是去游历各国增长见识,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那个“懦弱”的王子,从自己的使命中“逃走”了。
“陛下,请不要在意那些无知之人!我比谁都清楚,殿下他……那个温柔的殿下怎么会抛下您,独自逃走呢?”
“温柔……没错,他是个温柔的孩子。如果不是作为王子出生,一定会更加幸福吧。”塞蕾斯蒂亚摇了摇头,“所以那个时候,我把他赶走了。”
无视佩露露惊讶的眼神,女王继续说了下去:“作为一个母亲,我什么都没能给他。可是事到如今,我也……这个葛雷西亚也只能依靠他了。”
塞蕾斯蒂亚抬起手,拉塞特便默默上前,递给佩露露一枚蓝色的水晶吊坠。
“佩露露,请你找到我的儿子,带他回来。他知道自己的职责,知道该做什么。”
用一双颤抖的手,塞蕾斯蒂亚把那枚水晶吊坠挂在了佩露露的脖子上。
“还有,请代我守护他。”
“陛下……!”佩露露两眼一热,捧起了塞蕾斯蒂亚瘦削的双手,“即使拼上这条性命,我也一定会保护好埃克雷尔殿下的!”
像是因为佩露露的回答而如释重负,又像是这段交谈耗尽了她的力气,塞蕾斯蒂亚眼中的神采都变得黯淡了许多。
“佩露露……”最后,她气若游丝地嘱托,“如果你们没能及时赶回来,请替我向他道歉……”
“把一切都推给了你,实在很抱歉。”
“佩露露殿下。”
按照塞蕾斯蒂亚的命令,拉塞特将佩露露原路送回。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来到谒见室门口,拉塞特才终于开口。
“我知道。”佩露露擦了擦眼角,将情绪深藏于心底,“我不会让别人看出端倪的。”
拉塞特没再多说什么,打了个响指,谒见室的大门便从外面慢慢开启。
“拉塞特大人。”佩露露没有回头,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说道,“陛下就拜托你了。”
没有等到回应,她便头也不回地踏步向前。
一如来时高昂着头的傲然身姿,但重任在肩的少女已然成长蜕变。
时间为24年前光之王加冕前夕,是费国前日谈,内含:
※骨科要素(影王单方面的)
※恶趣味的流血描写
全长7870字,谢谢阅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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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多弗殿下,如今您的才智与发明已经能与那些成熟的精灵媲美,基础之上如今是创造与未知的领域……”
“哎,院长,您说笑呢吧!虽然我从小就在这里待着,但肯定还有更多的东西……对吧?对吧……?”
24年前,费里斯塔尼亚国家医学院迎来了一位年轻的贤士——但这并非是阶级意义,毕竟他本身就是国王的亲属。年仅25岁的克里斯多弗·克劳福德谦虚地辩解道,颇有一种毕业后没有导师找不到方向的心虚。经过了好一番议论,他才带着新的实验室合约从院长室走出来。先前院长借下的那间实验室,似乎要完全归自己管理了,这对于克里斯来说当然是好事——他可以自己做主,自己在实验室里捣鼓那些药草、建材和炼金器具,还可以自己去探索那些他想尝试但是其他人觉得偏门的想法,但唐突地接手那间实验室……甚至可以说是实验室和宿舍一体的整栋楼的管理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克里斯穿过校园中庭,穿过花园,重新来到了那栋建筑前。这里是医学院的一栋旧校舍改造成的万能设施,保留了此处的实验组组员宿舍的功能,还拓展了例如起居、藏书、实验等原先宿舍没有的公共区域,也是克里斯在院长门下修学多年的第二个家。仔细想,院长顶着那般压力把这么重要的地方全权交给自己,就算是医学院顶尖的学子,自己也对于突如其来的全权管理感到紧张。但既然这里是自己最熟悉的地方之一,那也许问题不大,年轻的医生如此安慰自己,走进校舍的起居室。
起居室被几个爱干净的学生打理得十分整洁……除了目前似乎门口堆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克里斯看到整理行李的女学生也不免一惊:“艾芙?这什么情况,你要搬走了?”
被喊作艾芙的学生这才抬起头,看到来者后长舒一口气,“克里斯哥哥!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家里有急事得回去打工,休学我会跟院长打招呼的……”
“哈?休学?家里出什么情况了?”
“嗯……是这样的,”艾芙这才停下手里整理自己的茶具餐具的工夫,靠在椅背旁,“家里人说是这几年赋税比以前重了很多,如果再拿不到奖学金就只好先休学回家打工补贴家用了……再不回去赚钱的话下个月交完税后家里可能就没钱吃饭了……这样的。”
克里斯愣住了,学院的这些变化他当然也不是没有头绪——院长这样的人才不得不为了军方的医疗需求和材料研究腾出空余时间,于是将原本的某间实验室的管理交给了自己;艾芙这样努力但是家境本身不算富裕的学生近年因为经济问题不得不牺牲学业转行工作……他自然知道这一切的源头是谁,于是他抬头望向了远处高塔林立的伊鲁米纳王城。
距离那场血洗了整个王城的政变已经过去了8年,克里斯的亲生兄长——如今君临这个山岳国的影之王免去了所有不学无术的王族和将资源挥霍于娱乐的先王的权力,致力于将费里斯塔尼亚打造成一个强大的国度。但是自己也懂这个残忍得像个人渣的人究竟会如何对待国民,而现在更是将这些人员流动的现象完全看在了眼里。那些贵族与王族怨声载道,克里斯也只当作他们活该,但朴实的平民都如此,他也难以想象接下来这个国家会遇上怎样的麻烦。
医生沉思了片刻,只好暂时点点头答应下来,“好……好吧,现在实验室基本上是我管了,总之如果你还想回来,我肯定欢迎你回来。”这么说着的克里斯跟学生打了招呼,看着艾芙自己收拾东西,无奈地回自己房间把合约收了起来。将抽屉关上的一瞬间他顿了一顿,抬起头看向窗外——这里正对着的就是王城的方向。克里斯最近也不是没有收到过隔空的抱怨和反对,比如说什么让王亲来说话,甚至是让亲属来代替国王之类的发言屡见不鲜,但克里斯将这些话语一并无视了。
毕竟对于克里斯多弗来说,“成为哥哥的替代品”这样的期待无时无刻不诅咒着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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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31岁对于一位国王来说属于方才步入黄金时期的水平,但这个国家半路杀出来的奇才影之王——伊蒙·克劳福德却早已显露出了他少有的疲惫和厌倦,以及……傲慢。他一手卷着自己的长发,嘴里也抱怨着,“我亲爱的弟弟,还恳请你理解,我可是背后在处理那些死老头子留下的烂摊子,要不是我在这里计算需要投入的资源以及安排让这个国家能够‘正常’发展的所有措施,咱们国库开支每年的红字,找谁赔去啊?”
克里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敷衍地点了点头,指了指书桌旁的文书,“你说的处理,难道就是把现有的资源全都掰到学术和军事,然后每一个月不到就急着强迫平民征税以补足少掉的部分?”
“行了,克里斯——”伊蒙也看起来有些不耐烦地耸了耸肩,但开始挖苦地笑了笑,歪头向弟弟解释道:“这是投资的一部分,目前形势大好,你们的研究也很努力,再忍个两三年差不多吧。而且看他们纠结的样子我心情也好,方便我继续处理事务。”
“好,好,投资……”医生咬紧了牙,“还有我们医学院炼金材料学部突然被摁着说一星期内汇报建材研究新进展,然后院长都被挤兑了时间出来参与呢?”
“每一步都要跟紧进度,在这里和我浪费时间你不如也回去帮帮他们呗?”
“还有你是不是又揍人了?”
在弟弟一步又一步质问哥哥后,兄长沉默了大约三秒,若无其事地回答道:“弟啊,你要知道,处理完那些‘琐事’我才能专心投入我的工作……”
“我管你那有的没的还成天给人添麻烦的情绪问题!你要证明你有种你就给个解决方案!”平常一直都反应慢半拍的克里斯突然攥紧拳头一拳砸在茶几上,“全家人治不了你我还治不好你了哈?!信不信我——”
“你要给我一拳那你不如把那个力气留到几天后的魔法竞技赛~”伊蒙冷笑着从书桌上拿起茶杯,笑眯眯地喝了一口,随后放下茶杯绕到会客沙发背后,从后面对着自己的弟弟吹耳边风,“你要证明我的决策是错的,那就代表你口中的平民,和我决斗,然后,如果啊——我说如果,你能赢我的话……”
“你就要改改你那些不让人活的政策。”
伊蒙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干脆扶着沙发背低头看向对方的眼睛,“那你答应吗?”
克里斯难得面部扭曲地倒吸了口凉气,毕竟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虽然从小到大伊蒙的兴趣确实是身为弟弟的自己亲自引导的,但却没想到自己的兄长本质也是个鬼才,那些偏门的兴趣反而把伊蒙培养成了超越常规流派的优秀魔法师。而此等力量落到了性格如恶魔般残酷的伊蒙手里,更是一场灾难。伊蒙作为政变换血后的魔兽讨伐前线临时军团长,其个人战术更是残暴嗜血,然后没等身上和脸上溅到的兽血干涸,又转身投入将他亲手斩至四分五裂的魔兽躯体进行搬运的指挥……从头到尾不流露出一丝影响效率的情绪——毕竟那是要等到享受暴力时才会显现的魔鬼的一面。
而被冠上形同所谓传说中的魔王的“影之王”名号,还得追溯到他在先前魔法竞技赛拿下的两届冠军。他是毋庸置疑的强者,但是手段却堪称冷血。每一刀都在直逼要害的边缘,如同带着玩乐心态地故意擦边不让人一击战败,也不会去刻意破坏对方携带的守护水晶,似乎仅仅是为了施暴而攻击。最终除了败者的遍体鳞伤以外,还有的是选手们对于水晶到底何时起效的焦虑和被伊蒙折磨心态的恐惧。因此,在这位王作为政治的胜者后,人们称之为“影之王”——他的轻佻和玩味带来的恐惧如影随形。
但即便如此,不答应的话又会面对什么呢?一群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一位热衷于给自己带来苦难的兄长,克里斯从一开始就明白究竟应该信任谁。
“……这可是你说的。”
2.
海港贝拉瓦洛利亚近期也迎来了最为盛大而又令人揪心的祭典——魔法竞技战。盛大是因为它是考验国民魔法造诣的演练战,令人揪心的自然是……
“如今赛季近乎圆满落幕,但是——这次似乎有神秘访客慕名挑战影之王!我们来看看究竟是哪位勇士敢于挑战君王——”
随着魔力的传音响彻四相尖塔,一位白衣的男性拖着燧发步枪穿过拱门,用那只没被眼罩遮蔽的红眼睛巡视起了全场。待到所有人看到那位勇气之人,一部分声音沉默了下去,观众面面相觑,但也有一部分人兴奋地欢迎挑战者的到来,在那里高呼着:
“医生!是克劳福德医生!!”
“但是医生真的打得过王吗……?”
“相信克里斯多弗阁下吧,他是我们的希望……”
“医生!加油啊!”
克里斯面对着部分沸腾的人群稍显尴尬,只是埋着头走向场中央——等候着他的是早已在场上恭候多时的伊蒙。后者面对着对方如期而至,自然是欣喜若狂,张开双手上前迎接,“你来了……你来了!我就知道你是不会食言的!”
看着对方脸上都还没擦掉的血,克里斯也只是皱了皱眉,端起枪对准了自己的兄长:“我不太想整那些有的没的的仪式,可以现在就开打吗?”
伊蒙笑嘻嘻地一脚踢向自己身旁插在地上的镰刀,拿起来挥舞两下,“非常荣幸,我亲爱的弟弟。那么,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魔力传音的那一头愣了几秒,这才重新播报:“那,那……现在我们的赛场上站着的是影之王阁下,以及挑战者——克里斯多弗·克劳福德阁下!没有任何赛季经验的挑战者究竟是否能够战胜国王陛下呢?现在比赛——”
“开始!”
在宣告的那一刹那,克里斯先是纵身闪了过去,只见原本医生站着的地方,尖锐的荆棘立即从地底破土而出,但是找不到目标的它也只是被落在那里不久后消散了。
“哟……不愧是我弟,不熟悉我的个人战战绩的通常都会吃了这招沦为待宰羔羊呢?”长发的君王舔了下嘴唇,两手提起镰刀,“对于你这种人,要这样——!”
君王径直冲向克里斯,挥下的刀刃撞向了后者急忙抬起的刺刀枪上,在临时展开的防护上迸发出了灼热的火花。医生只是闷哼一声,抬腿把人踹开,立刻退到场地的另一侧端起枪口。伊蒙面对枪前浮现的魔法阵也不慌不忙地收起镰刀,从斗篷里拿出纸笔飞速地写起来,嘴里高声吟唱,似乎这里对他来说并非战场,而是为他而准备的华美的舞台:“以歌为戒令,以舞为律法——”
克里斯听到这句话立马放低了态势,毕竟他对于自己兄长那诡异的魔法派系属实了如指掌——创造即力量,歌曲能够操控人心,舞蹈能够指挥魔力的走向,只要将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视为魔法的创作,那么战斗期间就会减少许多轻而易举就能看穿的破绽……所以,现在对方的吟唱绝非是一个多余的动作。
就在克里斯一边如此分析一边借助枪型魔导具连开三枪魔弹,对方一边吟诵着自己谱写的乐章,一边挥起右手,霎时间袭向对方的魔弹都扭转了方向,在空中划出了三道弧线,转向魔弹的来源。克里斯见此不妙,早已借着放低的身形向旁边躲去——如果说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么如果不是过于庞大的魔力,伊蒙都能够借助自己的施术和扭转进行反击,不过这种招数也只能针对魔力比重不大的纯魔法发射体,强大的魔炮与带有实弹的攻击可没法就这样被逆转——而这些也是自己的强项,医生如此想到。
而剩下的事情,就是寻找时机狙击……
“如风飘摇,如影随形……”
正当克里斯这么想的时候,背后传来了那熟悉的、幽幽的吟唱声。在一瞬间捕捉到背后苍凉的魔力后,克里斯立刻将附着了火焰的刺刀枪劈向身后——正对着伊蒙那覆盖着冰霜的迅捷剑,而因为属性的相克,医生也迅速化解了这次偷袭,难得地借用传送闪现得稍远一些重新架起枪。
伊蒙见自己的弟弟意料之内地并没有那么好对付,脸上的狂喜显而易见,按捺不住沸腾的血液再次提着剑冲上去。而与此同时,长中央留着的镰刀和上面贴着的羊皮纸符文,以及即将覆盖全场的魔法阵也在以这两个施法媒介为中心逐渐蔓延、展开……
克里斯对于这对兄长有利的法阵早已了如指掌,在法阵范围内,任何魔力的动向都会被影之王悉数察觉,但是自己当然有和对方不一样的习惯——伊蒙是专注派,会利用纸笔和武器临时写出咒语独立施法,但自己则是以三心二意的分散施法为长项,但让自己专注起来也不是不可以,甚至可以集中为更强大的魔力。而在集中攻击之前,对于伊蒙的这类战术的解法,只有——
没等自己的脑子想完,克里斯的手率先举起附魔的刺刀枪朝向镰刀上的羊皮纸挥去,将那张写了咒文的纸用刀刃和火焰斩碎后焚烧殆尽,周围的魔法阵也随着术式的破坏而逐渐坍缩回中心。
伊蒙见对方转移了目标破坏自己的阵法,自己似乎都没有发觉到,自己方才难得地啧了一声。但等医生破坏了卷轴后,影之王也早已满脸狂喜地接近了克里斯仅仅咫尺距离,干脆利落地一剑刺向对方的上腹部。克里斯反应过来的时候甚至没有远离的时间,就被人另一手抓住头发将剑身送进更深处洞穿了整个身躯。
“你……?!”克里斯明显能够感受到对方确实是有意避开了致命的地方以回避守护水晶的触发,但接踵而来的是从伤口中的刀刃传来的凛冽的气息,似乎想让自己腹部的伤口彻底和剑刃冻在一起,但伊蒙又丝毫没有任其冻结的想法,伴随着挣扎和伊蒙因为兴奋而颤抖的手,剑刃在医生的体内搅动着。克里斯的瞳孔紧缩着,喘着粗气的同时喉口冒着血,但还是忍着他人无法想象的痛楚将身子前倾,在这把剑直接将自己刺至剑柄处的同时抬起左臂给持剑者一记带着火的肘击。伊蒙的左手本身就难以控制发力,在克里斯这番冒险的反击之下也招架不住迅速退后,甚至松手将那把剑留在了那里——但在远离之后克里斯就把那把剑直接拔了出来,表情狰狞地捂住了伤口也止不住从中溢出的血液。
3.
比赛接近白热化,克里斯也不得不掏出他作为魔法师素养的实力应战。但是负伤虚弱的情况下又难以分出精力正式发动攻击,于是两人只好在战场上互相消耗,难舍难分……直到最后,克里斯终于体力不支,跪倒在了原地,猛烈地咳嗽将喉咙里因为伤势导致上溢的血都咳了出来。
“站起来!”伊蒙也被持久的战斗耗得有些晕眩,但仍然意犹未尽地朝着对方大喊。场上的喧嚣逐渐褪去,换来的是观众席的议论声。群众担忧地看向了克里斯的方向。守护水晶呢?怎么还没有生效?明明胜负眼看就要告捷……
克里斯多弗面色铁青地捂着腹部的伤口,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伊蒙也因为体力的消耗和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势放慢了动作,提着镰刀一步一步地靠近场地对面的兄弟,一边朝着四周喊道,烦躁地试图制止群众的声音,“好了!都放弃吧!少给我弟搞那些有的没的的期待……”
“砰——”
火枪的声音划破这片穹天,打断了王的这番话语。顺着视线望过去,这一发魔弹的终点——伊蒙用那早已没了知觉的左手摁住右肩的伤口,却又发现从伤口中还涌出了自己也如此熟悉的寒气,将右手从肩膀到手心一并冰封。此时,即使是一向游刃有余的王,也不禁露出了那一星半点的错愕,抬头看向枪声的来源。克里斯颤抖地端着枪,就这样维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紧咬的齿缝中还汨汨地流着鲜血。枪口浮现的三重魔法阵也逐渐消散,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用枪托支起身子企图重新站起来。
——他不可能去相信盲目期待自己的民众,也不会在这时候去相信偏执的哥哥。从发丝缝隙中闪烁着异样的焰红光芒,那只平时隐藏在眼罩之下的青红眼睛一瞬间就盯紧了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淡漠的医者,从一开始信任的就只有自己。相信自己的枪,相信自己的眼,相信自己的判断。
“其他什么缺陷都可以被你完美地弥补……”克里斯吃痛地站定后,又咳嗽了两声,但他的语气中似乎带着点轻蔑的笑声,“但有一个缺点是无论如何,你用什么都掩饰不了的——你的傲慢。”
只见克里斯身上的伤势似乎也在逐渐地康复——不对,不是水晶。直到克里斯将火枪进行附魔后,两手扶着枪托,带着火焰向自己飞奔过来时,伊蒙抬手用镰刀招架后,对上了那双如今也展露出了狂气笑意的双眼,他才暗自感叹了一声……
啊……对,克里斯有着和自己的破坏力对应的再生力,只要动作停下来专注于恢复就没有什么大碍……是这样没错。跪在地上的时候不仅仅是恢复,这个三心二意的家伙还摘了眼罩念起咒语,只为了这一下反击……
然而失去了右手的稳定和灵活性的伊蒙也无法在支撑克里斯这番鲁莽的攻势,在勉强弹开了攻击后,克里斯趁机转手一个上挑,将伊蒙手中的巨镰弹开到了身后。
“你输了,哥。”
没等对方站定,克里斯直接扔下了枪,伸手将对方脖子上挂着的水晶吊坠一把扯下来,施加魔力破坏了个粉碎。
随着守护水晶的碎裂,君王身上的伤势也随之逐渐复愈。而空中的飞鸟盘旋着,宣告着属于反抗者的胜利。
4.
竞技场的休息室里,影之王好不容易把其他人全都给轰出去之后,这间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兄弟两人。
待到外面的人总算把门关上了,君王这才卸下了一如既往伪装的笑容,满脸写着不耐烦地坐到沙发上,表情说得上是有些狰狞,“愿赌服输……那些人跟你说了什么?”
“如果我说其他人希望你把王位让给我呢?”
“……呵,我怎么可能把这个辛辛苦苦抢来的位置拱手让人?”伊蒙只是确认了一番右手能够承受的活动力度一般扭了扭肩膀,对着克里斯就是一番挤眉弄眼,“你向来对从政这种高压环境适应不来,让你去应付那群老东西,你行吗?国王不是说你做就能做得好的,你不会天真到以为国政是一个给所有人端水那么简单的事情吧?”这会儿的影之王并没有露出像以往那样的笑容,而是面色凝重地盯着自己的亲生弟弟,“以你的脑子来说也不可能这么想的吧,我可是现在这整个竞技场上最了解你的人,你有觉悟承担吗?愚民的片面之词你还真听得进去?我怎么就不信呢?”
克里斯沉默了,对方的每一句似乎都在拷问自己的灵魂。但也正如伊蒙所言,自己根本就不想走这趟浑水,从被当作替代品培养也好,被忽视自己的感受强行为所有人做决策也好,只有人在不断地将自己的头按进泥潭里,却没有人愿意关心一下自己是否能从这样的困境中脱身。
“不过我倒有一个好主意。”伊蒙又抬起头看着天花板的水晶吊灯,沉思片刻后说:“世界的法则可没有规定一个国家不能同时有两位王者——这样吧,我也不是不可以和我亲爱的弟弟一同享用这份苦难。对外说你是我们的新王,我将辅佐与你……当然,实际上还是我收拾那些东西,我怎么可能让不擅长的人去做不擅长的事呢,你说对吧?”
见弟弟还保持缄默,王又打了个响指,闪现到了克里斯的背后,过长的发丝也因为魔法的缘故漂浮在空中:“你们视我为暴君、是魔王,但是扪心自问一下吧……这个国家没有我的话,还是那么弱小,还是那么怯懦,难道就连你也不相信我吗?‘在灾难来临前我们要能够保护我们自己国家的国民’……”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里*通用语粗口*只有你一个人想那么多想那么远,其他人压根只打算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克里斯转过身去一把拎起兄长的衣领,“别给你的本性找借口,诱导其他人方法有的是,但绝对不是你这种的。”
“那你教我啊?像以前一样。”伊蒙扭着眉头冲着人笑,“所有路我都可以给你铺好,你只要给我一句准话——准备好成为这个国家的新王承担责任了吗?”
“在我面前没必要把‘你不懂人心’说得这么好听。”克里斯放开对方,甩了甩手,“可以,前提是你要把民事的决策交给我……你做你擅长的政治,我做我擅长的平衡,再不及时止损真怕你把王城以外的人也屠了。”
影之王等人说完后,只是又恢复了往常的微笑。
5.
“光与影在刀刃与战火之间闪烁、交织,漆黑的树影不断蔓延,直至遮蔽苍穹……”
影之王如今留着修得更加干练的短发,捧着手中的笔记念念有词,坐在对面的克里斯多弗——或者说现在的光之王旁若无人地闷声喝茶,这样就构成了伊鲁米纳王城一隅的下午茶时间。兄弟俩的相处在国民眼里都是一种很奇特的现象,两人的个性不能说是截然相反,但也能说得上是一冷一热。几乎一直都是影之王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讲述着诗文与创作,而光之王在那边一边点头一边应,然后时不时拿起一块可可饼干咬一口。
“——这句话作为历史剧最后一幕的收尾怎么样?”伊蒙合上笔记本放到桌上,伸手到对方面前晃了晃,“克里斯,有在听吗?”
克里斯被喊到了名字才慢悠悠地放下茶杯抬起头,脸上不存在任何耐心可言:“听你安排,文笔的事情我管不了。”
“那么中间的伏笔呢?”影之王把另一只手上拿着的玻璃笔放到一边,随后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我这么问你是相信你的思路能够让剧本变得更完美。”
白衣的王叹了口气,如果这部剧本和历史无关,说不定他还有点兴趣。对于隐喻光王加冕这段,自己就是当事人,又有什么可说的史诗……他如此想到,但或许讲述自己对于那段过往的感受能够启发对方?虽然克里斯对于伊蒙那感人的同理心不抱任何期望,但还是一把将对方的笔记本拿起来开始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