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自摸了互动,如果ooc那一定是我的机会,感谢茶8老师给我一个摸北欧老乡互动的机会!虽然aibo只出场了一句话但我要把她带上(?)
维德·β·萨缪尔是个怎么样的人?
诚然,钟塔人员构成如此庞大,无论是离经叛道的魔法师、颇具天赋的魔法师、还是违反戒律的背叛者,这一切都是如此稀松平常。名叫维德的魔法师,名叫维德的背叛者,他没有任何值得这里的人特意去记忆的地方。
瑚金也是在看到笔记本上那潦草的签名时,才恍然想起这里曾经有这样一个人。
瑚金与维德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哪怕她们出身于同一座城市。略比维德年长一些的瑚金是钟塔的老师,而彼时的维德只是数以百计的学徒中的一员罢了。或许曾经有些许瞬间,她们曾在某一节课堂上探讨过同一个问题,或者在走廊中侧身而过,仅此而已。
所以,当瑚金看到笔记本上的署名时,她的心情是有些许复杂的。研究炼金术的魔法师会被当成怪人,明目张胆试图将炼金术与魔法结合更是一种不敬,所以即使是钟塔浩瀚的藏书中,有关这方面的文献也寥寥无几。
但维德却堂而皇之地将自己的笔记放在了这里,更确切地说,应该是藏在了这里。他像是故意在挑战钟塔的容忍底线,并且等待一个同样在是与非的边缘试探的人。笔记的本体是魔法咏唱的原理,而他用手写批注在旁边记录了许多自己的想法与研究结果。和他离经叛道的行为截然相反,他的文字很有条理,甚至可以说是毕恭毕敬,就像与先贤在进行一场不被允许公开的对谈。
瑚金感到一丝恼火,是的,一丝,一闪而过。比那桩婚约递到她手中时更微弱,比在应酬中敷衍那些学阀或是自诩聪明的资助人时更短暂。是因为自己的研究被一名学生抢先一步?不,学术从来与年龄无关,大家都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她的不悦自听说维德已不在钟塔时产生,自听说他离开钟塔的理由时戛然而止,前后仅仅间隔了半句话的功夫。
笔记的内容很详细,甚至可以说,一项可以打破魔法与炼金术两者壁垒的学说雏形已经产生,但这项研究却胎死腹中,又被它曾经的探究者弃若敝履。
维德·β·萨缪尔是个怎么样的人?
当瑚金再次在银顶城与维德相遇时,她们之间仍然未有更多的交集。曾经的少年已经成为了青年,面容倒是与他们在课堂视线交错时所差无几,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但恰恰一切都和瑚金对他模糊不清的印象天差地别。
他热络地和她打招呼,说着空洞的奉承话,就像那些学术会上盛赞她的年轻与智慧的庸人。在瑚金的记忆里,也可能是臆想中,他应该是安静的、离群的、如同她们共同的故乡吹来的风一般干燥又冰冷。她问他为何将那本笔记留在钟塔,而他却漫不经心地答非所问:
“那种小事不值您挂心,但如果鄙人的胡言乱语能够为瑚金老师带来些许灵感,那简直是鄙人三生之幸。”
他的语气是带笑的,却不带一丝感情,像一丝讥讽,像一声叹息。他在说完这些话之后,便扭头用指节敲了一下身边辛苦算账的龙化病人的头,轻描淡写地帮她更正了预算的金额。原本该陪在他左右的魔纹骑士变成了风尘仆仆的佣兵,原本该是他归宿的书阁变成了嘈杂的市井,他对她抛出的话题不再有兴趣,哪怕那是他昔日的心血。
瑚金突然想起了有关维德为何被逐出钟塔的传言。
她不会主动挑拨,也不会主动刺伤别人,所以她只是摊摊手,用一句玩笑话表达些许遗憾:
“看来我错过了和你探讨的最佳时机。”
“不,任何时候都是最好的时机。”维德回过头,平淡地答复她,“我只是换了个课题罢了。”
这大约是瑚金与维德为数不多的会面中,他唯一一次露出真正意义上的笑容。
最近恩斯特醒来时总是夜晚。也许因为冬季太长,也许只是因为睡不好。他看了看窗外,不清楚现在的时辰,但有些光亮,照亮了枕边的书本——那本帕拉帝索送给他的《德拉格德里福音》。他起身,忍不住轻轻地抚摸着封面。这是一本描写旧信仰的书,恩斯特小心翼翼地一直把这本书带在身边,没有让其他人发现。第一次读这本书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但因为读过太多次,书中的内容在他的心中还是那么清晰。他记得开头写着:
“黑暗中,祷告声的尾音消逝,一切归于寂静。我即将入眠,可我又在睡眠中睁开了心中的眼。我看见身披白衣的使者降临,她有着和我相似的面孔,怀抱着襁褓中的人子。人子面容犹如太阳,照亮了室内的所有角落,把一切都照成了白色。我望着她,意识到我不是她,但我可以成为她,于是我的怀中抱着人子,他正安静地沉睡在我的臂弯,带着初生的香气。而我的房间也不再是修道院的寝室,而是白色的殿堂。那里没有神、天使与长老,只有空空如也的宝座。很快,我的脚下变得透明,犹如一块巨大的玻璃,在那里能看到地上的景象——天使吹响号角,骑着马的人依次给大地带来不同的灾难,人们在迷茫中依次死去。天地动摇,太阳失去光辉,月亮变为血色,所有的星辰都坠落在地。我听见了声音,那声音像我的,却不是我自己说出的话。那声音说:‘这就是审判之日。’对此我感到宁静,因为我知道此为必然,而我仍在梦中。末日在遥远的未来,也在此刻脚下的镜中,也在预言的书卷里,也在我们每个人的血液中流淌。世界与我本为一体,终结之时埋藏在启示之刻,犹如日出与日落的循环。神拥有永恒,于是也不关心不能拥有永恒的我们,对于神来说,所有时间都是永恒中的同一个瞬间。于是我看见人们都纷纷睁开眼睛,世界又恢复了光明,就好像只是白昼来临。人们开始等待下一个千年。我望向人子,对他说,这是你的子民,你的国度。”
他一边看,一边意识到自己已经读出了声。他多么希望这才是平时诵读的内容,而不是现在这些经文。女圣徒德拉格德里将她一生中所见到的种种幻景与启示记载在这本书,书中吸引他的不是旧信仰,也不是末日,而是文本本身。他从行文中感受到了一种令人陶醉的神性,能把人带入一种超凡的境界。多数经文都讲究直白明了,避免修辞带来的歧义与迷惑性,但这本书的描述像诗一样柔美而梦幻,让人入迷。然而过去的教会中,德拉格德里的作品也并不被承认,教会认为她的描述过于异端,于是她被流放到了遥远的岛屿——斯纳沙岛。在那里,民众宽容地接受了她的思想,于是她用斯纳沙语进行写作,留下了许多关于宗教但并不局限于某一种宗教的作品,其中集大成之作便为这本《德拉格德里福音》,而如今手中的这本便是伊维尔从斯纳沙语翻译的。恩斯特在斯纳沙岛上阅读过原文,但由于他斯纳沙语的造诣不精,读得最多的还是这本翻译过的文字。
他多么希望自己的文字也有这样的魅力,但他并没有经历过启示,只能写出最原本的内容。每当他想到自己正在写和这本书类似的传记,便感到自惭形秽。他一边渴望得到非凡的体验,一边又感觉那并不存在——没有谁的面庞可以照亮整个房间,夜晚永远只会是夜晚。但他仍觉得自己缺少些什么,也可能只是自己不会做梦,又或者是现实给了他多余的干扰,让他看不清一直想要追求的东西。
他感到胸中郁结,于是放下书,披上厚厚的外套离开了寝室。他行走在凌晨的寒风中,月光很亮,照亮了大教堂白色的石墙与廊柱,还有地上的积雪,身边的一切都反射出神秘的银色光芒——窗外的光就来自于这里。最近白天阴沉得像黑夜,而黑夜反而闪亮得像白天,时间的感知变得模糊,日子的流逝也失去了原本的速度,而熟悉的路也变成了陌生的路。这条路最终将恩斯特带到了圣女堂。
在这个银色的夜里,圣女堂已经有一位访客到来了。在月光下,恩斯特远远地就认出了她是谁,可是他分不清那到底是哪一个。早来的圣女望着墓地的方向,即使恩斯特走近了,也没有回头。恩斯特怕吓到她,十分缓慢地走到了她的身边。圣女侧过头,望向恩斯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好像并不惊讶,或者说不在意恩斯特的出现,但又好像是在等着她似的,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等一样。
恩斯特看着她的脸,也分不出她到底是姐姐还是妹妹,只好省略称呼,问她怎么在这里。圣女仿佛能听见声音一般,微微笑了笑,流畅地回答道:“我出来散心。”恩斯特猜测她是约拉。
寒冷的冬夜,多么不适合出来散心的时间。但恩斯特非常清楚,最近发生的事情多么让人心烦意乱:圣女忒弥斯被献祭,圣女珍珠和米路失踪,大教堂内涌入大量的伤员与难民,被称作湖骸的怪物和被袭击的城市……周遭发生的事情比噩梦更加可怕,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动荡之中,连平日如此宁静的大教堂也充满了不安的气息。
“埋藏在表层下的恶事终究结成了恶果,一切不再如常。洗刷不尽的罪恶流淌在世间,错与对化作颠倒的天平,裁判官已成为恶魔的食粮。”
“您在指什么?”
“这是我在书里读到过的话。”恩斯特回答,“里面讲到世界末日。”
圣女眨了眨眼睛:“我小时候听说以前的人们相信这些,有些人叫他们‘末日论者’。恩斯特先生也相信这些吗?”
“过去我不相信,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些话语渐渐浮上了心头……也许只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
“也许是最近太辛苦了也说不定。您本来的工作是书写圣女传,可最近人手不够,只好让您也来病室帮忙了……”
“能帮到大家我就很满足了。”恩斯特笑着回答。
圣女望着恩斯特的脸,又将目光望向墓石:“您知道‘圣女堂的幽灵’吗?”
“那是什么?”恩斯特疑惑地望向圣女。
“那是一位修士的故事……十几年以前,有一位修士爱上了一位圣女,他不能接受圣女十八岁就要被献祭的命运,于是在圣女成年前带着她逃走了。可是圣女并不爱他,一心只想到神的身边,他只好把圣女关起来。修士虔诚地爱着圣女,一心只想着她,于是给她做饭,照顾她,像侍奉神一样侍奉她,除此以外什么也不做。圣女因此也爱上了他,但她同时也意识到对方爱的也许不是自己,而是圣女这个神圣的身份。但那又如何呢?有一个人愿意拼上命来救自己,还能有什么奢求吗?”
听到这里,恩斯特不免想到了失踪的圣女与教会猎人……多少人为此铤而走险。“那之后呢?他们在哪里生活下去了吗?”
圣女摇摇头:“可惜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教会猎人便找到了他们。修士一心只想为圣女牺牲,让圣女逃走,而两个普通人类在强大的教会猎人面前又是多么无力。圣女看穿了修士的心思,因为她也深爱着修士,于是她对教会猎人说,是自己勾引了修士让修士带她逃走,她把修士监禁在这里,逼迫修士照顾自己。多么愚蠢的谎言,可教会猎人说,邪恶的圣女,你将受到惩罚后死亡。他们都被带回了大教堂,但修士再也没有见过圣女。”
故事到这里似乎就结束了。圣女望了一眼恩斯特,而恩斯特也望向圣女,好像在等待什么一样。过了一会儿,圣女才继续开口讲道:
“大家传言圣女触犯了条例,行刑后便处死了,不配拥有‘神圣的成年’这样的仪式。但修士知道背后的一切。他每天去圣女堂转悠,寻找那个圣女的坟墓,可那个圣女的名字就是不在那里。大家都觉得他疯了,觉得他是被邪恶圣女勾引了的可怜人。他就像发疯似的日日夜夜在圣女堂徘徊,拼命地想着如果不是自己,圣女本身可以有一个光荣的仪式和一方洁净的墓地,可是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作为罪人死在了牢狱里。他沉浸在痛苦里,那痛苦比平日的苦修更为折磨,而且没有尽头。他不断回顾着和圣女相处过的日夜,活在圣女还活着的时光里,想象她还没有死,陷入了短暂的甜蜜;可一会儿,画面又转到他们被教会猎人抓住的那个瞬间,圣女挺身而出为修士辩护,他又开始号啕大哭。他回想着会不会有某个瞬间,自己有机会能拯救她,能够完成为她牺牲的愿望,可事到如今怎么想也无济于事,这条性命已经失去了那一瞬间的宝贵意义,连神都不会愿意接收他肮脏的灵魂,于是他便趴在地上抽泣。”
讲述这一段的时候,圣女的语调悠扬,是如此的动人。恩斯特感觉自己就像那个修士,被其中的悲伤情绪感染。真不幸,他心想,明明没有人想要做坏事,两个人却都变成了罪人。圣女仰起头,望向圣女堂的入口,继续讲着:
“所有人确信修士已经疯了,谁也不敢接近他。即便如此,修士继续不断地思考关于圣女的事情,不断地回忆,最终他在心中描摹出了栩栩如生的圣女,一切都保持在了她活着的时候,那短短几日被无限地延续了下去。慢慢地,圣女开始做出记忆中没有的行为,讲出记忆中没有的话,修士意识到那并不是记忆中的圣女,而是圣女的灵魂,她就在自己的心里。他感觉自己和圣女合为了一体,他自己就是圣女,圣女从未死去。终于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肉身早已死去,尸骨被安葬在别处,而他只是作为幽灵仍然存在于世上。他本可以回到自己墓地安然离世,但没有坟墓的圣女没有归处,于是他只能在圣女堂里永远地徘徊……”
故事结束了,可圣女的声音好像仍在这里回响。恩斯特忍不住扫视了眼前的圣女堂,可他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在动。
“所以当圣女堂没有人的时候,如果你听到了什么响声,又或者是好像有人在低语,那一定是修士的幽灵了。”圣女又恢复了平时讲话的语气。
“他现在还在这里吗?”
“不知道。我没有见过他,这故事是我小时候听修女讲的。应该是修女们为了吓我们,让我们晚上不要偷偷乱跑出去。”
恩斯特挠了挠头:“结果我们还是晚上在这里偷偷跑出来了。”
圣女低下头轻轻笑了几声。之后沉默持续了一阵,只有风呼呼地从两人之间穿过。
“……恩斯特先生也要做圣女堂的幽灵吗?”
听了这话,恩斯特一惊,抬起头来。
圣女不紧不慢地继续问:“您要留在这里吗?”
“我……还能去哪儿?”
“我不知道,但也许您有挂念的人或事吧?最近看您晨祷时好像心不在焉,照顾病人的时候语气也很沉重,如果不是的话请原谅我的妄加猜测……”
“不,没有那回事……”恩斯特惊讶于圣女的观察力,或是自己的表现如此外露。他有些心虚,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我一直都很容易动摇,所以……我也不太清楚自己的想法,应该怎么做。”
“可我记忆中的阿洛伊斯先生是非常勇敢的——当时你离开了大教堂,好多人很羡慕你呢。”
恩斯特睁大了眼睛,但没有说话。他看着圣女恬静的面容,回忆起她过去的样子。最开始她还没有被选为圣女,说自己将来会成为修女……
“所以您和我们不一样,是可以离开这里的才对。”
他想起波赫曾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他望向天空,天边已有清晨的微明,离晨祷的时刻近了。“我会再想想的……”
“我们的生命和能做的事也许是极其有限的,可是您拥有的更多。”圣女将双手放在身前,温柔地望向恩斯特,“我会留在这里,但您并不一定需要。”
恩斯特看着她和她背后的墓碑,强烈地意识到了她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但在那背后,他感到了一种超越信仰的超脱——又或者是,某种说不清的,更深层的渴望。
晨祷时他又昏昏沉沉,结束后他便去大书库的缮写室,打算继续写作。缮写室三面都有窗,即使在白昼短暂的冬季也有充足的照明。如今的印刷技术发达,修士们已经不再这里抄写书籍或者绘制插图了,但仍然会有人来这里阅读书籍或者撰写文稿。在冬季,恩斯特的宿舍中的窗户太小,光线太暗,他大多数时间都愿意到这里来读书写作。不过书写还是不顺利,他感觉笔尖好像有什么阻力,让自己无法落笔。尝试了几次后,他最终放下笔,给冻僵的指尖哈气。
他已经不太记得顺利写作时应有的状态,或者说,在他开始写作以来就从来没有找到过满意的状态。他的大脑始终是嘈杂的,例如此刻,他的脑中有个声音对他说:“你还不明白吗?或许你没办法决定怎么写圣女传,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本来就存在两个你——一个叫做阿洛伊斯,是世俗的你;一个叫做恩斯特,是作为圣职者的你。”
“不,我是恩斯特,我已经舍弃了俗世。”恩斯特回答道。
“你说谎!若真如此,你为何不在约拉叫你阿洛伊斯的时候纠正?”
“那时……那时是我惊讶,没有来得及说。”
“只是你不愿意承认罢了。你在意识深处还是个孩子,惦记着那些温情与冲动。这些想法阻碍了你完成你的著作,不要忘记你的使命。”
“不,不是这样的……”恩斯特拼命地摇头。
“阿洛伊斯,你要在这案前写作到什么时候?写到所有圣女都死去为止吗?”另一个声音对他说,“沉溺在书中的世界里,就可以对抗末日的来临吗?”
“但我……又能做什么呢……”恩斯抱住头,“无论我怎么做,圣女都会被献祭,人类都是吸血鬼的食物,怪物已经降临到了人间……我……”
“恩斯特?”
温柔的呼唤让恩斯特猛地惊醒。他扭头望去,深色长发的圣女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他慌慌张张地站起来,一时没有说出话。
“你看起来脸色很差,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我……”他不知该从何说起,不知该如何描述这种错乱,只能慌张地擦去额头的汗。
“来,我们来玩个游戏……”圣女拉起了他的手,把他带领向书架的深处。他踉踉跄跄地跟在圣女的身后,握住她的手不敢用力,而心怦怦直跳。他们穿越了好几排书架,又绕了好几个弯,最终来到了一个像是迷宫尽头的角落。那里没有窗户,三面墙都是书架,把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中,只有地上的油灯照亮了一小块地方。
“我找到了一本有趣的书。”诺艾尔带着恩斯特一起跪坐在油灯前,“还有一套有趣的纸牌。”诺艾尔把纸牌和书递给恩斯特看,但恩斯特只是做了一下看的动作,什么也没看进去。他感受到诺艾尔正在注视自己,但是他也不敢去确认,只能假装自己读得很认真。他一张张翻着牌,每张牌的上方都写着数字,下方写着字,中间画着图,不过他看了一遍牌也只记住图里好像都画着人。
“怎么样?有趣吗?”诺艾尔凑近他问,好像也想看恩斯特正在看什么。
恩斯特把牌和书递给诺艾尔,向后坐直了,和她保持了距离之后说:“这套牌好像可以用来占卜。”
诺艾尔接过书后问:“是的,恩斯特有什么想要占卜的吗?”
“大概……没有……”
她在地上摊开书,轻轻地拨弄着书页:“书中写好像什么都可以占卜的哦?比如健康、金运、事业、爱情……”
“爱爱、爱情……?”
“对哦,书上是这么写的……”诺艾尔把书挪到恩斯特面前,指给他看。但恩斯特根本不敢看,仰起头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诺艾尔微微笑了一下,继续翻书了。恩斯特不知道做什么好,看了一会儿眼前高耸的书架,目光又回到了诺艾尔身上。她正低着头认真看着书,眨眼时长长的睫毛会扇动一下。她真好看。虽然其他的圣女,还有别的好多女孩在恩斯特眼里都很美丽,但诺艾尔对于他来说有一种独特的亲切感——也许是因为她长得像画像里的母亲,又也许是因为她和自己一样来自比昂。他分不清这两个原因是否独立,也许它们之间有相互影响——他偶尔会猜测他们之间有某种血缘关系。但恩斯特看不透诺艾尔正在想什么,他觉得她和其他的圣女好像不太一样,并不活在当前的现实里。包括她经常逗自己这件事他也很在意,包括之前说想要孩子云云,恩斯特都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些事情如实记录下来。他以前听说女孩心理成熟比男孩要早,但他又觉得好像不是这样就可以解释这些。
“也许可以试试这个……”诺艾尔突然指着书页念道,“‘时间之流’……可以占卜你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哦……好……”他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回答。
“你相信命运吗?”
“我不知道……也许有吧。”
“那你相信我吗?”诺艾尔望向他,“让我试试看?”没等恩斯特回答,她便把牌放在两人之间。他没什么理由拒绝,无论他信与不信,这是他们俩之间的一次游戏。
诺艾尔开始洗牌。她的动作是如此优雅熟练,好像天生就会一样。恩斯特看得入神。不过无论是谁看到她这样的姿势,都会相信她是个真正的占卜师吧。洗好后,牌被背着成一列推开成扇形。她对着书念道:“你要闭上眼后抽三张牌。”
在这摇曳的火光下,明明知道纸牌只是纸牌,却仍有种纸牌会决定自己命运的紧张感。在闭上眼后,他摸索着小心翼翼地抽出了三张牌。这三张牌在恩斯特面前摆成一行,诺艾尔替他一张张翻开。
“第一张牌是正着的‘女祭司’,”诺艾尔翻动书页,“这张牌代表着静默与智慧。很像你,是不是?”
“也许吧。”图中的女祭司端坐在中央,他感觉她像极了自己想象中的德拉格德里。
“既然是女祭司,也许指的是‘圣女’也说不定呢。好像还挺有趣的,不过一张牌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说着诺艾尔又翻开了第二张牌,“倒着的‘审判’,这是你的现在。”
“审判……”他想起了和约拉的谈话和书里的内容。图中天使吹响号角,人们从棺中苏醒。明明意指是美好的场景,却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这张牌代表着死亡与新生,要超越过去的一切获得新的自我……不过这张是倒着的,说明你还在迷茫,没有能力跨越这一切。是这样的吗?”
“是的……大概是这样的……”恩斯特觉得这张牌的审判也许是指的当下的末日,但他没有说。
“迷茫也许是因为你拥有太多的可能,还不知道走哪一条路。人生的十字路口——好像有这么一种说法,你可能正站在那里。那么,最后一张牌是未来……这张牌是否准确,就不得而知了。”诺艾尔微微一笑,将最后一张牌翻开。
“‘命运之轮’。”恩斯特念出纸牌上的字,又去看牌上的图案,中间有一个轮盘,轮盘上有不认识的字符,“这是什么?”
“命运之轮象征着轮回。命运不停地在转动,时好时坏,不可预测……”她轻轻地合上书,“也许重要的不是命运本身,而是改变。”
“轮回……与改变?”
“听起来好像怎么解释都可以,是一张很符合‘未来’和‘命运’的牌,但重要的是你怎么应对。”诺艾尔把散开的牌收起,装回布袋里,“怎么样,你对占卜的结果满意吗?”
“……很准确。”
“也许你相信的是你心中的解释,或者只是相信我而已。”诺艾尔神秘地笑了笑,“不过我只是在照着书念哦。”
恩斯特望着她把书和牌放回书架,心想,如果是另一个人为自己占卜,感受和结果都会完全不一样吗?这是否也是一种命运——对方授予自己的命运?
“谢谢你陪我玩这个,虽然也是碰巧看到你在这里。”诺艾尔整理了一下裙子,抬头望向恩斯特。
“没有,我才是要感谢你……”不知为何,刚才的慌乱此刻已消失无踪。他有些害羞地看向诺艾尔,想了想,还是没有解释。“……那诺艾尔呢?不需要我也来占卜一下吗?”
诺艾尔摇摇头:“不需要,因为我的命运已经被注定了。我看得见一切。”
晚祷结束后是用餐的时间,恩斯特本身就坐立不安,更吃不下什么东西,早早离开了食堂。在回到寝室的路上,他迎面遇见了阿尔文。幽暗的长廊中,两人几乎就要擦肩而过,可阿尔文开口叫住了他:“最近过得如何,恩斯特?”
恩斯特只好在阿尔文面前停下脚步,但不敢抬头看阿尔文的脸——这是他目前最不想见的人之一。“还不错。”恩斯特心虚地回答。
“说谎可不好。最近的晚祷你迟到了两次,平时的你可不会这样。”
“抱歉……”恩斯特一下子连借口也想不到,“……我会注意的。”
“难道是觉得祈祷已经没有用了吗?”
恩斯特摇摇头:“不……我仍在祈祷。只是……”
“只是……你在担心什么,又或者说——你在担心什么人。”
恩斯特闭上了眼睛:“神父大人,圣女们的命运是被献祭,是已经注定好的。那我们的命运是什么?是成为吸血鬼或者是怪物的饵食吗?”
“我喜欢这个问题。”阿尔文露出了笑容,“不过未来的事情谁也不知道,至少教会正在避免这些事情发生,你是清楚的。”
“但那真的是……可以避免的吗?”恩斯特小心翼翼地牵动着嘴唇,“我是说,已经有很多人因为湖骸失去了生命……”
“教会猎人已经在努力应对了。你该不会在怀疑他们的实力吧?”
“不,我哪里敢。”恩斯特明白,教会猎人的去处是铃兰内湖附近,而如今遭受袭击的地方则是别处。“抱歉,是我多言了……我不该问这些。”
“你可以去。”
恩斯特抬起头,他看到阿尔文用平静地目光看着自己。
“奔向呼唤你的声音,就像是你回到这里这样。我们都是这么做的。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只要铭记你的身份,你便是你是自由的。”
恩斯特深深地低下头。他感觉自己在阿尔文面前仿佛是赤裸的,所有的掩饰都毫无意义,水面下的心思都被看得一清二楚——哪怕他自己都尚未察觉。所有的波纹都平静后,答案已经浮出水面。
“谢谢您。”恩斯特抬起头回答道。
阿尔文还是那样微笑着:“祝你好运。”
“在黑暗的季节里,我们可以沐浴月光,或者化作风,在山谷间旅行。不要害怕孤独,我们的手仍可以温暖彼此。不要害怕伤痛,我们的思想是如此无暇。不要害怕一无所有,我们可以创造一切。每一次祈祷,都会让春天离我们更近。等到清晨的鸟鸣响起,等到日出的光亮起,等到第一株青草破土而出,等到熟悉的春花再次绽放,等到我们可以再次醒来。在那之前,不要忘记了我的名字,梦中之人。”
当天夜里,恩斯特换上一身黑衣,收拾好了行李。踏出大教堂时,恩斯特感受到自己强烈的心跳,久违的像火焰一般在他的胸腔中燃烧。他不知道召唤他的是银发的女猎人,还是未能叙旧的故友,还是那尚未谋面的怪物,又或者只是更深处的本能在隐隐作祟,只感觉自己在追逐着看不见的东西,也许那正是命运的脚步,号角吹响的时刻。
他骑上了那匹曾同他一同旅行的马,奔向了夜色中。这次他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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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发了但是感觉有些地方写得不满意就又改了改!
怎么办我还在第一章这是真实的吗(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