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MMOPRPG《最终幻想14》世界观为背景的OC企划,旨在给冒险者们的原创角色一个可以互动交流的平台。
愿各位的故事如同星光,穿越时空的重重迷雾,能在彼此的生命中留下永恒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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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划已于2025年3月10日正式开放,期待您的参与。
好梦自是没来,噩梦倒是如约而至,前几天四处奔波,几乎没怎么合眼,刚歇下来,阴毒又凄厉的尖啸和低语再次将她拽入梦境深处。
不过——今夜有些不同。
再次睁开眼,她正仰躺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一轮圆月亮得晃眼,像块被打磨过头的银镜。左眼的疼痛依旧如影随形,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去理会。“这是哪儿?”陆淮低声自语,下意识地往腰侧摸去,身上穿着道馆发的粗布衣服,自己千辛万苦磨的防身小刀也不见了踪影。
她挣扎着坐起身,四周空无一人,只有不远处一间茅草屋正冒出袅袅炊烟。此时房门打开,小小的身影从由远及近,尖尖的耳朵和一头淡蓝色的头发分外扎眼。“嘿——你醒啦!”对方欢快地挥手,陆淮戒备地打量着来人,没有吭声。
“咦?难道你除了眼睛受伤,还是个哑巴吗?那也太可怜了……”
陆淮略微气恼地瞪大了眼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不是哑巴……你是什么人?我在哪里?”
那孩子闻言愣了愣,咧嘴笑了:“我叫奥尔什方!刚在小溪边捡到的你,奇怪的是你身上一点儿也没打湿。” 他指了指茅草屋的方向,“不过我捞到鱼啦!我烤鱼的手艺可好了,等会儿分你几条。”
陆淮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粗布衣角,警惕地扫视四周,远处连绵的雪峰在云层后若隐若现,山风掠过草甸掀起碧浪,她肯定不在黄金港了。
“这里不是黄金港。”她脱口而出,喉咙因干涩泛起铁锈味。奥尔什方努力思考着,“黄金港?伊修加德附近没有港口呀?这里是库尔扎斯,你是不是撞到头了?”
“奥尔什方?伊修加德?库尔扎斯?”一串又长又陌生的词语把陆淮的头搞得更痛了,她撑着草地想要起身,却因一阵天旋地转跌回原地。奥尔什方连忙扶住她,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小心!你额头烫得吓人。” 声音染上几分无措,“把你背回来时也是,烧得直说胡话,什么‘阿瑾没有死’‘别丢下我’……你是阿瑾吗?”
这句话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直直插进陆淮心口。她猛地攥住少年手腕,惊得他瞳孔骤缩:"我不是!你还听到什么?"
“哇!你生病了力气还这么大……”奥尔什方吃痛地惊呼了一声,“明明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看来我还得努力练习才行……”
“什么跟什么啊……”陆淮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了,赶紧把手松开,指甲转而深深掐进自己的掌心。陆淮有些愧疚地看着奥尔什方的手腕:“对不起……我……呃……我……”
奥尔什方摇了摇头:“我知道,是做噩梦了吧,我也经常做噩梦的,没事没事。”
远处的雪峰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云层翻涌着压向地面,豆大的雨点砸在草叶上发出噼啪声响。
“哇,怎么突然下雨了!先进屋躲雨吧。”
奥尔什方一把牵起陆淮的手,跌跌撞撞地向木屋跑去,雨幕模糊了视线,他的背影显得格外单薄。推开门的瞬间,温暖的炉火气息扑面而来,墙上挂着的木剑引起了陆淮的注意——歪歪扭扭的刻痕,肯定是新手雕刻者自己做的。
奥尔什方把陆淮拉到炉火边上,又递来一块小毯子,“烤烤火,会舒服点。”陆淮粗略地环顾了一周,小屋里确实处处有两个人生活的痕迹,成对的碗筷,打着补丁的被褥和整整齐齐叠好的衣物。她装作无意地摸了一下桌面,发现到处都落着一层浅浅的灰,好似有一段时间没人使用了。她没说什么,只是裹着毯子坐回炉火边:“我叫陆淮,多谢了。”
炉火轻轻跳跃着,雨声在屋檐下织成一张密网,敲打着木墙和窗纸,发出细碎而宁静的响声。空气里弥漫着柴火与木屋特有的淡淡潮湿味。
“没事啦,嘿嘿。”奥尔什方正将小铁钎穿过新鲜的溪鱼,笨拙地架在火上。他手法并不熟练,鱼身被炙得微微卷起,油脂滋滋作响,滴落在火里发出短促的噼啪声。
“等会儿烤好分你一条。” 奥尔什方转头对陆淮笑,神情中透着少年特有的真诚,“妈妈说,分享食物是最重要的礼仪。只要一起吃饭,就是一家人。”
陆淮怔住了,喉咙像被什么哽住般微微发紧。雨声中,她似乎听见了某段遥远记忆的回响。那是女人在花街柴房一角,用手轻抚她头发时,低声哼过的歌谣。
“你母亲呢?” 陆淮终于低声问道。
奥尔什方专注地拨弄着火堆,没有立刻回答。火光映在他眼底,仿佛晃动的星光。他轻轻开口:“妈妈生病了,病得很重。我梦里总是看见她靠在门边,冲我笑,说她没事……但她再也没有回来。”
雨声在此刻似乎更重了些,屋外的云压得更低。炉火的暖意也因此显得格外珍贵。
这时陆淮觉得左眼上的眼罩微微发热,虽然不记得,可她就是知道那是青龙鳞片,梦里的鳞片仿佛感知到这份心境的共鸣。她低声说:“你很想她,对吧?”
奥尔什方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点点头。他的目光像穿过木屋,看向更远更远的雪山深处。
“你会梦到她,对不对?就像我总梦见……那些人。” 陆淮声音低得几乎要被雨声吞没。她不想说出口那些名字,那些面孔,她怕梦境也因此崩塌。
“嗯。” 奥尔什方把烤鱼翻了个面,“有时候梦见她在和我说话,有时候梦见她生病的样子,有时候什么都没有,只有她离开的背影。” 他顿了顿,小声补了一句,“我怕有一天连她的样子也记不清了。”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悄悄扎进陆淮的心口。
“我也是……” 她喃喃道。
外头的雷声滚过,风撩起窗纸,带进一缕湿冷的空气,也让火光颤了颤。
“奥尔什方……” 她刚开口,却见少年抬起头,神情忽然有些恍惚。他缓缓伸手,像是要抓住什么。
“听……你听见了吗?” 他喃喃道。
陆淮侧耳倾听,雨声中似乎混进了什么低沉的吟唱声,断断续续,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山谷中传来,带着古老、哀伤的力量。
奥尔什方神情紧张,身体微微颤抖:“它在叫我……那是……那是……”
话音未落,屋外的风猛然卷起,吹得窗纸尽数裂开,雨水伴着冷风扑面而入,熄灭了火堆的一角,烛火摇曳欲灭。那低沉的吟唱声渐渐清晰,像是远古巨龙的哀鸣,或是血脉深处某种不祥的回应。
青龙鳞片烫得有些让人受不了了,梦境的边界开始扭曲模糊,草地、木屋、火光、雨声仿佛都在随风散去,只有月亮的光芒越来越亮,仿佛要把一切都吞噬了。
陆淮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抓奥尔什方的手腕——这次,她的力道没有那么重了。
可惜抓了个空。在梦境消失的边缘,她看见少年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又安心的笑意。
堆成小山的金银趁着夜色运进乌尔达哈商会馆的时候,陆淮正蹲在椅子上啃着肉脯。金币在烛火下泛着暖烘烘的光,她赶紧在裤子上擦擦手,拿起一枚用牙咬了咬,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汉考克,这么多钱!这么多钱!"
"你咬过的那枚不许放回去。" 汉考克头也不抬地拨弄算盘,笔尖在账本上沙沙游走,"买船的事早托人打听了,昨天有个加雷马的商人,说手头有艘三桅帆船,龙骨是用延夏松木造的。"
陆淮眼睛一亮,又抓起几枚金币在指间把玩,叮咚声听得人心头痒:"松木龙骨?那船经得起红玉海的浪!你赶紧帮我盯着,价钱好说——"
"肯定会帮你办妥当,急不得。" 汉考克推了推暗红镜片,"文镇长老今早派人把玉床抬来了,说是给你的谢礼。" 他抛来一把铜钥匙,"放在客房最里头那间了。"
"真够意思!" 陆淮把钥匙揣进怀里,笑得见牙不见眼,“正愁每天睡不好呢。”
“眼睛还痛?” 汉考克合上账本,指指门边的柜子:“里头有安神茶,赶紧去泡上一杯。”
陆淮摸了摸眼罩,干笑两声:"哪有那么金贵……睡上玉床肯定药到病除了!"话没说完,余光瞥见金币堆里混着枚紫水晶,立刻伸手去捞,"这玩意儿给瑶姐姐打套首饰不错!"
汉考克无奈摇头,"赶紧滚去睡你的玉床,再磨蹭下去天都要亮了。被你几个姐姐知道可少不了又挨一顿骂。"
陆淮攥着水晶蹦起来,笑得眼睛发亮,“掌柜的你嘴可严,我要是倒了霉,你也跑不了——咱俩谁都别想好过!”走到门口又回头挤眉弄眼,"哎,汉考克,你说要是把这堆金子全熔了铸棵金树,种下去岂不是能结出金果子!"
"你不如直接把商会馆点了,省得我天天看你发钱疯。"
"啧,你这人怎么连梦也不会做?万一一觉醒来……玉床治好了我的眼,金树长出金叶子,多好!"
她一边晃着脑袋念叨,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晃晃悠悠走向走廊尽头的客房。烛光映在她眼罩上的银蛇上,仿佛也随乐声微微游动。
做个好梦。
后来的事,像是踩着一级级湿滑的石阶往上走,磕磕绊绊,但总算没出什么岔子。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便背上行囊准备启程。阿瑶气喘吁吁地赶来,把绣好的眼罩塞进陆淮的怀里。眼罩十分挺括,贴脸的那面却软得像云朵,银线绣的蛇盘在黑色缎面上,口中衔着一小颗暗绿的松石。海风吹乱了的阿瑶的鬓发,她像往常每次送别陆淮那样在码头默默注视,直到彼此的身影都在对方眼中变为模糊的小点。
延夏岩燕庙的那一关,多亏光同她配合得还算默契,有惊无险地取回了风水玉手箱,反倒是打开玉手箱时,两人都没忍住好奇往箱子里看了看,结果对着彼此满头白发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朱雀的荒魂在石台上盘旋,每根羽毛都闪着辉光。凤凰泣血的啼鸣刺得人耳膜生疼,“典膳——”听得陆淮直叹气,“姐姐,他已经死了……” 话音未落,凤凰身上的光芒大盛,怒意几乎化作实质,“哎呀,说错话了……好姐姐,对不住啦……”
最后一击贯穿朱雀胸口时,有温热的液体滴在她脸上,陆淮以为是血,抬手一摸,却是一片羽毛——朱红色的,像春天簪在鬓边的山茶花。
“姐姐,他肯定也不愿看你这样止步不前呀……”
青龙的事稍微棘手点,层出不穷的式神让他们应接不暇。镇魂之后,咸腥的海水浸透了眼罩,陆淮左眼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青龙叹了口气,取出一片龙鳞递给她:“衬在眼罩里,会好些。”
四圣兽总算齐聚,开启再封印之仪。天地仿佛都在闭眼沉思,连风都静了,云也不动了。可黄龙还是硬生生破出了镇石,发了疯地冲天而起,吼声撼山震地。玄武挡在前头使出屏障,连一声都没吭,便像瓷一样碎裂在陆淮面前。
那一瞬间,陆淮脑子里一片空白,白虎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要想再封印黄龙四圣兽缺一不可,可如今只能放弃了!你们快点离开红玉海!由我来为你们争取时间!”
“那姐妹们怎么办?”她的大脑里不断盘旋这这个问题,从牙缝里挤出“我不能逃……”咬着牙往前冲。光也跟着她向前,青龙和朱雀在后面劝阻。
典膳的身影就这样在一片混乱中出现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冲陆淮和光点了点头,举起了手中的凤凰丸。
陆淮持刀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但她没有退。三人合力斩出一击,黄龙的咆哮仿佛被刀锋劈裂,天地间一时静如止水。
可封印还是差一步。玄武不在,再封印之仪无法完成。
是算盘站了出来。他没问别人,也没多说,只是对大家笑了笑,说:“大家都这么拼命,我可不能在掉链子了,这是只有我能做到的事!” 然后,他走进阵心,双手结印,发动了降灵术。
玄武的魂魄一点点沉入算盘体内,他的气息也随之改变。从算盘的模样,渐渐变成了玄武的语气。他一字一句重新咏起封印之咒。黄龙的怒吼终于沉寂,重新被封入镇石之中。镇石前,典膳冲众人一笑,随即化作点点荧光,融进醴泉神社岩壁上的萤石中。
众人正悲伤着,玄武却慢悠悠开了口:“说什么呢?算盘可还活着呢。”接着是一通解释,简而言之:算盘借体未毁,灵魂共生,大家都能再活五百年,玄武之位也有了继承者,可喜可贺。
终于到了大家最爱的报酬环节,陆淮没好意思拿大头,毕竟失去眼睛后战力减损不少,如果没有光的帮助,恐怕没法完成这一路战斗,“给汉考克留三分之一,剩下的我俩三七分?你七我三,毕竟你也有一大家子要养活么。”陆淮摸了摸眼罩里的鳞片,冲光抬了抬下巴。
光瞥了陆淮一眼,“客气了,四六吧,你不也有一大家子要养?”
“嘿嘿,恭敬不如从命,谢啦,之后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我有一个朋友,饮下龙血后昏迷不醒,身体也有所异变,听说东方地域有秘药流传,如果有消息的话,麻烦你传讯与我。”
“你这朋友够猛的啊,我们这儿只有青龙,应该没什么人有胆量喝青龙的血,不过我会帮你留意药师,说不定古籍里有治疗异变之法。”
光微微颔首,“再见。”
“再见。”
犹如春夜一梦。
第二天一早,陆淮是被揪住耳朵痛醒的。
“好啊你这死丫头,有胆子弄丢自己一只眼睛怎么没胆子回来见我们呢,汉考克这死小子也是,好手好脚带出去的人,就这么送回来了!”瑶姐姐的嗓门一如既往地响亮,陆淮看着汉考克在边上赔笑的样子,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死丫头你还有脸笑,仔细你的皮!” 瑶姐姐嘴上不饶人,手指却心疼地轻点了几下陆淮的脑门。“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这样子睡在外头,赶紧滚到床上去!”
陆淮下意识抬手按了按左眼松垮的绷带,又慢吞吞地顺着瑶姐姐的力道从地上坐起来,“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还是舍不得姐姐酿的梅子酒啊。”
“呸,少来。” 瑶姐姐嘴角一撇,“全身上下也就你那张嘴最讨喜。”她眼圈红了红,扭头冲汉考克喊,“呆站着干什么,给我们阿淮眼睛都骗走了,还不去给她弄点吃的!”
“哎——哎好好好,您别急哈,我这就吩咐厨房……”汉考克连连点头,逃命似的消失在楼梯转角。
瑶姐姐拉着陆淮往屋里走,嘴里念个不停:“就出去几天,瘦了这么一大圈!命硬也不是这么拼的……医师有没有说需要注意什么?我等会儿去小金街裁点软布,给你做个眼罩,你要绣什么花样的?”
“嘿嘿,我就知道姐姐对我最好了,我要银线绣的蛇!”
瑶姐姐翻了个白眼,“真是蹬鼻子上脸了,还要银线绣,几个眼罩都不够偷的。你且等着吧,晚上我给你送过来。” 她的声音像针线,微微缝合乐陆淮心里某个破口。
没一会儿,楼梯口响起一阵脚步声。光端着个托盘上楼,热气腾腾的饭菜香味一路跟着他窜进屋里。
“啊,是你啊。”陆淮一见他,嘴角一咧,“我就知道汉考克那家伙会拜托你来送饭。”
“他给我报酬了。” 光冲两位姑娘点点头算作招呼,把托盘放到桌上。
“嘿,看来我俩确实是一路人,赚钱嘛,不磕碜。”陆淮端起碗闻了闻,眼睛都亮了,“生滚鱼片粥!这儿的厨子可没这手艺……你还会做饭?”
“你不会?”光难得反问了一句。
陆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往嘴里舀了一勺粥,含糊地发出被烫到和好吃夹杂的声音,倒是一边的阿瑶有模有样地模仿着陆淮的语气,“学做饭干什么,煮熟能吃就行了,一个菜要洗八个碗,麻烦死了!”
陆淮不语,只是一味地吸溜粥。等到碗底见了光,陆淮麻利地收拾好碗筷,阿瑶看出光和陆淮有事要说,先行告辞了,临走前她嘱咐陆淮:“我知道你这倔丫头闲不住,我也就不劝你了,但求你偶尔想想我们还等着你回来,行不?”
陆淮低声应着,抱了抱阿瑶:“知道啦,姐姐。”
tips:梦里变小了,记忆到拜入道馆不久
失去左眼后,噩梦便如附骨之疽。年幼的陆淮又被困在那条阴暗小巷,记不起左眼痛得钻心的原因,只知道缺少的那一半视野让小巷变得更加幽暗恐怖。
她跌跌撞撞地往花街走,试图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却看到女人蹲下身子,眉眼弯弯地牵着身前的小姑娘的手,声音比记忆里还要温柔:“阿瑾想吃糖葫芦是不是,娘亲给你买。”小姑娘环住女人的脖颈,粉嫩的脸颊贴上女人的脸,亲昵的吻落在脸颊,伴随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谢谢娘亲!”
陆淮僵在原地,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阿瑾……阿瑾……这个名字像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突然打开了记忆深处尘封的盒子。她想起来了,女人曾在某个雨夜,抱着她轻声呢喃过女儿的名字,那时她装作熟睡,把脸埋进女人怀里。人太贪心是要遭天谴的,管他爹的阿猫阿狗还是阿瑾,能让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够了。可此刻看着眼前的画面,嫉妒与恐慌如毒虫细细密密地啃咬着心脏:“她说阿瑾早就死了啊……”
脑海中的过往一幕幕闪回——女人温柔的歌谣,教她弹琴时的细语,还有那句“会没事的”。她比谁都清楚这些温暖都是她偷来的,可真见到的时候还是让人难以忍受。“说不定是我看花眼了……”她咬了咬牙,继续朝着花街挪动脚步。
可当她好不容易走进熟悉的巷口,一切都变了。平日里会塞给她糕点的姐姐们,此刻眼里满是嫌恶:“呸,哪里来的小叫花子,滚远点!”话语像淬了毒的箭,直直刺进心脏。左眼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攥住最近的姐姐的衣角,声音发颤:“姐姐,我是阿淮啊……”回应她的,只有一把甩开和嫌弃的咒骂。
狠狠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她失魂落魄地走向道场的方向。“没事,没事,大家不都这么说你吗,也许是今天她们心情不好,多试试就会熟悉起来了……”她喃喃自语着试图安慰自己,可脚步却越来越沉重。道场的方向本该有习武的吆喝声,现在连路两旁的松树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串又一串的红灯笼,奢靡的丝竹声混着娇笑传来。
“操……”左眼终于疼得陆淮受不住了,她跪倒在地,冷汗浸透了衣衫,像野狗一样瑟缩呜咽着蜷成一团。
"都是假的……"舌尖被咬破,指甲在徒劳地在地上抠挖着,只留下浓重的铁锈味。黑暗中伸出无数只手,抓住她的手腕和脚踝往地底拖去,那些手有的涂着剥落的红甲油,有的缠着染血的绷带,阴毒的碎碎念在耳边回响:"你以为自己是谁?"" 不过是没人要的野狗……""没有人需要你……"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逐渐转变成空洞的鬼脸,嘴角裂到耳根,尖利的讥笑刺得人耳膜生疼。
黑暗如潮水般灌入陆淮的口鼻,剩下的只有左眼的剧痛和没有尽头的坠落。
坠落。
惊醒的时候冷汗已浸透了脊背,类似的梦夜夜找上门来,好在每晚只用经历一次,还有几个小时可以休息。指尖触及左眼绷带下凹陷的轮廓,她愤恨地翻了个身,夜晚漫长得令人难以忍受。
她熟门熟路地推开窗户爬上房顶,却一脚踩空,脑袋“咚”地磕在围栏上,声响在一片寂静里显得格外响亮。“操……有够背的……”她就这样顺着摔倒的姿势躺了下去,“算了,反正这里和房顶也差不离。”
夜凉如水,天上的星星眨巴着眼睛,偶有几声虫鸣掠过耳畔,暂时抚平了心中的躁郁。困意突然袭来,陆淮就这么躺在原地,任由意识沉入混沌。
陆淮倚着庭院斑驳的石墙,右手指节无意识地叩击着刀柄。经过这段时日的训练,她已经勉强适应了单眼视物带来的不便,但每次挥刀时,那种如臂使指的流畅感再也找不回来了。
骰子急匆匆地跑进院子的时候,陆淮正独自在庭院练刀。“陆淮!汉考克有一封信给你。”陆淮接过信,目光快速扫过纸面,“光之战士一行人准备支援多玛的反帝国活动,罗罗利特觉得有利可图,要我去接应。”再往后的内容似乎为了斟酌语句而被涂改了很多次:“封印黄龙的事,可以请求光之战士协助,见面详谈。”
陆淮的心底泛起一股酸涩又说不清的情绪——她向来不喜欢麻烦别人,但这一次,她确实应付不了。
坐在斑鳐的背上倒是很新奇的体验,身下的脊背厚实宽阔,密切接触的腿部能清晰感受到背鳍上下扇动时肌肉的起伏。枕头给陆淮施了避水术,边摸着斑鳐的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陆姐,这孩子有点饿了,要是顺路经过磷虾的栖息地,麻烦带它饱餐一顿吧!”
“……行。”
潜入海底后,陆淮的视野骤然被瑰丽的色彩填满。抬头仰望,阳光透过水面洒下斑驳的光影,海浪从她的指缝发丝间穿过,带来一丝丝凉意。红色的珊瑚礁如同海底的花园,形态各异的鱼群穿梭其间,距离海床更近一点的地方,有一大群磷虾在水中漂浮,它们的身体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点,像是海底的繁星。
斑鳐似乎也感受到了食物的气息,加快了速度,灵活地穿梭在磷虾之间,大口吞食着,不时发出满足的咕噜声。陆淮坐在它的背上,感受着它的动作,心中是久违的平静。
黄金港的夜总带着潮湿与热意,船帆在风中猎猎作响。陆淮抵达的时候,天色刚擦黑,正是酒馆里点起灯笼、船工们收工喝酒的时辰。她迈步准备前往乌尔达哈商会馆,却正巧在潮风亭碰见汉考克和光之战士一行人。
陆淮向汉考克微微点头示意,熟门熟路地跟老板娘要了一杯清茶,闲聊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众人:最前面是一对年轻的精灵族双胞胎,接着是人族与拉拉菲尔族女性,最后是光之战士。虽然名声在外,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位普通的冒险者,身量不算高,身形流畅结实,皮肤因常年锻炼微微泛着小麦色,穿着一身简单的旅装。他就这么安静地站着,有那么一瞬,让人觉得他只是不起眼的小角色。当陆淮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正好与他对视,他扫过陆淮缠着绷带的左眼,陆淮举起茶杯朝他致意,仰头一饮而尽。
那头汉考克和阿尔菲诺之间暗流涌动的对话终于结束,一行人动身前往乌尔达哈商会馆,陆淮也就不着急了,点些烤串垫垫肚子再跟上,免得光之战士把她当做可疑人士。
陆淮在商会馆的椅子上坐得都快睡着了,汉考克才和光之战士从门内走出来,“光之战士。”汉考克点了点头,介绍道,“这位是陆淮,我刚才提过的,她需要一些帮助。”
“陆淮。”她简短地报出名字。
“光。”褐发男人声音低哑,却不让人感到压迫,眼神是面对并肩作战之人的平静审视。
气氛静默了片刻,汉考克清了清嗓子,打圆场道:“今夜先休息一晚,明天出发前,我们再细说封印的事。你们两个……要不一起去吃点夜宵?”
光看向陆淮,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陆淮点了点头,反正也睡不着,倒不如借此机会看看这位光之战士究竟是怎样的人。
一行人走进夜色中。月亮的清辉洒在街道上,水手们还在喝酒唱歌,空气里混着烤鱼和清酒的味道,好月,好夜。
肾上腺素的作用褪去的时候,陆淮开始做梦——梦见有人把烧红的铁钎捅进自己的左眼眶,随后整片红玉海的海水一股脑儿地灌进颅骨,她在梦里大骂汉考克好不地道,连张软床都舍不得租,一边挣扎着伸手摸向左脸。指尖触到绷带的粗糙纹路,钝痛瞬间如潮水般涌来。
“醒了?”汉考克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几分沙哑的疲惫,“你昏迷了好几天,算盘他们把翠水乡最好的医师都请来了,左眼伤得太重……这张玉床有促进伤口愈合的作用,文镇长老特地拿出来的。”
陆淮沉默片刻,右手弯曲指节敲了敲床面,顾左右而言他:“你跟甲人族说说,干脆把这张床赔给我吧?”汉考克往陶杯里倒药,“还能耍贫嘴就死不了了,快喝吧。”他顿了顿,看着陆淮慢慢坐起来,“不过暂时别回黄金港——那些姐姐见你伤成这样,怕是要把我扒皮抽筋。”
陆淮嗤笑一声,伸手去接汉考克手中的药盏。那药苦得她直皱眉头,牵动伤口又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嘶——”她把药一饮而尽,药盏重重地放在床头的玉几上,闷声道:“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晚的事。”
门外传来木屐的轻响,陆淮迅速躺回床上,装作还在昏睡。汉考克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对医师说道:“醒是醒了,就是脾气不太好。”医师是个身材娇小的晨曦之民,她轻柔地解开陆淮左眼的绷带仔细查看,陆淮睁开右眼,冷冷地盯着医师的动作。
“其他伤口愈合得不错,只是左眼......”医师重新敷上药膏和绷带,“以后只能靠右眼视物了。这玉床确实神效,恢复进度比预想快得多。”见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陆淮突然开口,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冷意:“单眼视物,对使刀影响多大?”医师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判断距离和角度会有偏差,但只要多加练习,应该可以适应。”
医师离开后,陆淮盯着昏暗的天花板,声音闷得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我得尽快适应,黄龙封印撑不了多久。”汉考克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我知道你心急如焚,但你现在这个状态,贸然行动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大的危险。翠水乡的医师和甲人族的战士们都会帮助你,等你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陆淮没应声,她知道汉考克说得有道理,内心的焦躁却难以平息。镇痛剂的药效很好,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觉得左眼还能看见残留在视网膜上的电光——可她知道那只是幻觉。
第三日清晨,陆淮独自站在庭院练步。失去左眼后,她的视野里出现大片盲区,转身时总得习惯性多偏几分角度。右手握刀更紧了,可每一击,都比预想偏了三度,为此已经劈废了三个木人。
第四个木人也岌岌可危,陆淮正集中精神,忽然眼角扫到一道鱼影划过。她本能地抽刀格挡,却只劈碎了空气,刀柄重重磕在石阶上,吓了周围的几个甲人族一跳。“这样下去,连花街的小混混都打不过了。”她看着被砍坏的木人和一地碎屑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在抵达狱之盖最深处,听到乌龟说话的那一刻,陆淮一度以为是炙热的岩浆和一路恶战让自己中了暑。她抹了把后脖颈直往下淌的汗珠,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汉考克:“汉考克,有没有解暑药,我都听见乌龟说话了。”汉考克随手递给她一瓶以太药,一把揪住她后衣领,哭笑不得道:“我们都听见了,玄武大人有话要说。”
陆淮半信半疑地拧开药瓶猛灌一口,熟悉的味道浸润了干涩的口腔。她眨眨因汗水模糊的眼睛,再次看向那只乌龟,它确实还是悬浮在空气中,正慢条斯理地解释着“典膳驱鬼”的真相。
陆淮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典膳固然伟大,她可没有当英雄的爱好,玄武的报酬很诱人,就怕有钱赚没命花。她偷偷腹诽着汉考克接了个不靠谱的活儿,耳朵却捕捉到了关键的话:“如今黄龙的封印即将消失。如果放任狂暴的黄龙脱离封印,狱之盖火山将会喷发,届时,整个延夏和远东之国都会被火焰覆盖。”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她嘀咕了一声,“喂,玄武老头,你说的是真的吗?”玄武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慢吞吞地回道:“是真是假,你敢拿你姐妹的命去赌吗?”陆淮危险地眯了眯眼睛,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是没得选了。
陆淮将空掉的以太药瓶丢回汉考克的背包,盯着玄武那双流转着青绿色妖力光晕的眼睛,脑海中却浮现出花街姐妹们谈及火山时那敬畏又恐惧的神情。“行吧,就当次义务工。” 她扯了扯被汗水黏在后背的衣衫,转头朝汉考克挑眉,“掌柜的,这趟回去可得给我三倍工钱。”
白虎的皮毛确实如算盘所说洁白又美丽,荒魂的利爪却比红玉海的暗流更可怖。
镇魂之战在荒魂震耳欲聋的咆哮中轰然爆发,声波如实质般震颤着整片竹林,震得陆淮耳膜生疼。紧接着,巨大的雷电光球从天而降,密密麻麻的电弧向四周扩散,她一个侧翻躲进一块大石背后,电光擦着衣角闪过,烧焦的布料散发出刺鼻气味。
她瞅准时机,从侧面迂回而上,利刃闪烁着寒光,刺向荒魂的腿部。然而,荒魂反应极快,粗壮的手臂如鞭子般横扫过来,陆淮急忙后仰,险之又险地避开这一击。还等她喘口气,荒魂周身空气开始扭曲,几道雷火袭来,陆淮就地一滚,灼热的光芒擦着后背划过,在岩壁上留下焦黑痕迹。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陆淮心中暗忖,在躲避攻击的同时,仔细观察着荒魂的动作,发现每次攻击间隙,他胸口处的金色脉络流动会变得紊乱,似乎有一股力量在那里汇聚又难以完全掌控。“破绽?”
陆淮将最后一瓶刚力之幻药灌入口中,苦涩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像烈火点燃四肢百骸。抓住荒魂滞空的刹那,她踩着碎石猛地跃起,手中利刃直指荒魂胸口。刀刃精准刺入的刹那,荒魂疯狂甩尾,陆淮死死攥住刀柄,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她强忍着眩晕,将全身力量灌注于刀,狠狠搅动伤口,荒魂发出垂死的嘶吼,周身妖力如漩涡般暴走,最后一波震怒的雷电几乎将整片竹林夷为平地。陆淮避无可避,巨大的冲击力将她震飞出去,飞溅的碎石如雨点般横扫而来,一道尖锐石片擦过左眼,后背重重地砸在地上时,她甚至分不清剧痛到底来自哪里。白虎荒魂庞大的身形化为光点,凝聚成之前见到时“便于交流的样貌”。“人类…… 白虎的声音带着些许疲惫和敬意,“多谢。”
随着这句话落下,陆淮长舒一口气,颤抖着摸出腰间的止血药粉,胡乱地按在伤口上,“这下好了,出去一趟,回来少了只眼睛,要被姐姐们骂死了……”她嘟哝着,在汉考克焦急的喊声里渐渐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