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还真是热闹啊……”
蕭千崖下了出租,对着眼前热热闹闹的街道心里感慨了一声。早上七点,街上已经开始上人,拎包的挎篮的,开摩托的蹬小黄车的,吃面包的啃大饼的,全都熙熙攘攘地走在街上,让习惯了山上清净的他一时有点穿越般的恍惚。他比低年级的学生们晚了半天下山,夜里才坐上火车,也因此没有和老师们搭上伴。按理说大家都已经不算是凡人,没必要这么的舟车劳顿,然而修道之事不足为外人道,恐生事端。现在别说用传送术法,连可能被认为是违禁物品的法器都没准他带下山,最后他只能揣了个罗盘与几张符纸下山,若是配个墨镜,简直活脱出一个骗钱的江湖老道。
载他的的哥厚道,顶着早晨的人潮从路的另一边调头把他放在了地铁站的边儿上。通勤的上班族大潮还没有到来,萧千崖咳嗽一声,拎上自己的背包,斜挎着走进了地铁站。
那个戴着工作证的小姑娘足足检查了三遍学校开给他的证明,才满面疑虑地带他去了负责人的办公室。萧千崖也没责怪她,脸上遮遮掩掩一道大疤,他路过倒车镜时自己都觉得自己看着可疑,倒是那位负责人丝毫没在意他的邋遢,热情地招呼他坐下,和他一五一十地说了今日地铁里的怪事。
地铁在地下穿行,虽然还不足以改变地埋,但对于那些魂魄而言确实是个打扰。也不知道是哪位前辈如此地异想天开,竟然说通了双方,以空运一趟末班车的形式,让这些魂魄也能享受一把现代交通带来的便利,去往自己想去的地方,来保证了双方的和平。数十年过去,这乍一听有几分荒唐的提案早已成了双方默认的约定,谁都没想到如今却又出了岔子。
人说鬼不守规矩,鬼说人在列车上动了手脚,双方各执一词,争不出个结果,最简单的判断方法就是实地调查一番。萧千崖把背包寄存在了负责人的办公室,自己端着罗盘,身上贴了张消除气息的符纸,晃晃悠悠地上了车。
车开出去五六站地,他还在车厢角落默默掐算时,一个二维码突然伸到了他的鼻子下面,给他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个笑眯眯的年轻女人。那女人见他抬了头,开口就是一套背得滚熟的词儿,内容无非就是年轻人创业希望扫码支持一类,萧千崖挠挠头,耐着性子听她说完后又按她说的扫了二维码,那女人才说了声谢谢走开了。
这事本身是相当常见,但那个女人却浑身上下都透着怪异——萧千崖摸了摸自己外套下面,那张遮蔽气息的符纸还好好地贴着,也没遭到破坏,按理说,一般人根本就不会注意到有他这么个人,更别说他还刻意站在了角落里。然而那女人却像是瞄准了她一样,径直找上了他,和他搭了话后又干脆利落地扭头就走,看着不像是广撒网而找上他,根本就是专程来向他暗示什么。
——我发现你了。
他皱起了眉头。
萧千崖在地铁上坐了一个来回,基本判明了在车厢侧壁上感觉到的鬼气穿过之后去了哪里,再和负责人要了地图确认之后,目标被确定是隧道内的第三供电电轨。正是因为电轨出现了故障,列车才受到了影响,导致鬼魂们在正确的时间上了错误的车,造成了不应该有的混乱。
鬼气并不强烈,也没有从中感觉到怨或者恶念,如果对电轨动手脚的确实是鬼的话,那么这鬼应当不是什么恶鬼——或许是小鬼贪玩,或许是另有原因,整理信息后所能做出的推论到此为止,剩下的结论部分仍然需要进一步的调查。
他向负责人说明了情况,提出想要乘上“末班车”去一探究竟,没有花费什么口舌就得到了同意。思虑再三,萧千崖还是没有和负责人提起车上遇到的怪异女子。
遮蔽气息的符纸对她不起作用,更为强力的的符他没有带,也不敢用,也没办法再去车上蹲点看看那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带队的两位老师收到了他对于这件事的提醒,没过多久联络他,告知学生们也遇到了那个女人,但是没人像他一样用了术法,因此没人察觉到那个女性的怪异。
末班车的发车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半,萧千崖结束了调查从地铁站里走出去时才刚刚十点。十几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也不是什么勤俭朴素的人,就近找了家酒店,锁上门静静冥想起来。
【有几个学生擅自离队了,等下把他们的特征发给你,调查的时候也顺便留意找一下,辛苦了。】
信息的提示音响了一般就被萧千崖按掉了,被掐断的半声叮咚却没有立刻消失,在空荡荡的隧道里弹来弹去,半晌才归于沉寂。萧千崖把手机调成了静音,亮度也设置到最低,在黑暗的环境里仍然像是一只明亮的灯泡。
太黑了,也太安静了。
萧千崖有点后悔下午在酒店时偷懒没有临时画几张符这件事,如果带了能够夜视的符咒,现在他就不用这样赤裸裸地暴露自己的位置。他带着罗盘与镇鬼符,有鬼靠近他是能很快发现,然而让他担心的从一开始就不是鬼,而是装神弄鬼的人。
他逐渐走进了隧道的深处,罗盘开始略微抖动,警示着这里的阴气与鬼气。隧道里没有开灯,当然也没有空调,却因为阴气而散发着渗入骨髓的寒意。
萧千崖好歹也是心动期的修为,这点寒意对于他而言还远远称不上威胁,但是对于低年级的学生来说却能够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这种死寂,就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一般,令人永远抱着对风暴的恐惧而紧绷神经,直到那根线不堪重负绷断,这无形的压力才会消散。
那么,风暴是尚未到来吗?还是正在某处肆虐?又或者……早已离去?
鬼气。
萧千崖停下了脚步将罗盘收起,一只手拿起手机照亮,另一手背在身后捏好了五雷指,那股鬼气不强,无怨,不恶,柔且弱,多半是名女子的鬼魂。他心中略微松了一口,但并没有放松警惕,仍然不紧不慢地前行,然而没走几步,他察觉到了异常。
——空中有血腥味。
有人受伤了,是谁,是被什么或者谁所伤,他无从得知,只能闻到那血腥气逐渐浓厚起来,随之而来的是虫蚁爬行发出的沙沙声。他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略微加快了脚步,还没走出多远去,那鬼倒是迎着他来了。
如萧千崖所料,这鬼是名女子,双手染了些血渍,长发披散,神色慌张,看到他,那女鬼不退也不攻,只是停在了原地,甚至还有些滑稽地举起了双手。
“求你救他。”
“他要被吃了。”
她的话说得含糊,身形已经散去了一些,想来大约时日无多,连多余的话都没有力气再说,只能冒出这样没头没尾的两句,然后就呆立在那里,等他回复。
被女鬼带到血腥味的源头时,萧千崖立刻就明白了她所说的“要被吃了”是怎么回事,倒在地上的少年腹部受伤,虽然伤口算不上大,已经开始逐渐止血,数只虫子趴伏在那伤口上,贪婪地分食饲主的血肉,甚至用自己的锋利的腭去撕裂已经隐隐止血的伤口。几只蝎子趴在少年的胸口,对着他的咽喉蠢蠢欲动,却又忌惮着趴在那里的一只蜘蛛,不敢妄动。
学艺不精啊,真是要被自己的小伙伴给吃了。
少年口袋里的镇鬼符露出一个角,萧千崖回想了一下张老师发来的学生特征,猜测他大约是驭宗的学生。那女鬼已经退到了一边,面露担忧地看着少年,萧千崖也不怕她突然发难,捏起道指,口中低诵咒文,一指落下,那些孽虫纷纷四散奔逃,没有逃出几步,就被一道金光碾做微尘。
驭兽食人,已是生了邪心,这一道净身咒下去,少年身周的虫子已经只剩下他脖子上那只蜘蛛,而那蜘蛛像是有灵性一般,见敌人已经被消灭,自顾自地趴下去,钻进了一个翻倒的盒子里去。
女鬼还眼巴巴地看着他,又瑟瑟缩缩地不敢说话。
“我先带他走,你的事,我们之后再谈吧。”
萧千崖叹了口气,抱起少年离开了。
-小学生文笔预警!
-前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184141/,依旧参考了一部分周川角度的剧情http://elfartworld.com/works/184023/
-剧情可能与其他角色剧情有冲突,请以角色剧情为准。
-ooc炖周川【?】
-写的很仓促,可能出现大量语病和错字,请怀着包容的心点叉号【……
-但我还是要谈恋爱的!!!
【狄雅:我靠,这货实在是太不听话了,我出去之后一定要打爆他脑袋】
消息前面的箭头转了三个圈,狄雅的暴躁终于是被发送了出去,她叹了口气,看信号又变成一格,悻悻收了手机,转头去找那个临时上车的男人。华冬冬和秦阙手拉着手在她后面警戒,秦阙看起来已经比刚上车时放松了些,但华冬冬还是紧张得很,一只手紧紧抓住秦阙,另只手不停地缠着背包带子。
他们乘上末班车已经过了十几分钟,搜寻过了两个车厢,所有的车厢里都站着面无表情的“人”,阴冷的气息粘稠缓慢地流动,几个活人像是被丢进了熬浆糊的锅子,在这凝滞的空间里寸步难行。上车没过多久,七陆和白子苓为了能加快点速度,去了相反的方向,两拨人和站台上的人通过微信联系,但是随着车开进隧道,信号逐渐变得微弱且飘忽起来。狄雅看着提示从一格爬回两格,又跌成无服务,内心不由涌出一股淡淡的焦躁。
那个在站台上临时加入的男人又擅自地走到了她们前面,华冬冬喊了他两声,他连头都没有回,气得华冬冬踢了一脚栏杆,一脸想打人的表情,倒是不那么害怕了。手机震了震,狄雅刚把屏幕解锁,还没来得及打开聊天界面,一股熟悉的阴气突然传来,三个人同时脸色一变,看向了车辆行驶的前方。
尽管微弱,那股阴气确实是白天他们在车厢侧壁上察觉到的“那一股”。
【在车厢里感觉到了了白天白学长发现的那股阴气,正在过去。】
他们想在群里交流情况,但三人的手机已经全部变成了无服务的状态,难以判断究竟是因为地下的信号微弱,还是有着其他的什么干扰。这个小小的问题让三个人都又一次紧张了起来,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华冬冬先开了口:“……我们过去看看吧。”
她说这话时声音还有些犹疑,但是眼睛却已经看向了阴气所在的方向,秦阙轻轻拉拉她,她也只是用力地抿了抿嘴唇,没有再说话。车厢里的灯比平时昏暗了一大截,行车时卷起的风也更加潮冷,一片漆黑的串改连广告灯都已经关闭了,在宛如镜面一般的玻璃上,能看到的身影只有他们四个“人”。
这里是不属于人类的地方,但是他们必须前进。
他们一路向前。
越是靠近白天发现阴气的车厢,那股阴气变越是明显,如同在一片死水中略微摇动的小小喷泉一般,自顾自地喷吐出细小的气泡,然后在水面上荡起一层层浅浅的涟漪。狄雅低声念起口诀,十光的剑身散发出淡淡的白光,九枚与十光轮廓一致的剑光从剑身中分出,将四人围护起来。周围的“乘客”因为这白光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狄雅只能竭尽全力地将剑光守护的范围缩小,以免引来更多的麻烦。华冬冬两只手都抓着那个男人的手臂,以免他再一次跑出去,而他也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样,突然安分了下来。
列车到站。
报站的女声在空荡荡的地铁站里回荡,提醒着已经不会死的阴灵们注意安全。狄雅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这是哪个站,有多少“乘客”上下车,那股阴气依旧在,完全没有因他们的靠近而变动的迹象,然而他们明明正在靠近白天发现阴气的车厢,那股“气”却反而比刚刚弱了一些。狄雅刚刚感觉到一丝违和感,秦阙突然冲出了剑光,跑到列车另一侧没有打开的车门前试图打开车门。“秦阙,你在做什……”“不在车厢,那股气在隧道里!”
秦阙怕惊到魂魄们,话是压着声音说出来,却不异于一道惊雷。华冬冬无条件地相信他,二话不说就从车厢壁上摘了消防锤,哗啦一声将车窗砸个稀烂。提醒开车的铃声响了起来,四人慌慌忙忙地从车窗爬出去,最后落地的狄雅刚刚站稳,身后的列车已经开了出去,卷起的风险些将她拉扯下站台。
列车呼啸着开远了,只留下一片死寂的隧道。秦阙说得没错,车开远了,他们感知中的那股阴气却没有移动,在他们身后不远的某处左右摇摆着。脱离了车厢内其他阴灵气息的扰乱,三人终于清楚地探知到了那缕气息的状态,互相对视一眼,纷纷皱起了眉头。
“是不是有点太弱了?”华冬冬先开了口。这个姑娘心直口快,想到的事情到了嘴边直接就蹦出来。他们能辨认出这股阴气除了依靠白天的调查与自身的修为,镇鬼符也是略有帮助,而将那股被锁定的气息与车厢内其他阴灵的气息对比之后,几人都觉得这阴气未免有些太过柔弱。
“与其说是柔弱,不如说有些飘忽……?”狄雅这么说着,再一次掏出手机确认,依旧没有信号,他们的行动发不出去,其他组的信息也收不到。诺基亚在这种地方会不会有信号呢?她不合时宜地开了个小差,脚下却也没停住,剑光再一次把四个人保护起来。没有了打扰其他孤魂的担忧,剑光呈现出了实体,三人像刚才那样把男人围在中间,小心地向阴气所在的方向移动。走出大约两三百米之后,眼尖的华冬冬戳了戳狄雅的手臂,示意她看向通道的另一侧。
——找到了。
三个人同时绷紧了精神,盯着那里跪坐着的一个女性身影。她散乱地披着黑色的长发,身着白裙,背对着一行人,正在对着隧道墙壁上的电箱做着什么,但显然不太顺利——她已经连人形都不太维持得住,半透明的双手时不时就会穿过电箱,让她的工作不断被干扰着而无法顺利进行。
“鹂!”
那个男人忽然激动了起来,他推开华冬冬和秦阙,想要冲到那一边去,却被剑光阻挡了去路,只能一边发出焦急的呼唤声,一边试图冲破剑光的阻碍。他的行动太过突然,反应过来的华冬冬和狄雅把他制住时,那个女鬼已经注意到了他们,幽幽地移动了过来。
白色的剑光让她不敢靠的太近,被呼作鹂的女鬼只能停在距离他们两米开外的地方,青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你真的来了。”
“所以结果就是,我以为我在玩恐怖解密,最后告诉我是他妈的恋爱avg,我们还无意中走了true end。”
狄雅挂着耳机如此吐槽,手上的动作激烈得周川暗自退了一步。和狄雅认识也有点日子了,看着她的动作周川就能猜出这人现在恐怕是烦躁到了极点,虽然不知道这种理论上圆满的结局究竟是哪里惹了她不满,但是他也没什么理由再去戳她怒点。在他思考着是劝上两句还是保持沉默时,游戏机的屏幕上跳出了gameover的字样,狄雅啧了一声,收起游戏机扭头去帮忙搀扶受伤的七陆和白子苓。他们在车厢里遭遇了假扮成鬼的黑衣人,被八个人围着打,险些没能逃出来,幸亏之后亦老师及时赶到,击退了那些黑衣人,他们才得以获救。
重伤没有,皮肉伤却是少不了的,望却纠与秦阙为他们进行了简单的应急处理,白子苓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放着脸上写满担心的望却纠不理,只是大呼小叫地操心着他们几个四年级。眼看着望却纠的脸渐渐变黑,狄雅终于忍无可忍地借着搀扶他的动作给了他一胳膊肘:“闭嘴,没看见望学长怒槽都满了吗。”
他大约是在逞强,也可能是仍然在闹别扭,又或者两者兼备。夫妻吵架狗不理,狄雅在心里又默念了两遍这句话,最终还是没忍住地叹了口气和白子苓低声耳语。
“白学长,你都受伤了,趁机撒撒娇不好吗?”
白子苓到底听没听进去,如果听进去了的话又是怎么操作的,狄雅没再特别地去关注,她有着一肚子的话想和人说,看着凌晨三点的时间却又无法去打扰她想说话的人。几个女孩子凑在沙发上小声说着悄悄话,她一个人躺在床上装睡,心里塞满了两个说不出的字,纠结再三,还是发出了条信息。
【狄雅:我们回来了】
【狄雅: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狄雅:感觉很混乱】
【狄雅:对不起,这么晚了还来吵你】
【狄雅: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住处的信号很好,wifi也是满格,她看着那串信息飞快的发出去,心里又有点后悔,正想着要不要撤回时,手机震了起来。
【来电:青五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