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我真以为我就要淹死了!”踏上通往学校城堡大厅的台阶时,有个男孩哆嗦着说道。
“噢,这是一次多么了不起的经历啊!”Cynthia故意大声说道。引发了一阵笑声。
“嘿,新生,小心脚下!”霍格沃茨的护林人Abigail Rosado女士声音也很洪亮(这让大伙不禁以为她用了某种咒语)
跨进灯火通明的大厅,迎面就能看见四条长桌。此时桌上空空如也,并无传说中(某学姐所说)的——
“说好的美味佳肴呢?”
老友儿你暴露了。→_→
Cynthia默默地望了Keith一眼。
“耐心等校长废完话——面包会有的。”忽然从墙壁里挤出来的幽灵朝新生们点头致意。
“那是Dandelion。”
Dead line?OMG,您还能更不靠谱点儿吗大爷?Cynthia挑剔地盯着幽灵身上明显不属于本世纪的衣装。
“维多利亚时期。”同样是有些出神地盯着幽灵,Keith似乎获得了更多的信息。“外表看来有擦伤,致命的一处位于头部。推测是从高处坠落(山上摔下)后撞到头部,失血过多而死。”
→ → 我说老友儿你……
【ry】
被念到名字的那一刻,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这时还需接受全校的人注目。在Keith看来,这是一个很有效的将一个人介绍给大家的方式,尤其对于外貌甜美的Cynthia而言会是打开社交局面的绝好机会。
斯莱特林。不出所料。
说起来L和M在拉丁字母表中是前后接续在一起的,于是在以姓氏首字母来排序的情况下其间也相差不了多少……
“Miss Keith Minz。”
该如何形容戴上分院帽的感觉?鼻腔里蹿进来一股潮湿的油味,是谁没洗好头就来戴过;视野被遮去泰半,也见不到天花板上的星空和熠熠【yì】烛光。
“分院帽能在短时间内窥见你大脑中的想法,推断出你具有何种特质,以便进行学院的分配。”
这个设定真是令人悚然。今后有必要研习大脑封闭术。Keith默默地盘算着。
那就来个“寝室凉快”的得了。
“斯莱特林。”
get√
“原来刚才那位落水的汉子姓West,怪不得排到后头。”斯莱特林院长桌边的Keith毫无仪态地趴在桌上。左边是老友,右边是学姐——两个妹子在身边=人生赢家。
Eglinton West。
有必要结交一下吗?
2013年9月1日,又是一年开学日,9¾站台上挤满了出行的人和送行的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当红色的火车发出轰鸣并开始缓缓地前进,站台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哭嚎。
“又不是去刑场,至于哭成这样吗?”有一头奶金色长卷发的Cynthia Lamb不禁囧道,伸手“砰”地一下把窗户关了个严严实实。
“你总不能指望大家都比你冷静吧。”坐在Cynthia对面的Keith Minz貌似“两耳不闻窗外事”,实际上却将周围一切信息掌握。
“也对……诶你什么意思——”
正在Cynthia感到有哪里不对而想反击时,车厢隔间的折叠门被拉开,随之进来的是一个留着淡紫色长发的妹子——“哟!早上好!请问我可以坐在这个车厢吗?”
→_→ ……。
Cynthia还不知该作何反应,长发妹就拖着一个比她还大的暗红色皮箱挤了进来——同时也没忘记把滑落到自己鼻尖的方形红框眼镜往上推推。
“哇这不是《天河》吗?我跑了好多家店都没买到来着!”
Keith总算舍得把目光从书上挪开了。
“我是斯莱特林七年级的Sol Destiny,妹子怎么称呼啊?”
余光瞥见Keith摸出了随身携带的薄荷糖。Cynthia深深地感受到了不关好门的恶果。
说好的“老友の二人世界”呢呢呢呢——?
QAQ ……
“……总之渡湖这个事不用担心啦,啊哈哈……”取下眼镜的Sol展现了话痨的一面,“难道不应该更在意分院的问题吗……”
话题从书转到了学校上来。此时天色渐暗,如泼墨将车外的山水层层晕染,终将汇成漆黑的一团。车厢过道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表明大部分人都开始将巫师的标志——黑色的斗篷(袍子)穿戴起来。
三人也是默默地准备停当,就等着火车停靠的那一下震颤。
疾风郡向多兵祸,近百年来渐息。
闻山中有鬼物,身长xx,头生一角,银发金目。有猎户迷途,得其所助而返,言谈间知其为青澄国讨逆将军(孙庶修远)所化,死时年仅十九,乃执于卫国而不得往生。听者无不叹惋。
疾风郡向来多战乱,近一百年以来逐渐平息。
传说山里有鬼物,身长xx,头上长着一个角,x色的头发,金色的眼睛。有猎人到山里打猎的时候迷路,得到他的帮助而返回,交谈的时候才知道他是青澄国的讨逆将军(孙庶修远)所变化而成,死的时候年龄才十九岁,因为执着于保卫国家而没能够转世。听到的人没有不为之叹息、惋惜的。
溪都多水道,故常有河灯会。
河灯以竹编船形为底,取其轻巧;上置一纸灯笼(或纸作花鸟等)。放之水中,使顺流去,谓之“放河灯”。
人尝题(写)其心愿于(纸)灯笼上,有出十丈而未沉者,便以为有神助,可使得偿所愿尔。
为什么,会在这里。
此时所处,对他而言过于逼仄。儿臂粗细的金属(钢铁)枝条交错,将囚车上这一米见方的区域箍成铜墙铁壁。
他撑开一只肿胀干涩的眼睛,向上望去,只见白雪翩翩,正从被冰凉的囚笼割裂得支离破碎的、深蓝色的天幕之中徐徐散下。
有风如刀,倏忽刮过运输囚犯的军队,令队伍前方高高挂起的旗帜猎猎翻飞。在墨黑色的旗面上,两条银蛇缠斗不休——这正是卡托利乌斯(Catorius)王国的徽记。
骑着枣红色骏马的军团长跟在队伍的后半段,一边透过头盔的目缝观察着前方处于队伍中间的囚车,一边还要竖起耳朵留意身边的马车。就算是在这种天气,他还是只能骑马压阵,就可见得车中乘客的地位比他更尊贵。
自进入落鹤山脉区域时起,已过两日。原依军团长之策,本不该往这风雪交加的山中行路。但拗不过马车中贵人性急,无奈之下,这才兵行险着。队中士兵都抱着一点侥幸心理,唯盼着能早日安然回到帝都——克吕西(Crusis)城。只是,“客观事实不以主观意志为转移”,随着海拔升高,气温便在降低。有难耐寒气的军士,便不能不慢慢地落到了队伍后面去。
马车并不打眼,但门窗挂帘均是紫色绸缎——就该国的颜色分级制度而言,仅次于王室所用的金色;且用银线绣着在外行人看来如蜈蚣乱爬般、诘屈聱牙的魔法符文。此外,在轮、轴、辕等关键部位(连接处),也用银粉调漆,画上了据说能增加其硬度的魔法符文。
在王国之中地位超然,可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魔法师——尤里阿(Uriah),此刻就端坐在车内。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年轻的脸庞上,那双深邃的蓝眸却带有年老隐士般的平静。
“此次讨伐西方兽族之事,若成,则诸位还乡,自是衣锦荣归。”出发前,王国大将维纳(Werner)站在王都城楼上对整个军团的训话,尤言在耳。
为应对驻扎西方的兽族“四天王”之一——白虎,以尤里阿为首,共有五名魔法师出战。领导万人之数的军团,前往大陆西部讨伐兽族——这样的举动自然不可谓不壮观,但,那不过是在战斗正式开始之前的“外人看起来”而已。
然而,等到这场战争结束,能够活着回到家乡的,又能有几人呢?出发前还是近六万的人数,而今却只剩下不到两千;五位魔法师,也只剩下三位还有命在。
或许,他们该庆幸,兽族的守军不够多?
此时,尤里阿的心中,一片惘然。他将手中握着的那件东西放进一个木盒子里收好,接着抬起右手,拨开了右侧的窗帘。
尤里阿掀开窗帘的这种举动,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并没有什么特定的目的。人处在密闭的环境中,心绪难免发闷,偶然会想要造出一点“变化”,当然不足为奇。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却令他在事后也感到,命运的安排,真是如此奇妙。
却说当时,尤里阿掀开窗帘,就向外头的夜幕中望了一望。
雪势变大,士兵们都着亮了头盔顶上的小汽灯。这种灯会发出黄色的光,可以照亮眼前两米左右,在这样的雪夜里勉强能够保证使用者不至于因看不清脚下而跌跤。
几百人同时亮起了这样的黄灯,构成一条黄色的光带。就在这样一条光晕组成的黄带之中,尤里阿的目光向上,忽然看见,天空中竟然出现了一簇鲜红的火苗!
起先,他以为那是远处山上有人点燃的篝火。但是,那一簇火苗不断在向他们的队伍靠近,速度越来越快,这就不是十分寻常。
尤里阿不自觉地紧张起来,甚至从车内探出了头,想看得更清楚些。这就不能不引起周围士兵的注意。
军团长立刻策马向前,问道:“法师,出了什么事?”
军团长的话音未落,尤里阿就看见空中的那簇火苗忽然分裂出了更小的几点。接着,那些更小的火苗全数直坠而下,显然是冲着他们的队伍而来!
尤里阿脸色一变。只见那火苗来势快绝,已经砸中队伍前方的军旗,燃起了熊熊大火!队伍之中,有被火打中的人,顿时全身都笼罩在烈焰之中。
被烧的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而没被烧的人发出惊骇莫名的呼喊。一时之间,队列大乱,灯光摇晃,一切的秩序仿佛全都不复存在。
尤里阿真不愧是国王所倚重的大魔法师。他在一瞬间的动摇之后,立即反应过来,对军团长下令:“召集剩下的人,务必看好囚犯!我来对付那怪物!”
军团长得令,立刻策马,奔了开去。
尤里阿的行动也很迅速。他先将那盒子收进车座下的行李箱内,再一脚踢开门,跳下了马车。
他下了车,就举起双手,朝向天上,默念咒语。顿时,冰霜覆盖了火焰,并将后者固定在内。
这时,整个队伍已被分割成两段,前段是士兵和他们所看守的囚车,后段却只剩尤里阿一个人。
士兵们见到尤里阿显了神通,很快也镇定下来,都围到囚车旁边,准备好了战斗的架势。
然而,空中的敌人显然不打算与地上的士兵正面相抗,接二连三地继续扔下火球。
尤里阿向前跨了几步,念咒的声音更大。转瞬之间,就在囚车四周筑起一道冰墙,暂时阻住了对方的攻势。
但是,对方几乎是立刻就改变了战术,转而投下一团比先前大了好几倍的火球。不仅如此,它自己还从空中俯冲而下,向尤里阿撞去。
尤里阿这才看清,来的是一头红色大鸟。只见它展开宽大的双翼,裹挟着火焰那眩目的灼热,向自己直冲而来。
饶是尤里阿见识广博,看到这种情形,也不禁大是紧张。他浑身一震,退了一步,挥手在自己身前立下一面冰盾。但大鸟却忽然改变了方向,在空中硬生生扭转方向,放过了他,朝囚车冲过去。
尤里阿的表情出现了微妙的扭曲。瞬息之间,他来不及增强前队的防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团火焰撞破冰壁,再撞上囚车。
那一下撞击,发出了几可惊天动地的巨大声响。金属制成的囚笼,连同其下支撑的车架,都在高温中扭曲变形,然后断裂开来。
离囚车最近的士兵,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就全在烈风之中消失殆尽。而离得远一些的士兵,头盔上的汽灯发生爆炸,金属盔甲散了一地——里面的人已被烈风烘成黑炭,再遭夜里的冷风一吹,竟都随雪一般地飞散了。
没有血——血都在热浪中蒸发干净了,也没有尸体——尸体都在高温中化成灰、被夜风吹散了,这却比“流血漂橹,伏尸百万”的战场更令人胆寒。
尤里阿撑住冰盾,大步向前,奔到离原来囚车所在的十米远处。
此时,烈焰稍息,只见那红色大鸟摇身一变,竟化成了一个红发女子。她身穿红衣,脸蒙红纱,正从袖中取出一颗血红色的珠子,放到摔落在地的囚徒心口。
那囚徒体型清瘦,全身遍布伤痕,更使皮肤呈现出一种异样(病态)的苍白。一头泛白的乱发被狂风吹开些许,露出了一张比尤里阿更年轻、看来不过二十岁的脸庞。除了胸口微微起伏,能令人感到他还有一口气在,简直和一具尸体没有区别。
尤里阿二话不说,抬手便向那红衣女子挥出十多枚冰锥。红衣女子身形一矮,同时投出相等数量的火球,阻拦了冰锥的攻势。
尤里阿等的就是这一刻!
方才闪到一边躲过火烧的军团长忽然跳近前来,以手中的短刀闪电般地刺向红衣女子背后。而红衣女子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侧身让过了刀锋。
但是,军团长的刀不过是佯攻。尤里阿利用刚才破碎的防壁重新构成了一把冰刀,贴在军团长的肩甲之下。冰刀随着军团长向前急冲的惯性飞出,刺穿了红衣女子的左肩。
这一下才真是捅了马蜂窝。只听得红衣女子发出一声尖叫,双臂一展,重新化生两翼,向四面八方射出血红色的羽毛。有见机得快的士兵,立刻俯伏在地,才保住性命。军团长却没那么幸运,首当其冲被扎成了刺猬。
红衣女子瞪着尤里阿,双眼之中像要喷出火来,恨声道:“人族法师,伤我同族,夺我族天王法宝,其心可诛!”
尤里阿再进一步,喝道:“朱雀!尔等兽族蛮夷,却敢自诩‘天王’,妄自尊大,只配笑谈!”
红衣女子——朱雀冷笑不绝,“我等称王称帝,自有我的本事!既不袭扰他国,又与尔等何干?无知狂徒,你想夺宝邀功,自己不能使得,便对白虎刑讯逼供。现在却来作此丑态,是斗法不成,却要令我笑死在此地么?”说话之间,她已褪去人形,重化为鸟,抓住躺在地上的囚徒——白虎,就要冲天飞起。
尤里阿自然不敢让她得逞。他左手一招,令得地上散落的物件全数砸向朱雀。
朱雀左肩受伤,体力锐减,不想多做缠斗。她收了红珠,抓起白虎,奋力向上飞去。 谁知,到了半空之中,白虎竟猛地挣扎起来。朱雀一个不留神,就让他坠了下去。此时,尤里阿的冰锥杀到,逼得朱雀无法近前。
形势又发生了变化。只见再度摔落在地的白虎忽然跳了起来,双手变成斑斓虎爪,一下就将靠近的几个士兵开膛破肚。他方苏醒不久,也不恋战,只管杀开一条血路,就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山间苍莽的松林之中。
空中的朱雀看到这一幕,发出一声清越长鸣,拔高了身形,最后再向尤里阿的马车投下一团不明物体,就扬长而去。
尤里阿闪过这最后一击,再看天上,哪儿还有朱雀的影子?他深呼吸了几次,终于拼尽全力维持住了高贵冷漠的形象,只是挥手下令一个小队(十三个士兵)去追踪白虎。
剩下的幸存者(士兵)已不足百人。
尤里阿松了口气。好在先前兵分两路,另一队人多的运送兽族法宝走在山外。他令士兵重整队列,准备继续前行,然后走近自己的马车。这才看清,原来朱雀最后扔下的是一滩鸟粪。
黏糊糊的鸟粪沾满了车顶蓬,浸湿了门帘窗帘,发出风吹不散的难闻的味道。
尤里阿眼前一黑,忍不住呕吐起来。
后世史诗中传颂的伟大勇者——杳明,其时也只不过是一名普通的人类而已。
她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双眼紧盯着从新手村陪伴自己一路走到此地的队友——席德,而后者好整以暇地用手中锋利的短刀在她脸颊上轻轻擦过。
一团银灰色的烟雾从席德背后升起,在他头上几尺的空中撑开一只巨大的虎的形象——无法利用魔法伪造的灵气成像——四天王之「白虎」。
唐泽檀走进了镜子。
从外界看来,镜子之后是硬邦邦的墙,但它们是拦不住巫师的。
只需明确地念诵目的地之名——
“昆仑山巫覡英才学校。”
闪烁着柔和磷光的道路在唐泽檀脚下延展。她又向前走出七步,便置身于一个灯火辉煌的大厅之中了。
数百盏六方宫灯由高处垂下,组成一个个立体螺旋。但它们并非吊灯,而是全部无牵无挂地悬浮在空中。随着室内空气的流动,灯体缓缓转动。灯面画屏上绘的珍禽异兽便都腾挪起来,向四面八方投下光怪陆离的剪影。
在灯阵下方,是三列用小方桌拼成的长桌。显荣、怀德、穆清三个分院的学生各踞一桌。桌旁的条凳已坐满了一半。
各方桌上已摆了凉碟,有醋泡萝卜皮、泡椒鸡爪等,中央是黄铜火锅。其余的大菜未到,各人的碗里都还空着。
在晚宴正式开始前,还有不少皮皮份子流窜。由此可见,虽有分院,但各院学生并无门户之见,校内气氛和睦、融洽。
唐泽檀看得入迷,不免在此处多停留了一会儿。忽听身后传来一个男声:“S'il vous plaît laissez la route ouverte——新同学麻烦让一下,谢谢。”
唐泽檀连忙侧身,让后来者通过,再回头看去,只见来路已不是自家房间,却变成了一面大到占据了整个墙面的银色镜子。
厅内熙熙攘攘,但墙上这面巨大的银镜中映照的却并非此处热闹图景——
在逶迤的群山之上,狂风卷集着白雪。在连绵起伏的山峦与天穹之间,绯红的晚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黑暗所吞噬。
天光越来越暗,夜色向群山直压下来。巍峨的群山正伸开了臂膀,准备迎接星辰们的驾临。
气流在岩石的夹缝中奔涌。狂风掀起一团团积雪,将它们狠狠地甩到陡峭的山壁上,摔成尘雾和碎末。
一片片红霞,好像红色的火焰,在高耸入云的山顶上燃烧。黑夜割开了晚霞的红光,令它们溶解在自己的怀抱里。红霞的影子犹如一条条金鱼,在天空中嬉戏,一晃就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下边了。
风虽呼啸,却是徒具其表——因为镜面上没有扩音器。但也正因为这种寂静,反倒让雪山的景象更显得惊心动魄。
每当镜面泛起一圈银色的涟漪,就又有一个人从镜中走出,来到宽敞而明亮的宴会厅内。可当站远了看时,涟漪便被背景的动态所吞没,使人错以为来者是从皑皑白雪中凭空闪现出来的。
唐泽檀看得连连点头。“‘回崖沓峰凌苍苍……黄云万里动风色’,‘冰谷明且秀……雪山扫粉壁……稠叠千万峰,相连入云去’,原来都是真的。古人诚不欺我也。”
“镜子里的雪山当然是真的……不过你念的是什么诗啊?”
——这人还没走?
唐泽檀默默地转头一看,只见一个眯眯眼的少年正站在面前。
他有一头粉红色的长发,发尾几乎垂落到了地板上,头顶上的呆毛直愣愣地竖立着。看他脸上五官,似乎是土洋结合的产物,兼具东方人的柔和秀丽与西方人的棱角分明。校服穿得乱七八糟,蓝底红衬金纹的肩章上,独脚的毕方鸟振翅欲飞。
“如你所见,我是显荣的,五年级的弗兰肯斯坦·维纳斯·肆水,简称FLK。”少年说话的时候,呆毛像被风吹的芦苇一样不停地摇摆着。
“哦。FLK。”唐泽檀平静地说,指着弗兰肯斯坦的脚下,“你踩着自个儿的头发了。”
“哎?”话音未落,而“砰”声已响,弗兰肯斯坦在两秒的表情空白之后不负众望(?)地被自己的长头发绊倒在地。于是,“哎”变成了“哎哟”。
唐泽檀本想过去扶,但弗兰肯斯坦自己迅速地爬了起来,并低声说了一句话。
“これは……何(なん)という失(し)态(たい)だ。”
“……你也是高达?”
宅友相认,总是令人格外激动。然而,闲话不可久叙,新生的抽签分院仪式即将开始。于是,两人在显荣的长桌边上暂别,并相约来日再聊个痛快。
抽签分院似乎没什么说头。唐泽檀抽中了写着“穆清”二字的小纸条,然后就被挂上了红底蓝衬金纹、绣烛九阴的肩章。
分院仪式结束时,三列长桌上的黄铜火锅便开始冒出白色的水蒸气。闻着味大概是水煮鱼肉片。
待新生们也都在桌旁坐定,其余的菜便开始轮流地从侧面厨房门口飘进宴会厅——那是被学校食堂的魔法大妈施了悬浮的法术。
飞在最前头的是用石锅装的香辣牛蛙。在满眼的辣椒的红色之间,被加热后的蛙肉“吱吱”地冒着油,反射着金色的灯光,使在座的食客们的眼中也不禁放出了渴望的绿光。
紧随其后的是糖醋猪排骨。棕红色的排骨浸泡在晶莹透亮的汤汁中。浓香散发,刺激着鼻粘膜,引起一阵辘辘饥肠们不安的响动。
在接连的两种肉类之后,餐桌上终于出现了一小片绿色——清炒木耳菜(gynura cusimbua)。这种蔓生草本植物具有柔软嫩滑的口感,且含有多种维生素和钙、铁等人体所需的微量金属元素(矿物质)。肥厚的叶片也是相当的有料,吃起来令人齿颊留香。
继而,清炒藕尖也来,驱散了肉类的油腻之感。原本是长条形的藕尖被斜切成狭长的片状,红尖辣椒的碎末洒落其间。碟中红白相间,看来煞是喜人。其口感是酸爽、香脆中带点微辣,实在妙不可言。
主食之一——蟹黄汤包也是分量十足,表皮浸透了汤汁之后,内容物若隐若现。在吃这道菜时,有一个喜闻乐见的小插曲:中国籍的学生们基本都知道,应该先在汤包的薄皮上打开缺口,吸干汤汁后,再将皮蘸醋食用。但还有部分刚从外国来的留学生们不明就里,着急忙慌地抓起来,就往嘴里一塞,烫了嘴不说,还撒了一身热汤。
主食之二——鲜虾猪肉馄饨,则更以“名副其实”见长。去掉白色的外皮之后,可以见到一整条泛红的虾肉蜷缩在猪肉的怀抱中,犹抱琵琶半遮面。
终于,到了(正餐)饭后的甜品时间。传说中的“中国的提拉米苏”——紫薯山药糕登场。其清新怡人的视觉效果和细腻软糯的口感几乎是立刻就俘获了同学们的小心心。
但这依旧不是结局。最后,压轴的是桂花蜜汁糯米糖藕——将糯米灌在莲藕中,配以桂花酱、大红枣,加热蒸熟后切片。藕片的爽脆、糯米的甜软、桂花的清香,种种优点使人对其欲罢不能。
在这之后,晚宴终于结束。返校生直接解散,自由活动。新生则被各自的院长带到魔杖坊,选魔杖——或被魔杖所选择。
选魔杖的活动也很是风平浪静。唐泽檀随手拿的赤杨木魔杖,据说是用英招的羽毛作芯,然而现场(魔杖坊)没有X光机,又不能切开它,所以暂时无法验证其真伪。
“风景党在这一刻发生了微妙的联系。”想起《山海经》对英招的描述,唐泽檀如此地感叹道。
目光转回现在。如今,唐泽檀已经加入了返校生的行列,在入学日晚宴结束之后便可自由活动。
在正式开始第四学年的生活之前,2018年8月31日的这天晚上,唐泽檀和隔壁寝室的夏庭远举行了只有两人参加的小型尬聊茶会。
“……所以,你就这样和FLK勾搭上了。”
在作出了似乎有些容易令人误会的总结性发言之后,夏庭远低下头,吹着杯中的红茶。为着上床睡觉做准备,她已经用橡皮筋把自己乌黑的长发扎起,还穿上了套头睡裙。
唐泽檀是单独住的。屋内陈设简单,一面墙是书柜和储物柜,另一面的墙角是床。房间中央摆着一张方桌,桌面被切割成七巧板的图形,可以拆开使用。
这次,桌上的茶具是夏庭远用柳条篮子带过来的,成套白底金纹的瓷器。只可惜唐泽檀的玻璃试管形滤茶器稍微打破了那种复古欧风的和谐。
“就是这样。”
唐泽檀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专注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穿的交领长袖衣。
“为什么我从你身上感觉不到丝毫对新学年的期待。”并非问句,而是陈述句。
“我更期待明天早饭吃啥。”
先师唐氏泽檀少时,曾于昆仑山巫觋英才学校·穆清分院就学。
一夜,山中大雪,寒甚。翌日巳时,檀自窗远眺,见一人蹑立阑侧。以望远镜观之,乃知是显荣分院新生·余氏多多。虽觉怪,然犹为学,不可久视。
及至午时,复观之,见余犹持同势,愈益怪矣,遂离舍往视。盖其舐阑,舌为黏着矣。
忽见同院同乡·熊楠驾帚逾墙入,闻余声,笑曰:“汝南人乎?必是矣。”然后咒之与分。
余脱困,自包中取咸鱼予楠,谢曰:“予名余多多,谢学长救!学长焉知予南人?”
楠曰:“岁有南人入。此真甜乎?”
余曰:“吾未得其味。学长将俱复尝之?”
楠无以对。
檀问曰:“汝何不取之一末,至室中再行尝试?”
楠惊曰:“坏官物为不善。”
檀戏之曰:“读书人为格物之事,何谓坏官物乎?”
楠为之绝倒。
译文:
我的老师唐泽檀,少年时期曾经在昆仑山巫觋英才学校的穆清分院上学。
有一天夜里下了大雪,很冷。第二天上午十点多,唐泽檀从窗户里向外看,看到一个人站在宿舍楼下围墙的铁栏杆旁边。用望远镜一看,才知道是显荣分院的新生·余多多。她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是还要搞学习,所以不能看很久。
到了中午,再看时,只见余多多还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唐泽檀觉得更奇怪了,就出了宿舍,走过去看。原来是她(余)舔栏杆,舌头粘住了。
忽然,同院的同乡·熊楠骑着扫帚越过围墙进来,听到余多多发出的声音,笑着说:“你是南方人吗?肯定是。”然后用咒语把余多多和栏杆分开了。
余多多脱离了困境,从包里拿出咸鱼送给熊楠,感激地说:“我叫余多多,谢谢学长救命!学长怎么知道我是南方人?”
熊楠说:“每年都有南方来的巫师入学。这个真的甜吗?”
余多多说:“我还没尝出味儿。学长要不要一起再试试?”
熊楠无言以对。
唐泽檀问:“你为啥不取一小点样本,到室内再尝?”
熊楠惊讶地说:“破坏公物不太好吧。”
唐泽檀开玩笑地说:“读书人作研究的事情,怎么能叫破坏公物呢?”
熊楠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