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川曾想过当个剑修。
男孩子小时候都有过这样的幻梦吧。就像是警察、宇航员,还有在沙尘中绝尘而去的赛车手。越是瘦小便越想变得强大,越是一无是处便越想变得无人可敌。
“如果我能用剑的话那件事就不会发生了吧。”
“如果我能用剑的话至少也可以报仇吧。”
“如果我能用剑的话,我要把嘲笑我的那些人,全都——”
男孩子小时候都有过这样的幻梦。越是瘦小的。越是一无是处的。
“所以说,小妙音,想好要进什么宗了么?”他揉乱女孩的白发,笑嘻嘻地问。
易妙音眨了眨猫一般的异色瞳,有些不安地攥紧葫芦丝:“报告学长,是艺宗!”
“诶~真可惜。”周川遗憾地摊摊手,“相宗了解一下?来了就能当小公主哦。”
“周学长,你这是诱拐!”易妙音还没来得及开口,紫发的少年就投来了警惕的眼神。
周川嬉皮笑脸地打个手势,听话地闭了嘴,低头看了眼靠在自己肩头假寐的少女。马车在光影斑驳的山麓林间行驶,远处有微微的蝉鸣,桑叶摩擦得沙沙作响。
沙莎忽然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在马车千篇一律的吱嘎声中,不知何时混入了异样的闷响。
她伸个懒腰坐了起来。周川看着她如同开始狩猎的猎豹一般,轻轻伸长优雅纤细的身躯,安静地绷紧了肌肉。
离卦,中虚。赤口。雷山小过。
周川攥起手指,轻轻推了一把有些昏昏欲睡的秦阙。
电光乍鸣。
沙莎抬手招雷,劈穿了车顶。众人看见了黑衣的身影躲避着雷光匆忙闪过——不止一道身影。
烧穿车顶的焦糊味在马车内蔓延开来,而泛滥得更快的,则是不知从何而来的草木清甜。原本松松垮垮地缠绕着马车的桑枝沙沙地活动起来,枝干拧作手脚,幻化出明艳的美人来。
白沃若暧昧又安抚地轻轻一笑,抬眉,看向马车上空那些身法缭乱的黑影。
纤韧的枝条攀着雷光蛇走而上。少女粉藕般的手腕轻轻扬起。霹雳列缺,吐火施鞭。
不满于马车内狭窄的空间,沙莎无言地一皱眉,便想跳出车外。
“等等!”
周川伸手拉住恋人,语速又快又乱:“对方一共三人,修为不如学姐你,但配合紧密。对策,对策是要攻其弱点,山泽通气雷风相薄,白沃若学长站坤位,学姐你从东方震位佐之......最好站远点,别被伤到了......”
沙莎安静又耐心地看着他,周川突然说不下去了。“我......”
他看着自己所抓住的那只手。少女的手指如葱管一般纤细、洁白、柔软,指甲圆润 纤弱得仿佛可以轻易折断。
他知道这只手可以召来霹雳撕裂天空,有移山填海之能。
可是这是他恋人的手,是应该轻巧地剥开糖果 ,握住刀叉小心翼翼地划开蛋糕的手。
他知道她很强,却忽然难过地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不给我算一卦吉凶么?”
沙莎轻轻抽回手,安抚性地扬眉对他笑道。
“......嗯,算过了,雷山小过卦!”周川也回以笑容,“天所佑助,福至祸去,是吉卦!”
少女好似被逗笑了一般,轻轻眨眨眼,转身跳出车外,向着天空张开手臂。
“好啊,那你就看着我大杀四方吧。”她说。
幸亏是吉卦。秦阙护着易妙音躲在马车的角落,周川看着天边划下的紫电,心想。如果是凶卦的话,我便——
便怎样呢。如果我说此去不吉,她便不会再去么?就算我说她会死——
不要再想了。周川告诉自己。别想了,好了,换个话题。
周川知道他的女孩向来不信命,若欲踏破凌霄,便不顾归途。他是多么地喜爱这份灼眼的火光啊。
然而,然而。
山外有雷,隔山而雷声微弱,谓之雷山小过。举小事便福至祸去,不可举大事。
他听着马车外的雷声,恍若隔山。
周川忽然地发起抖来。他转身抓住易妙音的肩膀,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小妙音,进剑宗吧,去做剑修吧。”他反复说着。
易妙音瑟缩了一下,随后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师兄,别害怕,不要哭......”女孩轻轻地说。
“如果我能用剑的话便能保护她了吧。”
“如果我能用剑的话,便能将她护在身后,横剑向敌。”
“如果我能用剑的话,纵使无法踏破凌霄——”
“至少,便和她一起,一去不还也好。”
周川曾想过当个剑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