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http://elfartworld.com/works/27011/
[文本注释和解读☆]
爸爸抛弃我
妈妈不要我
富家小孩欺负我
最后大人们送走了我
我偷偷地回家
找到了爸爸
发现了妈妈
和富家小孩做游戏
最后大人们陪我一起玩
每个人都和我玩
大家都喜欢叫我小戈斯特,大人们都很喜欢我,都对我笑,因为我可听话啦。虽然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但是我很懂事,知道要帮妈妈的忙,不要让妈妈担心。虽然有时候也会问妈妈:“妈妈,我爸爸去哪里了呀?”妈妈就说:“爸爸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保护着好多好多人,爸爸可是大英雄呢!”我的爸爸是个英雄!我和大人们说,我的爸爸是个英雄!大人们听了后,都对我笑。他们一定也觉得我爸爸是英雄!
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妈妈告诉我:“小戈斯特要听话呀,妈妈飞去找爸爸啦!”我用力地点头,说:“好的,妈妈,小戈斯特会听话的!大家都喜欢小戈斯特!”妈妈笑得开心极了,我从来不会让妈妈失望的,因为我很懂事。我看着妈妈慢慢升空,告诉自己妈妈不在的日子里一定要做个好孩子!
大人们也对我很好,我就知道妈妈可以放心去找爸爸的,因为大家都对我很好。他们想了个办法,把我送到了一户富家里去,让他们照顾我。大人们真厉害!有钱的人肯定不会让我过得很差的,这样子我就可以健健康康地长大,等爸爸和妈妈一起回来啦!我被送到了那个富豪家里,他们也有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小孩,叫普莉扎奇,她对我就像对待兄弟一样,我很开心!
普莉扎奇天天和我一起做游戏,玩的最多的游戏就是扮演,小戈斯特最喜欢玩扮演游戏了!比如,有一次,她扮演了一只可爱的麻雀,我当知更鸟。我们玩的很开心呢!
有一天,她穿着漂亮的黑衣服,请我吃蜂蜜面包。蜂蜜面包可好吃了,我吃了好几个。她亲了我的鼻子一下,然后笑。我也开心地笑。后来,我好像感冒了,呼吸很困难,我很不开心,于是她说:“小戈斯特不要急,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会尽力来帮你!”我很感动,也很开心,觉得妈妈不用担心我一个人过了,因为有好朋友在照顾我呀!
普莉扎奇说:“我已经说服了我的爸爸妈妈,我们会离开一段时间,去给你找治病的药!我们会回来的!记得照顾好自己呀!”我说:“好的!小戈斯特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于是,她和她的爸爸妈妈一起出门了。
我就回到了原来住的地方,慢慢等他们回来。大人们看到我回来了,都很惊讶:“小戈斯特,你怎么回来了?”我告诉他们:“我生病了,可爱的普莉扎奇为了我去找药啦。”大人们都对我很好,他们很快又在商量对策。我就知道妈妈不用担心我,大人们都对我可好了,我还有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呢!
最后,大人们告诉我:“小戈斯特,你去找你的妈妈吧?”我说:“好呀,可是我不会飞,妈妈会飞,能飞得很远很远。”大人们说:“别担心,我们会帮你飞的!”我很高兴,大人们果然对我很好,他们很愿意帮助我!“等我找到爸爸妈妈,你们也都是大英雄,和我爸爸一样的大英雄!”我兴高采烈地对大人们说。大人们对我笑了。
在大人们的帮助下,我也升空了。好神奇呀!学会了飞的我,原来的病居然也好了!
我飞啊飞,飞啊飞,终于找到了爸爸和妈妈,他们也会飞!只不过,我们都只能贴在地面上飞,但是能飞就好啦!我开心地和爸爸妈妈一起飞回家,我找到爸爸妈妈啦!到家了,大人们也很欢迎我们,我说:“谢谢你们,会飞真的太好了,大家一起飞来飞去吧!”
于是,所有人都会飞啦。大家飞来飞去,好开心呀!我很开心,因为我让那么多人都会飞了,大家都一起和我玩!普莉扎奇也回来了,我去找她,对她说:“可爱的普莉扎奇,你会飞吗?我来教你吧!”然后,我也教会了普莉扎奇和她的爸爸妈妈怎么飞。我们飞行着做游戏,大人们也和我一起玩,每个人都和我一起玩。因为我找回了我的爸爸妈妈,我也是个大英雄!
注释:
1.戈斯特-Ghost 普莉扎奇- призрак 均为“鬼魂”的意思
2.麻雀和知更鸟,出自《鹅妈妈童谣》(谁杀死了知更鸟)
3.蜂蜜面包和“鼻子”,出自《鹅妈妈童谣》(唱一首六便士之歌)
解读:
1.小戈斯特他爹是一个守墓人(守护着很多很多人)。有一天一个壕家的一个重要成员挂了,和许多许多珍宝一起葬在小戈斯特他爹看护的墓园里。壕给了小戈斯特他爹一大笔钱,让他爹好好看这个墓防止被盗。结果他爹穷了一辈子看到那么多钱两眼放光直接卷了钱跑了,扔下小戈斯特母子俩。村里人都知道这件事,经常嘲笑母子俩。
2.小戈斯特他娘终于不负重压上吊自杀(会飞;升空)了。村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把小戈斯特卖给一个壕家里当男仆和“玩具”,一大笔钱村里人自己分了。
3.小戈斯特到了普莉扎奇家,普莉扎奇是这个壕家的千金,有严重的暴力倾向和施虐狂心理。她命令小戈斯特扮演成各种弱势的小动物来供自己欺侮。后来她给小戈斯特吃下了麻药的蜂蜜面包,趁小戈斯特被麻醉的时候割了他的鼻子。
4.普莉扎奇家发现小女孩玩儿脱了,小女孩儿也觉得小戈斯特已经没法玩下去了,于是他们一家把小戈斯特丢回了村子里。村里人看到濒死的小戈斯特,觉得小孩子也没什么用途了,于是缢死了小戈斯特。
5.小戈斯特对所有人的仇恨让他变成了怨灵,他找到了已经成为一方富豪的父亲,把他变成了怨灵,然后又找到了母亲自杀的地方,把母亲变成了怨灵。三个怨灵回到村子里,在所有村民恐惧之时把他们变成了怨灵。小戈斯特又找到了普莉扎奇,把她变成了只听自己命令的怨灵奴隶。所有人都被小戈斯特变成了怨灵,永远痛苦地存在下去。
右下角的名字是“赛西娅·维特(Cynthia Wicht)”,是女巫的名字☆萌萌哒女巫写了这个故事,并且将其作为诅咒法术发动的媒介,只有她自己能够使用。女巫様被惨无人道的海洋队拉出来后和岛民激♂战,并且在即将被所有岛民轮死(x)之际发动了这个诅咒,带着自己无尽的孤独和仇恨把所有岛民都转化成了怨灵,游荡在山古镇。
于是就有了海洋队的孤堡惊魂4啦☆
模因对具有魔力、内力等能量源的人无效,模因生效的条件是看到了模因本体(这个故事)或是女巫亲自发动诅咒。萨丘尔和伊芙就是用这一点“绑架了全世界”。
感谢食用【鞠躬
“握住门把手,进屋前一刻想一想你最想要什么样的屋子,然后再走进去。”
回想着喻谅的话,萨丘尔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和他想象中的一样,四面墙壁三面是高大的书架,还有一面上除了一扇门就只有一个巨大的黑板,槽里还放着粉笔。这个硕大的房间没有窗户,地上散乱着羊皮纸和翻到一半的书。
(还原度还挺高。)
他想着,推了推眼镜,随手捡起一本书。“普通的书吗……”他看着封面上的“理想国”喃喃道,随手又把它扔在地上。“和猜测一致,一些涉及到需要等价交换原则的典籍不会随着意念作为房间的‘附带品’出现。”
随后他又看向了黑板,“看来主神还挺提倡自学精神的。”他嘟哝着,拿起一支粉笔。他想到了那次命悬一线的战斗,手不由自主地动起来,在黑板上不断写着什么。
(那时候的禁声术,那种范围以我的能力最多只能持续三秒,但是最后却通过优化其结构生效了六秒,这证明了法术具有的“可塑性”。)
“问题是,”他在黑板上重重写下了“question”一词,“是否所有法术都具有可塑性?”
“猜想:能够以一定结构呈现的法术都具有可塑性。”
粉笔在黑板上“哒哒”作响,整个房间都静极了,只剩下萨丘尔的声音混杂着粉笔的敲击声。白色粉末不断散落的同时,两张由奇异的语言构成的塔状图出现在黑板上。尽管很粗糙,但大致还是可以看出来其形状。
“禁声术。”他扔掉粉笔,拍拍手,“结构没有变化,内容也差不多。”
“猜想,法术的可塑性并非体现在其表面结构上……”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还是说法术的结构并非是二维的‘图’?”
敲门声持续在响。
“要不试试当初的那种状态……”
他闭上眼睛,努力回忆当时的场面。那个面容狰狞的巫师举着长矛,朝着他的心窝扎来。伊芙的吟唱还没有结束,而她也没有再维持盾之书的法术效果。巫师的速度很快,快到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
他就要死了。
“想要活下去的感觉吗……”
“西装男你给我死过来!”
他睁开双眼,两眼一片茫然,只见到一道红色的光朝着脸袭来。
蹲下!
这时候已经不是他的大脑向身体下令,而是每一处关节和每一块肌肉同时向大脑下令了。他毫不犹豫地执行自己身体的命令,迅速下蹲,那厚实的长刀几乎贴着他的背斩了个空。那把刀迅速变形,又成了武士刀的形状。唐宵就在一瞬间出现在他眼前,扬起手就是一耳光打下来。
距离脸大约三厘米的时候出手。
他的手臂向大脑下达了这样的指令,而他则坚决执行。电光石火间他猛地出手,精确捕捉到唐宵动作的同时死死钳住其手腕,手背处的青筋突突地跳。少年一愣,随后咬紧牙,手臂肌肉毫无征兆地膨胀起来,与此同时他获得了一股巨力,这巨力硬是甩开了萨丘尔的钳制,一巴掌把语言学家轰到墙上,就像推出一颗炮弹。“主神,修复!”他口齿不清地大吼一声。
光柱照在他身上,过了几秒钟便撤走了。萨丘尔毫发无伤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
“下次记得敲门。”他说。
“首先你的门本来就没关,我站在门口叫了你两遍你都没有反应。其次滚到广场上来,你是新人,还没有进行强化。”唐宵狠狠剐了他一眼,收起罪歌走出了他的屋子。
萨丘尔挠挠头,跟着走了出去。偌大的主神空间广场上悬浮着巨大的光球,那光球之下是其他的队员。
“死了六个。”
可能是观察到伊芙的脸色很不好,再加之唐宵也还在气头上,好好先生喻谅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不算造人,十六人难度的恐怖片果然名不虚传。”
一片寂静。
“嘛,不管怎么样,活下来就行了……”他只好继续出声,打破了压抑的气氛,“刚才我们都已经换好东西了,就差你了。”他看向萨丘尔。
萨丘尔则是很淡定地点头,丝毫不介意他刚才的拖延行径,“我该怎么做?”
“闭上眼睛,意识里就可以和主神链接了。”
于是他闭眼,心中想着“查阅”。黑暗的视野霎时间被白光所充斥,上面密密麻麻地用极小的字记录着什么。
(都好贵……啊,能量源。)
他想起了每次使用法术时身子被抽空似的痛苦。
(法术的施放需要能量源……啊,就是这个,低级魔力。虽然量很少,但是几个辅助法术已经够用了。)
“我可不接受亲自跑业务啊……”他喃喃道。
(啊,这个好像不错,暗影术士血统……需要计算力和记忆力吗?没什么问题,这个血统和魔力似乎相性很高。)
“还有这个……”
萨丘尔睁开眼睛,手中已经握了一根木杖。木杖的顶端是一个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龙爪,龙爪则握着一颗明珠。
“感觉没什么变化……”
(玛济斯法杖,性质是“储法木棍”,而物品的说明里也有“需要自己解锁新的法术”……)
“秋儿换了什么哦?”伊芙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考。
“一个血统,一个低级魔力,一根法杖,还有一个技能。”萨丘尔简单地说道:“以后我将担任战斗时的辅助角色,请务必不要让我上前线,谢谢。”
然后他无视了唐宵越发灿烂的笑容,向众人解释道:“这个法杖叫玛济斯法杖,其性质为‘储法木棍’,也就是说我可以通过自己的学习和领悟来从这根法杖里发现新的法术。目前嘛,作用是法术威力增幅器——仅限我自己所施放的——还有一个照明术。”
“至于技能,一会儿再说。”他也不理其他队员的反应,径直朝着自己的屋子走过去。果
(果然和猜测的一样,房间的内容可以根据需要变化。)
他带领队员们走进原本没有的地下室,似乎是为了说明什么,萨丘尔的地下室中的黑暗几乎给人带来了盲人一般的感受。
“喂这是……”他听到喻谅苦笑的声音,“要做什么?”
“施拉克。”他低声念道。
龙爪中的明珠随着咒语,毫无征兆地爆出了灼人眼球的白光,仿佛燎原的大火在黑暗中蔓延开来。
“照明效果……很满意。”他自言自语了一句,回过头对着措手不及的队员们说:“这是法杖自带的照明术,这个地下室是100×200的规格,现在的测试结果是,照明术可以无死角照亮一个20000平方米的空旷空间,极限未知,但是已经足够应付大部分黑暗环境了。”
“接下来是技能……伊芙。”他叫了一声少女的名字,随后兀自走到地下室的中心,“用小威力的法术攻击我。”
伊芙点了点头,抬起手。她的指尖飞出细小的闪电,迅疾如同一根长鞭向萨丘尔抽来。
语言学家举起法杖,没有什么念咒语的过程。他只是站在那里。几束电光发出嘶嘶的叫声,和萨丘尔身边深紫色的护盾撞在一起,瞬间湮灭不见。那护盾呈现中世纪时重步兵的盾牌模样,完全是在一瞬间出现,迎上那闪电后再次消失。
“好了,效果很……”
还没说完,他便惊恐地看到伊芙再次吟唱起来。少女的身周悬浮着一本本幻书,它们的书页沙沙作响。一块巨大的粘土板则立在她的身后,庄严,肃穆,仿佛葬礼上的牧师。
“双重咏唱·二重天雷!”
巨大的金色光柱从无到有被创造出来。
(……开什么玩笑?!)
萨丘尔心里发出一声悲鸣,两眼茫然一片,身周“唰”地张开数十张护盾,将自己身边包裹地密不透风。四道天雷集结成一道和紫色护盾相遇,就像一片山头上相遇的两头猛虎,爪子抵着爪子,用凶狠的眼神看着彼此,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斗。天雷就像千斤坠似的拼命地挤压,而紫色护盾则牢牢地支撑着。
(不行,必须快点解决……)
终于,语言学家瞅准了时机,拔腿向前冲去。在脚离地的一刻他解除了护盾,天雷险些擦着他的后背,残暴地压迫大地。萨丘尔很庆幸自己没有把地下室的地板也弄成金属的,不然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直到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天坑”的洞出现在众人眼前,天雷才默默地熄灭。
“可以了……可以了。”萨丘尔喘着气,摇摇手阻止了伊芙要继续吟唱的动作。无意中向旁边一瞥,发现唐宵笑得开心极了。
(是你指使的?切……)
“总之,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数据。”萨丘尔艰难地挺直腰板,扶了扶眼镜,“在基因锁第一阶开启的状态下,加上玛济斯法杖增幅,魔力全支出,可以抵挡四道天雷27秒,意外强大的法术防御力啊。”
“哦,这个叫做邪甲术,必须要魔力才可以驱动。”萨丘尔想起了什么似的,“无法防御物理手段攻击。”
“那秋儿就没有别的要换的了?”伊芙突然问道。
“啊,有,但是支线剧情不够。”萨丘尔摊了摊手,“只能等下一部恐怖片了。”
“我们可以回去做隐藏的支线任务啊。”
(回去?)
“上一部恐怖片世界?”
(有意思……)
“好。”
女巫从魔法阵里出来的时候的BGM:http://xiami.com/song/1771975658
之前的上删掉了……发完整的吧直接……
孤堡惊魂总产出50000达成【咳血
说起来也是很开心呢,第一场参加的恐怖片就可以爆到5W,关键是第一章还有没填完了(虽然不打算填了……
诶,等等。
我的肝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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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可以肯定的就是,这个恐怖片世界中存在三股势力——岛民、女巫和我们。而李秀吉计算到了一点,绝对真实的一点——三方中只有一方可以活下来。那么这一方一定要是我们。”萨丘尔擦拭着眼镜,用不大的音量说道:“问题是,我们怎么活下来?”顿了顿,“猜想,利用岛民和女巫的敌对关系,引发混战,最后渔翁得利。”
接着他不说话了,沉默了足足一分钟,才开口:“结论:我们分成……”
“分成两组。”伊芙接过了他的话,苍白的少女开始讲述作战布局。她确实更有资格发言——自己不过是个新人而已,“一组进攻,在女巫没有挣脱砖粉的束缚之前引发与岛民的战斗,糖糖的罪歌很关键,可以伤害一部分原住民,转化成我们的‘势’。”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唐宵。
唐宵只是做了一个同意的手势,并没有发出声音,但这不代表他的眼睛不会说话。萨丘尔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无尽杀意。
还有仇恨。
他对这种感情太过熟悉了,在人生最初的十四年中,这种感情几乎就是他的一切。
“秋儿现在掌握队伍中的辅助能力,对进攻有用,加入进攻组。阿喻的精神力扫描是必须的,而我也加入。
“剩余一组防御,岛民应该很快就会来。”
“以上。”
(有领袖的气质,但是太生硬,太勉强。以及我不喜欢Chuller 这个称呼。)
萨丘尔在心中评价道。
“……这是用秀吉的生命换来的机会。我同意。”
唐宵抿了抿嘴,露出了微笑。
这又是“唐宵的微笑”——在萨丘尔心中这几乎是笑里藏刀的代名词。
(他很开心的样子?难道他曾经做过这种事情?不可能,他身上没有那种动辄屠戮千百人的血腥……)
总之,这是一个杀胚。
“我同意。”
萨丘尔干脆地回答道,把擦干净的眼镜重新戴上。他杀过人,十四岁的时候就杀过人,所以只要能够活下来,杀死一个人和杀死七十亿人是一个概念,都是死亡,永恒的安宁的痛苦的绝望的死亡,能够给自己铺开一条血红生路的死亡。
“如果你们同意的话,我自然同意。”林鸮和Frost同时说道,他们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说罢,他们两个互相瞪了一眼,要不是艾妮的发言打断了他们,满腔的吐槽估计就要喷薄而出了。
“不介意。”艾妮轻声说道,接着抬起头,和唐宵的眼神碰撞。
“嗯……那就好。”伊芙点点头,这动作还是太过别扭,就像是有一只透明的手按在她的脑后,强迫她这样做一样。她是在强迫自己。
“总是要做的。”亚历山大耸耸肩膀,双眼麻木。这才是真正浴血过的人,在他的身上杀戮欲望是无需被掩藏的,这是“人”首先作为“野兽”所具有的一种本能。艾尔在他身边颤颤发抖,却也没有拒绝。
没错,总是要做的。在自己的生存面前,其他的生命都如虫豸一般微不足道。
“如果大家没意见……nami也可以啦……”小女孩怯怯地说道,但眼中却是坚决。
“我同意。”女军人如此说道。丹的反应似乎让伊芙有些慌乱——是因为她们两个之间突然的对视吗?她从她的眼中读出了什么?“但是我不会伤害老幼。”丹补充道,“我还没有那样的觉悟。”她说。
“我不会拒绝。”喻谅终于开口,他的措辞委婉很多,但是眼神却异常犀利,不复先前好好先生的样子,“至少为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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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特克·冥。
为了拖延女巫追上队友的时间,他牺牲了。
白星·岚。
为了保护老友,她也死了。
亚德·炎。
为了队伍战斗到最后一刻,在那之后就是破晓,而他只看到了黎明前的无尽幽暗。
七岛由纪。
爱上一个人,于是到死都在信任他。
李秀吉。
为了队伍做出了最大胆、大胆到几乎生死一线间的计划,以自己为死棋换得了对女巫一次致命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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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为了他们……因为信任和所谓的“同伴”吗?)
他看到了远方,在那个命运的转角处,萨索斯·拉莱耶满脸鲜血,狰狞地笑着。他说:“我给你信任,你给我谋杀。”而他回答:“我不相信有百分之百无条件的信任。”
“那就试着做做看,弟弟,试着去相信别人,再活一次,为了自己,也为了你可能会寄予信任的人。”
“我同意。”莫炔的声音传来,他这才发现几乎所有人都表态完毕了。
所有人都选择了浑水摸鱼。
(作为外来者,轮回小队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的势,而力也被绝对强大的巫毒法术所压制。唯有引起混战才可以浑水摸鱼……)
而浑水摸鱼的最后就是杀戮,屠尽除他们以外的所有生命。这种选择很残忍,很自私,但唯有两条路:残忍地活着,或是仁慈地死去。
所有人都会选择活下去吧。活下去才能变得更强大,才能为已经死去的人复仇,并且不再重蹈覆辙。仇恨真是世上最锋利的剑刃了,它可以切断一切具象或抽象的障碍,但它没有剑柄。握着它,让刀锋割裂手心的皮肤,痛苦地让自己的血滋润它锈蚀干涸的血槽,然后挥舞它,让自己的血与敌人的血交融,最后仇恨会和生命一同腐朽。
“根据原有计划进行。”伊芙低声说道,“我,唐宵,萨丘尔,喻谅组成进攻组。进入森林后完全展开精神力扫描,搜索Hoodoo村落的大本营。”
“……我希望乐行能一起来。”
唐宵说道,语气里很坚决,丝毫没有刚才那种“我服从组织安排”的感觉。伊芙的眼中产生了明显的犹豫,但她最后还是点头了。
“我跟着进攻组,这样能保持两队的联络?”Frost提出建议,但她的眼神明显在说:“我不要跟这个死胖子一组。”
没有人提出异议,包括瞪着眼几乎要用眼神杀死自己的女体的林鸮。
“……我也来。”
丹向前一步,眼神决绝。萨丘尔心想伊芙肯定无法拒绝了,事实证明了他的猜想。
“……嗯,那就这么决定了。”伊芙最后说道。
城堡外传来了喧哗声,岛民已经包围城堡了。
(这么快……看来要加速行动了。)
似乎是要合他的意,伊芙迅速地倒数了三个数,之后和唐宵率先冲了出去。而他拿着唐宵丢给他的AT滑轮,稍微研究了一下,发现这东西其实不难使用,便很快装备上,和喻谅还有丹迅速跟在后面。
之后是Frost和乐行,两个造人的身体素质丝毫不亚于几个团队中的强者,速度也没有落下许多。
最前面的唐宵已经探到路了,他的传讯响在了队员们的脑海中,“往森林里走!”
(麻烦,平衡还控制不好……Fuck?!)
当他还没有维持好平衡,在左右晃动的时候,漆黑的或是成团或是成束的光宛若天幕倾泻而下,发出了“嘶嘶”的刺耳声音。
“我说,没必要用军队级的待遇对待我们吧!”
Frost悲鸣了一声,以相当狼狈的姿势躲过一发咒语。萨丘尔一边调整平衡,一边尝试躲避那些咒语,原先整齐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他暗暗骂了几句,却没这份闲心去整理它们。在这样下去迟早要被箭雨战术给淹没掉……
“那边那个西装男,用加速!”
丹的声音在精神连接中响起。萨丘尔冷哼一声,按动了滑轮上的一个按钮。淡青色的火焰从中喷射而出,这速度变化之快令他手足无措,发出了阵阵惨叫。他或是旋转或是侧身,在如雨的弹幕中穿行,每一刻都是在与死神共舞。他的耳边是死亡的高鸣,它们是祭祀在邪恶的神殿中高唱的渎神圣歌,是隐藏在阴影中时刻准备窜出的毒蛇发出的嘶鸣。风声混在里面,发出阵阵尖锐的爆鸣声。他闭上眼睛,听到了刀与空气剧烈摩擦的声音,发出龙吼般的咆哮,子弹出膛的声音也不绝于耳,如同雄狮的怒吼。一切都凝固了,世界中不再有什么触觉视觉嗅觉,仅存了听觉。无尽的声音代替了无尽的色彩构成了这个世界。
直到他们冲进了森林。一切都重新归于静止,唯有风声呼啸。
他睁开眼睛,看到周围模糊的景象。唐宵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减慢速度,打开精神力扫描——”
“——用直线扫描。”
语言学家再一次不顾别人的感受,脸色煞白地打断了唐宵的话。他也不管唐宵有没有想杀了他了,目前来看直线扫描的效率最快,毋庸置疑。
“消灭Hoodoo大本营,奖励C级支线剧情一个。”主神冰冷无情的声音比喻谅搜索的速度快了许多,这几乎是告诉了他们已经接近了目的地——
并且可以将其“消灭”。
(主神也认同了这个计划吗?还是说……这本来就是这个问题的最优解?)
“这个东西……是在鼓励我们破坏啊!”Frost也叫起来,语气中有着异常的兴奋。
“就拜托阿喻一直开着扫描了。”伊芙的声音在大脑中回响,“乐行和Frost到时请全力用武器破坏,我和秋儿进去找封印的方法。”
“我在村庄边缘杀死出来的村民,你别管什么是杀……该死,让我说完话不行吗?!”
唐宵话音刚落,就化作了一道虚影。长刀出鞘,几乎只是闪烁了一秒都不到,便混杂着鲜血落到地上。紧跟其后的是一个——不,两截巨大的东西,看起来像是……
“……巨蟒?”
伊芙示意其他人停下,而Frost则不满地皱眉。
“会有这么大的?”黑长直的女孩自言自语,“肢体退化的还不明显……这条蛇是,古代的蛇?”
“抱歉,直线扫描的话只能大致感觉,等一等……”喻谅闭上眼睛,眉头拧成了“川”字,他显然是要把所有精神力都调动起来,来刺透面前的浓雾。
萨丘尔也闭上眼,脑海中映出了一幅图像。这让他惊恐地睁大眼睛,瞳孔骤然缩小。
(开玩笑吧……)
那浓雾后所遮掩的,是一棵巨大的参天古树,树皮已经成了青灰色,刀刻般的裂纹胡乱地分布在上面,粗糙感令人产生了“手在上面轻轻蹭一下都可以刮出一道大口子”的感觉。青灰色的压抑总是让人不由得联想到死亡——如果说紫色是忧伤的死亡,那么青灰色就是没有生气的死亡。不含任何感性因素,那是绝对理性的压迫感,将“死亡”化作了客观事实无情地陈述出来,作为了客观实在无法被抹去。
啊,这可不是一棵,而是一片。无数这样代表死亡的巨树相互联结,组成了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唯独留了一个入口。
“……是迷宫。”他轻声说道,率先走上前去。似乎唐宵实在没忍住骂了他两句——因为他好像听见有人在背后骂骂咧咧的,声音很像唐宵。之后他们很快追了上来,在迷宫门口停下。
随着距离拉近,视觉中树木之间的排列越发拥挤。“死亡”在这里扎堆,挤走了最后一丝生者的气息。精神力扫描没有新的发现,上无止尽,两边失去了实感——不如说这里唯一存在的实感便是“死亡”。死亡是一名无赖,它粗暴地挡在前进的路上,却又对它无可奈何。
“……明白吗?这就叫死亡。”
萨丘尔在伊芙耳边轻声说道。
(你似乎是不明白死亡的意义的,那么就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是死亡。于是你就可以知道在死亡面前没有什么是真的,全是虚的,只有死亡的实实在在的,可以被信任的。)
伊芙微微睁大眼睛,仰视周围的巨木。
“……好像有那么一点明白,但还是不明白。”她轻轻地应答,声音很低,几乎听不到。
Frost突然出声,“我们没有时间了。他们守卫的时间越久,危险就越大。”她的记忆似乎是和林鸮共享的,看来来自于古堡战场的消息正源源不断地涌进她的记忆中。
“进去吧。一直开着扫描。”
唐宵深吸一口气,率先走进了迷宫,乐行紧紧跟在他旁边。队员们紧紧跟上,踏进了看起来永远无法走出的迷宫。
似乎知道乐行要干什么,Frost出声阻止道:“不要用那个方法,来不及了。”
“扫描一下大致路径就行。接到我们身上。”她停顿一下,接着说道。
喻谅默默点头,萨丘尔突然感觉到脑中出现了一幅图像。这正是路径所在。岔路口很多,看来他是被分到了一个支线。
“都是死路。”他听到了Frost的声音。
“死路。”唐宵也这么说。
萨丘尔闭上眼睛,开始专注地寻找可靠的路线。过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的路径是通路,便说道:“这边可以。”
睁开眼,那条漆黑无止境的小径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墓场的入口。
“准备好了?”唐宵的声音传来。
“随时。”队员们纷纷答道,于是他也应了一声。
喻谅把那条小径中所有的野兽都标记了出来,就像游戏中的小地图那样。
“走!”
随着一声令下,Frost和乐行同时掏出枪,利落地扣动扳机,那动作就像训练过千百万遍一样娴熟。枪口发出一声闷响,子弹破膛而出,划过一道笔直的弹道,钻进了两头蓄势待发的豹子的头颅,鲜血如花般绽放,飞溅的血液如同纷飞的花瓣,残忍而凄美。
“右转!”
萨丘尔开口喊道。众人急急转弯,却没想到转角处又窜出一头雄狮般大的狼,它张着血盆大口,发出饥渴和残暴的吼声,飞扑而来。唐宵敏捷地翻身,手中早就握住了乌兹微型冲锋枪,子弹从枪膛中倾泻而出,一枚又一枚地嵌进了怪物的皮肉之中,发出了“噗”的轻响。
“居然打中了!”
Frost不忘调侃一句——要是正体的林鸮在这里估计也会说这句话吧。唐宵的声音回荡在所有人的脑中,“……再不练好被你们笑吗!”
“秋儿和喻谅不要消耗体力,怪物交给我们……!”伊芙的声音在大脑中传来,她向唐宵和丹比了一个手势,身后的书架若隐若现。
“刚才我就忘了问,秋儿(Chuller)是什么啊?!”萨丘尔不满地通过精神力连接回应道,同时嘴巴也没停下,“左转!”
原本用来屠戮狼人的银弹不断地发射出来,每一次的出击都伴随着“砰”的震响。一只被放大了无数倍的巨型蜈蚣在刚刚扬起身子的瞬间就被硬生生打成两截,黑绿色的血向四周喷溅。之后又是几只疑似蝙蝠的生物,无一例外都被精准地打爆了头部,血肉模糊。丹的枪法绝对是所有人中最准的,她能用最少的子弹消灭最多的怪物。
“糟糕,我才发现氧浓度好高……”Frost在精神连接中慌乱地说道:“应该会有很多像刚才那只一样的大型昆虫!”
飞速爬行的蝎子冲出草丛,“沙沙”的声音伴随着尖锐恐怖的叫声越发接近,紧接着它们猛地甩尾,尾刺准确地扎在透明的防护结界上,漾起一阵波纹。唐宵瞪了她一眼,举起手中的枪,眼睛似乎在说:“别给我乱立flag!”
他的双眼变得一片茫然,扣动扳机的手变得敏捷有力,打爆了那些蝎子的先锋,随后他大喝一声,大概意思是让队员们退后。不知何时,他的两只手中都已经各拿上了一把微冲,向着窸窸窣窣骚动的草丛中一阵精确点射。他的定力几乎无视了后坐力,每一发子弹都可以带出一片迷蒙的血雾。过了一会让,他扣动扳机,却发现打不出子弹,于是他便扔掉了手中的枪,拔出名为罪歌的长刀。
萨丘尔大吼一声:“右转!”众人跟着他的声音转向,唐宵咬着牙,臂部肌肉猛地膨胀,罪歌也重塑成了一柄巨剑。他粗暴地向周边的树丛劈砍,好似无视一切阻碍的前进。那头可怜的灰熊还未能发出证明它存在的咆哮,便被拦腰切成两半,腥臭的脏器从断处流出,令人一阵反胃。
这是最后了。萨丘尔松了一口气,他们终于走出了这危险的迷宫——尽管在强力的掩护下,比起称之为“冒险”,更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屠杀。
“岛民好像要开始进攻了——再快点!”Frost的声音越发急促,可以料想古堡战场的严峻。
“那我们就去吧。”
唐宵恶狠狠地说道,脸上没有了微笑。
“同伴的血,总要有人偿还!”
(如果说微笑还能算是他的面具,那卸下面具的他……更加可怕。)
接近了尽头,只见一艘破烂的小船无力地倚在码头旁边,一直向下便可以到达Hoodoo的大本营。远远看去,那与百万年前人类的原始社会生活也差不了多少。
(但是比那会儿更危险。)
“秋儿!”
悬浮飞行的伊芙向语言学家伸出手。萨丘尔抽了抽嘴角,简单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大概是把他的行为当成了对之后所发生的一切的默许,苍白少女伸出手,拖着他在湖面上飞了过去。
“你!倒!是!慢!点!啊!”
语言学家对于这种粗暴的行为只能在斥骂一句后保持沉默,他闭上眼睛,等到风声停止,他双脚有了触地的感觉,才睁开眼睛。
“Frost和乐行……开火!”
他这才注意到其他人都到了,眼前一阵强光闪耀,隐约可以看见两名火力手担当的造人对着村庄倾泻出了令人生畏的火力,橙黄色的光把湖面都染得发亮。猛然发射出了一发火炮,在夜空中划过,如同流星般耀眼。
唐宵和伊芙轻轻拥抱了一下,好像说了什么。萨丘尔不关心这些,他只知道:自己将和伊芙深入敌阵。
他们一同冲进了火光冲天的村落。岛民们还不知所措地拥挤奔逃着。
萨丘尔不禁想到了古代欧洲的攻城战。那些聪慧的机械师们设计出了投车,投掷出像醋罐一样宽的家伙,那东西的尾部向长矛那样,传出天震地骇的战吼,犹如飞龙划过夜空,狂暴地降落并吐出无法熄灭的致命烈火。
那名为希腊火的恶魔般的奇迹,被远处的两名火力手,用枪支和弹药重现在了这原始的大地上。
“最显眼的那个!”
他听到喻谅的声音,“里面有很多奇怪的文稿,咒语应该在里面!”
循着声音,萨丘尔抬起头。那是一座倚着山壁建造的房屋,灰色的墙上爬满了藤蔓,墨绿的叶子掩映着枯手一类的邪恶图案,就和那座古堡一样。窗户灰蒙蒙的,落了许多灰,应该是许久没有开过了。他的大脑在很短的时间内读取了这些讯息,并迅速想象出了这样的画面:击败了女巫的岛民们将封印女巫的咒语写在了羊皮纸上,羽毛笔划过的墨痕在魔法的加持下可以永存。之后他们郑重其事地建造了这一幢建筑,将封印女巫的咒语放了进去。
这是一座墓碑。
“黑之书姬的血统只能让我读懂那些文字,不读完的话我是不知道那是不是能封印女巫的咒语的——”伊芙急促的声音传来,看来她也发现了村庄正在恢复秩序。
“——了解。”
(是这样吗……只能够读懂“文字”本身而无法深入其中探知其作用,而这一点只有身为语言学家的我可以做到。但是我需要现场学习推敲那些咒语……啊,明白了。)
伊芙站在他前面,准备先一步轰开建筑物已经锈蚀的大门。
“糟……小心!”他不禁脱口而出,一名小孩巫师的嘴唇飞快地颤动,细微到几乎无声的咒语正在转化为仿若有实质的力量。几乎和他同时出声的还有枪膛的震响,一道银色流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碎了小孩的心脏,随后从他的后背处贯穿而出。
(……嘁,我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另外可以为了一个人而打破自己之前的承诺,这又算什么?过度的保护欲?信任?)
“啊……哥哥。”
他轻声说道。
闪电从少女的指尖迸出,鞭笞着铁门。然而铁门却异常坚固,闪电只是在上面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可怖的焦痕。
“闪开!”
喻谅的声音再次传来。萨丘尔几乎下意识地侧身,铁门旋即发出了嘎啦嘎啦的声响,伴随着窸窸窣窣的铁屑落地声,被拧成了一大坨废铁。脑海中传来了喻谅的声音,但语言学家已经顾不得他说了什么了。
(一切要快!)
他闯进了建筑物内部,直奔喻谅投射进思维处的地图的标记处。那是在二楼,他粗暴地踩在木制的楼梯上,在皮鞋硬底的挤压下发出了声声哀号。
(在那里……!)
他进入书房。
这是一间阴暗逼仄的屋子,隐约可以看到在不大的书桌上有一支燃尽的蜡烛。羊皮纸卷整整齐齐地叠在书桌上,羽毛笔插在墨水瓶中,靠着瓶嘴的边缘。萨丘尔一步、一步地走进去,双手撑在书桌上。自从看到这景象,他的大脑就一片混沌。
桌上有星星点点黑色的墨渍。
燃烧的蜡烛。
燃尽的蜡烛。
燃烧的蜡烛。
散落的羊皮卷。
整齐的羊皮卷。
散落的羊皮卷。
纸上的羽毛笔。
瓶中的羽毛笔。
纸上的羽毛笔。
纸上的墨渍。
桌上的墨渍。
纸上的墨渍。
死亡的气味。
死亡的气味。
死亡的气味。
阴暗的房间。
阴暗的房间。
阴暗的房间。
记忆和现实激烈地碰撞,重叠,交融。记忆中的色彩忽明忽暗地闪烁着,自己好像已经处在了那时候的屋子,充斥着禁断知识与死亡气息的屋子。
他眼前看到了一点昏暗的、摇曳着的烛光映出了泛黄的羊皮纸。窜动着,嘶嘶地嘲笑着,好像随时都会熄灭,又好像是不朽的烛光下,羊皮纸上显出用黑色墨水写出的扭曲的、不详的、如同毒蛇一般的文字。羊皮纸的边缘沾着星星点点的墨渍,如同一只只深不可测的眼瞳,深深地刺入内心。
“我不知道为了这一条道路我付出了多少,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一切都出于我心,这是一条我自愿踏上的路。尽管在每一个路口,我都能听到萨索斯·拉莱耶的嘲笑声……”他低声说道,看间见萨索斯。兄长向他招手,面带微笑,满面鲜血。
“……再活一次,我会的,哥哥。如果可以的话。”
他喃喃自语,抓起手边的羊皮卷开始了飞速的阅读——一如他人生最初的十四年中自记事起开始每天所做的。他的眼前只剩下泛黄的羊皮纸和上面漆黑的文字,扭曲的字符用他所不理解的语言书写。似乎是《神秘语言入门》上那种文字的变体?
身后传来“嗡嗡”的声音,偶然回头,却发现苍白的少女背对着他,面前透明的屏障承受着无数黑色的攻击法术。萨丘尔重新投入进了破译那种语言的工作中。有了之前《神秘语言入门》的基础,这次的破译顺利得多。只要词汇意义变动不是太大,具体的意思还是可以推敲出来的。
“这一个……不是,无意义的记录。那个,也不是……”他皱着眉头,飞快阅读后飞快排除他过手的信件。他不知道伊芙可以撑多久,所以必须快。
“对称的界限,孤独的长眠,以永夜般的黑暗……葬送虚无的黑暗。是这个。”他喃喃着,听到远处传来了村民的怒吼,“马上离开那座房子!”
(被闯入墓碑很不好受吧?更何况你们清楚这墓碑所埋葬的是一个活物,一旦放出来就可以把整个世界都变成墓碑。)
(而且,我们离开了又如何?还不是被杀。抱歉,被杀的是你们。)
为了生存……
“离开了你们还放过我们不成?伊芙,我找到咒语了。”他用精神连接通知了伊芙目前的成果,而苍白的少女应该是听到了他的话,手一松,那涌浪般凶狠的法术之雨砸在结界上,结界出现了点点裂纹,之后破碎,如同天空中破碎的星辰般反射着光芒。
当务之急是逃出去。如果逃不出去,自己恐怕就要变成那些破碎星辰中的一员了。
他按下了AT滑轮的加速键,青色的火焰再次喷发出来,推着他向前。萨丘尔维持着自身的平衡,小心翼翼地拿出了名为《戏言》的幻书。在岛民施法的空档期,他和伊芙撞开了人群,肢体碰撞的剧烈疼痛在此存亡时刻似乎也可以被忽略。“拜托你了。”他听到伊芙这样说。
(你信任我?)
(哥哥……哥哥啊!)
“好的,好的……你信任我……”他自言自语,眼前不再是黑压压的人群,而是那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在屋顶上。萨索斯对他说:“再活一次。”
再活一次……
再活一次!
在观察到伊芙点手指的动作的一瞬间,他读出了咒语。无数条关于这个法术的知识涌进了他的脑中,是比起第一次使用时更加详细的说明。庞大的信息量涌进了他的脑中,更加全面地构筑起名为知识的壁垒。忍受着大脑几乎要裂开的痛苦,他低声说道:“光线扭曲……法力释放。”
那些岛民都愣住了,大约是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大活人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一时间还无法接受这样奇怪的事实。少女身后的书架中飘出一本如同石板一样——不,那就是一个石板——的幻书。萨丘尔几乎在同时就调出了大脑中的数据库,并且辨别出了这是《乌加里特粘土版文书》。他知道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少女高声吟唱起来,萨丘尔在头痛欲裂的同时维持着干扰法术的作用。得益于光线扭曲的作用,又是一道漆黑的光束击空。似乎那些愚蠢的岛民是认为他们凭空蒸发了,已经不敢轻举妄动。甚至已经有人转身逃走。照这个趋势下去,他们将自生自灭。
(只需要通知其他人注意清理逃兵就行了,把方位发给他们……)
(……等等?!)
他大喊一声:“右转!”便带着吟唱中的少女与女兵拐过一个路口。
(图像上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
又是一次转弯,他脚下一个急刹车。将他拦住的是一大群巫师。他们穿着黑色的长袍,手中的木杖源源不断地涌出粘稠的黑水一样的东西。那些东西构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结界。
(他们能屏蔽精神力扫描……)
他恶狠狠地咬着牙。这一点完全无需推理——这是这个恐怖片世界中仅次于女巫的强大战力,“Hoodoo”的精英巫师。他们开始了恶毒咒语的吟唱,那恶意几乎就要把他给杀了。
不能死在这里……
(不能死在这里!)
他嘶哑着吼出声,摊开手中的幻书。巨大的信息量再一次争先恐后地冲进他的大脑,他忍住发出惨叫的冲动,强迫自己的大脑超负荷运转,迅速把那些杂乱无章的信息排列整齐,几乎是一刹那间构成了使用法术的知识结构。
(不行……按照这个结构所发出的禁声术只能持续三秒钟,三秒钟不够……不够!)
精英的巫师们吟唱更加响亮,他们吐露恶毒的词句,每一个音节都像一把刀狠狠地剐着他的灵魂。
他再一次强制大脑开始运转,大脑中的法术构造再一次变动,无数谜样的字符开始重组,时不时有新的信息加入进来。法术的结构开始维护修理,剔去无用的部分,加入有用的部分,最终完成革新。
这些都不是他的意志——或者说表意志所驱动的,而是一种类似天赋的,潜意识中的东西在掌管一切。
在无意间,他的双眼开始变得茫然。但是还留有一点神智。
“禁声术叠加……法力释放!”
“你有六秒钟的时间,伊芙!”
(别让我死在这里!)
正在施法的巫师神情一滞,喉结惊恐地上下滚动,他们扯着嗓子但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大脑好痛啊,要死掉了一样……我的结局会是脑死亡吗?)
他虚弱地瘫坐在地上,已经没有任何声音可以发出,任何力气可以使用了。身体里的某些东西似乎在崩坏,发出了阵阵令他痛不欲生的疼。一名巫师欺身贴近,一柄长矛向他的心窝扎来。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他绝望地闭上眼睛。
(一切都结束了……我已经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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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还没尽力,也还没结束。”
“……哥哥?”
他站在了无尽空虚的黑暗中。在这黑暗中只有他和萨索斯。
“已经死了吗?”
“你觉得呢?”萨索斯出声了。他转过身,不是十六岁少年的样子,而是和他一般年龄的模样。萨丘尔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似的,杵在原地不知做什么。
萨索斯看到自己弟弟的反应,笑了笑,走上前拍拍他的脸,“要是我可以一直活着,应该会长成这样的。我们果然是兄弟呢,轮廓都这么像。”
“我已经死了吗?如果死了这里又是哪里?”
“还是那个问题:你觉得呢?”萨索斯向后退了几步,背着手转个圈,轻声笑道:“你认为,死亡应该是什么感受?”
“……应该是没有感受的吧。”萨丘尔干巴巴地回答,他搞不懂自己的兄长是什么意思,“死亡应该是一个安静的过程,安静到没有任何的感受,或甜美或痛苦或悲哀或释怀,都没有。安静地闭上眼,等待自己最后一丝知觉消失,思维冷却,心脏停止跳动……有的只是……只是死亡。”
他吓了一跳,不知什么时候,萨索斯已经贴近了他。兄弟俩的脸几乎贴在了一起,萨丘尔从兄长那双湛蓝色的瞳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像。“你错了,弟弟。生命有两个时刻是最伟大的,那是出生与死亡。”他狡黠地笑道,“你说的那种感觉大概是出生,出生是人与世界接触的第一时刻,一切都是空白的。所以会有你所说的‘宁静’。
“但是死亡不一样。死亡是人生的最后一道菜,每个人在品尝的时候品尝到的口味都不一样。有惊讶有不甘有平静有痛苦有甜蜜有解脱有悔恨……甚至有人可以同时品尝到许多种口味。这是生命最后一道菜,也是生命中唯一一道大餐。我已经提前品尝过了,这味道……似乎还不错。”
“可是……”他踌躇着开口,“我并不能体验到死亡的感觉。在我看来,死亡恰恰是空白的。”
“那是因为你死得太早了。”萨索斯淡淡地笑着,揉了揉萨丘尔的头,“你还没有来得及品尝死亡就把自己杀了,或者说就让父亲把你杀了,你只剩下了名为‘家族责任’的丝线操纵你没有生气的躯壳,那些丝线随时可能断开——直到‘盗火计划’的人彻底剪断了丝线。
“现在你已经回来了,你挣脱了家庭责任的线,你是你自己,萨丘尔·拉莱耶。再活一次,为了你,为了我,为了你能信任的人。”
“可是我……”
萨索斯打断了他的弟弟,“没有可是。”他说:“你以为再活一次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这是一次试炼。你到目前为止还只是一具躯壳,但是你的自我已经开始填满这个躯壳了。现在,活下去,为了完成这个试炼。”
“最好的东西要留到最后享用,所以不要那么快去品尝死亡的味道。”萨索斯微笑着,向后退去。他距离萨丘尔越来越远,慢慢地被周围的黑暗所吞噬。
语言学家伸出手,却无法挽留慢慢远去的兄长。他只能大喊道:“萨索斯已经死了,那么你是谁?!”
“我是萨索斯·拉莱耶,我是你兄长;我是萨丘尔·拉莱耶,我是你自己。你其实知道我是谁,在那无数的黑色与红色交织的梦境中,你一直知道我是谁,不是吗?”
他的声音消失了,光打碎了周围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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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下去!)
在那几乎小到万分之一秒的时刻,萨丘尔猛地睁开眼睛,两眼中完全是一片茫然。他掏出了那把袖珍手枪——勃朗宁M1910。
不需要大脑下达指令,他的身体知道该怎么做。这仿佛是某种被封印的本能被开启了。
人类原始的本能,尚为野兽时期的,能让自己活下去的生存本能。
无师自通一般的,没有任何瞄准的过程,他就果断地扣动了扳机,枪口对着拿着长矛的巫师射出了致命的子弹。螺旋的子弹没有给那个巫师任何活下去的余地,先是在他厚实的袍子上打开一个洞,再是刺进他的胸口,精确无误地,“砰”一声绞碎了他的心脏,没有破出他的后背,而是永远留在了他的尸体里。
好疼啊……
(这就是再活一次的感觉吗?)
不……还不够!
(伊芙,你信任我,好,那么我也信任你……我已经还给你我的信任了,接下来轮到我在你身上下注了……告诉我你要怎么做,告诉我你能不能让我再活一次!)
他张开嘴,喉咙如同灼烧般疼痛,让他说不出话来。
六秒钟过去了,禁声术自动解除。他看着伊芙依然在进行吟唱,幻书围绕着她,而那本《乌加里特粘土版文书》悬停在她的身后。她飘忽的言语中有雄厚的,等着爆发的力量。而巫师们也开始了吟唱,受到禁声术影响的他们更加愤怒。
巫师的手中黑光闪耀。
命悬一线!
少女停止了吟唱,向天空举起双手!
“双重咏唱·二重天雷!”
四道耀眼的金黄光柱自天而降,这让他想起了帕提农神庙雄伟的石柱。它们疯狂地旋转,电光像一根根刺在光柱的表面跃动。当它们撞在大地上的时候,宏伟的气浪澎湃着,咆哮着,细如“嘶嘶”,重如“轰轰”的声音交织回响。天雷在地面横行,所到之处是一片焦土。它们极其霸道地将这无边大地占为己有,狂舞着杀戮着席卷一切摧毁一切。这是并非幻觉的,真正的盛宴。精锐的巫师军团在这伟力面前也如同蝼蚁般渺小。
光柱慢慢黯淡下去,带走了许许多多的东西,比如生命。
直到它们彻底消失,天地静切。
焦土之上,一片残败。
“……你。”
(你还是不能理解吗?什么是死亡……)
稍微缓过来的萨丘尔嘶哑着挤出一个字。伊芙回过头,笑了一声。那样子似乎有些吓人。
巫师军团,全灭。
她沉默着。大约过了两分钟,她将一块绿色晶片高高抛起。
(她想做什么?!)
被压缩到极致的黑色光束射在晶片上,通过晶片不同的面被分割成无数条光束。光束在地面上横行,切割碾碎那些尚显完整的尸体。
(……他们已经死了啊!)
带着这样的疑问,他又看到伊芙停下了动作。似乎是被谁制止了一样。之后她晕了过去,倒在丹的怀里。
(她无法理解死亡的意义……那么她也无法品尝到死亡这道生命最后的大餐了吗?)
静静等候了一会儿,少女醒了过来,脸似乎有些红。此时,乐行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向着这个方向走就是镇子了,我们在等着你们。”
萨丘尔默默地按下AT滑轮的加速按钮,跟着其他人一起行动起来。
“快点快点!”Frost催促道:“古堡那边还在防守……”然后看了一眼萨丘尔,“你没事吧?”
“没事。”萨丘尔虚弱地回答道。给人的感觉会很冷淡吧,他想,我也没力气去调动情绪了。看来“强化”真的很重要,自己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体实在难以承受如此高强度的战斗节奏。
(啊,对了……)
语言学家把那张记录着封印方法的羊皮纸递给丹,“这个是封印女巫的方法。虽然已经记住了,但是这张纸本身还有用处,要利用它女巫才可能在小镇再次现身。”他没有再解释下去,因为已经没有必要解释了。丹默默地点头,接过羊皮纸,丢进空间袋里。
“抓紧时间恢复吧,人型核弹。我本来还以为秀吉以前这么叫你是开玩笑的呢。”
听了Frost的话,几个人露出了笑容。唐宵挥了挥手中的长刀,上面的血被甩在地上。
“那么出发吧。”他展开了背后的滑翔翼,高举长刀,“目标是山古镇——罪歌军团!”
(……军团?!)
身后的树林中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声,一大群村民从中走出来,手中提着各式各样的刀剑。他们的眼中闪着红光,没有生气。就像傀儡一样。
或者说就是傀儡。
那还只是一部分,在他目力所不能及的地方一定还有许许多多,黑压压成了一片。红眼的光闪烁着,空洞无神。
他张了张嘴,没有说什么。
(是这样吗?确实对布局的完成很有利……)
前往镇子的途中一路无话,街边的建筑明灭着淡黄色的灯光,格外温暖和安详。
“不要心软。”似乎是看出了喻谅的反应,唐宵提醒道。喻谅踌躇着,慢吞吞地说道:“我知道。”
生怕别人不相信,他又重复道:“我知道。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嘛。”
“——失去兽性,失去一切。”
他想到了这句话,出自很久以前他看过的一本中国的科幻小说。
失去兽性,那么就会失去一切在危险时刻该有的素质。例如决绝,例如冷酷。
伊芙倚在丹的身边,看上去比平时更加苍白。而Frost则是调皮地笑着,似乎刚才那些或是浑身弹孔或是半个身子被熔化的尸体不是出自她手。
唐宵低声对伊芙说了什么,之后离开了队伍。伊芙似乎对他很信任。
(这就是队友吗?)
伊芙在唐宵离开后,立刻对两名造人说道:“Frost,乐行,拜托你们了。”
两人点点头,等待三声倒数结束的一刹。那一瞬间到来了,一枚巴鲁康宁的炮弹划过天际,与地面亲密接触的同时绽开一朵橙黄色的花,罪恶的橙黄色花朵绽开的花瓣喷吐烈火,带起的气浪拍碎了房屋窗户的玻璃,碎块映着火光,紧随其后的是最大功率的裂变聚能枪子弹,那媲美中大型爆弹威力的射击不断轰到地上,一次又一次的爆响中必然混杂着村民们不明所以的惨叫。
萨丘尔闭上眼睛,喻谅的精神力扫描图像呈现在眼前。他看到一名巫师冲进了火海中,眼神充满了牺牲之前的决绝。他的嘴唇开始动作,应该是开始吟唱咒语。
没有人不想活下去。
那个巫师有一幢小楼,里面还微微闪着灯光。这应该是一个家庭吧,他似乎看到楼中还有人影。
他是想守护吗?守护自己和家庭是人类的爱,爱是应该被致敬的。
但总要有人死去,用他们的鲜血铺就别人活下去的道路。
忽然间鼓膜被“砰”的声音震得发痛,一道银光在精神力扫描图像中一闪而过。死亡的银弹几乎把巫师的身子打成了两截,血雾弥漫着。
他的眼中充满眷恋
还有仇恨。
之后他的身躯被乳白色的光所环绕,他的身子开始分解,变成一颗颗乳白色光粒,在有限的空间里聚集,同时爆出灼目的光,如同一口涌泉般喷发。乳白色的光柱冲上了天际,伴随着嗡嗡的震颤声。
(这是信号……)
“要开始反击了!”萨丘尔喊道。伊芙会意地对乐行说道:“乐行,换成附魔的连射炮……会有结界!”
Frost的裂变聚能枪在此刻的恐怖作用恰恰成了巫师集结的契机。他们的房屋都被摧毁,已经没有安身之处了。
萨丘尔冷冷地看着巫师们,像身边的丹伸出手。
(等到混战的时候就是计划开始的时候……)
羊皮纸的触感传来,他抓住那张纸,露出了冷笑。
伊芙抬起手,她身后怪异扭曲的人偶颤颤地动起来,嘎吱嘎吱地向前方冲锋。Frost收起裂变聚能枪,拿出了装满灵类子弹的乌兹微型冲锋枪。
“啧……”
“哒哒哒”的声音不绝于耳,尽管子弹的速度快到无法看见,但其效果却是明显的。就像雨丝看不见,但坠落到池塘中依然会引起涟漪一般,子弹掀起了一场人为制造的大暴雨,“哗哗”声变成了“哒哒”声,乱舞般地倾泻在结界的外壁,剧烈的波纹像一只只睁大了的恐惧的眼。
“这么好的武器用不了,宅男的浪漫都消失了啊。”
开心的吹了声口哨,身后传来了连射炮霸道粗犷的轰击声。一枚又一枚的炮弹直落到屏障上,结界隐隐有了些裂痕。趁着火力交接的空档,Frost用颇为帅气的动作给冲锋枪换了个弹夹,再次扣下扳机。火炮与子弹,粗暴与细密,两种形式的火力再次交融在一起,宛如野兽与美女的舞蹈,是极致的美。
他看到伊芙操纵的人偶还未来得及摆成阵型就遭到了巫师们法术的干扰,不得不说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人偶的数量终究有限……要是有一个方法可以代替这种肉盾战术就好了……)
“他们来了!”
喻谅的声音传入他的脑海。除了两名火力手,其他队员都向后看去。巨大的影钢魔像载着留守古堡的队员高速飞行,他们把武器都对准了这边。它巨大的身躯冲过队员身边,没有发出一点风声,便把防守组的人全部放下。金发的男孩哆嗦地晃动唤猫铃,清脆悠长的铃声回荡起来。
大脑的感觉好了一点。
数以千计的巫师终于集结完毕,邪恶的咒语所催动的法术极有效率地摧毁了人偶们。然而就在那一刻,结界终于支撑不住连续不断的火力,停止了波纹的颤动。浑圆的波纹停滞在一刹,然后带着结界一同急剧收缩,放出了万丈光华,最终成为了一个点,消失不见。
“去吧,去吧!烛火终将熄灭!我们同伴的血——”
“——就由你们来偿还!”
唐宵再次挥刀,他身后的军团冲出树林,喉嗓中发出奇怪的声音。他们只知道为自己的主人而战,浑然不管对面到底是谁——敌人?朋友?亲人?
不会管这些的。
巫师们无法对自己昔日的亲人朋友下手。很短的时间内他们便倒下了许多。萨丘尔默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只杀死过一个人,而那也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但现在他依然在上面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萨丘尔把羊皮纸折一折,放进了口袋中。紧接着他双手开始有所动作,像是在虚空中描绘着什么。
“伟大的神赐我们力量,狂野,征服,放纵……”
虚幻的黑色线条慢慢组合成了完整的图形。
“于是伟大的神要我们收敛。”
“启动对称的界限,陷入孤独的长眠。”
黑色的法阵慢慢成型,但依然是虚幻的,虚幻到旁人几乎注意不到。法阵上方映出了下方的空间,两边对称,呈现了规律的美。
“以永夜般的黑暗,葬送虚无的黑暗。”
“封印启动。”
他深深鞠躬。
耳边传来了阵阵爆响,虚幻的法阵急速旋转起来,同时缓慢地转向,渐渐与地面垂直。原本纯黑的色彩在飞速旋转下变得炫目,凌空飞起,法阵左右的世界对称,像一面镜子。一只纤手轻轻地贴上了法阵,平静如水的黑色表面漾起了一圈涟漪。紧接着那只手微微颤动了两下,像是在发力。法阵上的涟漪扩散得更大,隐隐有钟鸣声。手的影像变得模糊,就像电磁干扰的图像那般扭曲,但是没过太久,这现象就消失了。那玉手破开了法阵,从一个对称的镜面世界伸到了这一片世界。她从容地走出,脚下踏着稳定的步伐,面带捉摸不透的微笑,深紫色的裙摆在风中微微飘着,似是降临人间的圣女,又若嬉戏尘世的魔女。
那一瞬间,天地为之静默,唯有狂风为之伴舞。
萨丘尔高举那张羊皮纸,艰难地立在原地,嘴角上扬,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好痛啊……快结束吧。)
周遭的巫师们终于反应过来了,对着身穿西装的家伙发射魔法光束。黑色的咒语疯狂地爆射而出,千万根箭矢齐射一般铺开来,似乎世界都因此成了墨黑色。
萨丘尔只感觉到衣领处一股巨力袭来,回头看去却是唐宵拽起了他。千钧一发之际所有的光束都撞在一块,一切声音都沉寂下来,随后便是震耳欲聋的声响,伴随着不断扩散的一大块不规则形状的黑光,像是要吞噬这里的一切。
女巫戏谑地“哼”了一声,打了一个响指。扩散的黑色光幕霎时间停止,急剧收缩,最后消失不见。
之后,女巫甜美而恶毒的嗓音响彻整个天空。
“把那张纸交出来!”
那些巫师可算是停止了骚动,而罪歌军团的士兵们眼中的红光也渐渐褪去。这代表着这个世界最强力量的存在散发出虎狮般的压迫感,没有人不会在这气场下臣服。即使是被迫的。
——当然,凡事总有那么几个例外。
在其他人都沉默的时候,语言学家的声音打破了这寂静。他用尽了全力,以极其嘶哑的声音高吼着:“你说这个?!”
他捏着手中羊皮纸的一角,任它在空中翻飞。纸上漆黑扭曲的字符熠熠发光。女巫恶狠狠地看着他,他则是毫不畏惧地与女巫对视。
他就像海洋中的一叶孤舟,随时可能被海浪掀翻。
(可是孤舟可以毁了你,毁了这一切,婊子。)
“你想要,就拿去吧!”他松开手指。羊皮纸随风飘走。他满意地看到女巫的表情变得扭曲。他在上面看到了仇恨。
仇恨是最为尖锐的利刃。
女巫的魔法几乎是一瞬间爆出,刺得人眼睛生疼。萨丘尔再次被唐宵拎起来,在半空中高速逃亡。他浑身都觉得要散架一样,大脑超负荷运转后也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而那种来自于生命本源的痛苦实在是难以忍受。加上高速移动中呼吸也变得困难,他这时竟萌发了“不如杀了我比较好”的念头。
身后传来了炸响。他闭上眼,看着喻谅的精神力扫描图像。
女巫凶狠地杀戮着镇上的居民,他们是她的仇人。她快意地将他们碾碎,而他们艰难地抵抗着她。萨丘尔能够想象到女巫此时在想什么。她的脑海中一定是在回放那些过去的记忆。事实上,在启动封印法阵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读到了女巫的记忆,尽管这只是一些记忆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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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哎老人家这没什么的,您再休息几天,仪式的效力过去了您就可以下床运动了。”
“孩子们吶,以前觉得这个什么,啊,巫毒啊,是个坏东西,还真没想到可以用来救人……孩子们,你们真是好人啊。”
“哈哈,哪里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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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收钱的时候了啊……嘿嘿。”
“可是今年岛上会很冷,还会下雪。您就延一下期限吧,要相信他们啊。”
“闭嘴,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你们滚出去!别忘了是谁给你们发工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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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们滚出去!”
“我……”
“我们救了您父亲的命,先生。”他低声下气地说道。
“那给我解释一下这个图案啊?!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银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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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身体不错呢,亲爱的。”
“是啊,就是我不喜欢这个样子。”
“迫不得已的,亲爱的,我们迟早会换掉。”
“那怎么处理这几个家伙?”
“就让他们在这里晃荡吧,看着他们剥削来的现在却不能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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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了。”
“是啊,自从我们杀光他们之后,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大家都是hoodoo的巫师呢……这里应该是世界上最邪恶的地方了吧?”
“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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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火焰。
橘黄色光。
闪。
闪。
热。
高热。
“亲爱的……不……不行!你们住手!”
“……你们把他炼成了油,现在轮到我了吗?”
镜子。
啪啦——
碎裂。
“好孤独啊……”
黑暗。
“好想杀了你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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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
镜子。
里外对称的世界。
“我恨你们……”
黑暗。
“我恨你们!——”
黑暗。
黑暗。
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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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和仇恨,这就是让你一直活着的营养液吗?如果不是这两种情绪支撑着你,你早就被毁灭了吧。抱歉,利用了你。)
五颜六色的光彩交织螺旋爆炸,高低不齐的吟唱声不断响起。女巫疯狂地大笑着,笑声中藏着仇恨和孤独。她释放出最原始最狂乱的魔力,高亢的声音把咒语的音节压缩在一起,几乎要刺穿人的鼓膜。这才是战争,千人对一人,无数蝼蚁般的力量汇集起来对抗一股强大力量的战争。爆炸随时都在发生,密集而剧烈,疯狂地摧毁一切。这就好比是毕加索的画,极端变形和夸张,用最不羁的风格挥洒出最壮阔最淋漓的画卷。
不用再去看了。
最后的时间,就让她尽情释放自己的仇恨吧。
仇恨真是世上最锋利的剑刃了,它可以切断一切具象或抽象的障碍,但它没有剑柄。握着它,让刀锋割裂手心的皮肤,痛苦地让自己的血滋润它锈蚀干涸的血槽,然后挥舞它,让自己的血与敌人的血交融,最后仇恨会和生命一同腐朽。
“完成了。”萨丘尔努力跟紧众人的脚步,他们正在远离战场。
(距离封印开始还有半分钟……)
趁着这个时间,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向队员们解释布局。
“我们在古堡中的布局几乎没有漏洞,不如说虽然疯狂但是无懈可击。但是几乎没有漏洞,不等于没有漏洞。问题是:我们要怎样才能让女巫选择在小镇现身?……如果你们是女巫的话,会选择在满是自己仇敌的小镇中再次现身吗?”
(二十五秒。)
他扶了扶眼镜。女巫的法术大范围地碾压那群巫师,直到把他们碾成齑粉。她丧心病狂地大笑着,笑声中有无限的孤独。
“她只是在等待时机……但如果我们拼死从大本营中抢出一张纸,然后站在小镇的中心拿出它,并开始使用封印咒文的话呢?”
(二十三秒。)
巫师们合力施放了一个威力极大的法术,发出了极其绚烂的光芒。在那光芒中,女巫坠到地上。
“猜测有二:女巫冲出来杀死使用咒文的人,或者乖乖的呆在那里等死。这对于我们来说或许是危险的赌注,但对于女巫来说是不得不走进去的阳谋!我和伊芙之前对这张纸的交流基本上是些似是而非的概括,就是为了这个——因为那时女巫很可能就在我们的旁边!还记得伊芙的独白吗?她的独白留出了那么大一个漏洞……有这种致命漏洞的布局,怎么可能是那位军师布下的?”
(十七秒。)
“留下这个漏洞,是军师大人让我这么做的。”伊芙接过话,萨丘尔则了然的点头。
“那么处在灵魂状态,听到我们那样的布局之后的女巫,又会怎么做?这位布下城堡的局,让我们不得不解除她封印的智者,几乎肯定会注意到这个巨大漏洞。而被李秀吉所算计到了的她,又怎么可能小看这位军师的布局?”
“但是漏洞又无法解释。而这时我们拼着性命得到这份咒语,并在混战中做出启动咒语一般的行为,就仿佛这个咒语就是我们胜利的关键……没错,只要我们在混战中封印女巫,就可以用封印女巫的镜子作为要挟走出小镇,如果攻击我们的话,就再次放出女巫,你死我活!”
(十秒。)
女巫歇斯底里地大叫,她左突右冲,却无法冲出岛民们的包围圈。她游刃有余地对岛民的攻击进行防守,一边开始准备某个大范围攻击法术。
“这样不但让岛上的巫师与我们保持平衡,又成功制住了女巫。”
(八秒。)
(坚持住……至少要让他们知道这些布局……虽然啊,已经赢定了。)
“所以这对于女巫就是阳谋。她要么眼睁睁看着自己再度被封印,要么来到小镇中,和上千巫师对抗!”
(六秒。)
“这样的话……她有七成以上的可能会选择后者,选择复仇!”
(四秒。)
“这才是李秀吉的布局,由他、我和伊芙共同完成的布局。大势在我们,女巫……死定了!”
三。
二。
一。
时间到!
女巫再次发出了尖叫。这是难以置信的尖叫。萨丘尔从图像上看到她无意识地向他们所在的方向看来,眼神中饱含仇恨。她用仇恨杀了自己的仇人,自己却又被仇恨杀死。
最后仇恨会和生命一同腐朽。
爆炸几乎席卷了整个岛屿,就像无可阻挡的海啸那般,雄奇壮丽。在那纯粹的光之后必然弥漫着血的味道。他直视那爆炸,任由强光灼烧他的双眼。镜子破碎的声音在凶残的爆炸中显得如此纤弱和孤独。
这是堪称神迹的一幕。爆炸的火光就像是舞台上的帷幕,它遮住了舞台背后的情境,表明在这个黑暗的世界中,一个邪恶的时代终于画下了句号。
尽管这个句号残缺不全。
爆炸持续了许久,他也坚持站立,看了许久。他在这个恐怖片世界里只杀了一个人,而那是因为对方也想杀了他。其余时候,他都很抗拒亲手杀人。他不害怕杀人但是他害怕用自己的双手去沾上那些血腥。
但是他仍然闻到了浓稠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从自己的双手上。
“你不会亲手杀人,因为你害怕,害怕自己的手‘变脏’……可是有什么用呢?你还记得你杀过多少人吗?你又为何沦落到这样的境况?你不想用自己的刀杀人可是你也用别人的刀杀无数的人,后悔吗?后悔有用吗?闻闻你的双手,上面已经有了抹不去的死亡的味道。你是一个艺术家,懂吗?死亡艺术家。”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低喃。
爆炸结束的那一刻,他的视野旋即模糊起来,世界在他眼中变成了一团一团搅和在一起的色块。
萨丘尔耳边传来了冰冷的声音,这是在他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杀死所有巫师,提前完成任务,三十秒后回归主神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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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吉君,我知道你不会抛弃我的……告诉我,我说的对吗?”
那令人心悸的、病态的少女音在他耳边回荡。人死前会出现幻觉和幻听……难道我的灵魂死之前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茫然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巨大的白色空间内。这个空间有无限大的边界,中间则是一个广场,上面悬浮着一个大光球。
这里……不是主神空间吗?
七岛由纪伏在他身上哭泣。
“由纪,你……”
他小心翼翼地稍微弓着腿,两眼茫然地看着主神空间纯白的天空,“啊,我不会抛弃你的。”
结束了?
“至少这次……不会了。”
……还没有。
他推开了身上的七岛,艰难地站起身。浑身上下都传来被恶魔折磨的痛苦,这让他很不好受。
他随时都可能湮灭。
李秀吉微微眯着眼,打量着四周。这确实是主神空间没错,但是他怎么会到这里来?除非这场恐怖片是主神的一个玩笑,死了的人会被送回主神空间并复活……但所有的事实都证明主神不可能这么仁慈。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
“主神!全身修复!”
他听到七岛在喊,便走过去,温柔地捂住了她的嘴,“嘘——”他说:“相信我,我们要死了,我们会死在一起。”
七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如果可以和秀吉君在一起,怎么样都好。”
李秀吉点点头,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揉着七岛的头,把她美丽柔顺的长发揉得凌乱,“好,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死吧。希望死后也有一个世界,能够有喝不完的橘子味汽水。这样子,你一杯,我一杯,你再来一杯,我再来一杯……”
他牵起七岛的手,转过身,蹒跚地走着。走了约莫三十米,他停了下来。
“女巫,你出现了,可是没用了。”他冷静地说道,狂妄的笑容在他脸上浮现,“砖粉可以有效束缚你的行动乃至力量。”
女巫出现在他面前,脸上和颈间都挂满了汗珠。她的疲倦不言自现。
她冷笑了一声,“杀了你还是绰绰有余的。”她讥讽道,指了指周围的空间,“这是我在你的记忆里挑选的,最适合作为墓场的地方。”
她的潜意思是:“我还有力量可以构造这样一个幻境,就说明我让你死这件事根本不在话下。”
“是吗?”李秀吉摆出了天然呆的表情,“天真”地向四周望了望,突然大笑起来,“啊,是,这地方是挺适合做墓场的。我也想过,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也要找一个这样的地方葬了自己呢。”他的语气突然尖锐起来,“作为回报,我也给你挑了一个完美的墓场。”
“那就是这座岛屿。尘——归尘……”拖长了音调,“土——归土。”他摇头晃脑的样子在旁人看来确实有点不可理喻。
女巫依然嘲笑道:“你已经开始自我安慰了。我还有力量可以构筑这样的幻境,就说明你的束缚根本不值……”
“常见的战术。”李秀吉推一推眼镜,镜片下的金色双眼反射着狡黠的光,“让我来猜猜,你为了让我相信你依然拥有强大的实力,用了多少精力来建造这里?剩余力量的八成?还是九成?根据推测和我的计算,这里已经过了去有十多分钟,而你不会放着十多分钟的空闲给我的队友,唯一的解释就是你减慢了这里的时间流速……那么你还剩多少力量?”
女巫噎住了。
“还是说这并不是对我的心理进攻,而是你有自信可以在折磨完我之后可以立刻脱出束缚?”
“别开玩笑了!”
他放声大笑,而女巫却因为愤怒越发地颤抖。大约过了十几秒钟,李秀吉收住了笑容,神情悠闲起来,语气也是漫不经心的那样:“我们来算算账吧。”
“婊子。”
青年直视女巫的双眼,“第一个问题,现在的你,有多大把握在杀了我之后还有余力对付我的队友?”
女巫一再受到秀吉的挑衅,终于忍无可忍怒喝一声:“住口!”
“第二个问题,”李秀吉却没有要住口的样子,他那脑袋里好像失去了“危险”这个概念——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不知情,“现在的你,还有多大把握可以复仇,并且控制住那群岛民?”
她的脸色一变,“他们都害怕我,我……”
“第三个问题!”他大吼一声,用极其嚣张的态度硬生生地打断了女巫的话,“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杀了我?”
女巫也因为李秀吉的嚣张态度而花容失色。她愤怒地向天握拳,幻境消失了,周围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古堡大厅。
“哦呀哦呀,坚持不住了吗?”死到临头李秀吉还不忘补刀。
“我会让你感受看着自己即将死去却无能为力的痛苦的。”女巫浑身发抖,哆哆嗦嗦地打了一个响指:“我不会封印你们,我会用火刑来处死你们……可以燃烧灵魂的黑色之火,会让你们在保留意识中痛苦地湮灭。”
“好!”
没想到李秀吉却在叫好,这着实让女巫愣了神。“那么你自己‘享受’吧,即将死去的蝼蚁。”她狠狠地说道,消失在了原地。
周围的场面都成了灰黄的色调,并且越来越黑暗。李秀吉和七岛由纪的脚底都开始燃起黑色的火焰,这火焰贪婪地撕咬着他们的灵魂。从脚开始,他们的灵魂开始慢慢湮灭。
这名身穿黑色衬衫的男子似乎是在忍受剧痛,他紧锁着眉头,颤颤巍巍地拉起了七岛的手,将其举高。他和她再次对望,她和他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爱。
深沉、甜美的黑暗像一块裹尸布,把他们包裹起来。
“好!由纪!我们一起来!”他松开了七岛由纪的手,高声打着拍子。他打着褶子的衣摆在焚风中飘舞,有着流金光彩的眼中像是燃起了一团火,闪耀着璀璨的希望的光芒。
由纪知道李秀吉的意思,她带着泪痕,开心地笑了起来,与秀吉一同打着节拍。他们在黑暗中坠落,在黑暗中高唱,在黑暗中消逝。直到无法在黑暗中看见彼此,那清脆响亮的节拍也未停止。
“熄灭吧,熄灭吧!这匆匆的烛火!”
接力文上篇:http://elfartworld.com/works/249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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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的灵魂就这样被抽出了体外,深色的光如锁链般缠在少女的脖子上。女巫挥了挥手,光束扯着白星的灵魂,甩到一面镜子上,但想象中的镜子破碎的场面并没有立刻出现。白星的灵魂就那样融进了镜子里。白发的少女惊慌地在镜子内的世界中敲打着镜面,女巫打了一个响指,镜子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痕,随着“啪”的一声碎裂开来。
那玻璃碎块皆是尖锐的刺,它们漂浮在女巫的身后,仿佛被架上了一张看不见的弩。
(从肉体中剥离灵魂……)
萨丘尔思考着。这其中一定有关联,女巫的能力……
“主神绝不可能发布必死的任务,一定有方法可以解决的……问题是,女巫的能力到底怎么克制?”
“她到现在还在用单纯的念动力战斗。”
唐宵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打断了萨丘尔的思考。他甩下一句“掩护我”便冲了上去。其速度已经快到了极致,红光成为了在虚空中划过的一抹血色,与空气摩擦的声音震得人耳膜生疼。萨丘尔抽出了体内为数不多的魔力,轻声念诵咒语,“感知失控……魔力释放!”随着一声轻喝,无声的魔力在指尖中流出。女巫再次挥手,玻璃碎块发出刺耳的尖啸,“唰”地一声齐齐飞来。
唐宵敏捷地在碎块之间移动,他高超的移动身法再次展现出来。因为方向感失控导致的碎块之间空隙拉大的优势被唐宵再次放大,他的速度已经不能用乘风来形容——只能说,他就是风。此时的妖刀没有变化形态——那最原始的长刀姿态暴怒地咆哮着嗜血的欲望,唐宵是风,而刀是在风暴中振翅的巨龙,眼中反射着凶狠、暴戾的光与战斗的激越感。
而巨龙之主眼中闪烁的却是仇恨。
他用足尖点过一块微小的碎片,挥刀斩开眼前的障碍,女巫完全暴露在他的视野中。
“你给我……”
他咬牙切齿地念着那个名字,把刀刃狠狠地砸到女巫的身上。
“去死啊!”
咣!
清脆的金属交接的声音传出。唐宵死死咬牙,两眼中突然一片茫然。那只有着坚硬外壳的甲虫瞬时被切成两半,但即使是这样短促的刹那,女巫也施施然脱身,双手在虚无中描绘出了一个简单的法阵。周围发出隆隆的响声,无数的虫蛇从不同的孔隙中涌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令人浑身发麻。
“亚历山大!”
唐宵猛一蹬地,向后退去。沉默的俄罗斯男人手中紧握一柄凝着冰霜的巨剑,两眼中也变得一片茫然,猛地冲出的高大身影与唐宵完成了近乎完美的交接。巨剑扫出,冰冷的气浪澎湃开来,闪烁着点点冰芒。地板上霎时间铺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那些虫蛇都被冻住,发出“咔咔”的声响。之后亚历山大便闪到一边,无数暗器从他的身后袭来,统统击打在“冰雕”上,把它们打得粉碎。
(之前买了……买了……魔药!对……魔药……魔药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固定灵魂和身体十分钟……唐宵!”他大吼道:“魔药!身体和灵魂的魔药!快!我来……我来干扰她!伊芙!”
他相信唐宵明白了他的意思,开始从空间袋里拿出他们在小镇上买的魔药。
(能够固定身体和灵魂十分钟的魔药……只有十分钟!)
他拿出了口袋里的一个小油瓶,拉开塞子把油洒了出去。
“光线扭曲叠加……魔力释放!”
(头好痛啊,要炸了一样……快点啊!)
伊芙身后再次出现了虚幻的书架,一本书递到她的手边。她吟唱着咒语,身前的魔法力量开始暴躁地游动,之后慢慢被一只无形的手聚拢。它们挣扎,不情愿地融合,就好像一旦松开,就会以难以想象的力量爆发出去。萨丘尔分明看到,她的身前出现了一个圆柱形的,类似弹道的半透明的东西……
砰!
这哪里是魔法,这明明就是一口大炮。凝聚着黑光的魔法光束刹那间喷射出来,在被压制之下倾吐着无尽的怒火似的爆发,那光芒所散发出来的魔力浓厚的几乎令人窒息。那是完全的黑暗,压抑的黑暗,被掏空的黑暗。眼前的光线被扭曲,加上方向感被干扰的女巫无法及时作出判断,只得胡乱地放出一个魔法阵,身前出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护盾。
然后那口魔炮硬生生地击中了她。
在女巫受到压制的同时,唐宵以极快的速度分发完了魔药。众人一同饮下后,萨丘尔解除了魔法。
(好辛苦……看来没有强化的普通人还是少用为妙……)
“咳……”
远处的女巫发出了一声怒吼,一道锁链形的光束冲了过来,只朝着萨丘尔的方向。光束在接近萨丘尔的头顶的时候,仿佛遭到了一股巨力的抵抗,被弹飞了出去。
(生效了……那么接下来的十分钟……李秀吉啊李秀吉,你留下来的布局到底用意何在?)
女巫张开双手,一个魔法阵再次出现。
“林鸮!”萨丘尔大喊一声,林鸮听到后毫不含糊地掏出自己那把装着灵类子弹的乌兹微型冲锋枪,向着女巫不断射击。唐宵则和千岛从左右两边分头攻去,弥漫着血腥的罪歌和燃烧着赤焰的贽殿遮那同时向女巫的身上斩去。
轰——
三股力量同时和女巫短兵相接,女巫发出了痛苦的尖叫,手中的魔法阵开始急速旋转,黑紫色的光芒越发耀眼。自她产生的第四股力量粗暴地介入,不加任何修饰的纯粹的魔力爆炸硬是把唐宵和千岛掀翻到一边,而林鸮的子弹则是被原封不动地退还回来。
“退货居然还是十成新要不要那么良心啊……”
吐槽归吐槽,林鸮还是很迅速地拿出了护盾,挡住了被退还回来的子弹。
“莫炔跟上!喻谅精神力扫描倍数放大,亚德、乐行掩护!”
事实上,当“莫”字刚出口时,莫炔便已弯弓搭箭完毕,几乎没有瞄准过程就放出了箭矢。箭矢旁边是密集的弹雨,强融枪的弹药和倾泻而出的火力狂野地扑向女巫,却又很好地没有误伤到箭矢。女巫伸出右手,张开的魔法阵把掩护的火力统统容纳进去,然后原封不动地还回来。箭矢无可阻挡地向着女巫的眉心噬咬,但女巫的左手立即唤出了另一个法阵,挡在了面前。箭矢与法阵相撞,即刻湮灭成灰。
(打败她……怎么打败她?)
“萨丘尔!”
他听到了伊芙的声音。这是精神力连接。他反应过来,“什么事?”
“去法术间进行驱魂仪式!”
(驱魂……)
“我们掩护你!”
(驱魂……我懂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正是那张记录着驱魂仪式道具和过程的纸张。萨丘尔也不客气,转过身拔腿就跑。他听到身后的女巫发出了骇人的尖啸,随后被各种攻击的声音给淹没了。
驱魂仪式……
他撞开了法术间的门,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让他一时间喘不过气。他的体力不允许他继续下去,但队友们的处境不允许他就此停下。
“李秀吉,你的布局……不止这些吧。驱魂仪式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他一面自言自语,一面从地上捡起一根短小的粉笔。还是那张方桌,上面还摆着早上招魂时的四根蜡烛,火焰还在燃烧。现在这些蜡烛依然是必需品。他画了四个圈,蜡烛分别放置在了圆心处。之后他把四个圆都连起来,成了一个大的圆。他在四个圈的内侧又分别画了一只闭上的眼睛——和睁开的眼睛相反,那是换魂,这是驱魂。
萨丘尔开始念诵咒语,随着音节的起伏高低,火焰也忽明忽灭。它们慢慢地变得细长,并且向上延展,交织成了一张网。萨丘尔把手放到了网的顶处,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受到高温的炙烤。于是,他按照纸上所标明的,一边念咒,一边抓住了网。当咒语的最后一个音节跳出的时候,他猛地用力,抓起了火焰之网,罩在自己身上。火焰消失了,就像融进了他的身体那样。
“我明白了……”
他没有丝毫停顿,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向着执行仪式的女厕所跑去。他仍然记得七岛醒来后立刻破碎的镜子,李秀吉还留在里面。
(女巫不会放过他……很可能把他束缚在那里。他现在无法对我们产生影响……所以根据驱魂仪式的效果……)
(如果A组和B组的空间真的不重合的话,那么什么东西都是有两份的……这样的设计一定会有用意……主神不会发布必死的任务,而克制女巫的方法……)
都有两份……
女巫……
巫毒……
两份……
巫毒……
驱邪……
万能钥匙……
“用砖粉!”
(短期内无法消灭女巫,而且女巫还可以为其他人执行换魂,那么镇子上的家伙们也是不安定因素……所以现在能做的……真是个狡猾的计划。)
当他冲进厕所的时候,身边爆发出了极强的斥力。在这斥力的作用下遗留的镜子碎块都被碾成了齑粉。紧跟着传来一声尖锐的女声,正是从战场那里传来的。在这声惨叫之后,他隐约看到了一双狡猾的金色眸子。
这不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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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吉喘着粗气。明知道自己是灵魂体,但疼痛的感觉依然存在。女巫的魔法比他想象的要厉害许多,就说刚才的束缚魔法——没有那个新人的帮助,光凭自己要想脱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他颤抖着手,浑身上下都是剧痛。不同于肉体受伤的痛苦,他此刻忍受着来自于灵魂的折磨。要是有一点差错,他的灵魂就会湮灭——像亚历山大枪口下的那些鬼魂。
按照自己早上的布置,伊芙应该已经用完了她那袋砖粉,完成了一半的束缚……
想到伊芙,他便回忆起主神,用冰冷无情的声音宣布伊芙成为海洋洲队的队长的事情。伊芙,骗了你呢,明明已经知道自己回不来了。你需要真正担当起队长责任的势,那么我给你势。
啊,对……由纪,真的对不起,我也骗了你呢。
但是正义的伙伴也需要善意的谎言。
这是最后一次了呢……
他咬着牙,不断地把砖粉撒在地上。这是计划关键的一环,不能在这一环出差错。
地上的红色砖粉在他看来已经有些若隐若现,这是影响到了A组的标志。如果主神不发布必死的任务,而且对于难题的解决并非仅有唯一解,那么砖粉肯定是足够的。
希望那边的战斗可以尽量拖延一点时间……
“我可是正义的伙伴呢。”他喃喃着,闭上眼睛,按照心中的路线行动。他必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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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丘尔的脚下出现了红色的砖粉。砖粉颤颤悠悠地延伸出去,画成了砖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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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里应该是供电室了。”
李秀吉推了一下眼镜,用万能钥匙打开了门。尽管知道自己是在灵体状态,但还是不自觉感到了寒冷。往门后面看去,四面的金属墙壁散发着冰冷的气息。“看来没有灯。”乐行稍微看了看,说道。
把门完全推开,室外的光线可以隐约透进来,虽然能见度不高,但也可以看清地上堆满了许许多多捆着的又粗又长的电线。喻谅主动走了过去,蹲下来检查那些电线。电线的绝缘皮都包得非常好,一点点磨损的痕迹都找不到。
“这些发电机都是……比较老的款式了。”喻谅站起身,在供电室里晃了一圈,斟酌着词句,“大概是上个世纪的东西了。能用。”
似乎是看到了他眼中的一些疑惑,李秀吉直截了当地问道:“重点是什么。”
“没有……电闸。”喻谅踌躇地说道,他怀疑是自己检查不到位。但是如果有电闸,那一定会被发现的。
乐行沉默地走上前,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招呼了丹和瑟特克,三人一同发力,搬开了那些发电机,露出了一面墙壁。墙上有着用石灰刻画的奇怪图案,这些用粉末糊在墙上的图案似乎已经在墙壁上存在了很久,但是却印记清晰,旁边还有一些血迹……
“血迹吗……”李秀吉稍微思考了一会儿,走上前。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周围人不理解的目光下在墙上抹了抹。
沉闷的机械齿轮转动声从远方传来,就是四周的金属墙壁也不能阻挡。“走吧。”李秀吉轻松地说道,“看样子是电梯通电了。接下来我来分组。我和由纪去电梯1,喻谅和丹去电梯2,瑟特克和乐行拿着万能钥匙去游泳池的下水道。”说罢,他转身,打算走出供电室。
“秀吉君……”
仿佛是看出了秀吉莫名的焦虑,七岛不禁出声。秀吉扭头,看着自己的恋人。“没事的。”他说,并向后伸出手。
七岛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秀吉君……不可以抛弃我哦。”
“我答应你。”他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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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被摇摇晃晃地向上拉,轿厢里昏黄的灯光明明灭灭,时不时发出“滋——”的声音。七岛握紧了李秀吉的手,而李秀吉则是一脸凝重。他的脸上从未出现过这样的表情——无论多绝望的时刻,他永远都是那副大脑脱线到仿佛什么危险都感觉不到,实际上却运筹帷幄的样子。而现在他的神情就像是……随时都会死一样。
突然,灯灭了。
七岛惊慌失措地抓住秀吉的手臂,眼前什么都没有——除了黑。黑是被掏空的、压抑到令人窒息的黑,是真正的黑。真正的黑不是光的影子,而是世界的空洞。
李秀吉依然直视前方,他的金色眼睛在这黑色中仿佛也黯淡了下去。他深伸出食指,轻轻地贴在七岛的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之后他探出手,“没有东西。”他说。接着,他对着脚下的黑暗,踏出了一步。
然后稳稳地站住了。
“是地面,来吧。”他拉着七岛的手,把她慢慢拉到地上。七岛不禁有些恍惚,但下一秒他就被秀吉的声音拉了回去,“走了。”
她和秀吉的手紧紧相握,漫无目的地走在永无止境的黑中。李秀吉想了想,拿出了那盏油灯,把它点了起来。周围都亮堂起来,这是一条通往前方的长廊。走到尽头,是一面墙壁。
“小心了。”
他拉起七岛的胳膊,几乎是拽着她向前。七岛紧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秀吉君不会骗我”,这他一同向墙上撞过去。
之后在墙壁前猛地急刹车。
“我肯定不会害你的,安啦。”秀吉面带微笑地安抚着受到惊吓的七岛,一边掏出一小袋白色石灰,在墙上画了一个图案,之后咬破手指,把血涂在上面。墙壁慢慢上升,展现出一条路。
李秀吉皱起眉。
“奇怪……”
但这个疑惑持续了不到五秒钟就消失了。“又是一条路……”李秀吉抱怨道:“我还想快点喝到橘子汽水啊。”
抱怨归抱怨,他还是拉着七岛的手一路向前。穿过长廊,面前又是一堵墙,只不过上面多了一个门把手,有着和供电室的墙壁上一样的图案还有血迹。李秀吉几乎是不加思考地就举起手,而七岛把他拦了下来,“秀吉君……这里让我来就好了。”她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殷红的血抹在图案上。
等候了多时,门把手上传来一声“咔哒”。听到这声音,李秀吉放心大胆地把门把手一拉,面前的墙壁开始向上升起。他们来到了一个房间。房间有一堵空白的墙壁,还有乐行他们……嗯……
李秀吉、七岛由纪和小组的其他四人相互对视。
“原来如此吗……”李秀吉点了点头,“那么这里就是最后了呢,按照万能钥匙的剧情,银行家的话……”
他敲了敲那面墙——什么也没有发现,包括可能出现的实心和空心的声音之差也没发现。这是实实在在的一堵墙。几乎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李秀吉拿出了他之前拿到的一面小镜子,对着墙照了照。
在镜子与墙相遇的那一刹,墙上流动起了诡异的淡紫色光影。一个大型的魔法阵出现在了墙上,阵上有着一切邪恶黑魔法阵才有的元素——咒语、眼睛、枯手、藤蔓……它们几乎是在同时爆出了紫色的光华,交织着螺旋着升腾着,狂乱地无所顾忌地爆发出来。
“在基督教中,紫色代表哀伤。紫色处于冷暖之间游离不定的状态,加上它的低明度性质,构成了这一色彩心理上的消极感——这种颜色具有强烈的女性化性格……”李秀吉口中默默地念着,“万能钥匙和小岛惊魂的设定重叠,也就是说……”
犹如爆裂了一般的紫色突然熄灭,前后强大的视觉反差几乎让在场的人心灵都为之震颤。从黯淡了的法阵中,走出了一名赤裸双足,身材火辣的女子。如果是个有着正常欲望的男人,几乎都会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无可救药地爱上她。
可惜李秀吉不算是个有正常欲望的男人。
“女巫……”他死死地盯着女巫,口中默念着,“看来他们没骗我……”
他突然大喊一声:“乐行!”
乐行一愣,随机会意地把那一袋红色的砖粉丢给了他。李秀吉冷静地接住,他的双眼中一片沉寂。这样的他冷静得让人害怕。他推一推眼镜,转过身,以团队智者的身份下达了命令:“去女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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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A组,女厕。
所有人都对着那面最大的镜子,镜子上反射出每个人的脸。所以说有时候镜子才是一幅完美的画作,可以百分之一百还原其所见的一切。
六个假货已经晕了过去,他们被喂下了配置好的魔药,放在镜子的前面。伊芙开始背诵仪式所需要的咒语——唤回六名队友的仪式。镜子里的画面慢慢变化,不再是这边的人。镜子就像是一台直播现场的摄像机,正在从这个画面转向另一个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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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就可以回去了……
七岛挽住秀吉的胳膊。
和秀吉君一起……
随着对面伊芙的吟唱,镜子上慢慢荡出波纹,好像是在水面上一样绽出涟漪。这是仪式生效的标志。
“接下来按照顺序跨过镜子,一定要快。”李秀吉说道:“我叫一个名字,一个人跨过去。首先第一个,喻谅。”
身为精神力者的喻谅,无论如何也应该率先过去。当喻谅穿越镜子的那一刻,对面的喻谅肉体中被挤出来了一个陌生的灵魂。那个灵魂惊恐地想要理解目前发生的情况,却立刻被亚历山大用装填了灵类子弹的乌兹冲锋枪射杀。
恋人会不会和她一起跨过去?她是那么的爱他,他没有理由抛弃她。
“丹。”
沉默的女兵跨过了镜子,她看到伊芙冲过去抱住了她。亚历山大再一次毫不留情地射杀了那个从丹的身体中出来的鬼魂。
“乐行。”
乐行也穿过了镜子,他的身体中出来的鬼魂看起来已经接受了失败的事实,任由亚历山大扣动扳机,把它打得灰飞烟灭。
“瑟特克。”
瑟特克进入了镜子,他的两个老友都扑上来抱住他。而占据他身体的鬼魂则是尝试着逃走,在成功之前被灵类子弹湮灭。
……要轮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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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日本,东京。
作为国际性的大都市,东京显然拥有极其丰富的夜生活——无论是大商场还是酒吧乃至风俗店,最不缺的就是客人。
七岛由纪是这家酒吧的一个服务生,为了挣够大学的学费,她不得不在繁忙的学业中抽出空来进行这份无聊的兼职。
当那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走进来的时候,她并没有在意。看长相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中国留学生而已,只能说稍微有那么一点清秀吧。他穿着黑色的衬衫和裤子,皮肤白白净净。乍一看倒像个中国古代的书生。
“欢迎光临,请问您是要些什么呢?”她娴熟地说着已经重复上百遍的台词,一只手已经下意识地去拿啤酒杯——当触到杯把的时候她迟疑了,这样一个长相清秀的家伙会是个酗酒的人吗?或许他是喜欢用鸡尾酒的杯子来啜饮?
“书生”微笑了一下,“橘子味汽水一杯,谢谢。”
七岛由纪忍不住探出头,看了一下酒吧的名字,这让她确信这里是一家酒吧。这里有果汁,但是橘子味汽水之类的饮料,“可能真的没有。”她说道,“抱歉。”有人来酒吧喝橘子味汽水?
“啊啊,那可真是残念呢……”“书生”说着,露出了失望的神情。他又一拍脑袋,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掏啊掏。七岛由纪被他这一系列脱线行为搞懵了——他是耍什么宝?
直到他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千円钞票。
“呐,劳驾帮我买一瓶吧,便利店或者自动贩售机都可以。”“书生”一脸欠揍的笑——尽管七岛由纪看得出来这个笑是发自内心的。
少女盯着那几乎要闪瞎人眼的笑容,不出十秒,她就抓过那张千円纸币,走出酒吧。大约过了十来分钟,七岛由纪把一瓶橘子味汽水丢到“书生”的手中,自己回到了吧台。
“诶,我的找零呢?”
“跑腿费啦。”七岛由纪没好气地答道。“书生”拧开盖子,啜饮了一口橘子味汽水,“那么多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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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东京并不算冷,但七岛由纪明显低估了今年冬天的气温,没戴手套和围巾就跑出来了。她不断往手心里哈气,感觉自己很冷。
要是能有个谁把围巾借我就行了啊……
“啊,抱歉,可以借点钱吗?”
一个男青年跑过来,流利的日语也无法掩饰他是个中国人的事实。七岛由纪总感觉这个人很眼熟,她一时间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出于好心她还是拿出了一张纸币交给他。青年也不含糊,拿了纸币就走到附近的自动贩售机。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一瓶橘子味汽水回来了。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
“哦哦,是我,我还以为你没想起来我呢~”青年笑着,打开了橘子味汽水的盖子,喝了一口,发出了满足的“哈——”的一声,“我叫李秀吉。”他自我介绍。
七岛由纪突然感觉脖子上温暖了许多,然后有什么东西朝自己飞过来。她用双手接住,发现是一副手套。
“这么冷的冬天不戴围巾不戴手套出来,也是难为你了。”李秀吉哈哈笑着,为七岛由纪系上了围巾。而后他自己把毛衣领子翻上来——原来他还穿了一件高领毛衣。
“我……我叫七岛由纪,不嫌弃的话,可以叫我由纪。”她双颊绯红,支支吾吾道。
这个家伙,还是挺可靠的嘛。
“那么,由纪,再见啦。”李秀吉晃了晃手中的橘子汽水,给七岛由纪留下了一个抱着胳膊缩着脖子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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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纪,再见了。”李秀吉温柔地看着她的双眼,平时那种脱线的吊儿郎当的感觉完全消失。他觉得自己是时候收一收那种状态了,现在这种死地也不是可以开玩笑的地方。
有的话,还是要说出来的。
他两手捧着她的脸颊,之后深深地吻住了她。
七岛由纪的大脑一片空白。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李秀吉已经松开了她。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她推过了镜子。
“由纪,我爱你。”
我放出了女巫。为了弥补,接下来必须有一个人留在这里,我的后续计划才会有效。这个人必须是我。
谁让我是正义的伙伴呢?哈哈。
总之……以爱之名,由纪,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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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吉君……不可以抛弃我哦。”
“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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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想歇斯底里地大叫,但她做不到。她在镜子两边的世界中挣扎,被一股巨力拖拽着,距离秀吉越来越远。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朝着她微笑,带着无尽的眷恋。
他曾经说:“我肯定不会害你的,安啦。”
李秀吉挥拳打碎了镜子,她能清晰地看到四散的碎片无情地割碎了他手上的皮肤——似乎还伤到了血管,血喷溅出来,在他的脸上、他的衣服上和地上留下了腥红的痕。
如此残酷。
对李秀吉如此残酷。
对七岛由纪也如此残酷。
他爱我,他爱我,他那么爱我,我也爱他,他不会骗我……他不会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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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祭典最令人期待的必然是花火大会。
当五颜六色的花火以不同的姿态在墨蓝的夜空中舞蹈,绽放。
“秀吉君,不可以抛弃我哦,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呢。”她在李秀吉的耳边轻轻说道。
这是花火下的表白和承诺,是最为浪漫的。
“我答应你。”他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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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么爱他,他为什么要抛弃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好想再和你一起喝橘子味汽水。”她看到秀吉做出了这样的口型,脸上是疲劳的笑容。
巨力的撕扯令她麻木,她终于放弃了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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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醒来的时候,林鸮正一脸疲惫的坐在一边,而Frost正打算开口吐槽她的本体。
“我……”
“欢迎回来,七岛。”伊芙说道。
“秀吉君呢?……秀吉君呢?他回来了没?他回来了吗?!”七岛近乎疯狂地甩着头,她惊慌失措地向一旁看去。
完整的镜子已经成为了一片一片不规则的碎块,散落在地上。
就像一座已经崩塌的,连接他与她内心的桥。
就像一个已经崩毁的,属于他与她的世界。
七岛由纪发出疯癫的笑容,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扑向镜子的那堆碎片。她笑着,哭着,抓起了一片极为锋利的碎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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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和秀吉君在一起……我……”阻止她的话语的是李秀吉的动作,纤细的手指挑起她的下颚,迫使她抬起头与李秀吉对视。恋人只是凝视着她,缓缓的绽开一个笑容,那个浅浅的笑容瞬间摧毁了七岛的理智,让她呆愣的凝视着对方。
“等我回来……带你喝橘子汽水。”
秀吉君……笑了?笑了……笑了对吧?对吧……?虽然很浅,而且有种微妙的僵硬感,但是那的确是笑容没错。
笑了笑了笑了笑了笑了笑了笑了笑了笑了笑了笑了——是为我笑的。七岛由纪按压着自己高鸣着喜悦的胸口,深深的吸气。既然秀吉君说等他回来,那就一定没问题的。因为秀吉君……从来都不曾欺骗过她,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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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吉君没有骗过我……
秀吉君不会抛弃我……
秀吉君没有骗过我……
秀吉君不会抛弃我……
秀吉君没有骗过我秀吉君不会抛弃我秀吉君没有骗过我秀吉君不会抛弃我秀吉君没有骗过我秀吉君不会抛弃我秀吉君没有骗过我秀吉君不会抛弃我秀吉君没有骗过我秀吉君不会抛弃我……
“七岛!”
“唐宵拦住她!”
“七岛冷静!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
“七岛不要啊!”
“……呵。”
少女的唇中仅仅是吐出了这样一个音节。
回去找秀吉君……
回去找秀吉君……
回去找秀吉君回去找秀吉君回去找秀吉君回去找秀吉君回去找秀吉君。
七岛由纪尖叫一声,用尖锐的玻璃划破了颈间细嫩的肌肤,进而残忍地割裂了大动脉和气管。血液如喷泉一般涌出,洒落在四周,淅淅沥沥,点点缀缀,肆意涂抹,一层又一层地挥洒、平铺,宛如淋漓的画卷。空气中霎时间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唐朝名画录》载:一画师,名为王洽,其以墨泼纸素,脚蹴手抹,随其形状为石、为云、为水,应手随意,图出云霞,染成风雨,宛若神巧,俯视不见其墨污之迹。
此时,七岛由纪以惨红的动脉血代替了漆黑的墨汁,以这不大的空间为画纸,以爱的名义用这极其血腥的方式,再现了这一古老的绘画技法。
以爱之名。
所以说,第一章,先欠着吧【咳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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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丘尔是被一阵打斗声吵醒的。他眯着眼睛,还以为是做梦,直到他看到一个疑似唐宵的身影拔地而起冲出卧室门,他才把眼镜戴上。
(有情况!)
他用自己能达到的最快速度爬起来,拍了拍身上因为睡觉时候翻滚而弄乱的衣服,向着主卧室冲过去。他听到了巨大的撞击声,就像是门板被拍碎的声音一样。
(就不能温柔……?!)
他的心中只留下了惊诧,于是他觉得自己需要重新评估一下这个“主神空间”能给普通人带来的强化。
原本完好的门已经只剩下一堆断裂的木板和撒下来的木屑,木板就像是被粗鲁地折断,断裂的端口如犬牙般充满着原始的粗糙感和狂野的血腥感。萨丘尔看到唐宵手中已经握着一把长刀,那张脸上依然是微笑,但那微笑再也掩饰不住他弥漫着血的腥香的杀意。而主卧室中一片凌乱,床单已经无力地瘫在地上,本就破旧的木制家具也隐隐有了开裂的迹象。而满屋腾起的灰尘则更加有力地证明了这里曾发生过的事情。抬眼看去,莫炔已经握住了漆黑的长弓,已经拉满的弓弦上架着的箭矢低声咆哮,箭头上的寒芒好似暴戾的眼,恶狠狠地盯着喻谅。
喻谅冷淡地看着他,拳头距离那面硕大的镜子几乎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林鸮和Frost罕见的没有吐槽,他们的神情也紧张到了极点。唯一冷眼旁观的只有乐行,戴着帽子的他只是看着这一切发生。
“喻谅,听着,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莫炔的手在颤抖,这个时候任何人上去向他的手腕来一记手刀,他就可以被制服。
可是没有人这么干。
喻谅投向莫炔的眼神突然凌厉起来,红紫色的光晕围绕着他黑色的瞳孔开始起舞。“螺旋魔眼!”Frost惊叫一声,显然她和林鸮是共享记忆的,该有的宅知识她都有——她显然也是知道怎么破解这种能力。她随手抄起一张纸,飞快地往喻谅的脸上拍过去。纸张开始扭曲,皱得不成样子,但被绞碎的画面始终没有出现。青年发出了凄厉的惨叫,捂着眼睛瘫在地上。莫炔极快地收起武器,而唐宵的速度更快。他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银针,准确地扎在喻谅的身上。他的肌肉明显有了放松,晕倒在地上。
“没什么,麻醉而已。”唐宵调皮地向莫炔挑了挑眉,身上的杀意再次被掩盖进了微笑,“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需要你们谁来给我讲一下,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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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宵把莫炔拉到一边,莫炔跟他交代了一阵子之后,他又找到了伊芙。女孩此时已经清醒了,她似乎早就料到唐宵会找到她。两个人躲在角落里面又像是在密谋着什么。这两个人之前一次这样交流是在刚进入古堡的时候。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萨丘尔假装去检查那些散乱的地方,做成试图找出什么痕迹的样子,侧耳听着两人的谈话。
“军师大人、喻谅肯定被掉包过,不知道怎么回事,应该是主神干的。”他听到伊芙说,“丹丹也不正常……还有七岛,七岛以前对我不会这么凶。”
“还有乐行。”唐宵悄悄告诉伊芙,“一开始我就觉得他……”他踌躇着,“不太对劲。白星也来跟我说过瑟特克的事情……”
(是和之前的形象具有巨大反差才造成的不同吗……主神修改?再引入这个变量,那么一切都可以说得通了……之前的互相猜忌,并不是内斗……)
“如果是主神掉包,那么他们一定也进来了,只是我们看不到。”伊芙继续分析,“那么现在他们的肉体还可以继续行动,就说明有另外的东西来占据他们……”
“之前刚进入的时候,我让阿喻扫描浓雾后面,这对他来说是没问题的。”唐宵顿了顿,“还有在花园里……他都显得能力很局限,而且使用起来特别费劲。还有刚才……你也看到了,魔眼,按照道理说……”
“魔眼生效了,但是没有理论效果。而且使用之后是没有副作用的,现在的阿喻却体现出来了‘眼睛疼痛’这一点。”伊芙接上了唐宵的话,“按照主神一贯的思路,那么其他被掉包的人也应该掌握不完全能力……”
“根据万能钥匙的设定,有一种巫术叫‘换魂法术’……是那个男巫研究出来的。那么很可能占据着他们身体的是其他人的灵魂,可能是剧情人物也可能是别的……然后这是The Others和万能钥匙的设定结合,所以他们的灵魂很可能处于The Others里女主角一家的状态,可以影响到物质,然后可以在一些特殊情况下影响到我们。”
然后萨丘尔竟然没意识到自己的偷听已经被自己打破——唐宵微笑着,仿佛在说“说吧,先切哪里?双手还是双脚,还是你最亲爱的小宝贝?”——这微笑也被他无视了。他若无其事地向伊芙伸手,“把《咒语大全》给我看看。”
“尊敬的拉莱耶先生,我想偷听不是一个好的习惯。”唐宵作势要抽出自己的长刀。萨丘尔眼神一凛,向门的方向退了几步,飞快的说道:“这个世界是一个hoodoo的世界所以一定有方法可以把他们的灵魂送回来的。”
“看在你给了一个还算好的消息的份上,不杀你了。”唐宵摊手,表示刚才只是吓唬一下。然后他又转过去,和伊芙对话。
(真的是吓唬我?吓唬我的话,那极其真实的杀气又是怎么回事?……我明白了,他们无法断定主神到底掉包了几个人,尤其是我这样的新人,之前没和他们打过交道,现在偷听了对话,应该已经把我列入怀疑名单了……)
他摇了摇头,“管那么多干啥。”他自言自语:“到时候都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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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丘尔的生物钟准时在凌晨五点的时候把他唤醒——无论他能不能看到时间,他都可以根据自己的习惯来推断当前的时间。他伸了一个懒腰,就看到一张微笑的脸。
“醒了?”
尽管唐宵的面容非常清秀,甚至还有点女性,但那种时隐时现的杀气还是无法掩盖。和他这种尽管杀过人,但只目睹过一次杀人现场的不一样,唐宵就是那种在正面战场上浴血,双手沾满了血腥的类型。他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这种人非常可靠——至少他们懂得果断。
“你是我们唯一的语言学家,就做点有价值的事情吧。”他丢给萨丘尔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挤着蚂蚁一般的文字,看得他眼睛生疼,“翻译完之后来三楼,法术间,我和伊芙都在。”
(意思是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吗……明白了。)
他开始看纸上的东西。看上去很多,但实际上翻译过来的内容却很少——只有短短三句话。他根据《神秘语言入门》上的教程,先是摸清楚了咒语的内容,之后才开始翻译。
(根据咒语,这个仪式应该是只能让灵魂出现十分钟……然后负责召唤的人会具有通灵能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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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法术间。
(又是这种逼仄的房间……切。)
他想到了少年时代,然后晃了晃脑袋,要把这些回忆的包袱给丢掉。之后他抽出一张纸,上面用笔写着三句翻译好的咒语。伊芙歪着脑袋看了半天,“就这三句?”
萨丘尔点点头,“就这三句。”他说:“这种语言的语法非常冗长,大概意思就是通过一种类似于反复的方法加深感情……这种语法非常麻烦。”
唐宵微笑了一下。现在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新的成语:唐宵的笑。这个成语用于比喻一切不怀好意但是都看起来浑然天成的笑容。
当他微微腹诽唐宵的时候,伊芙已经准备好了仪式。四根不知道哪里翻出来的蜡烛摆在方桌的四角,而桌子上放着一根头发。这是唐宵放倒了那个假秀吉之后从他脑袋上拔下来的。
“仪式需要……嗯……一张方桌,被召唤者肉体的一部分,四根蜡烛,咒语……就这么简单。”伊芙确认了一遍,闭起眼睛,双手放到腹部。她开始用一中诡谲的音调吟唱咒语。萨丘尔紧张地在一旁,确认自己的咒语是否翻译错误。
“游荡的孤魂,且停下脚步。”
(没有错。)
“迷途的孤魂,且看我明灯。”
(也没错……)
“绝望的孤魂,且听我祷告。”
(是了,就是这样。)
蜡烛的火苗剧烈抖动起来,那根头发颤动着漂浮,飞快地在四根蜡烛上扫过,火焰再上面燃烧,将其化作虚无。蜡烛的火光愈发明亮,火苗也变成了火蛇,由弱不经风的摇曳姿态化作原始狂野的窜动舞蹈。橘红色的光把阴暗逼仄的法术间渲染得恍若盛大派对的现场。在火光的掩映下,一个人影忽闪着。那几朵火花也漂浮起来,在空中作了片刻逗留后,便立刻饿虎扑食似的咬在那人形的轮廓上,慢慢融进去,成为了它的一部分。在赤焰的勾勒下,人影的轮廓终于清晰起来。
甚至清晰到能够看到那双狡猾的金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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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招魂仪式的沟通只能由召唤者来进行……我们只能看到李秀吉的影像,但是无法与其沟通,而且我没听到他说话,伊芙却在点头和摇头……)
萨丘尔思考着,和唐宵以及结束了招魂仪式的伊芙走出了法术间。唐晓交代了一下事情,大概就是把Frost留在城堡里看管已经被制服的假喻谅,其他人跟着去小镇购买所需要的魔药——这样安排大概是因为林鸮和Frost可以记忆共享,把她留在城堡里就相当于是一个远程监视器。
唐宵从空间袋里拿出了那把车钥匙,丢给了亚历山大。他们走出城堡,外面的雾气还没散开。萨丘尔厌恶地皱眉,他非常讨厌这种看不清楚的感觉。
那辆破旧的金杯停在城堡门口,那破损的程度不禁令人怀疑这是不是一堆废铁皮。亚历山大走上前去,打开车门,说一声“可以”,便窜上了驾驶位。余下众人也纷纷上车。人数太多,导致车子发动时发动机传出了阵阵哀嚎。亚历山大一踩油门,车子就摇摇晃晃驶了出去。
那条黄土路其实还是挺宽的,上面没有柏油沥青,只有原始的黄色沙土。两旁种植着高大的树木,浓雾的妆点让它们成为了墨绿色的剪影。
大概开了好几公里,众人看到了一面巨大的牌子,就像市中心随处可见的巨型广告牌那样,上面用约莫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风格画着彩图,旁边还有浮夸的配字:“欢迎来到山古镇,你居住的好地方。”
亚历山大娴熟地换挡,把车速降了下来。萨丘尔长出一口气——一路上的颠簸,超出车辆负荷的速度和窗外扬起的尘土让他几乎要吐出来。在镇定了一下后,他开始观察。
(看来在这个世界里,这座小岛也不是没有人……而且居然过得挺好。经济看上去不太发达,老年人少,大多数是男人和女人……劳动力充足而且没有进入老龄化。)
路边的房子都是一栋一栋的有些田园风格的小洋房,这里没有大都市里那些热闹繁华的商业街,有的只是舒适恬静。
找了一个地方停车,众人走了下来。他们在街道上寻找,但那些洋房一看就是民居。
“这个时候就应该找不对劲的地方。”萨丘尔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并且指向了街区拐角处一家装修十分普通的小店。“赶紧过去!”唐宵说了一声,大家都一路小跑,到了店门口。掀开门帘,进入房间后仔细看看。萨丘尔发现这家店里摆放着的都是魔法用具。但这些魔法用具摆放在普普通通的架子上,不仔细看完全不会在意。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众人买到了需要的魔药素材,还发现了十个小油瓶。“没有电,只能原始一点了。”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于是小油瓶也一并被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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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该走了……生存三十天,真的就这一个任务?”唐宵颇为不满地嘟哝着,“主神什么时候这么良心了……喂,乐行,你别不走。”
戴帽子的青年立在原地,表情有些僵硬。唐宵把袋子扔给了亚历山大,单独过去,特地挽住了他的手臂。除了乐行,李秀吉的眼神也很奇怪,原本空洞的双眼中出现了不安甚至是恐惧。七岛更是死死地抓着李秀吉的手,浑身不住地颤抖。伊芙跑过去,拽了拽唐宵的衣角,并且指向了那几个人目光所向之处。
(森林?)
那是一大片森林,浓厚的雾气把它死死地锁住。可以看到森林的主色调是墨绿色,绿得仿佛随时都可以滴出墨汁。
(反常必然有鬼……森林一定有问题!)
(那些已经被推测出来的是假货的家伙看到森林的情绪都十分反常……那会是和假货有关。之前的推测是假货的肉体是真的,但灵魂被掉包。这个推测到目前为止还只是暂时稳固,而知道这个暂时的真相的也只有我、唐宵和伊芙……那么他们是害怕我们所有人都发现真相?森林里到底会有什么?掉包的法阵?仪式?还是……?信息量不够,推理链无法成立……)
“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我们去森林里面看看。”他再次不管别人对他的看法,下意识地把思考内容说了出来。唐宵笑了笑。
(唐宵的笑……)
然后他看到亚历山大娴熟地拿出一把外形疑似乌兹微型冲锋枪的东西,对他笑了笑。“带路。”唐宵温柔地说道。
(是这样吗?还在怀疑我……不过亚历山大也是不可信的。看样子现在只有唐宵和伊芙互相信任……)
他能感受到钥匙正在被制作出来。那扇阻隔在他和队员之间的巨门开始变得透明。他能看到队员们手中都拿着错误的钥匙——错误到连最基本的外形都和锁孔对不上。
萨丘尔的直觉告诉他,面前的森林将是制造出钥匙的最后一步。
被制造出来的将是能打开所有人之间猜忌之门的“万能钥匙”。
他不再说话,而是带着众人走向了那一片被封锁的森林。
很遗憾,树林里并没有什么东西。萨丘尔已经非常努力地想要看到雾气之后的东西,但除了树木什么也没有。他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出了差错。
(赌一赌……)
他对自己说:“赌一赌。”
穿过森林,放眼望去只有一大片草坪,十分空旷。但在浓雾的作用下,他并没有感受到某位古中国文人所写的“豁然开朗”的感觉。距离感在厚实的雾气前完全被剥离,他开始环视四周。那些假货们的眼神再次不对劲起来,其中蕴藏着深深的恐惧。那些恐惧就像是深井里的水,就算往里面不断地丢石头,也会通过大大小小的缝隙渗透出来。
那是杀不死的恐惧。
“让……让他们去外面吧,我们去看这些墓碑就可以了。”千岛结衣用很弱气的声音说道:“他们好像很害怕呢……”
(你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吗?唉……)
萨丘尔摇了摇头。唐宵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这一行为。伊芙看起来也在想什么事情……
(我还没取得他们的信任,不可以盲目地发……)
他的目光无意中瞥到了一个矮矮的石桩。还有很多,但只不过都是些轮廓。
(墓碑?……那是墓碑?)
他再次不顾众人异样的眼神跑近了一些。在参天大树下……他没有看错,那些墓碑的轮廓正显示出是正倚着大树的。语言学家就像一条疯狗在雾中横冲直撞,浓雾让他无法辨识方向。但是墓碑始终存在,那是不容改变的客观事实。
(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
那些话已经冲到了他的喉咙里,就等着他寻找到那些墓碑的真实所在,便可以一股脑地倾泻出来。
终于,他被绊倒了。绊倒他的是一块粗大的树根,趴在地上,艰难地抬起头,眼前就是那一排排墓碑。萨丘尔再也不顾上服装的整齐和其余的思考,他甚至都忘了要先站起来。他忍受着脚踝的剧痛爬到了墓碑的旁边。
“乐……行。”他轻声地从墓碑上读出了一个名字,转而看向手边的另一块墓碑,“李秀吉……”
“七岛由纪……”
他一个一个墓碑地看过去,有的墓碑上有名字,出生日期,死亡日期,还有看不懂的花体字,有的墓碑却是一块空白的石板。地上的尘土已经让他的衣服脏的不成样子。但是他不在乎。这是真相揭开的时刻。
“瑟特克·冥……”
“丹……”
是了,就是这些!这些墓碑就是钥匙……
“喻谅……”
(墓碑的数目是十八个,有名字的是六个……我明白了!)
听到了枪栓响动的声音,他立刻判断出来自己身后有人。扭过头,他看到亚历山大冷漠地用冲锋枪指着自己的后背,“不要轻举妄动。”他轻声说道,话语中弥漫着血的味道。
“我明白了!”他疯了一样地大叫,之前的冷静和淡漠一扫而光。那是一种极度的喜悦。就像是电流一下子流遍全身,把原本混沌的大脑电了个清明。浓雾在他眼前也不过是一种普通的自然现象,而不是投射进思维的一道道沉重的锈蚀的锁链。每一个线索都串联起来,一条首尾相接的推导链在他大脑中形成。
萨丘尔·拉莱耶把万能钥匙插进了锁中,打开了他与队员之间那扇巨大的门。
“我明白了!这一切……推测全部成立!他们是假货!掉包过的!假货!”他语无伦次地说道,继而疯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主神!好一个设定结合……换魂……The Others……哈!”
“让他说。”唐宵的声音出现在亚历山大背后,伊芙则受到了启发似的,也去检查墓碑了。来自枪械的压力消失了。萨丘尔站起身,拍掉了身上的尘土。他仔细地把领带摆正,把衬衫的领子折好,推了推眼镜,脸上浮现出了胜利的微笑。
“抱歉,失态了。”他咳了两声,眼中是锐利的光,“首先向唐宵和伊芙表示歉意,偷听了你们的谈话。
“正如你们所说,这个队伍里的队员是被掉包过的。我也把我的想法告诉过他们,现在我要对在场的各位也这么说,因为我已经可以确定我的推断正确了:
“根据万能钥匙的设定,有一种巫术叫‘换魂法术’,是那个男巫研究出来的。现在,我们的队伍里,有六名队员,占据着他们身体的是其他人的灵魂。为什么是六名?” 他狡猾地看了一眼伊芙,“伊芙小姐,请读出墓碑上所标记的死亡日期。”
伊芙会意地点头,把死亡日期报了出来。队员们开始有了骚动,但很快平静下来。
这就是我们进入这个恐怖片世界的日子。他们现在严格来说是‘死了’……没错,可以这么说。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能够享有这个人的知识,却无法百分之百使用强化能力——喻谅的精神力扫描和魔眼便是很好的例子。而这是The Others和万能钥匙的设定结合——我很早就说过这一点,所以他们的灵魂就处于The Others里女主角一家的状态,可以影响到物质,然后可以在一些特殊情况下影响到我们。现在又回到万能钥匙——这里是有一种名为hoodoo的法术存在,所以很可能是某种术法束缚了他们的灵魂,让他们无法对我们产生长久的影响和互动。我们暂且把我们称之为A组,而被放逐的则是B组。”
“今天早上伊芙进行了招魂仪式,通过这种法术来和B组的灵魂进行沟通。这也应证了我的猜测——有一种术法的作用限制着我们,而只能通过术法的作用来和他们取得沟通。那么,现在,问题是:他们能回来吗?
“答案是很明确的:可以。接下来请大家看墓碑……上的铭文。”
“以你们的知识根本不可能解开上面的咒语。既然如此,直接把咒语的载体破坏掉就好了。”
他和伊芙同时说出了这句话。萨丘尔满意地点头,“这给了我们如何让他们回来的提示……这同时验证了我的第二个想法。先前唐宵介绍这个轮回世界的时候,我就开始思考。按照等价交换的原则——这个原则是具有普适性的——既然可以通过‘轮回’的机制变强,那么就一定有相应的交换物品——奖励点。奖励点通过剧情得到,那么再根据等价交换,奖励点一定不是那么好拿的。主神一定会给我们出谜题,比如我们一步步获得万能钥匙的过程,探索古堡的过程。主神还会做手脚,比如这次的掉包事件。但是中国有句古话,叫做车到山前必有路——主神不会堵死我们的生路,而是会给我们解决难题的提示。
“是了,关于轮回世界存在意义的结论由此产生——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便是‘变强’!付出相等代价,获得相等的奖励,然后获得相等的实力!”
他说完之后便是一个深呼吸,一次性进行长篇大论的解说实在不怎么好受。
“好了,多谢你精彩的演讲。”唐宵微笑着。萨丘尔第一次在唐宵脸上看到了没有怀疑的笑容,“伊芙,用魔法的效率比较快……把墓碑都毁掉。”
“现在彼此之间的猜疑应该已经消失了。”萨丘尔叹了口气,“该回去了,他们应该还等着,赶紧控制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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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穿过森林,看到的是另一个景象。
车子……不见了!
“糟糕!”萨丘尔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觉得自己的反应速度已经够快了,“我忘了那些假货都还有灵魂在操控他们……他们是有意识的!”
结果唐宵的速度更快。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决定了要带上谁。只见他一手拎起伊芙,另一手拎起了千岛。小女孩还在一开始被吓到了,哇哇大叫了一阵。
“诸位,用影钢魔像可以很快就到,我先走一步……必须阻止他们!”他的微笑越发血腥,口中喃喃着一个名字。看口型,应该是……
“乐行……”
“喻谅也逃出来了。”林鸮突然说道。他和Frost的记忆是共享的,萨丘尔想起来。
“那就……伊芙,千岛,准备好战斗!”
他展开了滑翔翼,急速地飞向远方的古堡。
一个漂亮的漂移。
在这鬼地方会有雪佛兰黑羚羊?萨丘尔按摩着太阳穴,看来这个世界远比他想的要复杂。一个和他一样是背头,但是头发明显更凌乱的健壮男人舒服地坐在驾驶座上,看来刚才的漂移是他的杰作。他整了整西装领带,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轻哼着小调——听起来像是什么迪厅里的舞曲。
车后座的门打开,又下来了两个人。一个短发,戴眼镜,另一个则是留着长发——毫无疑问他们都是男人。
(敌人?队友?)
萨丘尔开始思考这三个人的身份,像是看穿了他在想问题一样,不知是谁对他说道:“那是孟森、科扎特和齐鸺。”
两个西装男绕到车后,打开了后备箱。透过雾气,萨丘尔隐约看到他们拿出一个皮箱,而后备箱里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箱子。两人向他们走来,浓稠的雾气对他们来说好像不存在一样。
(主神房地产?)
接近时,萨丘尔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胸前的铭牌。他们和主神有关系?
(信息量不够,还不足以推断出他们的身份……先放一放吧。)
男人打开皮箱,里面是几十万的英镑。萨丘尔皱了皱眉——他随后希望这个微小的举动不要被这群还在互相猜忌的人注意到,之后加以利用。他看不清是谁走过去要接过那箱钱,从那个背影来看似乎是那个叫唐宵的家伙。
科扎特却把皮箱向后一挪,他似乎能察觉到唐宵身上流露出来的杀意。但是那张清秀俊俏如少女的面孔上还是本能般的微笑。科扎特从里面丢给他一叠钱,唐宵精准地接住,然后目送科扎特和齐鸺跑回车上。驾驶座上的健壮男人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猛地一踩油门,车子飞也似的开走了。
“这个,到底有什么用?”
那个叫喻谅的,看起来像是个好好先生的男人此刻迫不及待地向唐宵追问,活像一个爱财如命的葛朗台。
就算隔了层雾气,他依然能大约描绘出唐宵脸上闪过的那一丝怀疑。这就像是面对“熟悉的陌生人”时候的眼神……
(有问题,这个队伍的互相猜忌一定有问题……)
但是唐宵的面部肌肉显然是受过训练的,就如同他刚才推测的那样。唐宵脸上依然是微笑,就像是在告诉萨丘尔:“你刚才看错了,我才没有什么怀疑呢。”
“不,没什么特别的。”唐宵对喻谅说。之后他回到了队伍里,喊了一声算是召集令,然后他说道:“喻谅,扫描一下雾后面有什么。”
(扫描……这就是刚才他提到的“精神系”吗?扫描……扫描……用精神力进行扫描?然后把图像印在脑海中?)
喻谅闭眼,仿佛是在冥思一般。过了一会儿,他疲倦地摇了摇头,“雾气太浓,无法扫描出来有什么。”
唐宵叹气,只好凭借自己的视力眺望浓雾之后的轮廓,“大概是古堡。”他指了指远处。
(古堡?)
萨丘尔顺着唐宵的手所指的方向看去,浓雾之后一座约三层高的古堡的轮廓若隐若现。看古堡的外形……
(万能钥匙?)
他的神色凝重起来。按照唐宵的说法,他们是在一个名为“轮回世界”的地方,在一部部恐怖片的世界中进行“轮回”。可是这周围的景色分明是The Others,远方古堡的轮廓却又像极了万能钥匙中那充满了邪恶巫毒的房子。这种情况……
时间不知不觉在思考中流逝,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了古堡的门口。一辆银色的面包车停在古堡门口的草坪上——萨丘尔只是在大脑里自动把它替换成了银色,因为实际上,这辆车的脏破程度实在不忍言语,他只是凭外形调动大脑里的数据库,检索到了“金杯海狮”这个来自中文的词语。这是一辆产自中国的车,此刻却以一种无法直视的姿态出现在了这个孤岛上。
草坪旁边是一条小径,弯弯曲曲,在浓厚的雾气中看不到尽头。
唐宵拍拍双手,吹了声口哨,“秀吉前辈,我们是进去还是在外面看看有什么收获先?”
黑色衬衣的男人阴沉地扫视周围,像是在思考的样子,但萨丘尔只在他那双金色的眸子中看到了空洞,就像大脑活动都停止了那般。“不知道。”他开口说道。队伍里微微有了些骚动。那个刚才被萨丘尔推测出似乎有白化病的女孩子又一次开口:“军师大人……”他看到伊芙眼中的怀疑更加明显,“……我们需要你的建议啊。”她特地用了那种很无助的语气。
(这和进入这个恐怖片以来我所观察到的她的表现不符……还是在试探?亦或是……)
李秀吉瞥了一眼伊芙,尽管面部肌肉的活动都满足了“阴郁”这个表情的特点,但他的眼神还是空洞的。
(他真的是……军师?)
“伊芙君,秀吉君不想的话,就不要勉强他了!”
七岛由纪挽住了李秀吉的胳膊,声音中已经有了一些愤怒。
“病娇和变成黑暗系无口男吗,真是有够中二的设定啊。”林鸮吐了个槽,果不其然,他身边名为Frost的萝莉立刻跟进,“这个世界的设定就已经够中二了,要不要参与这个世界的人物也这么中二啊。”
艾妮戏谑道:“身为一个拥有‘一眼看上去就是找不到女朋友’的设定的宅男,嗯,果然不是很中二。”
“我已经超凡脱俗了,你这种威力的吐槽对我来说毫无杀伤力。”林鸮虚着眼反击。
大家笑了几声,最后由唐宵决定:“我们先在屋外看看吧,不要放过任何有可能有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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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庄园看来已经荒废了。不说那些杂草,光是那些枯枝败叶凌乱堆砌在地上的样子就看着令人产生由心的悲哀。唐宵招呼众人往古堡后方走去,萨丘尔注意到地上的白线一直延伸到目力所及的远方,在视线的尽头停留着一个孤独的,貌似锈迹斑斑的足球门。
古堡的后方是一块花园。
花坛里的泥土已经开裂了,枯萎的花朵早已凋零,枝干因为脱水而造成的土灰色显出了干涩感。地上也是杂草丛生,时不时爬过一只虫子。
“这里有什么用?”喻谅轻皱眉头,用很不耐烦的声音说道。唐宵指了指前面一个小房子,说:“你扫描一下,排除危险。”
喻谅闭起眼睛。过了半晌,他睁开眼,显得很疲劳的样子。萨丘尔听到莫炔用极微小的声音说:“主神空间里从来没见他这么累过……”
(无意中把思考内容表达了出来……又是互相猜忌?)
他看向莫炔,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直接无视了他的视线,直直地盯着疲累的喻谅,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萨丘尔开始无意识地按摩太阳穴,他说不清楚自己的感受。就像是一扇扇巨大的门,把这个队伍里的成员隔了开来,他们拿着打开门的钥匙,但钥匙却无法把门打开。而有一扇最为巨大的门把萨丘尔挡在了所有人的外面。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没有钥匙,但是有制造钥匙的机器;有制造钥匙的机器,却没有使用说明,必须自己去摸索。
(这个队伍……到底发生了什么?)
“门后面,有东西。没有危险,但是具体是什么东西我说不清。”喻谅叹了口气,很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把它们抓得凌乱。一个白发青年吹了声轻佻的口哨,冲上去一脚就把门给踹崩了。踩着木头碎片,众人走进了那小屋子。似乎是个花房,里面胡乱地丢着满是泥土的园艺工具,还有一袋子红色的……
那个叫瑟特克·冥的家伙提起那袋红色砖粉,用轻佻的口气说道:“你们不觉得……这像是解密RPG吗?”
(说起来确实很像。)
萨丘尔整理着思绪,到目前为止的一切——拿到钱,探索,发现……这和一般的解密RPG确实有很高的相似度。
(砖粉……在《万能钥匙》中用来驱赶恶灵的“结界制造物品”……如果是两部恐怖片的结合,The Others的鬼魂和砖粉的作用……)
他抬起头,目光正好对着白星·岚。这个看上去和瑟特克是老相识的家伙咬着自己的指甲,看瑟克特的眼神中藏着疑惑。
(互相猜忌互相猜忌互相猜忌……这个队伍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抱着这样的想法,萨丘尔看到唐宵把砖粉丢进了他称之为“空间袋”的物品中。他们离开了花园。
“破旧的汽车,看不到尽头的小路,被迷雾笼罩的森林,以及恐怖的古堡——行了,到此为止。外面真的没有什么好探索的了,我们进去吧。”
唐宵如此总结。
就要进入古堡了。萨丘尔不仅抬头,开始端详着这古堡的外貌。透过雾气,他能看到古堡的墙壁上隐隐约约有着一些图案。那些图案散发着邪恶的气息,看着令人不寒而栗——像是蛇、眼睛、枯手一类的东西。爬山虎覆盖着它们,一直攀到墙壁的尽头。古堡的大门两边是雕塑——白色的,雕刻着精灵的形象。这两只精灵十分诡异。它们张着嘴,露出了尖利的牙齿,并且伸着自己的手,虽然是笑着,却令人从心底感到发慌。这种效果被栩栩如生的雕刻工艺放大了。
(奇怪,这里的古堡又和万能钥匙里那座别墅不一样,但是砖粉又暗示着这个恐怖片世界中有《万能钥匙》的元素……)
“问题是,这个古堡里有什么……”他推了推眼镜,完全无视了自己的队友们。大量的脑内活动必然会有一部分会被情不自禁地说出来,“那些图案有很强烈的暗示性,还有邪恶的精灵塑像……似乎是在提醒……暗示?暗示什么?问题是,暗示什么……”
他不经意地一瞥,那个小小的女生缩了缩身子,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危险。他想起来了这个女生的自我介绍。
“我的名字叫做千岛结衣,身材小小的而且很笨拙,但是是个忍者。”
(忍者……忍者对危险的敏感度应该是很高的,但是也不排除别的情况……唉,首先这个队伍太诡异了,到现在为止不间断甚至在增加的相互猜忌实在太可疑……然后又是两部叠加或者糅合的恐怖片世界,还有这种莫名的危险……)
“打起精神吧。”他轻声说道。伊芙的声音溜进了他的耳朵,“军师大人,您觉得呢?”
她的神情……看样子这个李秀吉,按照常理来说会在这时候开始发表见解。可是……他冷漠地摇头,面部肌肉的控制还是那么恰到好处。
“秀吉君不愿意的话,你就别要求他啦。”七岛由纪——果然是她——又开始维护李秀吉。
伊芙不再说话,她和唐宵一同走上前,推开了古堡大门。
“我不喜欢这里。”一进古堡,艾尔的声音就颤抖起来,“这里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不好的东西……鬼魂,抑或是其他?如果是鬼魂,那么这个孩子可能在刚才的自我介绍里隐瞒了什么……)
他悄悄瞄了一眼队伍,他们都不同程度地打了个寒颤。萨丘尔环视四周,门厅两端都是长长的走廊,无尽的黑暗吞噬了更深处的东西。名为亚历山大的俄罗斯人和莫炔一同对着墙壁,在寻找什么似的。“咔哒”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按下了。
头顶的灯发出了急躁的电流声,“兹兹”和“噼啪”的声音在走廊里回响。灯亮了起来,一闪一灭,犹如无尽长夜中忽明忽暗的群星,又如同一幕极其讲究声光效果的惊悚舞台剧。昏黄的光晕笼罩着长廊。他在灯光下观察众人,那些怀疑者眼中的怀疑依然没有去除。队伍里一片寂静,似乎是默契地等待着指令。突然间,一个声音打破了即将凝固的空气。
“……还是关了。伊芙,点火。”
(那个人……丹吗?似乎一直和伊芙很亲近的样子……)
她轻轻敲了敲伊芙,伊芙则受惊似地浑身颤了颤。她的指尖蹿出一缕慌乱的火苗,火苗很快变成了明亮的火焰,悬浮在空气中。
(兑换……也可以获得类似这种魔法的能力?而且说是主神空间里只有想不到要换的没有换不到的……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活着回去后的兑换方向了……?)
“喂喂,来这边看看!”
萨丘尔的思路被打断了,他抬起头。长廊的深处还是黑暗,永无止境的,深沉厚重的黑暗。那是喻谅的声音,他自己走到了走廊深处。
那语气显得那么急躁。
他看到莫炔的眉毛锁成了“川”字,随后又松开,自然得仿佛刚才的动作没发生一样。
伊芙眨眨眼,萨丘尔惊讶地发现每个人身边都有了一团火焰——包括自己。她跟在丹的后面,打算跟着去找喻谅。
唐宵碰了碰她。他们两个先行先前走去,贴在一起好像在说悄悄话,就像是在密谋什么。
(这种猜忌已经在队伍中蔓延,开始促成自保同盟了吗……?还是这是一贯的作风呢……抱团式的内讧?)
他抬起头,两侧的圣母雕像慈悲地注视着他。萨丘尔冷冷地与圣母像对视,不屑地笑笑。
(圣母的微笑不能打开门。)
这时他才注意到莫炔已经开始检查那两张,一直在思考居然把这么大件的东西给无视了。他抓抓脑袋,觉得有些尴尬——虽然没人注意到他。为了解闷,他开始在这四周踱步。墙上一块长方形灰色印记引起了他的注意,但能够推测出印记意义的信息量几乎为零。
“没什么问题。”
莫炔已经检查完了,他丢开了那些个古旧的相框。里面没有相片,就像眼眶没有眼珠一那样。亚历山大点点头,这时候唐宵和伊芙也回来了。他们两个就想达成了什么共识一样,默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唐宵松开了伊芙的手,挽起了乐行的手。
“继续调查吧。”他说着,装作不经意地打量了一下乐行。
一直向前都没有什么危险。
(莫炔对喻谅,伊芙对李秀吉,白星对瑟特克……还有刚才的唐宵对乐行。信息量不够不能推测他们之前的关系,他们是一直如此猜忌,在他们之间已经形成了一条坚不可摧的猜疑链……还是出了什么变故?)
(不止是队伍,这个恐怖片世界也很奇怪……两部,之前出现过一样的状况吗?两部恐怖片……根据场景和物品基本可以排除“时间线先后顺序”的假设,基本可以肯定“设定杂糅”……那么会有The Others的设定吗?人鬼殊途……那么鬼在哪里?是这个古堡的主人吗?是敌人……吗?)
(还有那些邪恶而且充满神秘主义意味的图案……是在暗示什么?一定是……)
他们进入到了一个正方形的厅堂中。
“呜哇!”
被打断思路的感受明显不好受,萨丘尔冷淡地向声源处投去厌恶的一瞥,却看到千岛结衣摔了一跤。
(小女生而已。)
随着不速之客的踏入,地上的灰尘腾起来,稍稍描绘出了地毯的暗红色——就像是人血凝固后那样。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霉斑。在靠墙的地方有几张桌子,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正方形的小厅。“不对劲……这里存在必然有意义。”他低声自语着,再次在无自觉中脱离了队伍,面壁寻找着什么。很可惜,墙壁上只是贴着有非常、非常古典的花纹图案的墙纸。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地方,抱着这样的心态,他喃喃自语,“问题是,意义在哪里……?”
刚说完这句话,他就在一个角落看到了一个长方形灰色印记。萨丘尔的瞳孔猛地一缩,眉头拧起来,“嘶——”一声倒吸了口凉气。这分明和刚才在长廊的墙壁上发现的印记一样……
(只是第二处……那会是巧合吗?如果有第三处出现,那么巧合说就会被推翻……意义?意义在哪里?!)
队伍又要向前走了,萨丘尔只好收起疑惑,匆匆跟进。穿过了和长廊相对的那扇门,便到了一个更大的厅堂。看来可以暂且把之前的称之为小厅,而这里就是大厅了。
(为什么这么空?什么东西都没有……意义何在?)
大厅的地上铺着和小厅一样的地毯,暗红色如血一般。而正对入口两侧的木楼梯可以通过目测得出非常古老的结论。上面有厚厚的灰尘。
(不,也不是什么都没有。)
在大厅两侧的墙壁上挂着好几个相框,里面有照片。
“喂,别乱跑。”
无视了这一声提醒——或者说警告——萨丘尔独自走到墙边上,面壁的样子就像犯了错误被勒令对着墙反省过失的小学生。
(……?!)
他轻轻抚摸着墙壁上的灰色长方形印记,确认这不是灰尘的戏法或者自己的幻觉之后,他心中那名为“推论之一”的堡垒开始了崩毁。
(不是巧合,这不是巧合……三个了,在同一空间内,连续地出现同样的东西,除了立体几何正好几点共线的证明题我还没见过这样的低概率事件……那么意义何在?这些印记……是想提醒什么?还是单纯的记号?存在必有意义,到底……)
(从刚才起就觉得缺少了什么,一个房子里必定会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这件东西一定是平时经常会用到的,一定是这样,所以还是没有察觉出……)
他抬头看去,那盏水晶吊灯时暗示亮,闪着诡谲的光芒。
可是没有任何镜面会反射这光芒,所以它显得很孤单。
(对……镜面!万能钥匙里的房子,没有镜子,主角看到的都是灰色的印记……那么就是用来挂镜子的了……)
“问题是,一共有多少个挂镜子的地方?”
带着疑问,他跟着队员们走了一趟大厅,六个房间全部上锁,而且被一种力量保护着无法被破坏。
遗憾地叹了口气,他们再次往深处行走。原来是一个走廊,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回音。随着进入,他们的脚步声充满了整个走廊。走廊里是完全黑暗的,伊芙的火焰也在此刻熄灭。没有任何照明的手段,萨丘尔摸了摸下巴,他的心中有一种没由来的恐惧。就像是渺小的人类置身于广阔黑暗的太空中那般。
“一个升降电梯,没什么用。这里连电都不够。”唐宵敲了敲电梯外围的铁栅栏,语气也不比其他人轻松多少。他们只好折回去,发现了一个餐厅。
你们试了一下,似乎没有足够的电力来运行它。
“我、我觉得这很不对劲……好像有东西在……”
艾尔弗雷德,这个金发的小男孩终于再次出声。所有人都转身看着他,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仿佛在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小男孩缩了缩,萨丘尔稍稍回忆了一下,这个孩子在城堡外的表现还算得上是开朗,现在简直就像里人格觉醒那样。他勉强笑了笑,“那个,我从小对于幽灵一样的东西比较敏感。这个古堡可能真的有问题……另外,我相信你们刚才的话。”
(刚才的话……关于轮回世界吗?信与不信都无所谓了……)
“灵异类吗。”他听到莫炔嘀咕着,“还是莫名其妙类?”
(恐怖片的分类吗……)
他注意到,在艾尔说出自己有一定灵异感知的能力后,队员们对艾尔的保护明显严密了起来。那个茶色长直发的少女则是轻轻撩了一下头发,很聪明地跟在唐宵和伊芙身后,恰到好处地把自己放逐在了队伍边缘。从表现上看唐宵也默许了这一行为。
餐厅的装饰非常豪华,可以看出这个古堡的主人是个讲究餐饮的有钱人——甚至是个贵族。台布像是用昂贵的布料手工制成,而烛台上的花纹,尽管经过岁月洗礼,却依然能看出其精致。墙上也挂着古老的画作,从那运笔和对色块的调和来看应该是出自一位技艺高超的画师之手。此外,墙上还有几个深灰色印记。
(第四处。)
那长桌上竟然放着完好的刀叉,还有看上去新鲜美味的饭菜。就像是等待客人准备开饭一样。萨丘尔的嘴角抽了抽。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说……”
艾妮悄悄靠近了一点队伍,“是不是类似于FPS的模式一样,我们得打死这些坐在位置上的家伙?”
显然这是一句具有很强煽动力的话,首先是莫炔的手中莫名其妙出现了一把黑色的弓,箭矢在上面蠢蠢欲动,然后是千岛结衣颤颤地举起一把日本刀,嘴里还念叨着“不怕你们,才不怕你们”类似的句子。过了半晌,他们绷紧的神经才放松下来,收起了自己的武器。
Frost抽了抽嘴角,和林鸮几乎同时要开始吐槽。“说错了。”艾妮恶劣地笑了笑,“是RPG,我是想说搜索道具的模式。”
“怎么看都不像是说错了吧!”
“抱歉,咬到舌头了。”
“你是怎么把RPG咬成FPS的!”Frost追问。
“应该是把舌头咬掉了。”
“真的假的?!”
“假的。”
“那就别说的那么理直气壮!”
大家笑了起来,笑声在阴沉压抑的气氛中算是很好的缓冲剂。唐宵最先停止了笑,向丹伸出手,“丹丹,给我个匕首。”
丹没有立刻响应他,大约一秒后她才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一把匕首,丢给唐宵。唐宵稳稳地接住,抓在手里挥了挥,微笑越发透露出一种黑暗气息。
“谁愿意当当RPG的主角?”
他向一直游离在队伍边缘的艾妮投去一个狡黠的笑。萨丘尔很高兴自己似乎被无视了,安静的环境更适合用来思考。他就是一个做着精细活的工匠,任何一点打扰都会让他原本缜密的工作流程出差错。
令他欣慰的是,队伍没有因为这一点而出现分歧。叫艾妮的茶色长发少女深吸一口气,随后大大咧咧地接过匕首。
“我来吧。”她说,“听说恐怖RPG的主人公都是女孩子。”
她走过去。
“按照常理来说,”萨丘尔忍不住出声——这一切实在太诡异了,“这里的东西都不正常,此时的正常就是不正常了……尤其是外观正常的饭菜。说不定会藏些什么,小心。”
这是他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队伍里的几人都对他稍稍侧目。萨丘尔推了推眼镜,不再多说。艾妮点点头,“多谢啦,西装男。”她嘟哝一句,“我当然知道……啊!——”
她发出一声尖叫,萨丘尔相信在场所有人的食欲都已经被剥夺了——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当艾妮的匕首切豆腐一样切开火鸡的肚子的时候,肥胖的白色蛆虫争先恐后地从火鸡肚子里涌出来,散发着表示腐朽的刺鼻恶臭。腐液跟着流出来,一直延伸到桌角,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唔……”
虫子的拥挤把一个疑似玻璃瓶的东西带了出来。那玻璃壁反射着幽光。艾妮颤颤地伸出胳膊,用匕首挑了挑,把玻璃瓶子弄到了一个相对来说不算脏的地方,然后再把匕首当做杠杆一翘,唐宵会意地敞开空间袋口,玻璃瓶就这样飞了进去,里面疑似油的液体晃了晃。众人松了一口气,伊芙用火焰把那些虫子尽数烧死后,算是免除了一些祸患。
好在……好在这是一张长桌。伊芙把火焰控制的恰到好处,正好用来杀死桌面上的病毒细菌。在一段长时间的清理后,所有人都落座了。唐宵小心翼翼地在空间袋里摸索,一直微笑的脸上也开始出现皱眉的迹象——看来他也相当反感那沾着腐液的玻璃瓶。把压缩食品都掏出来之后,他和几个资深者们商量了一下,平均分配给了在座的所有人。
“好了,我们来整理一下进程。”唐宵清了清喉咙,说道:“目前为止我们基本一无所获,有一袋砖粉,一瓶油和一万欧元,以上。”
(砖粉……小岛惊魂……挂镜子的灰色印记……)
萨丘尔默默举手,唐宵用眼神默示他可以讲话。
“我们目前得到的东西有以下几个,能够随身携带的有:一万欧元、一袋砖粉和一瓶油;不能随身携带的有一辆金杯车。一万欧元、油和金杯车在目前还没有发现具体的用途,至于砖粉……哦,对了,根据我刚才的推测,这应该是由《万能钥匙》和《The Others》混合起来的恐怖片世界……”
“难怪我听到主神报了两个恐怖片的名字。”有人突然这么说。萨丘尔点点头,“在推翻了一些假设之后,我推断认为,这应该是两部恐怖片的设定融合。砖粉在万能钥匙里是作为驱魔用品,撒在地上之后可以形成类似于‘结界’的效果,防止巫毒的进攻——当然,前提是要相信巫毒。而The Others里则是出现了人鬼殊途的剧情,有着我们所看不到的鬼魂……砖粉大概就是用来防御鬼魂和巫毒的了,前提是使用者要相信这些。”
“还有就是房子很多地方有灰色的印记,应该是用来挂镜子的。但是我们还没找到镜子……大概就是这些了。”
(我可以毫无保留地说出来,但是你们的反应呢?)
萨丘尔的脑海深处读到了钥匙制作器上的说明书。必须逐条履行才可以制作出打开他和队员之间大门的钥匙。
(第一条:毫无保留。)
他沉默地开始吃自己那份压缩食物,用锐利的眼神扫视队员们的反应。
沉默。
“秀吉前辈,你的意思是?”唐宵和伊芙对视一眼,向沉默的金瞳男人发问。李秀吉阴沉地环顾在座的众人,嘶哑地说道:“不知道。”
“……军师大人,”伊芙重复了一遍刚开始的问题,“要不要喝点橘子汽水?”
“不要!”他莫名暴躁地吼出声,充满敌意地站起来,又坐下。七岛在他旁边安抚他,“秀吉君不想做的事情,你们为什么要强迫他做?!”她歇斯底里地向唐宵和伊芙咆哮,活像一只气急败坏地面对自己地盘的侵略者的野猫。
李秀吉甩开七岛,再一次站起,他身下的椅子被他撞翻过去。唐宵、莫炔和亚历山大第一时间蹿起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了战斗的姿态。一时间空气闷到了极点。男人和三人对视着,大约过了一分钟,他推推眼镜,“我失态了。”然后扶起翻倒的椅子。
唐宵拍拍手,又对伊芙说了一些什么,才对大家说:“差不多了,按照对称应该还有一个走廊,看一下之后就去二楼吧。”
(失态了……是说之前不会有类似的局面吗?可是唐宵他们的反应又……战斗本能吗?看来这个叫李秀吉的家伙非常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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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整栋古堡是成对称式结构设计的。他们去了另一个走廊,也是L型,同样的虚无感让萨丘尔再次产生了莫名的恐惧感。看来队员们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们很快又走了出来。然后向着二楼进发。
不耕,获;不菑,畬。则利有攸往?
——《易经·无妄》
很久很久以前,有这样一个地方。那里有无限广阔的沃土,有宛若大海的天幕,氤氲着清淡花香的空气,清澈见底的池塘……几乎一切自然的极致的美都被毫不吝啬地堆砌到了这里。
这里的人享受着不必劳作的生活。是的,他们不用劳动。每一年,沃土中就会长出作物,到了成熟季节,一望无际都是丰收。麦田中金黄的麦子低垂着头,在风中轻轻摇曳,掀起一阵金色浪涛;果园里翠绿的树叶中掩藏着造物主的无尽珍藏……而这所有的过程都不需要人们劳动,他们只要看着这块田,等待成熟,就可以了。
有一天,一个人无意中闯入了这里。他看到面前不可思议的景象,用看着神祗的眼神看着村民。他问:“为什么你们都那么勤奋地劳作呢?”那里的人很吃惊,反问:“劳作是什么?”
原来,这里的人早已不知道劳作是什么意思。他们无需干这种事情就可以年年享受丰收,这着实震惊了那个外来者。
“可是,你们又是怎么做到的呢?”外来者问。他的内心开始了动摇——是出去,还是留在这里?
“我们也不知道,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我们只管享受。”
安闲舒适,空气清新,天空如同包容了海洋那般湛蓝。这人间仙境依山傍水,自然之景美到了极致。
最重要的是,不必劳作便可享受丰收。
外来者当即表示希望留下来,与他们一同过这种生活。村民们回去讨论了一下,觉得多一个人也不会有什么压力——反正每年都不愁粮食。于是他们就接纳了那个外来者。
年复一年,外来者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太舒适了——他只能这么说。他每天都和村民们一同散步,聊天,或是和小孩们一同玩耍,或是独自看书,拨弄琴弦,在茫茫天地之间大发感慨,挥毫弄墨亦是闲情雅趣,但这里唯独不必劳作。他欣赏这里瑰丽的自然之景,和睦相处的邻里关系,还有这种可以坐享其成的安闲生活。
他沉浸在这里,他甚至有时候可以一天躺在床上不动弹,照样有吃的。这里的食物口感异常好,他甚至觉得自己不需要什么运动,光靠吃这些东西就可以维持身体的健康。
这真是一块宝地啊。
又是一年过去了,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十年。
“今年怎么没有作物长出来?”
这年春季的某天早上,他看见田野里没有丝毫动静。村民们都或扛或拎着耕作的工具,拿好了种子,走出家门去往田野和果林中进行劳作。他奇怪极了,这里一直是无需劳作的啊,为什么这群人都出去了?他也走出门,赶上一个走得比较慢的人。他问:“这里不是不需要……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劳……劳……”
自己都已经忘了“劳作”这个词了。
“劳作啊,什么时候不需要了?”村民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像看怪物一样。“看衣服你是这里的人啊,难道你从来没有参与过劳动吗?”他鄙夷地扭过头,匆匆走了。他今天还要开垦一点荒地,自己家里尚剩有棉花的种子,但是已经没有闲置的地可以用于播种了。
外来者惊讶地呆在原地。难道一切都是梦境?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可是在这里过了十年,十年不必劳作的生活,十年闲适的生活,十年笔墨风流的生活,十年幸福的生活。
他觉得头痛欲裂,突然疯了一般地奔跑起来。所到之处都是一片空白的沃土,纵横阡陌在过去犹若一个个丰收的符号,而此刻却只是荒芜。他奔跑,本能地、崩溃地、疯狂地奔跑,土地在视野中慢慢变得焦黑,开始龟裂,仿佛有残忍的烈焰灼烧,周围的鲜草开始枯萎,犹如在同一时刻被死神的镰刀收割而去。天空覆上了阴霾,太阳的光芒无法穿透云层。他恐惧地发现自己的皮肤开始皱缩,就像老人那样,皱纹就像刀刻的那样深深地嵌在他的皮肤上。
体力渐渐不支,他原本可以跑得更快更远。
他停下来,喘着粗气。前面有一汪水池,这在干裂如同刀刻的大地上就是珍宝一般的存在。他拖着疲惫的身躯,一点一点挪到池塘前,看着水中映出的自己。他竟然已老去,分明只是过了十年,却好像已经过了一生。他早已不是那个年轻人,他满脸皱纹,骨瘦如柴,仅剩的一点干枯的白发凌乱地被湿热的汗液黏在头皮上。他意识到自己已然老去,长期不从事劳作的身体无法支撑这种远距离的奔跑。
这都是真的吗?那十年,是真的仙境,还是魔鬼展现的虚伪的甜美?
他再一次感到头痛难忍,千万种不同的声音和言语涌流般汇集,几乎要炸裂他的大脑。紧紧捂着头,他瘫在地上。
死了。
“我给你一次机会,弟弟。”
萨索斯那张沾满了鲜血的脸再次出现了。他的身边是一片黑暗,粘稠、深不见底的、甜美的黑暗。
见鬼,这诅咒真的要纠缠我一生吗?!
萨丘尔冷冷地走上前,脚底踏着无尽的虚空。他揪住了萨索斯的衣领,剧烈地摇晃他的身躯。散发着铁锈香味的血溅到他的脸上,正如同过去所有梦境中的一样。“接下来他的眼珠会从眼眶中迸出来,掉在地上,然后空洞的眶中不断流血。他会发出桀桀的嘲笑声,一遍遍向我展现我把他推下屋顶的那一瞬间。”萨丘尔心中说道。
但是这次的梦境和以往的不一样。萨索斯的双眼正盯着萨丘尔,那双遗传自他母亲的湛蓝色双眼让萨丘尔回想起了很多。
“再活一次,弟弟,再活一次。”
萨丘尔•拉莱耶猛地起身,手中捏着沾有晨露的野草。周围都是雾气,浓稠的、仿佛用神的双手也无法撕开的雾气。草色在雾气笼罩下显出了一种幽幽的墨绿色。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所身处的地方没有雾气,就好像……
(没有雾气进来,但是我本身不可能有这种排斥雾气的力量。有一层透明防护罩吗……看来有什么力量把我限制在了这里。那么接下来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在他点击‘yes’的时候,那个名为‘盗火计划’的组织成员袭击了他,并且把他带到了这里,这个可能性不大,盗火计划的人基本都被他杀完了,而且这之间几乎是零时间差……那么另一种就是,这里是另一个世界,自己经历了一种类似于世界与世界之间穿越的过程。但是……)
“问题是……”他不禁开口,让脑内的思考流露于言语:“怎么证明?”
他身上还穿着自己最喜欢的配置——纯黑的西装和领带、雪白的衬衫、锃亮的黑皮鞋。他把眼镜摘下来,检查了一下。然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有发现任何可能的微型监控设备……)
“喂。”
有人叫了他一声。那是一个很中性的声音。
萨丘尔没有理会,他按摩自己的太阳穴,继续自言自语:“外观没有更改,无论是外貌还是服饰,也没有被植入的监听设备……”
“喂。”
语言学家站起身,继续无视那个中性的声音。他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裤,还有看上去歪了的领带。皮鞋上没有沾到泥,很好。他如此想着,两手插进了西裤的口袋,缓步向前走。他发现走到一定距离后就无法向前了,伸出手,有一种奇妙的触感,面前就像是一堵看不到的墙。这不像人类目前拥有的科技。
他转过身,看到了有十几个人。萨丘尔默默记住了所有人的长相,脑子里梳理了一下,大约推断了一下。
(那老在一起的三个人的站姿,感觉都像训练过……警察?还有那个戴帽子的,跟在少女身边的人应该也接受过类似警校的训练……那个白头发的是雇佣兵吗?还有那个黑风衣的……肌肉的发达程度和适当推测下可以在危机时达到的反应速度……)
大致推测了一下后,萨丘尔继续无视了他们。绕着走了一圈,他几乎可以确认自己所在的这个屏障的大小。他总感觉对屏障外的场景非常熟悉,好像在哪部电影里出现过……
“The Others吗……明白了。”他适当进行了一下回忆,推了推眼镜,“如果这个世界是另一个世界,那么这极有可能就是The Others的世界……我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吗?”
(那些人和我一样,但是除了那个茶色长直发的女生和黄头发的小男孩,其他人都看起来对这种情况很有经验的样子。难道他们已经经历过很多遍了?这么说这个世界存在一个类似于轮回的机制,而他们已经经历了很多次这样的‘轮回’……但是是去往其他场景,还是……)
“问题是……”他轻声说道:“这种‘轮回’的机制是什么情况?”
一只手拍到他的肩膀,一种汹涌着如同波涛的危机感向他席卷而来。在这种极度危险的情况下,身体的反应往往是快过思维的——萨丘尔的胳膊下意识地举起,手飞快地拍到了那只手上。但接下来他就想起了自己堪称“不堪一击”的肉体,在面对这群还不知道底细的人的时候“危险升级”的概率会远超过“解决危机”的成功率。
“放手。”
那个中性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惊得萨丘尔触电似的收回了手,急忙转身,看着一个穿着面容姣好的少女对着自己微笑。
(看得出来是训练过的,肌肉牵动的角度都无限接近‘本能’……或许这就是本能,但是依然看着很虚假,是我太敏感了吗……?)
(一个女子可以这样威胁我——这里不是学校也不是其他地方,女生可以随意威胁男生,她也肯定考虑过了体型的差异。那么就是说,她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秒杀我……可是一个弱女子不可能拥有这种力量,她的肌肉外形都不是很明显……那么……)
“问题是,”他再一次开始自言自语,“这个‘轮回’的机制是否可以给人带来类似‘强化’的效果……?”
“可以。这是轮回世界。”那个穿女装的家伙直截了当地告诉了他答案,“我是唐宵。唐宋的唐,待宵的宵——顺带一提,我是男人。这个是乐行,快乐的乐,行走的行。像这样介绍一下自己吧,新人,加上自己现实里的职业和擅长的东西。”
(轮回世界?说明这是一个‘轮回’的世界,和我的猜想大致是一样的,那么……)
“问题是,这个轮回究竟是局限于这个场景,还是许多的场景呢?”
那个叫唐宵的少女——不对,男人,微笑着提醒道:“你可以一会儿再进行你的推测。”
萨丘尔这才停止了大脑那飞速的运转,开始环视四周。他数了数——连同自己在内一共有十八人,看来他们都是来到了这个“轮回世界”里。那些表现沉着的,应该是经历了很多次“轮回”的人……
“萨丘尔•拉莱耶,叫我拉莱耶或者萨丘尔都可以。语言学家,特长大概是古文字的解读和……”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词句,“玩一些小把戏。”
唐宵满意地点点头,扭头看着这个队伍里的其他人。
有一个黄头发的少年安静地露出一个微笑,摊开手,“艾尔弗雷德……叫我艾尔就行了。职业或者特长嘛……学生,平时在马戏团打工,所以平衡感和身体的柔韧度都算不错吧。”
茶色直长发的女生也耸耸肩,“我叫艾瑞妮德……”
萨丘尔注意到那个穿着白大褂(或许是睡衣?)的死胖子打算开口。
“这个名字太长了,叫我艾妮就好啦~是个学生。”
然后他看到死胖子,还有他身边那个小女孩,两个人都是一脸憋出内伤的神情。这种内心各种吐槽语刷屏却无法说出的感觉,萨丘尔觉得自己体验不到,但是可以从死胖子还有小女孩的表情上揣摩一二。
“李秀吉,军师担当。”
这个男人很冷漠的样子……萨丘尔记下了——因为他发现那几个表现的很沉稳的“前辈”看那个叫李秀吉的男人的眼神都不太对。
(互相猜忌?)
“那个,军师大人……”萨丘尔注意到一个白发红瞳的女生眼中闪过一丝怀疑,试探一般地问道:“不喝点橘子汽水吗?”
(……排除掉天然反差萌和恶意卖萌的可能性,是在试探吗?橘子汽水……是这个男人的爱好?)
李秀吉摇了摇头,“暂时不喝了。”
女孩不再出声,直到他往萨丘尔这里看了一眼。语言学家有些措手不及,难道她发现自己正在根据她的行为进行推断了?“我是伊芙……爱好是看书。”伊芙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再次沉默。
萨丘尔发现有个黑色长发的女生抓着李秀吉的手,对伊芙嗔道:“不要勉强秀吉君了,他不想喝,就别问了……”
“哦,你好,萨丘尔君,我是七岛由纪。”
看样子又回到了正常的自我介绍环节。
很快,所有人都介绍了一遍,萨丘尔自然都记住了他们是谁。
“……喻谅,你说一下主神空间的事情啊,你说的精神系比较烧点数来着。”唐宵还是那副微笑,但是多了一点奇怪的神色。名叫喻谅的男人“啊”了一声,然后支支吾吾半天,红着脸的他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显得很尴尬。唐宵苦笑着,“又是一个魂不守舍的,还没从心慌方里缓过来吗。”他半开玩笑地说道,萨丘尔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闪过的哀伤。
(心慌方……上一个他们经历的世界?看来确实是存在多个场景的穿越,这种“轮回”机制……)
把他从沉思中拉出来的又是唐宵,“那么我来说一下吧……麻烦。”
(主神空间……兑换……看来和我推测的没多大出入,恐怖片世界……?有趣……)
他的大脑再次工作起来,记忆的数据库中又新建了一个索引,存入了名为“主神空间”的信息集。萨丘尔整合着唐宵所说的,又看了看那群表面沉稳的前辈。他推了推眼镜,瞥见那个穿黑色风衣的家伙眼神不对……莫炔吗?他在观察喻谅……
(杀过很多人的样子,肯定不是善茬……可是他看着喻谅,自己队友的眼神,怎么也充满了怀疑?)
似乎是注意到萨丘尔在观察自己,莫炔很快就把怀疑隐藏起来,眼神中很快什么都读不出来了。
(为什么在猜忌自己的队友?难道还会出什么问题吗?)
他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莫名其妙多出来的手表,“存活三十天……不可毁坏古堡?”
“是的,这就是恐怖片的‘任务’。”唐宵微笑着,把众人集结起来。十八人……这么多的人,让萨丘尔内心那根负责警觉危险的弦一下子绷紧了。
(但愿不要出事吧……)
防护罩打开了,雾气开始侵占这块地方。那浓稠、厚实的雾气让萨丘尔感觉呼吸变得困难。眼前再次浮现出萨索斯满脸鲜血的死状,间或闪现出了父亲严肃的脸庞,凌乱散落在地上的羊皮卷,那张记载了他无数梦境的窄床,黑暗逼仄的房间中摇曳的一丝烛光。
那是他命运失控的起点,他所背负的诅咒的开始。他分明在耳边听到了来自兄长的声音,甜美,而又恶毒。
“再好好地活一次吧……我的弟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