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仁提议在帕兰恩多留了几日。
“银龙祭还没正式开始。”他说,“而且也不差这点时间,几个队伍无论外出多久,每次都是同时回到无名之城的。”
里德和萨米尔面面相觑。
“来都来了,不亲眼看一下多可惜啊。”陆仁比划着,手里的龙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龙公说晚上就可以恢复秩序的,银龙祭不会取消的。”
“嗯……”伙伴们一致发出鼻音。
“怎么了?你们想早点回去?”陆仁问。
“不是。”萨米尔说,“就是……”
“不像是会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诗人语气淡淡的,回忆着精灵刚才教她的歌谣。
“为什么?”陆仁茫然。
“你那个肌肉脑袋里不该是一场战斗接着另一场战斗,时间抓的如同停下来就是浪费,放松一下的就要世界毁灭一样吗?”
“放松,休闲,娱乐,参加祭典……”里德掰着手指头,“你看看哪个是你会做的?”
陆仁狐疑的看着他的手指,想了一会。
“……你们对我有误解。”他慢吞吞的说,“我不觉得在遗都和其它世界的时候,我有时间干这个……”
他们回忆了一下之前几个世界,不约而同点点头。
“那就解散!”里德拍拍手,吉泽尔拉着斯林特尔欢呼一声冲了出去,斯林特尔抵抗了下,面无表情的跟在后面。
“今天一定要全吃个遍!”吉泽尔说,她很遗憾在这个世界最悠闲的几天自己卧病在床。
陆仁穿过热闹的步行街,来到龙公介绍铁匠铺前。
“帮我打个发饰。”他把龙鳞递给铁匠,健壮的光头男瞪大眼看着他。
“小哥,我这打打武器农具还行,你叫我……做这么细的货,左转隔壁饰品店,他们的工匠才能做到。”
陆仁挠挠头。
天色还很早,工匠对他说至少也要晚上才能完成。
“这么快。”陆仁吃了一惊,他以为要好几天。
“山人自有妙计。”工匠得意的说。
“我不希望做工太粗糙。”
“那当然,送女伴的吧?我还怕你女伴不满意,你一怒这把刀就落到我脖子上来呢!”
陆仁点点头,理所当然把女伴理解为女性同伴。
陆仁拿着发饰在小吃街上游荡时,已经是深夜了。他看着手里的发饰,周围的灯火落在上面,光华流转。
好像有点蠢……他犹豫的想。要不不送了?
“陆仁!”吉泽尔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斯林特尔正在她身边,“小偷往你那边跑了!我的钱包——我——这里人太多我施法……”
她的话才说了一半(主要原因是她话唠),盗贼便被陆仁撂翻在地,他捂着手腕哀嚎,看样子是被折断了。
陆仁小心翼翼接住自己刚才抛起的发饰,虽然他知道这个玲珑剔透的饰品看起来娇弱易碎,实际却锋利坚韧,就像……
就像斯林特尔一样。
陆仁赶紧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赶出去,发现盗贼已经偷偷跑远了。
他犹豫一下,没去追赶,反而朝着两个女孩走去。
“这可不像你。”斯林特尔说。
“什么?”
“战斗还没结束就走神,放跑了恶人——”斯林特尔加重这两个字的读音,“还不去追。”
“盗贼那么多,抓也抓不尽。”而且有东西想给你……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自然的把礼物送出去,事到临头陆仁心乱如麻,发现这件事比拔刀难多了。
斯林特尔这下真正惊讶了,上上下下打量神游天外般的佣兵:“你也被人控制了?”
“你可以唱个曲儿试试。”
“一天只能用一次。”斯林特尔用教导小孩的亲切口吻回答陆仁,“拜托你多了解下你和你的刀之外的事,比如你的队友和队友的技能。”
“嗯。”陆仁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他看着路边,斯林特尔注意了下,视线落处是一家尖叫果汁店。
恶……斯林特尔而皱皱眉。
“我有礼、礼……东西给你。”陆仁突然说,黑眼睛重新生动起来。
斯林特尔看着做工精良的小发饰,眉毛越扬越高。不知怎么的她有点想笑,状态不正常的佣兵实在太好笑了,浑身都是槽点。
“给我这个干什么,我有一个了。”
“呃。”陆仁艰难的嗯了声,“渡鸦不是老和你抢那个吗,这样你们一人一个。”
“就算有了一个它也不会满足的,而且它肯定更喜欢这个新玩意。”
那我就烤了它呗。陆仁满不在乎的想。
“别在我面前撒谎。”诗人说。
“哦……”陆仁老实承认,“等无名之城的任务结束,我们就要回各自的世界了,以后可能都没法再见面。这个留给你做纪念。”
诗人表情复杂的盯着发饰看了会,小心翼翼接过来。
“不用那么小心,这个其实挺硬的,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当小刀。”陆仁提醒。
“你脑袋只剩下刀了吗?”诗人低头看着发饰,脸埋在阴影里,“我又不是为了那个才小心的。”
1600字。
吉泽尔:既然这样,那我那份纪念品呢!
详细的推完本一起写……
其实是懒癌发作
总之随便防爆先
【1】
吉泽尔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严严实实盖着被子:“落到如此地步……实非我愿。”
陆仁脸色严肃,萨米尔背过身去不看她,不一会水倒进杯子里声音传来。
“这代表我们的队伍少了一名没什么卵用的法师……”里德很沉痛。
吉泽尔气若游丝:“你们今后多加油,路上小……”
萨米尔忽得转过身来,啪的把水杯敦到床头桌上:“痛经就老老实实闭嘴躺好!”
吉泽尔赶紧闭上眼一缩脖子不说话了。
“吾真的爬不起来嘛……”过了会她还是不甘心的哼唧一句。
“算了,五个人就五个人,反正以前她也就是个卖萌役。”陆仁拍拍手,“收拾收拾,一小时后出发!”
陆仁熟门熟路的来到奥莉薇的狼舍,在门前站了一会。
“算了吧,我觉得你会被打出来。”里德拨弄着手里德铁丝。
“没事。”陆仁说,“开门吧。”
里德耸耸肩,轻悄悄将门推开一丝缝隙,将细棍别在门口摸索着锁链,不一会:“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我们并没有在一起过!”陆仁严肃的看着他,低声且坚定的说。
“……我是说认识有多久了。”
“很久了吧,从小不就在一起吗?快二十年了吧。”
“那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们说啊!”
“我没有瞒着你们什么啊?”
“有可能是你自己也没察觉的事……”里德嘟囔着。
“那我也不可能知道。”陆仁没觉得什么不对。清脆的开锁声响起,里德轻轻抽掉链条拍拍他的肩。
陆仁在某扇门前蹲下来,里面传来沉重浑浊的呼噜声。
“布鲁诺,布鲁诺。你好点了没?”
萎靡不振的白狼耳朵抖了抖,他伸进手去轻轻拍了拍布鲁诺的头,突然被人从后面勒住脖子摔向地面。
“不是说过别来了吗。”奥莉薇低声怒吼,“我不会再把布鲁诺交给你了!”
陆仁在地上不吭不响的躺了会,慢慢坐起来:“说得好像嫁闺女一样……”
“出去!”奥莉薇不再克制音量。
“我只是来看看自己的狼。”
“已经不是你的狼了。”奥莉薇面若寒霜,“没有骑士会让自己同伴变成这样还三缄其口。”
陆仁紧皱着眉头。
“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认不认错?”奥莉薇说。
“我只是执行了正义……”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那你就不再是骑士了!离开这里!”奥莉薇指着门外怒吼,一手抓住陆仁衣领向门外推去。
“……我是不是骑士不是由你说了算了!!”他忽然从低到高由快到慢的吼出这句话,脖子上青筋虬结,嘶声从奥莉薇手里挣开,“就算你不承认我也依然是个骑士!长剑在我肩上拍过三次,我已经不能回头了!我是,迪奥拉,最后一位!骑士!”
陆仁摔门离去,奥莉薇喘着粗气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大喊起来:“不会有正义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
“也不会有正义纵容邪恶逍遥。”
“肯定会有两全其美的方法。”
“真是完美又典型的愚蠢的骑士啊!”陆仁转过身,“不过你说对了,肯定会有两全其美的方法,只要我足够强就好了,你们觉得我不该杀他,无非是他拥有船长的权力,他能办得到的事,我办不到……如果我有足够大的权力,什么都不是问题,不得不纵容邪恶,不正是因为正义的弱小吗。”
“以杀止杀是错误的路,这不是正义,你不要小瞧生命。”奥莉薇扶着门说了最后一句话。
【2】
陆仁没想到自己还真的能见到龙。
他有点失望。
在他想象力,龙这种生物应该是强大、骄傲、酷炫狂霸拽的,而眼前这个龙……这个人,这个女人,十分知性,简直是温良恭俭让的化身。
“别在火灾现场愣着,出来吧。”她伸出手,周围的空气不在灼热呛人,火势突然间变小了
“是伊莱恩!”“伊莱恩大人!”群众们闹哄哄的,冲着变成废墟的火场欢呼起来。
【3】
“我们认识这么久,关系就像兄弟一样。”里德叼着商队队长送他的烟卷。
“是啊。”陆仁说
“我想说我们间的……关系,有些变了。”
“什么?”
“从这场冒险开始就变了。”
“你到底想说啥?”
“从前你会叫我老大,但我们并不是上下级关系,而是兄弟,一种平等的排行。”
这话听着怪怪的。陆仁皱着眉头。
“可现在我们是队伍了,即使没有正式明确的仪式或者说明,但我们的确变成一个队伍了,既然如此,就肯定会有队长吧。”
“你是说你想做这个队伍的头儿吗?”陆仁啼笑皆非。
“来了来了,我就是怕我说了后你会这么想!”里德指着他,“不是这样!正相反,是你在左右这个队伍,不如说这正是你希望的模式,也是你最喜欢的模式。”
“没有这回事,我们永远是兄弟。”陆仁面无表情,他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张破旧的纸,自己模糊,还有浸泡过后小心翼翼晒干的痕迹,“就像当初萨米尔留下的字条一样。”
里德接过来,留信的人写了好几个开头,又划掉了。
“……
“天涯海角[划掉]……在哪都是[划掉]……永远[划掉]
“哎烦死了!!!我们是兄弟!一直是!不准笑我肉麻!!
他沉默了会,将纸条塞回陆仁怀里。
1642字,防爆。
劝点进来的别看,真的,我真诚的劝你们出去别看,纯粹碎碎念,发出来就是一种羞耻play。
但是为了防爆。
脸皮算什么呢。
无剧情,不认真,没承上,没启下,胡说八道,鬼话连篇。
没什么东西,不响应别人了。
陆仁在动手砍翻船长前睡了一觉,在货仓的铁笼里醒来,拜迷药所赐。
这东西真烦人,他最讨厌的东西里,牢笼一定名列前三,但自从旅行开始他就不停喝这种东西打交道。
就没有别的剧情了吗,命运也太缺乏创新精神了点。
陆仁中间醒了次,别人都还在睡,他喊了几声,就不叫唤了。
耶,自由活动时间,自从离开遗都这种没人看着没人搭理的时间真是太少了,难得有光明正大偷懒的机会,他压根不想喊醒别人。
陆仁摊开手脚,躺在地板上胡思乱想。
听说最好的武僧能刀百毒不侵,好想快点飞升啊。
陆仁在笼子里打了几个滚,想到以后自己气冲斗牛喝下加了药的汤/食物或者吸入迷烟之类,可以屁事没有对着敌人呲牙一笑。
傻了吧爷不会中毒。
也不用担心挨饿了。
饿了随便煮点什么吃。
想想就是美好的生活啊,遗都粮食那么贵,以后吃的可以更随便更简单,省下的钱攒起来留着娶媳妇。
嗯……娶媳妇要找谁呢?
艾莲那样的?不不不大小姐生活太麻烦肯定养不起。
有没有不麻烦的大小姐?
有是有,比如阿妮塔……但是太凶残了,闹不好有生命危险。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陆仁自认没有法伊尔那么宽的心那么大的胆,就不打算去招惹那个酷似母亲的女孩了。
有没有不麻烦,也不那么凶残的?
文兰船长?虽然咋咋呼呼的,还是个海盗,但感觉比阿妮塔要安全多了,再说地面上的不正当组织和海面上的不正当组织,压根就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差别,谁比谁遵纪守法到哪去啊!
文兰更可爱点,阿妮塔太骄傲了。是的骄傲,盯着她看的时候总有种仰视她的错觉,自带光晕,拔剑的那刻亮瞎人眼,杀人的时候嘴角含笑……
但是文兰聒噪起来也很糟心啊,有没有安静点的?
吉泽尔还算安静,但是傻乎乎的。
再机智点的呢?
斯林特尔?
陆仁的表情扭曲了,他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拐回了这个人身上。
“我怀疑我上辈子欠她的。”陆仁偷偷对黑影说。
“哼。”
“你竟然冷笑了?”陆仁惊讶。
“是啊。怎么,你不喜欢她?”
“没有,可是我也没有喜欢她啊!”
“真巧,她也不喜欢你。”黑影木木的回答,“醒醒,单身狗,别做梦了。”
陆仁哼哼唧唧,翻个身闭上眼,准备再睡个回笼觉:“他们醒了记得叫我。”
不知道是不是和“笼”这个字犯冲,陆仁这觉没睡好,他又开始做梦了。
“阿弥陀佛。”这次阿龙索穿着一身古怪的衣服,宽宽松松飘飘欲仙,头上戴着个方帽子。
“我日……”陆仁摸了摸他的光头,忍不住蹦出两个字,这个衣服和他念得那四个莫名其妙的字实在是太违和了。“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没有。”阿龙索干脆的回答,一把扯掉衣服,变成了平时的样子,头发也重新长出来。
陆仁心有余悸:“吓死我了我以为我又要做噩梦。”
“我觉得也是。”阿龙索又一扯衣服,变成了黑影,陆仁蹦起来,一头撞在铁笼顶上,睁眼醒了。
“你是谁!”陆仁捂着头,呲牙咧嘴指着黑影,货舱里黑乎乎的,他也不知为何自己分辨得出黑影位置。
“又从哪里来,往何处去?”黑影拿腔拿调念戏似的念着:“贫僧玄奘,来自东土大唐,往西方取经去。”
“你有病吧!”陆仁抽着冷气。
“你终于意识到啦!”黑影挤眉弄眼,“其实你也有病!”
“神经病!”
“说的太对了!”
陆仁觉得和他没法沟通,转过身去背对他,忽然惊出一身汗,猛地往后撤。
阿龙索蹲在地上看着他,红褐色的眼睛灼灼发亮。
“你是谁?”
他们又变回了小时候,在遗都废墟里,天空无云,头顶星辰闪烁。
“我是阿龙索啊。”
暴雨忽然落下来,噼里啪啦砸在地上。柯尔寒正率领旅团驱马远去,远远留下一个背影。
“不是你杀了他们吗?”
“是我啊。”阿龙索的声音响起来,但陆仁环顾四周,除了尸体和自己,再也没有别人了。
他忽然感到彻骨的寒意,以及逼人的孤独,他猛地转身,在废墟里奔跑起来。
然后一头撞在墙上。
“哇……疼!”陆仁捂着酸疼的鼻子睁开眼,他又醒了,正躺在地上,瞪大眼看着眼前铁条,黑影安安静静站着,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一点也不有病,一点也不欢脱。
“嘛的噩梦,梦中梦?”陆仁坐起来自言自语。
“这么快就醒了?”黑影问。
“嗳。”陆仁喊,“你有病吗?”
“我看你有病。”黑影很淡定。
“我的确有病……”
“你做噩梦了?”
“嗯,你怎么知道的?”
“你一直在自言自语。”
“正义有时候是不可执行的。”斯林特尔说。
“为什么?”
“它会带来比纵容恶人更惨烈过激的阵痛。”
“是吗?我不知道。”陆仁脸上有种麻木的表情。
“你现在知道了。”
“我只是干了没有错的事。”
“你也知道只是没有错而已,这不是正确的选择。”斯林特尔难得耐心的开解,她觉得自己在哄小孩子,“不能由着性子胡来。”
陆仁抱着木板在水里哆哆嗦嗦,脸色发白,说不好是冻得还是刚刚接受了精神冲击。两个巨大的水元素暂时离开了,海面重归平静。
“诗人不是离不开酒吗?你带着酒吗?”陆仁问。
“有,你要喝?”
“嗯,有点冷。”
“连我都没觉得冷。”斯林特尔递过去。
“你别说了,我觉得他要崩溃。”里德偷眼瞅了下陆仁,斯林特尔嘲讽的翘起嘴角。
你说什么呢,这种对谁都步步紧逼的人怎么会崩溃。她心想。
陆仁嘴唇紧紧抿起,手指捏的发白,瓶子吱呀呻吟起来。他皱着眉头猛灌一口,长长吐了口气,呆滞的眼神渐渐活络开,一点一点扫过那些没来得及得到救援的人,尸体浮在海面上,有的沉下去了。有一瞬间陆仁想起那个女海盗,刚才他还想一定要救她,现在会然兴趣乏乏了。
“有什么好崩溃的?”他忽然平静下来,觉得自己忽然开释了,挠挠头笑起来,“不就是死了几个人?”
他的笑容有点尴尬,但是轻松自然,看的里德和萨米尔下意识咂了下嘴,因为忽然口中发干,他们也说不好为什么,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偷偷改变了。
“我多希望这个‘轻松自然’是你勉强装出来的呀。”萨米尔说。
“干嘛这么不盼我好。”陆仁不太高兴。
“因为你一好,就会有很多人倒霉,你看看这一海死人。”萨米尔偷偷翻着白眼,希望可以在对方脸上看到一丝挣扎,可这已经刺激不到他了。
“再痛也是阵痛,长痛不如短痛。总要有人去死的,只要不是你们就可以。”陆仁觉得心口紧了一瞬,短到自己都以为是错觉,这让他眼神更加寒冷了。
“你不能随着自己高兴,这个世界需要的是秩序。”斯林低声说,“而不是破坏秩序的超级英雄。”
“我做我的,又没要求你们也做。”陆仁烦躁起来,这些反驳让他打心底感到不快,他不喜欢被人违逆。
“我们是个团队,你这样太……”里德顿了下,“太危险了。”
太让人人寒心了?太让人害怕了?太自私了?太阴有暗了?陆仁揣度着停顿处本该填上的词语,他从不吝于用最坏的情况来揣测别人,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分了。
“我只对别人危险。”他嘴硬,“总不会害到你们的。”
你又不是脱离社会独自生活,这次就已经波及我们了啊。
里德扯扯嘴角,欲言又止好几次,还是把话彻底咽回了肚子里。
1006字,胡说八道中,没啥内容不响应了。
一•漂泊的旅人
陆仁在水里奋力挣扎,那些潮涌搡着他东颠西倒,他睁开眼,又被刺得闭上。
完蛋,出师未捷身先死,来到这个世界没几秒钟,竟然就要被淹死了。
最后一口气从嘴里漏出去,变成一大串泡沫向上浮,陆仁此刻无比羡慕那些轻轻松松浮起来的泡沫。
或许是脑子里水进多了,这时候他竟然想起小美人鱼来,自己虽不是王子但好歹也算个人才,怎么就没人来救?死的憋屈啊!
手臂上突然传来刺痛,一股大力拉着他往水面拂去。
谁?萨米尔?老大?斯林?还是小美人鱼?陆仁费力睁开眼,在那些光怪陆离如同走马灯般的绚烂光影里看到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和周围格格不入,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阿龙索的黑影抓着他,仿佛知晓一切般,在他睁眼时回头看来,一瞬间无数记忆从脑海里划过,他记得的不记得的,有印象的没印象的,那些画面仿佛不属于自己却又无比熟悉,仿佛梦中见过。
陆仁大叫起来,海水争先恐后涌进嘴里,往内脏里钻。
他终于从海面下探出头来,黑影不见了,布鲁诺咬着他手臂,把他往自己背上托,见陆仁睁开眼,“嗷”的嚎了一嗓子,伸过湿漉漉的大脑袋。
陆仁苦笑一声,呸了几口水,伸手摸摸布鲁诺的毛,变湿后手感差了好多。
“别人都是美女相救,搞不好还有温怀软唇,怎么到我就是只傻呵呵的大型犬类……”
“精虫上脑,你没死就不错了。”浮在一边的斯林特尔冷哼一声,单片眼镜不知被冲到了哪,卷发被水打湿,显得不那么蓬松柔软了,加上水里看不出身高和向来冷淡的眼神,很有点高岭之花的感觉。
陆仁冲她吹了声口哨,斯林特尔有些恼火的偏开头,里德和萨米尔露出这人没救了的表情。
几人走了几个世界愈加熟悉,陆仁闷骚的本性开始暴露了。克鲁鲁正在安抚兔吉没空理他,吉泽尔正和自己乱成一团的长发奋斗。
远处驶来一艘大船,很明显发现了冒险者们,船头有人指指点点,喊声顺着风隐约传来。
“坚持一会!”船上有人喊,把几个绳子栓着的救生圈扔出去,斯林特尔把救生圈摁倒陆仁脸上,布鲁诺的毛吸了水,沉的要命,水手把它拽上去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们没事吧?”水手问,他有点发愣,眼前这群人脑袋上分别站着只猫、鼠、鸟、兔子,还有只傻呵呵的大狗立在后边哈斯哈斯喘气,好像一班马戏团,“怎么会在海中?船失事了?”
五道目光齐刷刷望向斯林特尔,后者不满的嘟哝几声,内容大概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四肢不发的头脑也简单(吉泽尔打了个喷嚏)”之类的话。
“遇上海盗了吗?”水手追问。
“有一小撮人和旅客一起登船,在海上劫船抢货,我们不愿听他们摆布,被扔下来的。”斯林特尔细声细语,脸不红心不跳,像是个被吓呆的小姑娘。
“真可怜……”
陆仁转过头去,是一位穿着浅色洋装的美丽女性,满脸同情地看着冒险者们。
陆仁心扑通一跳,可能是声音太大或者眼神太露骨,斯林特尔鄙视的看着他,
“别告诉我你一见钟情了。”斯林特尔低声说。
“怎么可能,他就是块木头。”吉泽尔随口解围。
“我看你才是木头,闭嘴。”萨米尔把短斗篷扔到吉泽尔身上,声音压得更低,“遮遮你胸前,没看见那些人眼都直了!下次别穿这么薄的衣服了!”
“哦。”吉泽尔脸红,只比那一头红发稍微差点。陆仁托着腮想要不是这姑娘呆呆的他一定也很喜欢,这种脑袋里缺根弦的小鬼还是交给萨米尔带吧!
“艾莲小姐是第一个发现你们的人。”水手介绍道。
“我是艾莲,你们好。”洋装女孩没发现什么不对,“刚刚我正好在甲板上,看见你们正在挣扎。”
“谢、谢谢。”陆仁说,“我叫陆仁。”
“陆仁这个名字很少有啊。”她有些意外。
“我们来自遥远偏僻的地方,小地方古怪,有这种名字也没办法。”斯林特尔接过话。
“船长同意他们留下了!”有人在远处喊。
“可以借我们些衣服换么?我们的行李都湿了。”斯林特尔斜眼晲着布鲁诺,陆仁嘱咐它不要乱动,乘客们好奇的围着它,摸摸背摸摸头,甚至拿来清水给它洗澡,布鲁诺僵硬的甩着尾巴,呜一声歪着脑袋。
“你的狗蛮可爱喔。”艾莲说,陆仁支支吾吾的,“我的衣服可以借你们。”
水手立刻献殷勤:“把我的备用衣物借给他们吧,不用麻烦艾莲小姐你了。”
艾莲身上的洋装布料十分高档,陆仁说不上怎么高档来,只知道在遗都那个母老虎的店里见过。卖很贵,阿妮塔有时候会穿。每次阿妮塔穿他都眼睛发直,少女高挑美好的身材像朵花一样,阿妮塔微笑着看他,伸手捏捏陆仁脸揪揪头发,像逗小动物一样。
反正陆仁不敢对她动手,也不敢对她吹口哨,更不敢调戏她。哪怕在外面陆仁只敢闷骚,真动手他是绝对不敢的。
陆仁有些犹豫,觉得自己穿上那些衣服也是糟蹋了好布料,而且那是女装啊……
吉泽尔倒是很高兴,欢欢喜喜挑了衣服就找地方去换了,对周围的炙热的目光和声音浑不在意。萨米尔一把接过水手的衣服追上吉泽尔,斯林宁肯穿男装也不穿裙子。
一切落定后水手带着他们到了第二层船舱尽头的一个小房间,这一层住的大多是水手。
“有些挤,这里原本是杂物间,临时清理了下。”水手挠挠头,“不好意思哈,船上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陆仁领着两个女孩子上了一层的旅客间,敲了敲艾莲的门。
“哎呀,是你。”艾莲微笑着,“名字很怪先生。”
吉泽尔笑起来,陆仁尴尬的到处乱看。
艾莲的房间堪称豪华,陆仁心想镇定镇定你可是见过女王寝宫和侍卫长吵过架拔过刀的人,和个大小姐说话有什么好怕的!
“女王的寝宫和有钱人的船舱,没一个是你的。”斯林特尔好像看穿了陆仁的心思,给了一发暴击。
“艾莲小姐我有一事相托……”陆仁一开口就觉得自己画风不对,艾莲掩着嘴把笑意忍下去。
“我们同伴里有两个没成年的女孩子,住的屋子是,临时收拾出来的杂货间,”陆仁说话磕巴的毛病突然又犯了,比之前每一次都更严重,“男女同寝实在是……能不能,拜托您……两个女孩和您……挤一下,当然不行也没关系!”他语无伦次,“我们在船上只认识你一个人!除了来拜托你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哎妈为难死我了。陆仁想。
“行啊。”艾莲很干脆,只想了那么一下,“这么照顾女孩子,你很温柔呢。”
角落里传来一声嗤笑,陆仁扭过头,斯林特尔嘴角微微抽搐,努力忍耐。
不是她笑的,那是谁笑的?
“是你自己笑的呀。”
陆仁猛地回头,黑影静静站在身后。
“你怎么了?”艾莲吃了一惊。
“啊,没,刚才好像听到有人说话。”陆仁回过神,“可能是刚被劫船,太疑神疑鬼了。”
“听说附近是有海盗出没,不过不用担心,晨曦之星有专门雇佣他人来保护船只。”艾莲安慰道。
“那就好。”陆仁犹豫了下,又问了一句,“我这个名字真的很少见吗?”
“嗯,很少见啊。” 艾莲笑着说,“很特别。”
陆仁忽然恍惚一下,那个笑容看的他从心里高兴。
“真纯情。”斯林特尔小声鄙夷道。
艾莲觉得他像个小动物一样,紧张的对每个人,又特别缺爱,抿抿嘴角绷住笑:“要不要上甲板走走?”
“啊……嗯……”
“我去借个望远镜看海了。”
斯林特尔客客气气和艾莲告别,吉泽尔重新盘起头发去餐厅寻觅甜点。
交谈中陆仁得知艾莲是一家大商会会长的独女,忍不住对比了下阿妮塔。
黑晶石也算大……商会?吧……
同是大小姐怎么差怎么多。
“平时一定备受瞩目吧?”陆仁问。
“是啊。”她露出有点愁苦的表情,“其实我还想到处看看,但是已经订婚了。”艾莲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什么动静?”
可能是哪家的少男心吧。陆仁的心在滴血,“你未婚夫没有陪你出来玩吗?”
“有的,等会儿午饭的时候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吧?”
他仿佛看见了斯林特尔嘲笑的表情和自己疯狂吐血的灵魂。
“好……好……”陆仁听到自己木然的回答。
朕委屈,朕难过,朕想哭,朕要嘤嘤嘤了。
艾莲觉得此时的陆仁有点像掉进水里的大型犬,耳朵尾巴都耷拉着,有委屈还不知道对谁说,小小的罪恶感从心里冒出泡来。
“你们这次是来度假的吗?”陆仁试探着问,“你好像和船长很熟,经常走这条航线?”
“对啊,我喜欢大海。不过我和船长不是很熟,只觉得是个相当亲切的人。”艾莲回答。
“是吗……我喜欢雪原,安静。”
“不觉得太过安静了吗?”
“还好吧。”陆仁轻轻踢着夹板,“你又为什么喜欢海?不觉得晚上的大海很可怕吗?尤其还可能偏航。”
“大海很广阔啊。”艾莲说,“你不觉得看着这样的大海就觉得自己十分渺小吗?”
“不,我可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有这种想法也不错呢。”艾莲发现小动物露出了獠牙。
里德和佣兵在甲板上切磋起来,挨个把他们教训一遍,瞭望台上的水手会向斯林特尔吹口哨,邀她上来看风景,大家各自打听弦月所指的方向有什么,但是没人知道,只有水手说往那里一直航行,就会抵达大风暴,一场据说已经吹刮了几千年的风暴。
“你看我兄弟身手怎么样。”陆仁指着里德。
“很好啊,你一定也不差。”艾莲夸着。
“在前些天你们有没有看到过流星雨之类的?”里德问佣兵,这些家伙吃硬不吃软,打完一架服帖了。
“流星雨?好像是有这回事。”一个佣兵指了指弦月指着的方向,“喏,就在那边。”
“看起来离这里近吗?”
“很近?那倒不会,这种东西不是一向看起来很远的吗?”
骗人的星星啊……陆仁抬起头,看着朗朗晴空
“这艘船的船长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们能留在船上真是多谢他了。”里德问。
“船长啊……”佣兵露出了一个讳莫如深的表情,“他可是个出手十分大方的人。”
“你知道吗?”陆仁看着艾莲。
“只是一个运输香料瓷器之类的货物商人,没听说有什么特殊的。”艾莲说。
吉泽尔几乎爱上这里的午餐,她在餐厅吃了不少甜点,因为换了艾莲的衣服,看起来像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服务员亲切地接待了她,还推荐了不少好吃的。
“你……蛮能吃芥末的哎。”艾莲吃惊的掩着嘴。
这还是我头一次吃真正的海鲜……陆仁懵懂的看着她,接着去和那些贝类战斗了,他不喜欢吃鱼,刺太多。
一个没开壳的扇贝被他丢进嘴里硬咬,艾莲啼笑皆非。
“你快把它吐出来,这东西不是这么吃的。”
她用小刀把闭口的贝壳撬开,蘸上料放到陆仁盘子里。
“喔……喔……”陆仁脸上发热。
“艾莲!”有人喊道,陆仁抬起头,看到中年人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个年轻男人。
“爸爸。”
“我有话对你说。”中年人满脸的不以为意,这显然是冲着陆仁来的,后者捏着自己的刀柄,心里有些窝火。
“伯父就是那样,你不要在意。”年轻人留了下来,艾莲和她父亲去了其他角落。
“我是威尔森,艾莲的未婚夫。”他伸出手,“你们是冒险者吗?”
威尔森对冒险者们的经历十分感兴趣,陆仁把发生的事删删减减讲给他听,他就兴致勃勃的点头,讲着讲着陆仁忽然发现他记不清有关阿龙索的事了,有些记忆模模糊糊的。
“富家公子哥为什么会对这种事感兴趣?冒险者这种职业难道不该是你们敬而远之的吗?”
“我也曾希望能够离开商会去冒险啊。”威尔森忧郁的放下餐刀,环顾四周,悄悄说道,“我和艾莲在订婚之前甚至没见过面!”
陆仁偷偷欢呼着,斯林特尔不知从哪钻出来:“你对船长有什么了解吗?”
威尔森迟疑了一下:“我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个商人,货运才是主业,客运不过是顺带的。不过我总觉得他的发迹有些太过迅速了。”他列举出了一堆数字来说明这个问题,利润啊成本啊流水啊……陆仁听得头大,找个借口溜掉了,留下斯林特尔一个人受罪。
二•坠落的星星
入夜,陆仁抱着布鲁诺昏昏欲睡,白狼暖和柔软,稍微披一点毯子就不必担心海上潮冷的空气,四个人挤在它边上,呼吸声此起彼伏。
布鲁诺的耳朵突然动了下,警觉的抬起头。
“怎么了?”陆仁睁开眼,伸手摸摸它光滑的皮毛。
凌乱的脚步声从门前经过,听不清内容的叫喊掺在里面,大家都醒了,陆仁提着刀推开门。
“我正在找你们!”一个男人蹦进来,紧紧握住里德的手,“海盗船要和我们撞上了!快来帮忙!”
“呃你是?”里德努力把自己的手往外抽,想尽量表现的不着痕迹一点。
“我是今早和你打过架的佣兵啊!”对方眼里很明显有种名为崇拜的感情。
陆仁冲到一层,艾莲站在门口,看起来有些害怕,斯林特尔在她身边握着水果小刀,脸色依旧很淡定。
“吉泽尔呢?”陆仁问。
“还在睡。”
陆仁健步冲进屋里,一把掀起被子,吉泽尔尖叫起来,立刻清醒了。
“叫个屁啊你不是穿着睡衣吗!快起来海盗来抢你甜点了!”
“不可饶恕!”吉泽尔涨红脸,不知是说海盗还是陆仁,后者浑不在意,摸出个哨子往艾莲手里一塞,“出了事赶紧吹响,我就会过来了!”
“会发生战斗吗?”艾莲有些担忧。
“这你得问那些海盗了!”陆仁匆匆离去。
甲板上已经有了不少人,大家都紧张的准备着,黑色的船影像个幽灵,只有旗帜上的白色骷髅烙在夜里。
克鲁鲁和吉泽尔开始吟唱法术,不得不说吉泽尔虽然看上去呆呆傻傻的,施法却很靠谱,至少火苗比克鲁鲁大了一半。
……也有可能是因为起床气或者甜点被抢的愤怒吧。
星之晨曦号没能躲开海盗船,他们接弦了,海盗们用弓箭压制两名法师,几组吊桥被放上来,斯林特尔唱起安魂曲,冲在前面的海盗一头栽进海里。
陆仁冲到吊桥前,大吼着把它掀起来,像棍子般挥舞扫荡。火焰法术曳着长尾划出一个弧,在海盗船上烟花般炸开,明灭的光影把陆仁的脸衬得忽隐忽现,像是魔鬼狰狞。
吊桥被人挡住了,一股大力阻拦了陆仁,他上前一步,承受不住两方挤压的吊桥嚓一声裂成碎片。
黑影一直隐藏在黑暗里,任何光芒都照不亮他,他才是真正的魔鬼。
“你到底是谁?!”陆仁喝问。
“我是巴沙洛缪号的船长文兰•罗伯茨!你的名字呢?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接下我一剑了。”
“你觉得呢?”黑影问。
“陆仁!大陆的陆,仁义的仁,当仁不让陆仁!”
“好!”就在这时陆仁发现四周的海盗已经退开了,没有人下令,他们很默契,“在这片海上我难得棋逢对手!你呆在那样的货船上太可惜了!”
水手和佣兵们也停止了攻击,海盗船上的火焰很快被控制住了,奇妙的沉默在人群中蔓延,红发的海盗船长从人群后露出脸来,是个女人,他们隔着月光遥遥对视。
“不,你不只是陆仁。”黑影说,他好像笑了,下一句话随着凛凛海风灌进陆仁心里,像刀子把他心脏冰得透彻。
一切都失去声音了,灰黑色在夜里蔓延,只有火光跳跃着,赤色凌空刺来。
“井里还有一个人。”黑影说,“那是另一个你吗?”
「里面有另一个我!」
很多年前IV指着唐宵的井里说。
「那不废……当然吗,水有倒影啊。」
唐宵问自己井里那么黑她怎么看见的?他说精灵嘛实力肯定好啊!
……陆……!风声里传来斯林特尔的呼唤。
陆仁低头看向黑影,他站在吊桥中央,海面映着他的脸,是阿龙索的模样。
“嘘——!!!!”
刺耳的哨声划破夜空,陆仁猛地惊醒,如同满月般的光弧闪过,风火连城用尽全力劈砍在文兰的剑上,利刃崩裂,断剑擦着陆仁左肩划过,留下一道血肉模糊的伤痕,文兰飞快地撤回自己船上。
“狗屁玩意你在发什么呆!”斯林特尔握着从艾莲手里抢来的哨子,恶狠狠把他丢到陆仁头上,当当啷啷掉出船外,噗得掉进海里了。布鲁诺扑出去,一口咬住,水手赶紧想办法把这只大狗捞起来。
“我……”
“我看你想死啊!”斯林特尔愤怒的骂着。陆仁环顾四周,黑影不见了。
“算了算了现在一致对外。”里德赶紧当和事佬。
“你在瞧不起我?”文兰问,从小弟手里接过新的剑。
“没有。”陆仁说,“你要和我决斗吗?”
“嘿那边的女士,这样打没什么意思啊,不如和我兄弟赌点什么?”里德见缝插针。
文兰思考了会:“赌什么?”
“我们赢了你们的船归我!你们赢了这艘船归你!”人群哗然,但他们缺船去查看弦月所指的海域。
“你们有资格打这种赌吗?”文兰好笑。
“呃……嗯……唔……”里德使劲给斯林特尔打眼色,斯林特尔表示自己现在不想干活。
“你同意不同意,船都是你的囊中之物。”陆仁忽然开口了,“但是你和我打赌,只要分出输赢,船上的法师和德鲁伊就不会再为难你,你会少牺牲很多同伴。不打赌,我和我的兄弟拼死也会把刀插到你胸膛上,就算得到这艘船也无福消受。布衣之怒,血流五步,天下缟素!”
“呃啊……”里德痛苦的捂住脸,这种陆仁式的强硬风格真是把一切后路都斩断了,不成功便成仁。
“我不赌,但是,有意思,你来吧。”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打算吗?嗯?船在海上就是一个人的家,岂有男子汉不愿意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而流血的?是不是,兄弟们!”
小人之心度他人之腹。陆仁漠然的听着海盗们亢奋的叫声,那里面有很多年轻人,他今晚不想杀人,希望少流点血,再少流点血,不然怎会向一个女人提出决斗?英雄谁都要救,每条生命都是平等的,海盗也是一条命。
“我以骑士的身份向你提出决斗,你敢应下吗?”陆仁问。
“我不会放弃我的船的。”文兰拒绝。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你们死在绞刑架上,而不是我的刀下。”陆仁低声说,“难道只有流血才能让人清醒么?”
“打吧露露,别怜香惜玉了。”里德说。
“这种女孩子打一顿就好了!”萨米尔说。
“看来没什么好说的了?”文兰提起剑。
“有啊,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海盗涌上来,文兰一剑挥下!陆仁勃然怒吼,长刀荡开,巨力顺着剑身传递,文兰手腕一麻,顺势向一侧躲开,拔出自己的的细剑,在游走间寻找机会。
“我家乡有个朋友,也是女孩,一手细剑耍得很漂亮。”陆仁盯着海盗船上的火光,眼睛一瞬不瞬,等看够了,就转头看向文兰。月光在他眼里变得很昏暗,文兰的身形像一团模糊的影子,他微微眯起眼。
“跟我有什么关系?”文兰说。
陆仁忽然笑起来,他单手举起长刀,挥平手臂指着文兰鼻尖,文兰警惕的盯着他,眼睛一瞬不瞬:“企图聊天转移我注意力,等我分心露出破绽可是没可能的!”
“不,我就在等你集中精神看我的那一瞬啊!”陆仁大声说!长刀上忽然爆发出绚烂璀璨的火光,像倒在火上的松油一样炸开,文兰眼前一花。陆仁猛地蹬地冲了出去,烽火连城被他收到怀里,像柄短枪般送出。
“我擦!!”世界一片红的白的的灿烂的光芒,长刀没刺穿心脏,而是划在膝盖上。文兰被打昏前最后一句话是:“你耍诈!”
斯林特尔一棍敲晕文兰,把自己手里的拖把杆丢到地上,冷冷的看了陆仁一眼,哼一声离开了。
“哎醒了醒了!”
文兰睁开眼,那几张讨厌的脸挡住了天花板。
眼睛还有点不舒服,她气。
“你小弟抛弃你跑了哎。”里德说,“多亏你们现在大家都把我们当做英雄!”
“不好吗,我看你们里面有人天生就认为自己该是英雄。”文兰冷笑。
陆仁淡定的擦着刀,然后小心翼翼收好,手里把玩着那颗哨子,布鲁诺在茫茫海中捡回了它。
“这个哨子你什么时候买的?我从来没见过。”萨米尔问。
“阿龙索送的,很久以前了啊。”陆仁贴身收好,“一直不知道放哪了,前段时间我爸回信时和信一起捎过来,说是整理房间搜刮出来的,我自己都差点忘记。”
萨米尔和里德交换了个眼神,古怪的看着他。
“如果你和我打赌,就不会这样了。”陆仁对文兰说。
“我们的船只能属于我们。”
“我们只是想让你载我们去一个地方。”
“就算我同意了,你敢上来?”
“为什么不敢?”陆仁好奇,“反正你们打不过我。”
“……”文兰翻了个身,不想再理这个满脑肌肉家伙。
陆仁嘟囔着:“怎么这么倔呢……”
“你这么爱你的船?”萨米尔问。
“现在……只有那艘船可以收容我们了。”
“你们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还是说你们身上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
“你告诉我,我们说不定,就能帮你。”陆仁插嘴。
“不劳各位费心。”文兰看起来很冷淡。
“哦,那你的小弟会来救你吗?”
“希望他们不要来。”
陆仁拍了拍她的头,文兰一口咬过来,布鲁诺立刻呲牙咧嘴的挤到陆仁面前挡住,文兰对着露出满口白牙的大型犬类还是有些心悸,哼了声面朝墙壁再也不说话了。几名冒险者还想问点什么,希望能套出有用的情报,七嘴八舌的嚷嚷着。
“你叫什么?”
“你多大了?”
“你父母还健在吗?”
“你的家人都在海上?”
“你一直是海盗嘛?”
文兰觉得这群人就是神经病,围着她叽叽喳喳一点不像拷问反而像相亲,哪有这么问被俘海盗的?没刑具就算了至少恐吓一下啊!她被烦得要死,猛地坐起来怒视他们。
“我天生就是个海盗!再哔哔我撞死给你们看!能不能问点不那么私人的问题!”
小伙们被吓了一跳,纷纷闭嘴了。只有吉泽尔还呆呆的,没反应过来。
“那……你要吃甜点吗?”她把自己的甜品分了一半递过去。
“……”文兰顿了一下,“吃。”
吉泽尔一小勺一小勺的喂她,陆仁看的头皮发麻:“我旅行了这么地方,你是我见过的……最……呃,可爱的女孩子……”
“你审美异常吧。”文兰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卿……”
“你再敢说那句话我剁了你。”
“别调戏了,没看眼神都要杀人了吗。”萨米尔笑嘻嘻的。
陆仁耸耸肩,站起来:“我去看看艾莲。”
“等等我也去。”萨米尔追出来,跟在陆仁身后一路沉默着。他觉得哪不对劲,有什么东西弥散在沉默间。
“你怎么了?”陆仁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萨米尔。
“露露有件事我和里德还有克鲁鲁想问很久了。”萨米尔认认真真看着他,“阿龙索是谁?”
三•子不语
陆仁坐在甲板边缘,天又一次变暗了,海面上起了雾,新的夜晚即将降临,黑影静静陪在他身边。
“他们说你是不存在的。”陆仁说。
“我本来就是不存在的,他们看不到我。”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觉得呢?”
“他们说和诺埃尔天天打架的是我,那天在巷子里杀了旅团那么多人的也是我,可要是这样那雨夜的事怎么解释?是谁挡住了柯尔寒的追击?”陆仁说,“我不相信。”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只有你知道了,IV不记得这些,她的记忆里没有和你纵马的片段,你也不知道她何时消失的,不是吗?其实那些记忆漏洞百出。”
陆仁沉默着。
“你和朋友吵架了吗?”黑影问。
“没有,他们担心我的精神状态,认为我压力太大,记忆出现问题了。”陆仁说,“可是我并没有什么压力……我顺着萨米尔的话,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了。”
“哦。”
“你到底是谁?”
“你往井里看,井里还有一个人。”黑影说,“会是谁呢?”
陆仁看向他,这会黑影忽然变成了自己模样,在夕阳下有了影子,是阿龙索的轮廓。
陆仁猛地站起来。
“你在做什么?”斯林特尔问,艾莲正和她一起走来。
陆仁摇摇头。
艾莲把甜点递给陆仁,继续斯林特尔攀谈起来:“像你这样的诗人一定会想去大风暴看看的。”
“是的,我们一行人都想去看看,但怎么也得对别人负点责嘛。”
“负责?”
“如果我是一个人的话,就在此告别临时的旅伴,自己带着纸笔坐一条小船前往大风暴。”斯林特尔的认真完全不像随便说说,“把一路前行的见闻写下来装在酒瓶里,丢回海中,可能被水手拾获,也可能被巨大的生物一口吃了,等到海与天变迁的时候,它和我的诗一同被冲上沙滩。”
“这样还真是浪漫啊,自由自在的。”
陆仁强忍住撇嘴的冲动,咬了口甜点嚼着掩盖表情。
“……但是嘛。”斯林特尔扮了个鬼脸,看着陆仁,“还是等写够了他们的故事再说吧。”
陆仁忽然觉得这个诗人也偶尔还是很可爱的嘛!
“你们是很好的朋友吗?”
“……呃,嗯?”斯林特尔的眼神飘走了。
陆仁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就是了。”
“你们果然很有趣。”艾莲冲你们笑了笑,“晚上要不要也来这里散散步呢?”
“可以啊,只是看雾的样子不像要散,看不见星空啊。”斯林特尔耸耸肩。
“的确有些可惜。”她点点头,“明明之前航行的时候天气那么好。”
“哎……不过这雾倒是起的古怪。海上的雾不一般是子夜而起,日出而散么?”
“哎呀…说不定会出现海怪?”萨米尔笑嘻嘻的在远处喊,“吃饭啦!”
晚上的海黑沉沉的,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潜藏。
不过艾莲并没有觉得可怕,而是觉得像黑色宝石。陆仁想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脸色一定煞白。
“听说像这种时候偶尔能见到奇特的景观呢。”艾莲说。
“海火吗?”博学的诗人问。
“也差不多……看那儿。”她指着海面,星星点点的绿光像流萤般从海底升起,如同星星的倒影和海浪涌动。
整片整片的海面都是这些东西,陆仁恍惚了一瞬,仿佛前世这景色曾见过,月光穿过稀薄的云层洒落下来,万千流光像灵魂碎片般从深渊缓缓升起……他怀里抱着个像斯林一样瘦弱的女孩俯瞰苍穹倒悬。
「……和我……世界……」她说。
他看了看斯林特尔,对方也用一种惊讶的眼神看着他,扬起眉毛。
“说不定我上辈子是个毁灭世界的魔王,所以这辈子才要拯救世界赎罪……莫非这就是命运么?”陆仁忽然笑起来。
“你这种人竟然会相信命运……你是神言拉玛的信徒吗?”斯林特尔出奇的没有反驳,她把视线避开了,“很漂亮啊,以前没有见过这种规模的,冲上海滩的比较多见一点。”
「……在一起……更多……景色…………壮丽……世界!」
“真是场奇特的旅程,好像自从遇到你们以后就变得格外不可思议了。”艾莲笑着对他们说,斯林特尔无谓的看着海面发呆,陆仁一把抓起她的手。
“你干什么?!”斯林特尔愕然,用力甩着胳膊,“发春别找我!”
“和我在一起,我能带给你更多这样壮丽的景色。”陆仁鬼使神差的说,“有朝一日,我们会成为世界之主!”
“你神经病吧?!”斯林特尔一把抓下蹲在自己头上的夜鸦,糊了陆仁一脸鸟毛,趁机抽回手,“萨米尔和里德说你精神不稳定果然是真的!”
“什么鬼,这是我从诗人嘴里听来的故事。”陆仁呸呸吐干净,“讲的是一队冒险者经历一个个世界冒险的事,不过他们杀了很多人,罪孽深重。那句话是里面的歌词而已!”
“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斯林特尔背起手,摸着自己腕部。其实她听过这个故事,从那个叫做诺言的人嘴里。他教会她怎么做一个诗人。“这次规模真大啊,应该算是一波高峰了吧。据说这样等级的高峰一年只能看到一次,随之而来的就是丰饶的鱼群,大型的捕食者,说不定还要惊动一些深海生物。”
“哇哦——”艾莲惊叹,津津有味地听着。
“不过据说这样的现象常常伴随着无法解释的一些事情。”斯林特尔又朝着陆仁扮了个鬼脸,语调平静。
陆仁不停咳嗽,他最怕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不过不论是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回忆,还是只有自己知道的阿龙索,都有点怪力乱神的味道。
“要说不可思议的话……去更寒冷一点的地方吧?运气好的话会见到相当大型的发光水母喔。”斯林特尔用可疑的安利般的口吻对艾莲说,“如果没有雾气,相必会更加壮观。”
“是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散。”
“您真是相当喜欢海洋啊。大部分人都会对此情此景习以为常,甚至厌恶这一成不变的颜色吧。”斯林特尔感叹。
“怎么会呢?你看大海不是有着不同的样貌吗?白天的时候、黑夜的时候、天气好的时候、天气不好的时候……都是不一样的吧?”
“就像常年生活在土地上的人就会忽视大地本身的美丽,将季节与植物的消长视为理所当然。”
“容我插个嘴。”陆仁打断了女孩子间意味不明的对话。
“你以后能不能用‘插句话’来代替这个词?”斯林特尔说,陆仁的木头脑袋没能领会到内涵,倒是艾莲听得脸上一红。
“啊,好,容我插句话,这么大的雾,船不会迷航啊?比如什么诗人歌谣里迷惑人心的妖怪啦……让船原地乱转鬼打墙的幽灵啦……之类的。”
“迷航?应该不会吧,晨曦之星号是在固定航线上行走的。”艾莲觉得陆仁的话很有趣。
“露露你是想说海里的溺死鬼灵吗?我正好有那么几个故事你想不想听?”斯林特尔把背后的琴拉过来抱着,一副马上要开口的样子。
“我不!”
“咳。”斯林特尔清清嗓子,“我和你慢慢说喔……”
陆仁掉头钻进了船舱,斯林特尔看着他的背影,神情肃穆的把琴收回包里。
星之晨曦号迷路了。
船在海面上行驶了一天一夜,始终没有走出这片雾气的兆头,不安的气氛在船上蔓延。
“哼,看起来你们的船走进了不该走进的海域。”文兰好像有些幸灾乐祸,“这里栖息着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看样子你们是无法走出这里了。”
妖魔鬼怪!这个词一出来萨米尔就看见陆仁脸色青白,知道他暂时是靠不住了。
“这是什么地方?”他问。
“你们葬身的地方。”文兰说。
“一点都不可爱……露露到底什么眼神。”萨米尔嘟囔,“那你岂不是要和我们死在一处了?”
“哼。”文兰扭过了头。
就在几人犹豫着要问什么问题时,船身一阵倾斜,甲板上传来了数声尖叫。整个船处在慌乱中,文兰被冒险者们带上甲板,这会儿的上面已经挤满了水手佣兵,以及毫无意义但是想帮忙的乘客。
“越帮越忙帮倒忙!”里德说,几个搭在船边缘的巨大触手一目了然,显然碰上了海怪。船倾斜的更厉害了,整个甲板上只剩下陆仁和他以及水手们还能保持平衡,斯林特尔一把抓住陆仁的领子站稳。
“谁的乌鸦嘴这是!”陆仁揽着她腰骂骂咧咧,“以后可记着别瞎说话!”
“你看到它触手上绿莹莹的光忙了吗?”斯林特尔问。
“绿莹莹的?”陆仁愣了下,“这是不是我们那天和艾莲看到的东西?”
“反正脱不了干系!”斯林特尔紧紧抱着他,“想办法把它赶下去!”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啊他那么大!”陆仁用绳子帮她固定了下,佣兵折损一半了,陆仁奔过去,斩下一段卷起人的触手,他飞快的沿着船沿奔跑,像急速摆动的钟表指针般,所过之处触手无一不断。
怪物被激怒了,几根触须四面八方向着他挥来,他挥手斩断一侧的偷袭,然后被狠狠拍进水里。
他碰到水一下子慌了,怪物搅得海水翻涌,他在波浪间沉沉浮浮,猛地被卷住拽向水底。
我擦我讨厌大海!!!陆仁的的手一松,长刀在掌中晃动一下,吓得他紧紧握住。理智几乎不存在了,但是阿龙索那句遗言般的怒吼还烙在心底,成为本能。
握紧你的刀!
极具增加的水压让血液和肺里的气体争先恐后往外溢出,身体疼得像要炸开般,这样下去不被憋死勒死也要死于气体栓塞啊!
他手越来越抖,最后彻底一松。
有人一把握住他的手,连同刀一起握紧,狠狠插入怪物的脑袋上,随着触手挥动划开一道几米长的伤口。陆仁睁开眼,污浊的海水里他看到斯林特尔的灰眼睛怒视自己,那截绳子被她切断,在水中浮动。斯林特尔用绳子把陆仁的手和刀柄绑在一起,长刀在水里燃起火焰,不停点燃不停消失,挣扎着烙伤怪物,它吃痛松开手,一个猛子消失在海里。
斯林特尔拽着他浮上水面,陆仁甩了甩脑袋。
“这个情景我是第一次见吗?”他问。
“废话。”斯林回答,犹豫几秒,又说,“或许是第二次,在梦里。”
四•谎言之丘
“你听说过吗,说谎的星星会从天上掉下来,狼会变成人的样子生活在人群里。”唐宵说。
“我从没发现你还有当诗人的天赋。”陆仁走在幽灵船里,低声说。
他会出现在这全因为意外,击退海盗又击退海怪的六人被当做了英雄,人们欢呼着围过来,文兰趁乱逃跑了,船长把他们请进船长室,掏出几袋子金币:“几位冒险者,感谢你们协助本船击退了海怪。我们希望能正式雇佣你们保护我们。”
陆仁拨开犹豫的几人,麻利而麻木的收起金币:“感谢您的慷慨,金子我们收下了,但不会私藏,我将分给那些死去很多兄弟的佣兵们作为他们家属的抚恤金。船上这么多老弱妇孺,拔刀相助是骑士应该做的。”
船长耸耸肩,斯林特尔的脸都要扭曲了,使劲踩着陆仁脚跟。
“实不相瞒,从昨天起,我们就已经迷航了。”船长面露苦色,“为了不让乘客担忧,我没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你知道你的船上混进了海盗吗?”陆仁不接他的话茬。
船长表示不解,“海盗不是有你们负责看管吗?”
“可是你的船上早就混进了海盗的人,趁我们和海怪纠缠的时候把那个女人救走了,我希望你能动员人手搜查全船。”陆仁无感情的说,“出航前就让危险分子混进来可是你疏忽失察,这种人混迹人群里你是在拿无辜乘客的性命开玩笑吗?”
“不可能,所有的船员都是与我一同航行了数年的成员,佣兵也经过检查,乘客也是一样。”
“你的意思是你宁愿相信自己的直觉也不愿相信事实?难道是那个女人自己变成蝴蝶飞走了吗?”
船长始终不肯同意一起搜查全船,陆仁即将爆发的坏脾气被几人紧紧拦住。
“那就拜托你们自己仔细搜查了。”萨米尔妥协。
“当然,检查就从今天下午,午饭过后开始,各位意下如何?”船长看了眼天色。
“这种事情,还是尽快比较好。”
“的确如此,所以午饭一过我们就进行。”船长不以为意,“午餐请你们务必出席,你们的出现对船上的乘客一定会起到安抚作用。”
“我不饿。”陆仁不等船长回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船长室一片寂静,
“嗯?我唱歌是蛮好听的。”唐宵说,“你还没有走出去吗?我说你个大男人还要我和你聊天壮胆,丢不丢人啊!你快点,我也很忙的!我也要拯救世界啊!”
“你还记得阿龙索吗?”陆仁突然问。
“那是谁?”唐宵声音有些迟疑。
午饭后检查还没来得及进行,船员们又骚动起来。
这艘无人的幽灵船出现了。
是艘与晨曦之星号形制非常相象的船,看上去却已经经历了十分漫长的岁月,它的帆布已经破损,桅杆虽然高耸却看起来摇摇欲坠,船舷看起来破破烂烂,舰首像已经没了头,剩下的部分布满青苔。
“二十年前迷失的风女神号?!难道我们是在迷雾海上……不会吧!”围观热闹的威尔森脸色变了,一下子冲进船舱。
“没什么,看来我记错了。”陆仁很快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他静了会,“你还记得我带IV去你家的时候吗?她趴在井口,说里面有另一个自己。”
“记得。”
“如果真的有?那会是什么?”
幽灵船上的接舷吊桥凭空动了起来,架在了晨曦之星上,一切平静下来,两艘船都不再移动了,四周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望着他们。
“为什么看着我?”陆仁问。
“英雄,登场。”阿龙索的影子说,“民众情绪所指,即是你刀锋所指。”
冒险者们登上了幽灵船。
“影子啊。”唐宵莫名其妙,“终于被认可为英雄,高兴傻了?”
“没有……感觉怪怪的。”陆仁说,“好像有点空虚,他们围着我欢呼的时候我很茫然。”
“怎么?你不开心?还是讨厌?”
“都没有,没什么感觉。”
“好吧,那怎样让你才能不空虚?”
陆仁想了想:“奋斗。”
风女神号的甲板上一片混乱,各种各样的东西被散落在地,这艘船上的人似乎是在一片惊恐中弃船而去的。
它的结构和晨曦之星一模一样,一层客舱没有任何异常,到了二层,气氛骤然一变。阴风阵阵,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船舱深处注视着旅人。
陆仁突然听见阴影中传来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瞎叫唤什么!”萨米尔踢了他一下,所有人都被突然大喊起来的陆仁吓了一跳。
“你们没听见有人尖叫吗?!”
“没有!你太紧张了!”萨米尔晃着他肩膀,“醒醒!我知道你精神状态不好,但现在不是犯病的时候!”
“我没有?!真的有人尖叫?!”陆仁拽住了斯林特尔的衣服:“你经常收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写歌吧,你知道这是为啥嘛?”
“只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我哪知道为什么。”斯林特尔很淡定的拽回了自己衣服。
阴影中忽然传来歌声,这次大家都听见了。
“来吧——”
“来你妈比啊女鬼!!!”陆仁惨叫。
如同天籁的声音唱着,没人能抗拒自己向前的身体,船舱变成了一片美丽的花园,花园中站着位无比美丽的女性,她热情地把花递过来,吉泽尔伸手要接,女人嫩葱般的手指突然变成利爪。
“鬼啊!!!”恐惧使陆仁从迷失中醒来,一刀劈在她脸上,毫不留情。
鬼魂冒出蓝色的火焰向后倒去,一团幽蓝色的东西飘出来,在半空形成了刚刚见过的女子虚影,逐渐消失了。
“我说……”里德的声音有点哆嗦,“我们现在战斗的地方,是不是晨曦之星号上我们住的地方啊。”
“是啊,我有个不好的猜测。”斯林特尔拨弄着头发,“说不准晨曦之星号也是个鬼船,两艘船其实……”
“别别别别别说了。”陆仁打断。
地面咔嚓一声裂开了,他们摔进当做货仓的三层,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低声啜泣,但仔细一听又似乎只是幻觉,满地奇形怪状的骨头,但全部不是人类。
陆仁觉得自己快要炸了。
“我……先撤了。”陆仁说,“再走下去我要疯。”
“哦那你一个人小心点,挺黑的。”萨米尔说。
“你就是天生抖M,上辈子一定作了不少孽。”唐宵说。
“陆仁陆仁你等下我!”克鲁鲁追上来。
陆仁耸耸肩,想到唐宵看不见:“不说了,克鲁鲁过来了,你忙吧。”
通话结束了。
“你来做什么?”陆仁问。
“陪着你啊不然怕你吓哭。”克鲁鲁抱着兔吉坦然说道。
他们搭人梯爬上二层,同样感觉到有什么人正在注视着他们,只是敌意不再明显,几乎完全消失。
陆仁犹豫一会,鼓起自己怂到缩水的胆,迎着视线走过去,一直走到船长室。
一杯已经腐败到不能喝的咖啡摆在桌上,四周的装饰和晨曦之星号风格迥异,显然是二十年前的样式。
陆仁在抽屉里发现了航海日志,萨米尔四人也转了出来,他把内容念给所有人听。
上面记载着风女神号运输一批“货物”前往港口一处港口,却在路过大风暴外侧海域时不小心迷航而后进入了迷雾海。货物用横线着重标出来,航海日志在中断之前,留下了“船上的食物和淡水已经见底,甚至没有多余的东西可以给‘货物’吃”的信息。
最后那天的日志只有一半,这一半正写到海面上出现了变化,雾忽然散了。最后一句是“难道我们是要抵达大风暴了吗?”
剩下的话不知被什么打断了,留下一点墨渍。
陆仁合上日志,环视四周:“是谁在看我们!出来说话!”他顿了顿,补充道,“用正常的方式出来!不要吓人!”
“那个女性幽灵一直就在房间一角注视着你喔。”斯林特尔说。
“我们这艘船是座移动的坟墓,你们那艘船是座移动的囚牢。”幽灵说。
“说人话。”陆仁已经被吓出胆儿了。
她抬起头,看着天花板,身影渐渐消失,“可怜的小文兰……不知道最后逃向了什么地方……”
“文兰?那不是海盗船长吗?”陆仁愣了愣,向着甲板冲去,他发现接舷吊桥已经挪开,风女神号正向前行驶着,渐渐错开了晨曦之星。
不论坟墓还是囚牢都找到了自己新的客人,满足的分开了。
“开什么玩笑!”陆仁怒吼起来。
他飞快的奔跑,向着晨曦之星号跳去,举起的手臂如同大鸟张开翅膀,拔地冲天,腾跃而起。
写在后面:
私货超多。
关于和斯林的参见http://elfartworld.com/works/25331/最后。
哎呀从前置就开始埋的伏笔可算开始抖了。
爽。
紧赶慢赶,没来得及抓虫。
「三-屯上六」
乘马班如,泣血涟如。
红发的女孩站在高处,扬着手里的纸片,臂膀细细瘦瘦的,尖耳朵因为情绪激动抖来抖去,看上去竟还未成年。
“奉天讨失道者檄文书,檄布四方,若曰:嗟尔有众,明听予言。予惟天下者诸族之天下,非一族之天下也;衣食者诸族之衣食,非一族之衣食也;子女民人者诸族之子女民人,非一族之子女民人也!……”她大声念着。
“听不懂啊!”台下有人喊,“能不能说简单点!”
吉泽尔涨红脸憋了很久,高声喊出一句:“这个皇帝是傻[哔——]!”人群里响起努力压抑的笑声,细细碎碎荡开。
“《为民驳朝政万言》、《奉天讨失道者檄文书》……”莱特看着手里两份传单,哭笑不得的抖了抖,“文笔不错,就是风格不太对头,显然不是那个天真单纯不谙世事的半精灵写的,是你们中谁替她写的?”
众人纷纷移开目光,逗鸟的逗鸟玩猫的玩猫,克鲁鲁对着兔吉喃喃自语,把自己存在感淡化淡化再淡化。莱特扫视四人一圈,声色俱厉。“我把诸位当做志同道合的伙伴,以诚相待,诸位就这般回报么!”
没见哪个以诚相待还用吐真剂逼人说话,萨米尔腹诽一句。清了清嗓子,刚要说话。
“是我写的。”斯林特尔轻轻柔柔开口,既没有不忿也没有慌张,白皙的脸上平静坦然,低低看着地面。莱特看着她,准备好的话一下子不知从何说起。“有什么问题吗?是写的有失公允?”斯林特尔不疾不徐的,却抢在了对方责问之前。
“义理上倒是没错。”莱特耐心讲,“只是时局不许如此……虽然总要有这么一步,但时机过早了。”
“国王不许如此,反抗组织也不许如此。”斯林特声音尔轻飘飘的,好像失望一般。
强词夺理!莱特气得攥紧传单。接着见女孩抬起头,脸上全无失望的样子:“恕我直言,如今形式非得破而后立,民愤久矣,一呼百应,沉默中灭亡和爆发二选其一。何时有人敢揭竿而起,高喊名号,宣明志向,何时才是自由之曙光真正来临,惩戒之火焰真正燃起。”斯林特尔顿了顿,“我转达完了。”
“哈?”莱特晕乎乎的。
“东西是我写的,但是这主意不是我出的,我只是个代行者。”
“那是谁?”
“是牢里那个。”斯林特尔干干脆脆的把锅推给陆仁背,反正莱特也不可能为了这事去涅鲁特求证,“他就那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吉泽尔又没什么主见,八成也是陆仁撺掇的。”
“城门口带着狼大闹的那个武僧?”莱特重新思考起到底要不要顺路把陆仁救出来这件事,“幸亏他进了涅鲁特,不然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王国军总算办了件人事。”
话是这么个理,可萨米尔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很是不悦得撅了下嘴。
“发生什么事了吗?”斯林特尔问。
“那个半精灵被王国军带进涅鲁特了,除了妖言惑众外,还有冒犯战神的罪名。”
“无妨。”斯林特尔不动声色,面露焦色的萨米尔和克鲁鲁也努力把话捺了回去,“冒犯战神是怎么回事?”
“在祭坛前惊叫‘我靠这居然是血’、说自己是来神殿观光的旅客、觉得朝圣者和牧师是白痴,还在牧师来询问是否献祭的时候从背包里拎出鸡和老鼠……牧师都惊呆了,”莱特有点无语的抿抿嘴,“作为一个女性,她的背包里为什么会有死鸡和死老鼠?”
斯林特尔紧紧闭着嘴,她的智商不允许她回答这种问题。
“可能是给luna和布鲁诺吃的吧……”萨米尔干巴巴的接道,“要是没什么是我们就先离开了。”
“没什么事了,只是有个疑惑。这篇檄文言辞犀利,慷慨激烈,实在很难和你……联系起来。”
“诗人总要会写各种各样的东西,又要在里面写上各种各样的情绪,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斯林向外走去。
“你看起来总是很不开心,有什么可以为你分担的吗?”
“写在书上的情绪其实没人承载。书中的人是不存在的,他们不会替你背负,到头来所有喜怒哀乐还是落在作者心头。有的人天生忧郁,写出来的东西大都是悲伤多过快乐,收笔后反而更加难过了。”
莱特抬头看了看斯林,女孩苍白瘦弱,被城市的重压压着,身影在阴沉沉的天空下又薄又脆,刀锋般利而易折,他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得叮嘱几句:“这几日城中可能会严查反抗分子,诸位小心行事。”
“‘……虐燄燔苍穹,淫毒秽宸极,腥风播於四海,妖气惨於五胡,而天下之人,反低首下心,甘为臣仆。甚矣哉,诸族之无人也!’……啧啧,这真是你写的?”萨米尔念着传单。
“嗯。陆仁离开前口拟了几条核心和大概,大部分是我添加润色的。”
“他倒前瞻后嘱,什么时候有这心机了?”克鲁鲁有些吃惊,自己那个只会打打杀杀的小兄弟仿佛在不知不觉间就变了许多。
“你不知安德烈替他在遗都收了个能言善辩的幕僚吗?”萨米尔说,“这几次他回城,一落地便找第五季取来书信,读完自己也长书一封回寄,颇谈得来。如今看来,其它的不知学到多少,煽动人心的本事倒是会了十成十。”
“可是这次我们的确冲动了。”克鲁鲁犹豫:“我倒是觉得莱特也是为我们安全……”
“可拉倒吧,我们才来几日?要是有那吐真剂就全身心信了我们,这反事必不能成!”
“陆仁怎么说的?”克鲁鲁问斯林特尔。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被抓之前就知道有人想反?”
“物极必反,这个城市扭曲的太明显了。”斯林特尔露出鄙视的表情:“还自恋的说了句‘天无绝人之路’。”
臭屁……三人心里都想着这个。
“吉泽尔真是他撩拨的?”
“不是。陆仁说她不做便罢了,做了也不拦着。”
“为什么?”
“放个人进涅鲁特也有个照应呗。”
“啊饶了我吧……就她,选谁不好,为什么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啊。”萨米尔呻吟一声。
“我要替他在外面照应,他又舍不得你们进去,还能有谁。”斯林特尔冷冷笑着。
“他这么说的?”
女孩犹豫了下:“没有,我猜的。”
“就是嘛,不至于。吉泽尔毕竟也是伙伴,他哪有那么阴狠?”萨米尔浑不在意的一摆手。
「四-坤初六」
月亮变成了冰蓝色,气温急剧降低。
「整个世界都成了蓝色,周围变得很冷,楼梯从下方开始飞快的结冰,一切都没能幸免……那是我看那个梦世界的最后一眼,世界毁灭了。」
会过去的,会成功的,我所到之处,不会有人死亡,不会有世界毁灭。陆仁不停的想着,喘出来的热气化成白雾,可是紧紧攥着木块的手一阵颤抖。唐宵第一次冒险遇到的就是这种大冰,陆仁听说是只觉得可惜,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遇到这种东西。
影子看着他。
点燃啊!点燃啊!他在心里大喊,我就是临时抱神脚你也给我个面子吧!再不显灵你的信徒都要死啦!
兀烈卡卡毫无反应。
伊克抱着布鲁诺,男孩头上流着血,胸膛微微起伏。
“他还活着吗?”
“活着呢。”伊克说。
影子一直陪着他,静静的,既不说话,也不施予援手。看着他喂鸡,吃饭,休息,怯怯私语,冲出牢狱,来到万卡室,战斗。它黑乎乎一团,不论背光还是顺光都没有差别,好像立体的又好像一张纸片,像透明又不透明,像存在又不存在。
陆仁不清楚他为什么要变做阿龙索的样子,也从未想过触碰它以确定他有没有实体,或许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立刻被否定掉了。
“履霜,坚冰至。”影子的话突然从脑海里窜出来上来。
“你说什么?”陆仁问。这是影子第一次主动开口,以前它只是静静得在他身旁,他不说话它就没有一丝声响,像石头一样。
“我说时间差不多了。”伊克说。
“天气越来越冷了,这个世界的冬天快到了吧。”影子看向窗外,陆仁也看去,“遗都的冬天也快到了。”
“遗都是你的家吗?”布鲁诺问。
“嗯。”
“我从来没听过这个城市。”
“世界可是很大的。”
“喔——”布鲁诺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天真无害,陆仁心里一动,又想起阿龙索说他“像小鹿一样”。
真的像鹿一样……陆仁忍不住想。
“你能给我讲讲遗、遗都……奇怪的名字……的事吗?”布鲁诺追问。
“可以啊。”陆仁讲,“遗都在沙漠的东端,向北、向西、向南,都是看不见边的沙漠,向东是一座高山,翻过高山就是有树有水可以耕种的地方,再向东,就是海。”
“你去过这些地方吗?”
“没去过,不过早晚我都会去的。”
伊克动了一下。
“遗都很大,可是无人居住的废墟占了三分之一,城中央人口最多,越往外无主的房屋越,谁住进去算谁的,基本上所有人都有家可归……”陆仁挠挠头,觉得用这个美好的词来形容遗都实在是太奇怪了。他记忆中的故乡好像变了一个城市,实际上那座城市真有这么美好吗?
“那真的是你的故乡吗?”影子说,陆仁心里咯噔一声。
“然后呢?”布鲁诺问。
陆仁回过神来:“不过基本上没人会选择城市边缘的房子住,离开市区后的遗都夜晚很安静……安静到让人心慌。大家都往市区凑,哪怕住的地方稍微烂一点,睡觉时还传来打架斗殴的声音。
“沙漠有一条东西向的河流,一端在西边沙漠里,一端在山顶上,它们汇聚在山脚下,山脚下有一个东西向狭长的湖,东边是淡水,西边是咸水。听说从遗向外走,有一个地上湖,五十年有水,五十年干涸,但是从来没人发现它,大概正处在枯水期吧。
“路护和混混是这个城市最常见的职业,护送商队到下一个城市,然后再从下一个城市护送其它商队回来。沿河的商队最多,安全但是酬劳低,去向沙漠里其它城市的商队也有,但是马贼沙匪横行,酬劳高但是危险,我老爹就是一个路护,专门走偏僻的路线,说是要看遍坎维……怎么可能呢。”陆仁低声说着,连把自己的世界名说出来都没意识到, “遗都冬天也是有雪的,没了太阳的沙漠降温很快,一层雪还没化掉,另一层又压上来了,雪花很大,但是下的不多。”
“今天是满月。”伊克说,“你想家了吗?”
“当然。”陆仁说,“你呢?”
“习惯了。”伊克靠墙坐着,扭头不看月亮,“我在这很多年了,最开始想得厉害,后来也就无所谓了。”
想起过去让陆仁一阵惶恐不安,有些东西被虚虚掩着,他想和影子说说话,又碍于人多眼杂不好开口。布鲁诺还要问下去,但是陆仁失去谈兴了,几句话敷衍过去,答应下次再聊。
精灵士兵们又进入了那种恍惚状态,伊克站了起来:“是时候了。”
一个士兵悄悄地潜了回来,不断确认四周是不是有其他还清醒的士兵。他径直来到这间牢房外头。“其他人都被那个奇怪的东西吸引住了。”他打开了牢门,“你们快点!”
伊克直接往燃料室走去,陆仁犹豫了下,快步跟上,布鲁诺茫然四顾,下了什么决心般追上两人。
“我们负责点火引发骚乱。”伊克说。
放火啊,这个我拿手。陆仁想,偏头瞥到紧张兮兮跟着自己的布鲁诺,伸手牵住他。
是谁说的来着,他就像个奶爸。
燃料室存放的是用于燃烧的木料,以及一些干草等物品。他看着外头的天空说了声:“那些士兵大概就要清醒过来了吧,你不带兵器时身手如何?”
“我要打十个。”陆仁说。
伊克不想理这个活宝,开始默念祷词,天空忽然像被火焰燃烧一样明亮,巨大的火柱直落下来,士兵砰的踹开门,陆仁一拳糊在他们脸上,直接打落楼梯。
“我们接下来去万卡室,万卡就是你们说的典狱长,他在那里。”
“你来的时候知道万卡会变成这种怪物吗?”陆仁问。
“不知道。”伊克干巴巴的说,“我如果知道,绝不会触这个霉头的。”
“权力、欲望、傲慢、偏执、杀戮,这里一应俱全,你们是无法离开这里的。”万卡的声音沙哑而古怪,狂笑着看向陆仁,有种看蚂蚁的感觉,男人半跪在地上,手里拿着快可笑的木头,“尤其是你这种人。竟然向兀烈卡卡祈祷,他怎么会理你?”
影子沉默的低下头,仿佛赞同。
草泥马,我这种人怎么了,总比你不是人好。陆仁咔嚓一声捏碎了手里的木块。
万卡已经算不得人了,身体和死人融为一体,变成一个巨大的尸块,碎片嵌在他胸膛。萨米尔推门而入,手里拿着陆仁的刀。
「五-离九四」
火焰把整个涅鲁特包裹在里面,里德和白狼站在外面,不停向里张望。
“呼噜。”布鲁诺忽然站起来。
“露露?陆仁?”里德顺着喊了几声,小小的人影从烟雾里出来挥了挥手。
“这就完成了。”莱特对里德道谢,“多谢几位相助。”
不我们什么也没干。里德想。
“我们会进到北面的山脉,和其它反抗者汇合。”
“就此别过,不用送了。”陆仁说,“祝你们好运。”
“难说。”伊克笑笑。
他们又向北行了几里路,才分道扬镳,着火的涅鲁特被远远抛在后面,在灰黄的旷野里像随时会灭的烛火豆子。
- 檄文改自《太平天国义军奉天讨清檄文》,仅改了几个词而已。
- 头疼,卡文,预定要写的都没写,仔细想写的都没写好。
- 作为一个路诺党我为什么要作死补完龙四的连载呢,脑子乱的和锅粥似的只想着“诺诺诺诺诺诺”……吃屎吧江南!!!!!!!!!
点击这里http://music.163.com/#/song?id=19278706
「一 - 坤上六」
雨云里卷着暗沉沉的灰黄,天空压得很低,阴沉厚重,仿佛要把眼前的城池摧倒在地。入城的队列排成了一条长龙,卫兵神情肃杀,一丝不苟的检查着每个人。
陆仁心情很差,他抬头看了看天,遗都的天空永远都不会出现这种让人不快的脏浊颜色,即使下雨,云层也抬得很高,整个天地空旷寂寥,像是隔着赤红色、黄色或者黑色灰色的晶石眼镜看世界,虽然颜色怪异,但空气还是清晰透明的,从房顶就可以看到很远处落下的闪电,仿佛从天空生长出来的树。
如今晶石眼镜染上了污渍,世界脏兮兮的。
黑色的大鸟在他们头顶盘旋了一会,倏的落下来,在三个精灵半精灵头上各啄一下,还想去啄斯林特尔的头饰,被早有准备的女孩儿挡住。
“精灵能进城啄两下,不能进啄三下。”斯林特尔说。
黑鸦在吉泽尔脑袋上啄了两下。
“为什么要啄吾。”吉泽尔抗议,她怀里的黑猫luna腾得跳起去抓黑鸦。
“干得好,这块小晶石归你了。”斯林特尔说,黑鸦跳到里德头上躲开luna,唰的飞起了,振翅时发出“忽啦——”的声响,被luna薅下根羽毛来,在天上凄厉的叫着,也不知是疼痛还是愤怒。
城墙上的卫兵们轻轻拉开弓,抬头看了眼,又不闻不问的垂下眼睛,连瞄准都懒随手就把箭向没人的地方射出去了。这种聒噪的鸟类在砍加多得是,远处的旷野里有数不清的黑鸦,在沼泽和枯树上做窝,偶尔会成群结队飞到城里的垃圾堆觅食。
卫兵们没有注意到黑鸦翅膀上的空洞,它又盘旋了会,化做天空里一个黑点,渐渐消失了。
陆仁挠了挠白狼的下巴,拍在它背上,指着远处的荒野。布鲁诺呼噜几声,趴在陆仁脚下,陆仁摸摸它的头。
他们分成三队,吉泽尔、克鲁鲁、萨米尔一队,里德和斯林特尔一队,他自己一队,分队前陆仁把自己的行李全都交给了萨米尔,嘱咐他一定要看好他的刀。
长龙缓缓移动,轮到精灵小队进城了。卫兵拉住萨米尔好一顿教训,摘掉了他头上遮挡耳朵的布条。
“要好好珍惜自己的高贵血统!”
陆仁没憋住笑,卫兵看了他一眼,猛地拔出剑来。
“人类 !”
“他没有标记!”
“是人类,拿下他!”
卫兵甲一马当先冲过来,布鲁诺突得一蹦把他扑在地上,咬住肩膀甩飞出去,脖颈上的白毛飒飒飞舞。
“有野兽啊有野兽!”
“好大的狼!”
“无关人士躲开,都躲开!”城墙上的弓箭手都张开弓,人群呼啦一下散开了,像是黑鸦振翅时的声音。没有人说话,大家像躲瘟疫似的远离陆仁,里德和斯林特尔趁乱溜走,身后跟着零零散散几个卫兵,大部分人都被陆仁吸引了注意力。
我天生就是个明星,陆仁满意的想。
他翻身骑上布鲁诺,赤手空拳向前猛冲,躲开了第一波射击。剑士们向后退去,临时调来的枪兵代替了他们。眼看就要撞上枪尖,布鲁诺忽然歪过爪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身,陆仁矮身探臂,劈手夺过一柄长枪,枪尾像鞭子一样抽在左边的士兵脑袋上,精灵向一旁歪去,血液从头盔缝隙里流出来。
布鲁诺转过身子,重新面对着城门,城墙上的精灵们又张开了弓,陆仁咧开嘴缓缓向他们比了个小拇指,白狼两只眼睛向中间挤了挤,露出一口白牙,呼哧呼哧喘着气,像是在笑。
“你们这些精灵的弓术也不怎么样吗。”陆仁说,布鲁诺踏着小碎步,施施然向前,腾得冲起来!几下就冲上了一半城墙。白狼爪子扒拉着墙上的缝隙往上爬,蹬着城门一跃,扒在女墙边上呲牙咧嘴的咆哮,唾沫星子喷人一脸。离他最近的士兵跌倒在地,弓兵们唰的后退,举弓想要射击,却发现那颗硕大的白狼脑袋忽然消失不见了。
“跑了跑了它跑了!”城门口的枪兵大喊。
布鲁诺装完逼就跑,夹着尾巴飞快的窜向旷野。
“追追!抓住它!”
“抓个屁。”陆仁啪的一枪拍在士兵头上,看着他瞬间软倒。
枪兵猛地转身,看到陆仁站在他们身后,臂上架着长枪,身体像弓一样拉开,枪尖闪烁着寒芒。他们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枪又看了看被陆仁夺走的那杆,同是制式,落在陆仁手里却好像被镀了层秘金属般摄人心魄。
精灵们意识到狼背上没有人,白狼腾起的瞬间这个人类落在了他们背后,城门在他眼前洞开,他却无动于衷,既不前也不退,不突入城池也不和白狼逃走。
仿佛是专程来拂他们面子的。
精灵们愤怒的同声大喊,陆仁用所知不多的精灵语勉强听出几个单词,大概就是“皇帝/帝国的荣誉不容侮辱”之类的口号。
“已经被我侮辱了。”陆仁傲慢的说。
精灵们被彻底激怒了,嚎叫着一拥而上,引以为傲的风度被抛在脑后。
人类怀里的长枪突然动了,像箭一样射出去,正前方的士兵被钉死在地上,胸口开出一个碗口大的洞。这一枪只能杀死一人,陆仁很快被成群涌上的士兵淹没了,像困兽一样左突右冲。精灵们震惊于这个人类的凶蛮,七手八脚给他套上枷锁,死死压在地上 。
陆仁看向那个被长枪洞穿的士兵,他的眼睛没合上,直勾勾望着天空,里混杂着震惊恐惧和难以置信。
逼退一群人的方法有很多,可他没有选,他选择了最暴烈的那种,杀死一个人然后被击倒,他要人死亡,以此来表示对这个世界的强烈不满。
陆仁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那种因为无力而产生的焦躁感挥之不去,阿龙索和柯尔寒的影子不停闪现,他想要一场像儿时般痛快淋漓的厮杀,哪怕心里既痛苦又迷茫也好,至少可以确定自己挥起的刀不是无用的,至少证明他的存在是谁也不能忽视的……好像也不对。
好像也不对!好像也不对!
他被人压在地上,囚车吱吱呀呀的靠近,他瞪大眼睛,黑瞳子里满是烈火般的愤怒。
阿龙索火炭一样的眼睛浮现出来,染了血呼得烧着,火星噼里啪啦乱跳。
陆仁忽然明白这种不愉快是从何而来了,这个世界到处都是枷锁,正待着他去一个个打破,然后嚣张的问还有谁!
「叫吧,喊吧!让世界都听见你的声音啊!不可沉默,抵抗的姿态大于一切!保持愤怒,不要甘心!生日快乐,小畜牲!快长大吧!」
阿龙索把着火的刀交给他,在风雨交加的夜里举起手臂,像是点燃的火把一样。他在狂雨里大吼,声音如同夹在风中的炸雷!
「有的人生来就要战天斗地,不然这一身本领,何处去使?!」
云层缝隙间污垢般的灰黄愈发浓重了,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旷野,生长着暗绿的草木,乌鸦与兀鹫在半空盘旋,枯死的树木从地底向天空伸出爪牙。
“我……”陆仁双手摸向地面,他力气本来就大,硬是颤巍巍的站起来,蛮牛般撞飞所有人。
“还有谁!”他大吼,然后被一棍敲晕在地,暗红的血浸染进发黑的泥土里,一直盘旋在头顶的黑鸦打了个圈,从圆润的弧线变成凌厉的直线,远远离去了。
坎维 遗都。
“先生,我主如何?”安德烈盯着秦喋。
青年人眯起眼睛,抬脚一踢弄坏了卦象,地上的竹箸散落得不成样子,他点上一根烟,不说话。
本来他是要睡午觉的,安德烈和黑甲骑士忽然跑来硬要他算上一卦。
黑甲看了看秦喋,又看了看安德烈,又看了看秦喋,又看了看秦喋,又……
“本卦大凶,变卦大吉,好事好事。”秦喋被黑甲殷切的目光看得头大,赶紧敷衍过去。
“怎么个说法?什么大凶?”黑甲急眼了,平时一副高冷酷炫叼炸天的样子,铠甲一套威武雄壮威风凛凛,其实心性像个小孩。
“本卦卦辞,‘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听起来是不是很酷炫?”秦喋哼哼着,心想自己投奔旅团不知是亏是赚,这老大看起来特别能惹事生非。
不过这世界就需要一个惹是生非的人啊!
“这句话上任首领也说过。”安德烈沉默了会,“第一次和现任见面的时候。”
“变卦呢?”黑甲追问。
“不可说不可说。”秦喋摇头晃脑故弄玄虚,但凡眼前这俩人稍微懂点,看出变卦简单的不行,“莫慌,其实就算你们托我算,凶吉也究不出个竟来。一切都有变数,全看老大造化。”
“为何不可说?”
“命越算越薄,我还想多活几年呢。”秦喋深吸口气, 惬意的吐出烟,眯上眼打起瞌睡来。
陆仁用力睁开眼,在颠簸的囚车上醒来,头有点晕,天旋地转。
他试了试镣铐,有点重,不过也算不得什么大碍。
车上只有他一人,似乎行了很远,旷野上已经看不到城市的影子了。有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子跟在车边,轮廓酷似阿龙索,走起来不疾不徐,却和马车保持平行。精灵士兵们仿佛看不到阿龙索的影子,它看了陆仁一眼,好像在笑。
天空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颜色,大地上依然是些与其活着还不如死去的植物,挣扎着向天空生长,变得甚为扭曲。
“这就是抗争的结果。”精灵得意的说。
陆仁瞥向精灵,发现他并没有看自己,而是在和同伴谈话,仿佛很高兴,眉飞色舞的。
“肮脏的人类,送往涅鲁特都是王的仁慈。”
精灵回头看向陆仁,正撞上对方阴鸷的视线,惊得他像是碰到块烧红的铁板一样收回了目光,紧接着他意识到,自己才是主导者。刚才的退缩让他恼火万分,羞红了脸。
“你看什么!”精灵喝问。
囚犯没有回答,黑漆漆的眸子死死锁住他。
精灵又惊恐起来,他押送过很多反抗军,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睛,仿佛会从里面钻出择人而噬的怪物。
“我在问你话呢!”他倒退几步,从栅栏里伸过枪尾戳在囚犯身上,可对方仍然沉默。他用力敲打,囚犯就用手臂护着脑袋,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却一直死死锁住他,让人窒息。
又是一杆敲下,他忽然挥不动了。陆仁劈手握住枪尾,任他怎么努力都纹丝不动。精灵涨红脸向外拔,陆仁忽然缓缓露出笑容,一松手,险些让他摔下车去。
“你比柯尔寒和阿龙索差远了。”陆仁说。
“怎么回事?”精灵的同伴扭头问。
“这个……人……”他指着陆仁气喘吁吁。
“何必和他计较呢。”同伴轻蔑的说,“一只困兽而已。”
精灵骂骂咧咧瞪陆仁一眼,回到车前去,可他还是坐立不安,那双眼睛和阴鸷的视线挥之不去,他又想起那只巨大的白狼还在外面游荡,冷汗悄悄落下来。精灵偷偷回头看向囚车,囚犯正背对他望着天空发呆。
他松了口气,回首愤愤一枪抽在囚犯肩上,赶紧转过身不再看对方,说:“这就是抗争的结果!”
眼神可恶……精灵在心里骂道。
这就是抗争的结果……陆仁看了看那些挣扎着生长的树,又看向荒芜的旷野,最后重新望向天空,影子沉默着伴随他穿过无垠荒野。
「二-乾初九」
旷野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阴影,是个岩石构建的堡垒。边缘尖锐,却又阴暗得能和整个天地融为一体,张牙舞爪的样子像这片大地上的每一颗树,面对什么东西负隅顽抗着。
囚车逐渐靠近堡垒,唯一一座供人出入的吊桥放了下来。
陆仁向一旁看去,护城河很深,暗蓝色的河面荡出一圈波纹,底下似乎有些什么东西正在潜伏。
士兵一路把他押向囚室,铁门合上的那一刻精灵重重呼了口气,心里的石头终于卸掉了。他隔着狭小的窗户恶狠狠瞪了陆仁一眼,那双漆黑的眼睛还是那么沉默又狠厉。
他还没有放弃,可精灵再也不怕了。
“进了涅鲁特就别想出去了!”精灵说。
陆仁望着他,直叫他想打开门胖揍这个趾高气扬的囚犯一顿,却被同伴连拖带拽的拉走了。
有人哼了一声,陆仁才发现这狭小的囚室里还有第二个人。
红发的人类青年从鼻子里出了口气,仿佛在说“刚进来时像你这样的人多了去了,最后都变得服服帖帖”。他抬头看了陆仁一眼,就很快收回了目光。
陆仁刚好碰上他来这里的第一顿晚饭,所有人都被带到餐厅里,桌上摆着稀薄的汤和两块硬面包,没有肉食,只有蔬菜,基本吃不饱。简陋到可怜的食物让陆仁心里一阵烦躁,他不是很饿,只喝了点汤。在作为武僧苦修时他也曾几天几夜不吃东西,只喝少量的水。
微不可闻的啜泣声传来,陆仁抬眼看去,是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少年,看起来才十二三岁,见自己被人发现了,立刻收住声,眼里带着点惊恐,可眼泪却收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落在碗里滴答一声。
陆仁把面包分了一半给他,士兵循着声过来。
“刚才是谁在哭?”精灵问,没有人说话。
一群士兵围了过来,他严厉的扫视一周,大声喝问: “刚才是谁在哭!不说话都要被罚!”
少年越发惊恐了,他盯着陆仁,不只是祈求他不要揭发自己还是在向他求助。
你要向我求助什么呢?我也只不过是个囚犯啊!为什么要向我求助呢?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呢?你是不是……在期待我什么?陆仁在心里问。
“你还记不记得阿龙索死的那晚,你把老四救出来时,车里其它孩子的眼睛?”阿龙索的黑影又出现了。
陆仁脑袋里嗡的一声,那一双双在黑暗中看着他的眼睛又出来了,静静看着他,看得他芒刺在背,看得他坐如针毡。
对面少年的眼睛也黑漆漆的,陆仁第一次看到有谁眼睛是和自己一样深的黑色。只不过他眼里是干涩的黑,是烧光的灰烬,是砚台里干掉的墨水。男孩则是刚倒出来的墨水,像掉队的小鹿,湿漉漉惊慌失措的看着周围,嘴唇哆哆嗦嗦,不过还是让陆仁看懂了他的唇形。
帮帮我。
“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蚊子般的声音传来,正是他红头发的室友,正咬着面包,用咀嚼掩盖了嘴型。
为什么?陆仁用眼神询问。
他没有再回答,低头看着桌面,喝自己的汤。
陆仁第一明白原来拯救和帮助并不是一项轻松愉快的事,更不会让人高兴开心。所谓“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这句话,里面包含的是沉甸甸的责任、挣扎和代价。这个糟糕的世界上不存在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只会被刺扎一手血,显得拯救之花愈加灿烂。
所有的帮助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不过谁叫你选择了我呢?陆仁想,阿龙索的影子又跳出来,在黑暗里对他说“一个人的英雄也很拉风”。
陆仁把剩下的一点汤倒进嘴里,然后剧烈咳嗽起来,呛得满脸通红,眼泪不停往外流。
“我。”陆仁站起来,”怎么了这里不让哭?”
精灵傲慢且嘲讽的笑起来,他知道不是陆仁在哭,但也不介意给这个胆敢包庇异族的人一点教训。还敢包庇就代表不畏惧,不畏惧就代表着抗争,一切反抗的可能都要掐死在萌芽里。
“送你们来涅鲁特是王的仁慈,为什么哭,你对此有什么不满吗。”
“不满,相当不满,哪里都不满。”陆仁说。
小队长示意把他带走,陆仁跳起来,抄起椅子一下拍翻两个精灵,和士兵们扭成一团。
这是件很无谋的事,如果斯林特尔在一定会防患于未然,如果是老大他们在会死死拉住他,如果是唐宵会在他动手后一起大闹一场……
如果是阿龙索在,他会比自己更先动手。
“无胆鼠辈。”阿龙索的影子啐了口,伸出手,“只会欺负弱者,还有谁!”
可是他就是要这么做!陆仁在心底大喊,我就是要这么做!
铁索加身就要挣脱!刀剑指来就要抵抗!看那欺凌弱小的就要去管管闲事,看那趾高气昂的就要逞逞英雄!这个沉默扭曲的世界需要英雄和抗争,对英雄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大杀大破三军阵前旌旗招展,抗争的姿态高于一切!
他们半推半拉几乎是用尽力气才把陆仁拖到架子旁拴起来,整个餐厅都注视着他们,小队长一拳揍在陆仁脸上,咬牙切齿看着他:“我劝你别想着还能出去。”
“我一定会出去。”众目睽睽之下,陆仁毫不犹豫就拂了对方面子。
精灵转身从炉里拎出烙铁,烧红的部分是个倒五角星。
“如果你能出去,这个标志会让你在这片区域上畅通无阻。”精灵咬着牙根笑起来,“感谢我吧杂种!”
陆仁脑内的弦一下子绷起来,烙铁靠的越近弦就绷的越紧。精灵故意送得很慢,陆仁用力扯着手,发出吱嘎的声音,铁索仿佛随时会断,手腕上的红痕越来越深。
阿龙索的影子在人群后面静静看着他
“你要是……敢在我身上留下标记,保证让你死无全尸。”陆仁从齿缝里一字一句挤出来,小队长笑了下,忽然笑不出来了。
囚犯从架子上挣脱,向他猛扑过来。
一直警惕着的士兵围上来重新把他压在地上,队长惊魂未定的后退一步微微喘气,目光和奋力仰起头的陆仁对在一起。
精灵咒骂一声,将烙铁用力压在对方背上。
陆仁狂吼起来,眼前发白,他意识还是清醒的,被愤怒强撑着,只觉得耻辱。
精灵们涨红脸,手下钳锢的力量仿佛随时会挣脱,而这力量只来自一个人。陆仁奋力挣扎着,直到渐渐失去力气,拳脚落在身上也都变得麻木,不疼不痒,他困得想睡着就咬咬舌尖保持清醒,瞪着眼睛,非要看清世界。
秦喋忽然从午睡中惊醒,连衣服也没穿好趿着鞋子就冲了出去,正午头的遗都阳光炽烈,他眼前明晃晃的看不清路,仍然凭着印象急匆匆跑向隔壁,砰得推开安德烈的门。
“给我纸笔。”秦喋说,从安德烈手里夺过笔,抽了张纸过来。
“怎么了?”安德烈和黑甲都是一惊。
“我梦中算得一卦。”秦喋盯着笔下,目不转睛,眉头皱起,“短信一封,速速送给我未曾谋面的老大,务必务必!”
“先生你不是开玩笑吧。”黑甲干巴巴的说,“梦里也能算卦?”
“爱信不信!”秦喋写完信一摔笔,拂袖走了,安德烈瞪了黑甲一眼,赶忙追出去。
黑甲被盔甲覆盖的手小心翼翼拿起纸,生怕一不小心把它弄烂了。
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最后三个感叹号潦草的像是要飞起来一样,力透纸背。
“潜龙,勿用!老大,慎重啊!!!”
囚室的铁门被打开,红发看了眼被丢进来的陆仁,接着就收回目光。
陆仁眯着眼躺了半个时辰,他不清楚自己睡着没有,记忆有点混乱,阿龙索的影子好像一直坐在他身边沉默着。
“你是谁?”陆仁问影子。
“你又是谁?”阿龙索伸手轻轻拍拍他的肩。
“询问别人的姓名前,不该先报上自己的姓名吗?”红发说。
陆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边,阿龙索的影子仍然静静坐着,黑漆漆一团,边缘又好像能看到一点点颜色,红发对它视若无睹。
“我是陆仁,大陆的陆,仁义的仁。”陆仁说。
影子摇摇头:“不是问你这个。”
“我是伊克•莱特。”红发说。
“你为什么来到这里的?”陆仁问。
“我来带你出去。”影子说。
“你应该问为什么‘人’会不被送进这里。”伊克说。
“什么?”
“我来带你出去,从监狱、从这个世界、从你从来没看清的迷障里。”影子说。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伊克似乎沉默了一会儿,陆仁分不清,时间似乎也模糊了。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没听说现在还有人能穿越世界啊。”陆仁心想自己没看清的什么?什么时候阿龙索也像第五季一样能带他穿越世界了?
“我是你的刀,你想什么我都知道。”
“这里是拜克艾厘。”伊克说。
我的幻觉还差不多。陆仁想
“这个世界最适合你。”影子说。
“我猜你们一定是为了前几天的流星雨而来的。”伊克说。
“这种地方吗?”陆仁抬头看向窗外,“这种世界?”
“时间差不多了吧。”伊克点头。
牢房外传来了一些动静,原本应该巡视过牢房门口的精灵士兵忽然拐向了另一个方向,神色恍惚地走向了涅鲁特深处。
“从那场流星雨后他们每晚都会如此,半小时后他们就会回来。有一块碎片落在了这个涅鲁特中。”
“你在这里很久了吗?”
“很久了,从刀铸成就在里面。”
“从坎加开始驱逐人类起就一直在这里了。”
“没试过逃走吗?你不能离开这里吗?你能帮我吗?”
“没有,不能,不能。我只是一个影子,只能在你无聊时陪你说说话。”
“……帮不了。进来的时候看到河了吗,那底下就是岩盘。”
“那我做什么你一定都能看到吧。”
“看得到,你还不知道自己是谁。”
“看得到,牢房随随便便就能看到周围其他囚室的情况。”
陆仁闭上眼,沉默了。伊克没有收到回答,似乎笑了一下,陆仁也不清楚自己怎么知道伊克在笑的,他的视角好像变成了第三人,上升,飘在空中,看着狭小的囚室。他看到影子穿过墙壁,渐渐和黑暗融为一体,在荒芜的旷野里消失了。
啜泣声又一次传来,这声音把陆仁彻底拉回现实。他睁开眼,坐起来,环顾四周,对对面囚室的小少年说:“别哭了。”
“对不起。”他还是抽泣着,“我在食堂的时候……时候,那时候,太害怕了。”
“无所谓。”陆仁哄道,“别哭了,我不让你道歉。”
少年断断续续抽着气。
“叫你别哭了!”三秒的耐心交代干净后,陆仁有点烦躁。
和少年同室的男人被哭的心烦,忍无可忍举起了拳头。陆仁喝住他瞪视着,他和陆仁对视一秒,视线畏缩的收回去,变得暗淡,最后叹口气,放下手摸摸少年的脑袋。
“你叫什么名字?”陆仁靠到门口,问。
“布鲁诺。”
“哈哈哈你和我的狼一个名字。”陆仁笑起来,精力迅速恢复着。
“你还有一只狼?”布鲁诺吸吸鼻子,好奇的凑到门边,想靠陆仁更近一点。
“嗯,是我的伙伴,也是我的坐骑。”
“你不是武僧吗?”伊克惊讶。
“我还是个骑士。”
“了不得!”布鲁诺眼里放光。
陆仁笑了笑:“坎加为什么驱逐人类?”
“‘人类肮脏、野蛮、粗鲁’、‘人类抢夺了精灵的财富’……”伊克和布鲁诺给彼此补充着,周围的囚犯点着头。
“惩戒之炎迟早会降临于此。”伊克更坚定了,“你绝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是啊。”陆仁说,“我是神派来拯救你们的。”
整个监狱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一一回应这些目光,心里有一只小野兽嗷的窜了出来,摇头摆尾,跃跃欲试,一切都在沉默中达成了协议。
陆仁把手拢到嘴边,像野狼般拉长声音嚎叫起来,第一声回应他的狼叫响起在荒野里,接着四面八方都传来嚎鸣,凄厉的,悠长的,高昂的,婉转的,此起彼伏回荡在天空,像是散不去的幽灵。
夜晚很快过去了,天刚亮陆仁就被吵醒,然后被带到农场……喂鸡。
陆仁握着鸡饲料有点茫然,他发现大家在一片咯咯哒叽叽叽中小声交谈着,一旦有精灵士兵过来就闭口不言,恐怕被发现了,还是一顿毒打。
涅鲁特里没有午饭和午休,只有一小段放风时间,放风的地方是涅鲁特内的一小片空地,精灵们在高处监视着,陆仁转了几步就兴趣乏乏的停下了,找块人少的地方呆呆望着天空。
有人在他身边坐下了,陆仁歪歪头。
“昨天谢谢你。”布鲁诺说。
“不用谢。”陆仁说,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和蔼可亲一点。
“那个……你……”
“有话就说。”
“……你昨晚为什么帮我啊。”布鲁诺小小声得说,生怕自己说错什么惹陆仁不悦。
“没什么啊……”陆仁心不在焉的想了一会,“我和你这么大的时候……可能还比你小两岁,有一个半精灵妹妹,我们兄弟几个从人贩子手里抢回来的。”
布鲁诺仔细听着,没想到陆仁还有有精灵血统的亲人。
“我还有个叫阿龙索的……朋友,特别厉害,比我还厉害。”
布鲁诺哇了一声。
“后来我们兄弟里有一个先斩后奏远行了,过了几年他回来了,他问阿龙索呢?
“我说阿龙索死在和人贩子的战斗里了,为了把那个又一次被拐走的半精灵抢回来。虽然我们成功了,但是那个小半精灵和我们走散了,我再也没见过她。
“他回来不久,我找到了那个人贩子的首领,原来他们不只是人贩子,还是几百年前或者大冰期前一个王国的骑士。
“当天夜里他们首领死了,死前和他的军队维护了一个城市的安全,最后为我举行宣誓仪式,我成了他们的首领。”
布鲁诺的表情来不及转换,纠结的很复杂,几乎快要抽筋了。
“我是不是对不起阿龙索?”陆仁看着他,又好像自言自语。
布鲁诺拼命摇头。
“阿龙索告诉我抗争的姿态最重要……”陆仁沉默了会,“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帮你,可你向我求助了,难道我不该帮忙吗?我可是个骑士啊!神叫我拯救世界我一口就答应了,我想做英雄,这没什么可以厚非的吧?
“后来我又见到了那个半精灵,她出落成亭亭少女……很漂亮,远远看着就很美好。她看到我的时候呆了会,问‘你是谁?’
“她把我们都给忘了,为她死去的阿龙索也忘了……我有点难过,不过也不是特别难过,重逢的喜悦把悲伤冲淡了。我带她去找城里的牧师,那些牧师掌管‘忘却’,但是他们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说她有两个人格。
“我不知道把我忘了的是哪个人格,不过无所谓了。她对我们还残留着一点点印象,而且有了自己的同伴,看上去过得很好,那我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分开的时候我拥抱了她一下,她没来得及躲开,身体僵硬着,我也没敢用力,只是轻轻环住而已。有的东西就是只可远观,靠得太近都是亵渎……你说以前长得和你差不多的小屁孩怎么会出落成那么漂亮的少女呢,小时候我还把她认成过男孩子。”
“还有这种地方吗?”布鲁诺瞪大眼,“人可以和精灵一起行走吃饭拥抱?”
“有啊!布鲁诺我看你的时候……就好像又看到小时候的她。你望着我,我就又想起救出她时车里其它孩子的目光,那个时候我没有管他们,如今觉得这个世界,”他指指周围,发出了经典的中二宣言,“是错误的。”
“我也想去那里!”布鲁诺说。
“好啊。”陆仁望着少年小鹿般闪闪发亮的黑眼睛,心里盘算着让第五季把他也带回无名之城,“昨天最先回应我的那匹狼就是布鲁诺,你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人。但首先你不能总哭鼻子,你长大了要握住刀剑保护自己,男孩是不能软弱的。”
陆仁仰头,布鲁诺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上方,一只黑色的乌鸦在天空盘旋。
“这些黑鸟到处都是,大家都说他们报丧,不吉利。”布鲁诺说。
“其实我还会魔法,让这些丧门星变成报喜者。”陆仁说。
精灵们从高处下来准备把犯人赶向农场,乌鸦尖锐的叫声响起来,微光从天而降,陆仁伸出手,把光紧紧攥在掌心,像握住星星的碎片。
9400字。
写在前面
·设定当然都得到了企主的同意。
“又是一年了。”
秦喋眯起眼看着不远处,城市伫立在废墟中,在沙漠炽烈的阳光下晕着金色的光。他踢开脚边的石子,从地上的竹制行囊里从抽出纸笔,把城市轮廓迅速描绘下来,举起来看了看,在下面写上两个字。
字体遒劲潇洒,和他死鱼眼碎胡茬的落拓象相差甚远。
秦喋把画丢回行囊,从腰包里捏出些碎烟草卷起点着,深深吸气又吐出,烟雾晃晃悠悠散开。他发了会呆,背起行囊向城市走去。
<双城•遗都>
“今天怎么了?”秦喋坐在酒馆里,叼着烟。他的位置靠近门口,很容易就能看到街上陆续走过高头大马。
“是克林菲尔的商团来了。”同桌的大叔说。
“克林菲尔的商团?”
“是啊。”他说,“这还是近十几年来克林菲尔和遗都第一次通商,据说克林菲尔费了不少人力物力把废弃的商路重新打通,还在路上的绿洲水井附近设立了几个驿站。”
“是吗。”秦喋眯着眼,抽着烟,一副深思的样子。
门外的商团一律着黑衣,步调一致,安静有序,几乎人人都带着一匹黑马,每匹马的蹄印都有碗口大小,不带一丝赘肉。最前面的人带着黑色面具,乌衣斗篷上的兜帽遮住了他的脸,着黑甲,马侧挂着一柄长枪,枪颈上虬结着扭曲的骷髅装饰。
驮货的骆驼不紧不慢走着,驼铃叮叮当当。
商队?秦喋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吐了口烟圈,露出一个微笑来。
“你笑什么?”
“这个商队很有意思啊。”秦喋说。
“有意思?”
“老商路上几个小型绿洲和废弃旧井的位置,一直都是蛇鼠一窝这个情报组织的机密。几十年来商路迟迟不通,也有这群人霸占水源作祟的原因……说不定我的商机来了。”
“嗯?你是个商人吗?”
秦喋捏着烟想了会,点点头:“这么说也没错,我是个行脚商。”
“行脚商?那你是从别处来的了?”中年人仿佛来了兴致,“你都卖些什么?”
“什么都卖,只要我有,主要卖画。”
“你是个画师?”
“这么说也没错。”秦喋还是这么回答,“不过到现在也没卖出去几幅。”
“我能看看你的画吗?”
秦喋从行囊里取出一卷纸,展开一半铺在桌子上。是一张很大很厚的纸,十分结实,似乎掺了沙漠生物的皮,上面打满了细细密密的方格,或粗或细的线条在蜿蜒着攀附在上面,注释着细小的字。秦喋吸了口烟,用黑笔在某处写上一个地名。
遗都。
中年人也眯起眼来,正想要仔仔细细看的时候,画卷忽然从他眼前消失了 :“唉!唉!”
“我这可不是免费给别人看的。”秦喋收起画,叼着烟含含糊糊的,“尤其是大叔你啊,看起来像是识货的人。”
“你这些东西要卖给谁?”中年人看向他行囊里其它的作品。
“哼……”秦喋懒懒的嗯了声,“或许就是卖给你这样的人。可是你现在给不起我出的价钱。”
中年人顿了顿:“你从哪里来?”
“你刚才不是问过了?”
“你没有回答。”
“从来处来。”秦喋低垂眉眼,哼哼,“到去处去。”
商队队尾驱马赶来一个管家样子的人,穿着黑色的正装,鼻下蓄胡,头发花白,精神矍铄。他同乌衣领队说了些什么,然后齐头并进,整个队伍的速度忽然加快起来。
“我没想到有朝一日还会重回遗都。”安德烈勒住马,说。
“上次来和黑晶石打了一场,如今却得知对方是几百年前丢下我们逃亡的皇亲国戚。”黑甲骑士嘲讽的说,“我们不光回来,还要认祖归宗,早知如此,还不如那晚就和首领重入轮回。”
“是你们。”安德烈纠正,“不是旅团所有人都像你们,被诅咒的不死者。”
“我们不用洗澡吃饭喝水理发换衣服,比活人方便多了。”
“……”
“走吧。”骑士说,“格伦威尔家的人还等着我们,一会你和我谁话事。”
“我来,你根本不会演戏。”安德烈说,“新首领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克林菲尔那边我已经交代过了,从我们出发那天起,‘首领’就是留在克林菲尔城的‘当仁不让’!”
“他们的首领不在这。”秦喋说。
中年人挥手驱赶烟雾:“小伙子,咳,我说,你这烟从哪买的,太呛了。”
“自己做的,闻着味道不好,抽起来可不错。”秦喋卷了根烟,点着递给他。
中年人吸了几口,咂咂嘴:“你从哪弄的烟草?”
“自己种的。”秦喋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吞云吐雾,像个瘾君子。
“真是个妙人啊!”他竖起拇指,“你叫什么名字?”
“抬举了抬举了。”秦喋笑眯眯的,“在下秦喋,喋血的喋。”
“秦……喋?怎么感觉怪怪的。”中年人皱着眉头。
“是啊,有人和我对骂的时候叫我报上名来,我就可以理直气壮的说,‘听好了!我是你老子秦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中年人大笑起来。
商队的最后一匹马也消失在门外,秦喋心里也停止了计数,共47人,恐怕只是这个外来势力的冰山一角。他背起行囊:“走了大叔,下次见。”
“嗯。你还有没有烟?我想买一点。”
“不卖,我也不多了。”秦喋向门口走去。
“是吗,城中心商业街南头一家店的烟酒不错,你可以去试试。”他说,“如果回心转意想卖画了,就来这找我,我每天都会来。”
“多谢厚爱。”
中年人展颜笑起来:“你这些‘画’,到底想卖多少钱?”
“那可是整个世界的价钱呢。”秦喋懒洋洋的笑着,黑色的眼睛背着太阳,露出一丝明亮的光来。
安德烈和骑士脱队独自来到了城市中心,进入了一家店的后堂。
店后面不是仓库,而是比店面宽敞得多的大厅,没有多少装饰,简单干净。少年坐在男人身旁,有些不耐烦的撵着靴尖。他是黑晶石格伦威尔家的少当家,诺埃尔•格伦威尔,二十五岁。身边的男人是他舅舅,艾维斯•格伦威尔,格伦威尔的现任首领。
诺埃尔随母姓,但他父亲并非入赘,他的同胞姐姐阿妮塔随父姓,是三大姓之一雷诺的二当家。
据说将要与仇人见面时,对方留下的伤疤便会隐隐作痛。诺埃尔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旧伤,悄悄磨着牙。
克林菲尔的“商队”并不是第一次到临遗都了,别人可以认不出他们的真面目,黑晶石不可以,上一次他们到遗都来的是十三年前,诺埃尔才十二岁,被旅团的人袭击险些丧命,为此雷诺家和格伦威尔家与旅团大打出手。
除了旅团,再没有人忍受得了在沙漠里穿成这样了。
那时旅团嚣张,也不及现在这么高调张扬,更没打起克林菲尔的大旗。他们自称“迪奥拉旅团”,更像是来争夺一番资源就撤的马贼。
如今……这群人如同军队一般,代表了克林菲尔王族的意志。
“久等了,遗都果然和克林菲尔大不相同。”帘子被拨开,安德烈和黑甲骑士先后进入。
艾维斯指节敲了敲扶手,诺埃尔微笑着起身引他们入座:“如何不同了?”
老狐狸别说的好像你第一次来似的,当年捅了我两刀的人就是你。诺埃尔在心里冷笑。
骑士等着看安德烈能把治安混乱勾心斗角美化成什么词汇。
“群雄并起,亮剑争锋啊。”安德烈说,“能人志士甚多,甚多。”
骑士岿然不动,不知是习惯这样,还是被安德烈的无耻惊呆了。
诺埃尔不在意的笑了笑,“听说你们在克林菲尔帮女王解决了一场瘟疫造成的暴乱,不少人受封官职了。”
“官位不过虚名,旅团已在克林菲尔扎根几百年,比城市本身的历史还要长。不少人平时就在当些教头队长之类的小官。军队忙不过来的时候,维持治安这种事也常交给给我们去做,早就纠缠不清了。”安德烈说,“克林菲尔和遗都不一样,我们是一股绳,这次来,也是受女王之托与遗都重新通商,以便互通有无。”
“为什么看中黑晶石?”
“我们本是同源……”安德烈一字一字咬着说,“又是同族。”
“莫非你们要认祖归宗。”诺埃尔笑起来。
骑士重重哼了一声,“如果是这样早就天下大同了!”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此来的主题就该是请黑晶石回克林菲尔了。”安德烈不恼,“新首领没有归入你们的意思,如今我们效忠于女王,有此念头乃是不忠。听闻黑晶石分三大姓,此番却只来一家,又如此咄咄逼人,是毫无合作之意?”
“我侄儿唐突了,黑晶石不想冒犯克林菲尔,虽然我和诺埃尔都姓格伦威尔,但雷诺家已将决定权交给我们。黑晶石向来少数服从多数,剩下一家同不同意,已经不重要了。”艾维斯说道,“不知旅团首领现在何处,可是要黑晶石亲自登门拜访?”
“首领尚在克林菲尔重建家园,诸事未决,分身乏术。他授权于我,遗都大大小小各项事务,由我决定,绝无轻视之意。”
秦喋在城中心找到了中年人所说的店,招牌上写着几个字。
“一家店”。
这是什么恶劣的冷笑话。秦喋想。
门外停着几匹黑马,正是方才商队所骑的“乌云压城”。
“小兄弟还有什么什么事吗。”店主人问他。
“嗯?”秦喋看向店主,是个女人,笑眯眯的,看上去才30多,不过听说已经四十几岁了,“这些马的主人呢?”
“马主人早先在我们店定了大件的货,去后堂取了。”
“哦……小姐贵姓?”
“格伦威尔,安西娅•格伦威尔。”
格伦威尔,黑晶石三大姓之一。
黑晶石,遗都三组织之一。
“在下秦喋。”
“每天迎来送往那么多客人,就算你告诉我名字我也不一定记得住喔。”安西娅托着腮靠在吧台上。
“没关系,我会在遗都住很久,总有一天你会记住我的。”他带起兜帽,把阳光挡在外面,又看了一会,直到烟快烧着嘴唇,才转身离去。
安德烈和黑甲从店里走出,老管家仔仔细细看了一番安西娅:“你几乎一点没变。”
“倒是你变了很多,从内到外。”
“你很了解嘛。”
“你的风流债?”黑甲问。
“年轻时被他们夫妻俩教训过。”安德烈毫不尴尬。
“要是再敢开低俗的玩笑,下场和十几年前也是一样喔。”安西娅摊手。
安德烈发现自己竟然毫不恼火,这十几年来他性格越来越平静,像是被身边这些死人同化了一样。
“是吗,那我倒是很想和你们交下手试试。”黑甲说。
“别瞎胡闹,对女性放尊重点。”安德烈摇摇头,牵过自己的马。扈从从角落里跟上来,低声说着什么。
“首领叫我们去的地方有人了……?”他跨上马,一抖缰绳。
诺埃尔和艾维斯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安德烈和黑甲匆匆离去的背影。
“就是这群人把蛇鼠一窝……?”诺埃尔文。
“老商路重新打通,克林菲尔在每个小绿洲和水源补给点都设立了驿站,同一时间蛇鼠一窝在这些地方的据点突然都销声匿迹了,连一个人都没回来。”艾维斯声音发寒,“一个人都没有!”
“从今往后遗都和克林菲尔,彼此间不再是只存在于诗人口中的故事和地名了。”安西娅说,“但是这条道路的控制权在旅团手里,甚至连女王也不如他们控制有力。我们可以通商,也可以……争斗,决定权全在他们手里,除非有人能找到第二条路。”
秦喋摸着行囊里的地图,透过门缝向外看。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只是在郊外找了一幢废弃的石房而已,屋子里满是落灰,除了桌椅锅炉床什么也没有,简陋的可怜。只有一个小院子,种着快要枯死的树,要不是这半个月他精心照料,就真的死全了。除了院里那口能打出清水的井以外,一点出奇的地方都没有。
在遗都这样无主的房子比比皆是,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快小半个月,今天刚到家不久,这些黑衣人就推门而入,连招呼都没打一声,看到秦喋显然一愣,又原路退了回去。
那些黑衣的人一层层围在外面,既没有冲进来打砸抢烧,也没有退去,只是东西南北围了个死,安安静静的站着,他就是插上翅膀飞起来,也会被那些斗篷下的短弩射成筛子。
“不让我出去是吧?”秦喋隔着门问。
没有人回答他。
“你们首领呢?”
没有回答。
直觉告诉秦喋,这些人既不会冒犯他,也不会轻易离去。他点了根烟,深深吸上一口,背起行囊,猛地推开门。站在院门口的人举起手来,戒备的握着武器。
秦喋把石凳从屋里拖到屋外,又费力的把石桌拖到屋外,抽出画刷拉一下铺在平坦的石桌上,端坐在院中,旁若无人的奋笔。
安德烈到达石屋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青年在树荫下画着什么,不停翻转着手中的作图工具,仿佛周围黑衣皆是他的侍卫。
“将军呢?”有人问。
“黑甲被鹰叫走了,一会才回来。”
他推开门走进院子,青年忽然大喝一声 :“站住!”
安德烈的手悬在了半空。
“我是这栋房子的主人。”青年收起笔,正襟危坐,气势像端坐在马上的将军,“我允许你进来了吗?”
“……这是旅团的据点。”安德烈说。
“这是一座空屋,现在属于我。”
“首领告诉我们这里是他朋友的家,如今属于旅团。你叫唐宵么?”
“不叫。这里的主人已经放弃了它,先来后到,这幢屋子属于我。”
安德烈推门而入,手握在剑上,脚步越来越快,青年也站起来,紧紧攥着拳头。黑甲匆匆忙忙拨开人群冲进来,将一封信交给安德烈。
安德烈突然在桌前停下,将要出鞘的剑仍躺在鞘里。
他看着桌上的画纸,除去某些地方还是空白,大半个世界的样貌都撰在了这张纸上,山川城市就这么展现在他面前,一目了然。
“……这里属于旅团,但我愿将它赠与你,作为邀请你加入我们的礼物。”安德烈看了看信,收起来,“我叫安德烈,先生尊姓大名?”
“没想到我没去找你们,你们反倒先找上门……”青年踩灭烟头,又懒洋洋的笑起来,“我叫秦喋,喋血的喋,是个到处游历、绘制地图的画师。”
无限唐宵库瑞唐宵傻傻分不清的库瑞陆仁
陆仁在一个光柱里发现了唐宵,穿着相当奇怪的衣服,对方也看到了他,投来惊异的目光。唐宵身边整齐排列着其他光柱,每个里面都有一个人,一个白发的娇小萝莉感觉十分像雪伦。
其实一点也不像,但是他就是觉得像。
“这是哪?”陆仁问。
“主神空间,不想死找个光柱站进去。”唐宵说。
“啊?”
“啊你妹啊?”唐宵指着一个空光柱,“进去!”
“糖糖你变粗鲁了不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唐宵你和他很熟啊?”有人狂笑,“我还以为只有伊芙才会叫你糖糖。”
“WTF。”唐宵焦躁的骂了句,“还有10秒钟,你赶紧给我滚进去,剩下的一会再问你!”
陆仁嘀嘀咕咕的滚了进去,接着眼前一黑。
“这是什么地方?”唐宵茫然的说,主神手表屏幕黑漆漆的,一点反应也没有,“库瑞比克,有这个片子吗?主神预告的不是这里吧?”
陆仁担忧的看着他:“要不我给你找个医生去?”他觉得牧师在失忆症这个顽疾上不好使。
“搞什么,我队友呢?!”唐宵抓着陆仁的衣领晃来晃去。
“什么队友,冒险已经结束了啊?雪伦他们都回到各自的世界了啊?”
“你是谁?”
“我是陆仁啊???你失忆了?”
唐宵用见鬼的眼神看着他:“你记不记得你的同伴?”
“记得啊,老大老三老四他们都在坎维啊,不过吉泽尔和斯林也回到自己世界了。”
“这他妈都是谁?”唐宵崩溃。
陆仁领着唐宵去酒馆,几杯酒下肚唐宵总算冷静了许多:“这么说你不会变成龙?”
“你酒量变小了啊……都开始说胡话了。”陆仁说。
“哦……看着也不像。”唐宵咬着酒杯,东美的那个陆仁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性格真是天差地别啊,听说对方是个杀伐决断的人,眼前这个……他上上下下打量陆仁,那双乌溜溜的眼紧张的盯着他。唐宵在心里嘿嘿一笑,决定不深究了。
“喝酒!”他举杯,掌心闪过金属的光泽,在陆仁肩上一拍。
陆仁也跟着迷迷糊糊的举杯,觉得背后像是让蚊子咬了一口。
酒过三巡唐宵凑近陆仁盯着他,那双黑眼睛还是和小鹿一样。
“我认识你。”唐宵说。
“……废话。”陆仁把唐宵的脸推开。
“你能变成龙,变成影子,变成火。还到处放火,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教别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他声音不低,酒馆老板也听见了,老板用看神经病一般的目光看了眼唐宵。
“哈?”陆仁呆呆的看着唐宵,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是个顶尖的法师,还是个天理不容的恶徒,“你是不是喝多了?”
“没啊。”唐宵又把脸凑过来了,“你还有个能变成乌鸦的女伴,她整天面无表情,笑起来贼兮兮的,脑子很活络。”
整个酒馆的人都竖起耳朵来了,静悄悄的希望从“醉酒”的唐宵嘴里打听到旅团首领的八卦。
“什么鬼……你在说斯林吗,他不是我女伴。”陆仁表情扭曲。
唐宵拖长声音哦了声,突然往前一倾身子,照着陆仁亲了上去。
晴天霹雳,陆仁懵逼了。他看到酒馆门口一抹金黄闪过,刚想喊“老大你停住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也动不了。
“诶嘿嘿嘿,你竟然没失去理智哎。”唐宵在陆仁面前晃了晃掌心,罪歌的刀尖露出来一丢丢,陆仁的眼珠子跟着刀尖晃来晃去,泛着淡淡的红色。
整个酒馆都沸腾了,“你坑我。”陆仁艰难的说,第二天旅团首领是个同性恋的新闻就要传遍遗都大街小巷了,他还怎么混。
“没有啊,我和你说我看你不爽很久了,整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拽什么啊?”唐宵伏在陆仁耳边小声说,从外人的角度看过来像极了耳鬓厮磨。
“大兄弟你醒醒,我什么时候对别人爱答不理了。”其实他说的是东美的陆仁,但是现在的陆仁并不懂。
无妄之灾。
“老板开间房。”唐宵拍拍手,十分得意。
老板看了看呆立的陆仁,见他没反对,丢了个房牌过去,摇摇头继续擦自己的杯子。
唐宵勾勾手,顺着楼梯往上,陆仁就跟在后边,动作僵硬又机械。他想说卧槽尼玛,仔细想想唐宵根本没妈。
次日天一亮唐宵不见了,陆仁抄刀子奔向他的石屋。
他一脚踹开门,唐宵正在里边收拾行李,一副风尘仆仆旅行归来的样子。
“咦露露你……”
陆仁劈头就砍。
“你疯啦?!”唐宵毫无准备,狼狈的往地上一扑。他刚想说你这么早就来看我啊我今儿刚回来,就被对方的热情糊了一脸。
“你才疯了!你昨晚都干了啥!”陆仁拿刀指着他【干了你呢露露[不是】。
“……?”唐宵茫然摊摊手,“我今天早上刚到家啊,我干了啥?”
“你……”陆仁噎了下,“用阴招坑我还莫名其妙打了我一顿啊!”
“啊。”唐宵看看陆仁嘴角有点肿【打的】,走路一瘸一拐的【打的】,点点头,“你这……脖子上的we……痕迹【坏心眼故意弄上去的】,也是我打出来的?”
陆仁摸了摸脖子,破口大骂:“关你屁事!”
你都要打我了还不关我事。唐宵有点无语:“你做梦梦见被我拱了?”
陆仁觉得眼前一黑脑子一热,就把刀当石头丢出去了,唐宵赶紧躲过,往前一扑,和陆仁在地上滚成一团:“醒醒醒醒,这肯定是敌人的离间之计!”
“我就没见过这样的离间计啊!对方是神经病吗!”陆仁悲愤的说。
“你就认定是我了?”唐宵冒火。
“那张脸分明就是你!还都有女装癖!”陆仁喊,“我看你玩了一晚上换装游戏!还踏马丢媚眼啊!幸好我没吃晚饭!这就算了你还喊过乐行,什么鬼啊恋父啊你!我以为你一直只是敬重他啊!”
唐宵也眼前一黑。
“你要赔偿!”陆仁大声说。
“不是我干的!”唐宵恨得牙痒痒,要是让他知道谁这么黑自己非把对方碎尸万段不行。
“那你说是谁?!”
“我……”唐宵气短,“反正就不是我!”
两个人又打在一起,唐宵挨了几拳,肌肉酸痛,和武僧毫无章法的肉搏他还是很吃亏的。
“你简直不讲理!”
“你分明在抵赖!”
“好好好我不抵赖,既然你说我做了那我不做岂不是很吃亏。”
唐宵的脸又凑近了。
我当初为什么要拯救这个世界来着?她怎么不干脆毁灭了?陆仁想。
陆仁惊坐而起,从高脚转椅上跌落下去。
“你才喝了两杯哎。”里德居高临下看着他。
“我喝醉了?”陆仁站起来,摸摸后背,湿透了,全是汗。
“嗯,还讲梦话。”
“我说了什么?”陆仁紧张起来。
“没听清,大喊大叫的。”
“我……梦见,自己和某个人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事。”陆仁恍惚的说。
“哦,露露长大了啊,会做春梦了。”里德欣慰的说。
“接个吻而已什么春梦……你不想知道对象是谁嘛?”
“不是我就行。”里德点点头,“唐宵来了。”
陆仁一听这个名字就头大,他看唐宵在酒馆门口站着,脸上也带着一种恍惚的表情。
“你做噩梦了?”陆仁试探的问。
唐宵点点头,和陆仁保持了相当远的距离。
里德看了看两人,了然的说:“我懂了。别人把你当兄弟,你却想着上他。唉,可以理解,毕竟单身那么多年,是个人就行。”
“去死吧你。”陆仁怒骂着把里德的头摁到吧台上。
【脑洞完,顶锅盖逃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