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准备继续写七皇子和曦儿的故事。由于种种主客观原因没法在死限前交作业,所以……交了个咸鱼作业凑数吧【喂你
大致是现代世界里基于小葵视角的一点感受性东西?不是诗,不是诗,不是诗。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这么随便的五分钟产物当然不可能是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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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梦、庭院、影子
小葵:在夏日的庭院里做了一场意味不明但是感觉温暖的梦,或许是午后的风太和煦的缘故。沉溺在梦中不愿醒来,所以才没能看到身后悄悄地来又静静离开的人影。熏香之味还残留在空气中。然而已不见只影。
立夏的半场白日梦境 意味不明
梦里只觉得温暖无垠
熟悉的温馨
兴许只怪风太轻盈
让人安然心轻
妄图直抵梦的结尾 沉溺
残梦半场无奈散似秋云
无处寻
熏香之味残留在午后的空气
像晴空中的水汽
稀薄 晦涩 却又清晰
如诉 如泣
悄悄地来
如约
静静离开
如月
皎皎明月消失在梦一般的云里
我在梦里追寻着你的只影
而你在酣眠的我身畔莞尔
泪滴
迟疑
纵身
转瞬又是遥不可及
但愿我永远不会知晓
我们曾经那样靠近
-FIN-
关键词:方块、咸鱼、眼睛
上接「周奇谭·拾」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6865/。(虽然不看上文应该也能看懂这篇www)
以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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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很久很久以前,我们校图书馆所在的地方是一条大河。后来人类填河造陆,有一部分动物没能及时迁徙,就被埋在了地底。其中包括一条干巴巴的咸鱼,和三只慢吞吞的王八。因为被困在地底无法离开,这四只动物的亡灵无所事事,咸鱼又不会打麻将,只好一起玩起了扑克牌。斗地主多了一个人,咸鱼提议玩抽王八。王八们表示不服,结果少数服从多数,就改成了抽和咸鱼长得很像的方块。玩了好几局,咸鱼总是输,你们猜为啥?”
“……王八们串通一气,捉弄咸鱼?”
“没错。王八们一直眯缝着眼睛偷看咸鱼的牌。可你们知道为什么咸鱼一直没有发现吗?”
“……”
我没说话。
“我知道我知道!”
一旁的小鱼兴奋地大呼小叫。
“因为咸鱼蠢!”
“……”
实话说这句话也没什么特别,但从小鱼嘴里说理直气壮地说出来,总觉得有点煮豆燃萁的意味……
阿淳摇摇头,洋洋得意地小声揭晓了答案。
“因为咸鱼是只比目鱼!所以它只能看到一边!”
“……”
哦,可怜的比目鱼。
我在心里小声嘀咕。而一旁的小鱼愣了愣,随即就拍着桌子爆发出一阵由衷的大笑。
“咳咳,那边的同学,在图书馆请保持安静!”
整间自习室学生的目光一时都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我们三人身上。图书管理员走过来无声地敲了敲我们的桌子。小鱼和阿淳不约而同地捂住嘴巴低头向大家致歉,然后规规矩矩地打开课本自习。我也连忙拿起手边的漫画《未来日记》挡住自己的脸。
说好的怪谈呢?这难道不是冷笑话么!
算了反正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怎么变成在图书馆里听一个陌生人讲冷笑话的局面的啊?
我从书页间偷眼瞧着开始好好学习的阿淳头顶。那一双油光水亮的狐狸耳朵仍不时在他头顶轻微地颤动。
神呐。难道真的只有我一个人看得见吗?
2)
事情要从昨天说起。
昨天放学之后,我和死党小鱼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路上冒出个穿着厚厚国风服饰、头顶两只兽耳摇晃的少年,自称降妖师,为了降伏这城市中“野生的大妖怪”——其实是我家的曦儿,尾随了我起码三条街。当曦儿现身,战斗一触即发的时刻,他却又因为穿得太多中暑晕厥,我和曦儿顺手把他送到了附近的卫生保健中心,之后就悄悄地离开了。
明明临走前还祈祷着不要再见,然而第二天少年就褪去了一身累赘的古装,装着入时的夏装,生龙活虎地出现在图书馆的自习室门口向我招手。
我猛力摇醒身旁伏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小鱼,压低嗓子说:“我觉得我好像看到幻觉了。你快帮我看看门口晃来晃去的是什么东西?”
“东西?什么什么东西?昨天不是才见过面,你忘了吗?”
小鱼揉揉惺忪的睡眼,伸了个懒腰,下一秒就像打了鸡血似的,站起来向门口的少年又蹦又跳地招手。
“阿淳!这边这边!”
少年便像一只心满意足摇着尾巴的小狗一样,欢天喜地地一溜烟儿跑来,在我对面坐下。头顶上那双红红火火的兽耳还在轻轻地摇摆着。他一坐下,小鱼便开始同他低声攀谈起校园琐事。我完全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混得这么熟的。二人窃窃私语得热火朝天,最后就演变成少年开始讲述明显是胡说八道的怪谈的场面。
“嘛,虽然我个人觉得用‘冷笑话’形容更贴切些。”
晚上回到家,梳洗毕,我一面用吹风机吹干湿漉漉的头发,一面把今天的见闻说给一旁的曦儿听。
“什么冷笑话。”
曦儿听了我的讲述只是嗤笑。
“单纯的狗屁不通吧。”
“唔……”
这么直接地说也有点太无情了吧?
正想着,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我一看来电提醒,是小鱼。
“喂,小鱼吗?正好,我还想问问你昨天是怎么回事呢!”
“昨天啊,不是你让我去要他的手机号码么?我就顺便把他的姓名、血型、星座、家庭情况……都打探一了遍呗!”
隔着长长的电话线也能听出小鱼话里的兴奋劲儿来。
“没想到,他居然是低我们一级的学弟!所以,我干脆就跟他说今天下午没课的话,就一起来图书馆自习呗!”
“自习啊……你敢说说你今天下午那本线性代数翻了几页么?”
“所以啊,我这不是来找你帮忙了吗?你快看看第98页的例题怎么做?跟我说说!”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啊,明天又不考试,你居然想认真学习了?你真的是余小鱼?还是外星人变的想来刺探地球啊?”
我又条件反射似的开始胡说八道。没想到小鱼沉默了半秒,然后不可思议地问道:“小葵,你是不是失忆了?明天要测试啊,你忘了?”
晴天霹雳。
“你说什么?”
“明天测试。”
“啥啥啥啥考哪里到哪里完了完了我这几天根本没好好复习啊!”
我把手机调成免提扔在桌上,开始在书堆里乱翻一气想把教材找出来勾一下复习范围,才发现又一个晴天霹雳。
“啊啊啊啊我的书放在自习室没有带回来啊!”
“你准备怎么办?”
一旁看热闹的曦儿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双手都笼在宽大的袖口里,闲闲地开口道。
“能怎么办?当然是赶快回去拿啊!”
我哭笑不得。
“我要回学校拿书了晚点再回你电话拜拜。”
就这样我挂断了小鱼的电话。赶忙钻进房间把刚穿上不久的睡衣换下来。
“你的书放在图书馆的自习室了?”
我在玄关换鞋的时候,曦儿问。
“是啊怎么了吗?”
曦儿欲言又止,忽然笑了笑。
“那想来我是不必陪你去了。”
“啊?”
正疑惑着,忽然听见窗外有人叫我的名字。
有点耳熟?
我往窗外望去。
啊,可不就是狐耳少年阿淳么?
“你怎么来了?”
我连忙跑下楼。
“下午讲故事太入迷,有本书落在学校了,本来想找余学姐借,可她说没有,又告诉我你也要回去取书,就让我跟你顺道一起去了。”
阿淳挠挠头说。
就知道是小鱼这家伙把我给卖了。
曦儿悠哉悠哉地从楼梯间拾级而下。阿淳兴高采烈地向他招手。
“大妖怪!你也在!晚上好啊!我记得你的名字是……什么儿……哦哦对了!喜儿!发色也好名字也好,都和白毛女一模一样!蛮好记的!哈哈唔唔……”
我正想跳起来捂住他的嘴,曦儿却不以为意地淡淡开口道:“不是正好么?”
“啥?”
“虽说夜晚是逢魔之时,但这只呆头鹅好歹也是个术士。对吧,阿蠢?”
啊啊,我懂了。这是要把我像烫手山芋一样扔给阿淳的意思了?
“没错!包在我身上!”
阿淳拍拍胸脯,欣欣然地接过这块山芋。
额……
我无法阻止自己的脑子想起昨天的事。大约是也想起了同样的事,阿淳忙说:“萧学姐不用担心!昨天那绝对是意外!今天的我可是满血复活,火力全开,可靠度绝对是百分之二百!”
百分之二百……五吗?
我干笑了两声。曦儿没理他,只兀自问我:“50分钟足够来回了吧?”
“嗯,差不多。”
“那就这么说定了。如果一个小时之后还没回来,我再去瞧瞧你们的情况好了。”
“行了,你们去吧。我回去睡觉了。”
说着摆手上楼去了。
……喂喂怎么说都是重要的饲主就这么随随便便打发真的好吗?唔虽然我对这个安排也没多大异议就是了……
3)
走在路上,我和阿淳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真有你的啊少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就已经把我的死党手到擒来了啊?”
我打趣他。阿淳傻傻地笑笑,老老实实地回答。
“也没有吧。只是昨天余学姐一直堵着我,像查户口那样恨不得把我祖宗八代都问了遍一样,没办法我只好和她交换了手机号码才脱身。等你们把我送到保健中心,我一觉睡醒之后不见你们人,想来想去想到你当时不是和余学姐在一起的吗?就给她打了电话。一问,才知道你们是同学,还是我的学姐。说起来也是蛮巧的。”
身旁大男孩的笑容在行道树树叶间散落的灯光下看起来有些腼腆。
“实话说,我也没想到,我居然会这么好运耶。”
“哈哈,是啊。”
我一边随声附和一边想——
说什么再也不见,果然就是改天再见的,大大的FLAG。
“说起来……虽然有点好奇不过你也不一定要回答啦。”
“什么事?”
“你既然是人类,为什么会长着狐狸耳朵啊?”
“是诅咒。”
阿淳丝毫不以为杵地秒答。
“哦。是那种传奇降妖师家族代代相传的可怕诅咒?”
“对啊!你怎么知道?”
阿淳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拜托。
我忍不住笑了。
“套用一句前段时间比较流行的电视剧台词,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所以,同理,要做传奇家族的继承人,尤其是和魑魅魍魉打交道的,免不了要承受一些恶毒的诅咒啦,也不是难以想象的事。”
我一边拍着阿淳的肩膀,一边又开始语重心长的胡说八道。没想到阿淳就像遇到久违的知音一样,两眼放光,话匣子一下子就滔滔不绝地打开了——
“是啊是啊!萧学姐你说的太对了!我也这么觉得!你知道吗?降妖师一族之所以以‘甄’为姓,就是为了时刻将去伪存真的理念铭记在心。而我的名字‘淳’,是我太爷爷给我取的。原因是他说修道之人要时刻保持一颗淳朴的心,在物欲横流的现代社会更应如此。而且他老人家本人啊,就是个超级厉害的降妖大师。虽然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驾鹤归西了,但他老人家神机妙算,早早就算出我将会消除降妖师身上的诅咒,将式微的降妖师一职发扬光大、成为注定青史留名的大降妖师哦!”
“哦哦,超厉害的!那你爸妈肯定也超级以你为傲吧?”
“那就好啦!可是恰恰相反啦,我爸妈都是放弃了降妖师之职的普通人,尤其是我妈,一点都不想我成为一个大降妖师,只想要我像隔壁家的陈伯那样,好好学习,以后当个公务员,哎!那不是无聊死了么?所以我高考之后特地瞒着我妈报了一个离家超远的大学。你不知道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后我妈有多生气!差点还要一起搬过来陪读!还好被我爸阻止了。”
阿淳说着嘿嘿直笑。
“虽然我也知道我妈是为我好,但还是我爸懂我。关于太爷爷还有降妖师的事也都是我爸背着我妈偷偷告诉我的。”
“哇。”
我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这么说其实你是自学成才?了不起啊!”
“也不完全是。也幸亏有高人指点一二。”
阿淳搔搔头答道:“不过这说要起来,就一言难尽了。”
“嗯,是是。多半是这样啦!”
稍微有点好奇,我又问:“那你现在住在学校宿舍吗?”
“没。住宿舍条条框框太多,还要定点熄灯。又怕打扰别人没法专心修行。进校一个月我就在外面租房了。”
“哦哦。”
我重新打量了身旁这个大男孩一番,煞有介事地感慨:“这么说你真是一心向道,真是佩服佩服。”
“哪里……”
阿淳有些闷闷地说:“萧学姐,我才佩服你呢。”
“啊?为什么啊?”
毫无端倪地被这么说,我有些不知所措。阿淳咧嘴一笑,用不可思议的神情低头望着我说:“不用任何束缚就能让野生的大妖怪忠心耿耿地听命于自己。超厉害的啊!高手中的高手才能办到的哦?”
我明白了。
与其说是我本身让你佩服,倒不如说是我本身的平凡无奇与我豢养了曦儿这样的大妖怪实在是太过格格不入,所以哑口无言了吧?
我和什么高手是八杆子打不着的这点我承认。但你说的那些……且不说什么忠心耿耿,少年你到底哪只眼睛看到曦儿听命于我了啦?怎么看都只是他自行其是吧?
至于束缚,虽然不太了解我们之间的契约具体是个什么形式,不过确实没看出对他有什么束缚的作用就是了。不过话说回来,本来也是曦儿主动找上我的,虽然最初不是没有怀疑过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猫腻,不过事实上我除了提供收容的场所之外基本一直都在单方面受着人家的庇护,所以只要他不胡作非为,我自然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权利苛求他作出什么改变。
“大概因为我们家比较随和吧,哈哈。”
我笑着打哈哈想把这个意味深长的话题一带而过。身旁的阿淳停下了脚步。我也跟着紧急刹车。一抬头,才发现不知不觉图书馆已近在眼前了。
图书馆,这座因年代久远而盘踞、滋生了诸多有的没的校园怪谈的老建筑,在阳光下看起来敦厚老实的,完全没有半点唬弄人的资本,可此刻在苍莽夜色中看来,倒真平添了几分阴森气息。
不过多半也只是人的心理作用罢了。
“不进去吗?”
阿淳一时间面无表情,只盯着图书馆不言语。我没见过他这副模样。被弄得无端有些紧张起来。不远处的草坪上有学生弹奏着流行情歌的吉它声传来,一点儿没有恐怖片的气氛。
“喂。”
我用胳膊肘轻轻捅了他一下。阿淳蹙眉,只说:“不知道是不是从没在晚上来过这里的原因。总觉得有点不好的预感。”
“你别乱说……姐姐也不是被吓大的……”
我心里有点发毛,有些尴尬地笑着,却也不尽然相信。
因为,曦儿这家伙虽然一张嘴有些可恨,但大抵还算是在兢兢业业地履行着保护者的责任。如果图书馆有什么问题,曦儿一定不会让我一个人晚上到这里来,或者,跟一个无法招架的人一起来的。
“有妖气?”
我的胡乱猜测,被阿淳摇摇头否决了。
“不,挺干净的。不如说,干净得好像被铅匣子密封起来了一样。”
说得好像……有去无回一样啊……
可是——
我抬头望了望二楼。好几扇窗户里都还透出柔和的灯光。
“既然干净,那不就没事了么?”
“可是你想,咸鱼和王八的幽灵聚在一起打扑克的地方,怎么想也不至于这么干净吧?”
阿淳蹙眉,一本正经地答道。
“啊?”
什么鬼啦!
我不禁有点好气又有点好笑。
“哦,既然是咸鱼和王八在作祟,那就由它们去吧!”
“萧学姐!”
我正要迈开步子,阿淳忽然拉住我的袖子。
“你的书放在哪里?我去帮你拿吧。”
阿淳的表情很认真,这让我正要滑出嘴边的那句“没事啦”又生生被咽回肚里。
“行吧。你快点出来。”
我作了个举手投降的手势。
不要紧的,不就是咸鱼和王八吗?实在不行,还有曦儿呢。
我这么想着,目送着阿淳走进了月光下仿佛密不透风的铅匣。
4)
我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阿淳没出来。
与其说他没出来,不如说他一进门,就像被巨兽的血盆大口吞吃了一般,丝毫没有了动静。
五分钟。
十分钟。
吉它伴情歌的露天演唱会已然散场。夜晚的校园,宁静得连风与飘散在风中的虫鸣都可听闻一二。
“是不是我记错放书的地方了?”
我一边小声自言自语,一边探头探脑地隔着朦胧的玻璃门向里探望。
什么也看不见。
还是给他打个电话。
这么打算,却又想起没有他的手机号码,我便打给小鱼,正在拨号,眼角余光隐约瞥见玻璃门后有绰约的人影轻飘飘地走来。
“阿淳?”
我一抬头,没想到那人的脚步竟那样匆忙,几乎是转瞬便掠过我的身侧,肩上看似小巧的书包重重地撞到握着手机的手腕。“啪”地一声,我的手机像折翼的鸟儿一样狠狠地摔落在水泥地上。不偏不倚落在图书馆的虚掩的大门前。
不……
我的心在悲泣。
这已经是我这两个月里换的第三块手机屏幕了!
我正心灰意冷地弯腰捡我那八成将会“半身不遂”的可怜手机,谁知道这时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冒失鬼,急急忙忙地奔进图书馆来!理所当然地,撞到了正在门口捡手机的我。
“哇!”
重心不稳的我一脚撞在门坎上只摇晃了半秒,然后就整个人以狗啃泥的姿势悲壮地栽进门里。图书馆的一楼大厅此时只开了几盏光线暗淡的小灯,刚捡起来的手机又重重摔到地上,滑进我目力所不逮的黑暗中。
混、混蛋!
我虽然个子小但难道一弯腰就完全看不到了了吗混蛋!
我心头无名火起。
这下好了。不仅要换屏幕,估计整个手机都要换新的了。
“掉到哪里去了啊?”
我嘀咕着在背光的地面上摸索,指尖忽然触到一点富有弹性的凉凉的柔软。
我以为是我的橡胶手机壳。于是喜出望外地顺着它的一角摸索。
等等,我的手机壳不是这样凹凸的啊?
“不会是还有别的白痴也把手机掉在这儿了吧……哈哈……”
空无一人的图书馆里,即使是我小声嘀咕的话音,也四处回荡。仿佛我现在并不是一个人。
可我现在宁愿是一个人。真的。
我拼命地抑制着自己快要失控的心跳,却无法阻止头皮条件反射般地发麻。
我是该马上抽回手呢?还是马上马上就抽回手呢?
我摸到的那个像橡胶一样富有弹性的不规则物体,才不是什么手机壳呢。
你还记得小时候美术老师是怎样教我们画苹果树的吗?
把什么放在纸上,沿着轮廓描绘出树干的形状?
对,错不了。我刚才摸到的就是那个。
手。
是一只手。
-TBC-
(鬼故事的部分卡壳了。所以先让我临阵磨枪回去读一点鬼故事下回再编【遁走☆)
说说我第一眼看到这周关键词的感想w
--噗哈哈哈哈这什么鬼主观色彩简直太强烈了啦哈哈哈哈
感觉对画手来说大概比较容易发挥?国风服饰这个词简直太……难道这次要以一件无风自动的国风服饰为主角吗?哈哈哈哈……感觉脑洞好像又要往奇怪的方向发展啦23333
一直在这种情绪的作用下,催生了这样一幕(通篇都在胡说八道的)现代play。请带好安全帽和避雷针。顺便书名号里的都是隐性安利。以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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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在路上看到穿着国风服饰的人堂而皇之地招摇过市的话,除了曦儿,这我还是第一个见。何况那个人还穿着一身古装却在脑袋上别着一顶毛绒绒的……绒线帽?
拜托,已经四月末了好么?在这遥遥领先全国各地进入夏季的温暖海滨,早就有人穿短袖短裤上路了。即使不从品味的方面谈论国风服饰加绒毛帽的组合,单从这个打扮来说在大街上就足够引人注目了。且不论……
“小葵你看那个coser!”
没错那个被我身边的小鱼称为"coser"的家伙,确实是个仪表堂堂的少年。如果,在脑补中自动漂白一下他那张关公似的枣红脸的话……
小鱼又在我耳边肆无忌惮地犯起了花痴。不过她接下来的发言似乎与我的预想出现了一点无伤大雅的偏差--
“他的脸那么红,是不是妆花了呀?”
小鱼带着早已为我所司空见惯的莫名热情,奋力地踮起脚尖,顽强地用那充满了钦佩的眼神穿过宽达八车道的都市主干道凝视着马路对面的那位大红脸,像唱曲儿似地感慨道:“这么热的天还穿那么厚,好敬业啊!”
常常一鸣惊人的小鱼那极富穿透力的高频嗓音估计隔过两条街的猫猫狗狗都能听到。(顺带一提正因如此,老实说在遇到曦儿之前我和她一起外出活动时总是提心吊胆,生怕那天走在路上一不小心就让人给打了……万幸迄今为止暂时还没发生过这种惨事。)但即便如此,要说让这一句慨叹径直穿越足足八车道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直抵对方绒线帽包裹下的耳朵里,我觉得,还是太勉强了吧?如果不是天方夜谭,那就只能说是命中注定?然而世上哪那么多命中注定的好事了,又不是演戏……
马路对面那位国风绒线帽的帽子似乎抖了抖。脑海中闪过物理课上老师讲过的声音传播速度云云,虽然也没仔细计算但总感觉那距离小鱼话音落下的间隔大约就是声音穿越车流所用的时间?呃……所以我是应该再相信一次命运么……
可是头发究竟是要抹多少发胶才能有耸动帽子的功能?所以我想,大概是我的错觉吧……
正当我脑海中电光火石地刷过了一大串弹幕,小鱼的声音又将我拉回了现实。
"可他cos的究竟是哪里的角色啊?我从来没有见过耶!"
小鱼歪着脑袋冥思苦想。我心不在焉,就随口说了个前段时间沉迷的AVG的名字。
"《豢妖》吧。"
"啊,就是你那次那个朋友cos的那个?"
咦我有玩cos的朋友么?啊难不成说的是曦儿?呃我有说过么?虽然不记得但以防万一还是换一个……
"啊说错了这个大概是《奏恋》吧。"
我又随便摸了个小鱼肯定闻所未闻的游戏名字。小鱼信以为真,毫不犹豫地拿起随身携带的微型记事本开始唰唰地做起笔记来。
过了一座天桥,又过了一条地下通道。十字路口,红灯停。车流对岸的少年不仅没有被人潮冲远,反而像是被人潮汹涌卷向我们对面。
稍微有点不祥的预感。
这时我才看清他头上的那里是什么绒线帽,分明是两只三角形的毛绒绒的兽耳!
"哦不对,"
我不禁感叹道:"居然是《九尾国师》啊!"
"啊?"
正在埋头用手机搜索的小鱼应声抬头,一脸蒙逼地望着我。
"别的不敢说但那两只大耳朵还是做得蛮逼真的不是么?"
我耸耸肩说。小鱼紧皱着眉头朝着对方的头顶注视了良久,才反问:"啊?那不是正常的大小吗?"
你是说兽耳长在人头上的正常大小么……
我在心里冒起了冷汗。
"呃……或许吧,哈哈……"
对于习惯了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我,小鱼总是用十二分的真诚和信任予以回应。这大约使我俩成为世人眼中一对相当深井冰的组合。
我想,或许我俩的友谊就是用我们脑子里共同脱落的那根弦连结起来的也说不定。奇妙的缘份。
不过现在似乎不是感慨这个的时候。不知道是听到了我们无厘头的对话还是被小鱼赤果果的目光注视了太久,顶着一双真正兽耳的红脸coser似乎向这边望过来了。
“小葵小葵你看他好像在看这边耶!我觉得他挺有趣的你说我要不要去跟人家要个电话什么的?”
绿灯亮了。道路两旁人的潮汐开始向对岸溯流。
“那当然啊这简直就是活脱脱命中注定的邂逅少女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快趁着人家在人潮中与你擦肩而过的这一瞬牢牢地抓住对方的衣襟然后走入你无法抗拒的宿命轨迹吧!”
眼看着少年正大步流星地向马路这边走来,我将十二分的勇气灌注到双掌,拍了拍小鱼的肩膀,后退两步。
“加油,我就不打搅你们俩了。”
回首,果然见到少年已成功陷入小鱼的围追堵截之中。我由衷地向我义薄云天的死党比个了大拇指,看她会意地回了一个“交给我吧”的口型,连忙脚底抹油向另一个方向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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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兜兜转转过了三个街口,一回头,才发现顶着一双兽耳、穿着厚厚古装的陌生少年居然不知何时阴魂不散地跟到了我身后,我不得不停下脚步,叹了口气,问道:“狐仙大人你好,狐仙大人抱歉我对现在的生活万分满足并没有什么想请愿的事,所以可不可以请您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不要再莫名其妙地跟着我了?”
“啊?”
估计是为我这番胡说八道理智上受到了一万点冲击,少年居然也一时一脸蒙逼。
“你说什么?”
“啊?这是游戏的设定啊你不知道啊?”
我装作恍然大悟状。
“原来你cos的不是《九尾国师》啊!”
“???”
“对不起我认错人啦,先走啦!”
趁着少年还在犹自蒙逼,我连忙准备再次脚底抹油。双脚却像被粘在地上了一般无法动弹。
太遗憾了。看来对方尽管智商受到了冲击但还是多少有些道行的。
我心想。烦人的胃痛又来了。
要是能吃点东西补充能量就好了……
每当我为难的时候,胃里就会凭空产生饥饿的痛感。不过多半不是真实的,大约是暴食症的造成的幻肢痛之类的吧?
先不管这个。这个人虽然控制了我的行动但总觉得他对我似乎没什么威胁?姑且看看情况再说。
“虽然一点儿也没懂你说的什么,但你确实是能看见我的耳朵的吧。”
少年走到我面前,兀自说道。
“啊?你那么大两只毛绒绒的耳朵在头顶想看不见才难吧?”
我忍不住脱口道。
少年啊,也不知道谁给你大白天穿着古装露着耳朵招摇过市的勇气,梁静茹吗?
“能够看到我的狐耳,你果然不是普通人。”
不不不少年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我(虽然有点奇遇但就我个人来说)绝对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等等。
我忽然意识到重点。
“那真的是狐狸耳朵?”
似乎对自己的兽耳有点腼腆,少年原本就红彤彤的脸蛋胀得更红了。
“是啊。那又怎样?”
“你真是狐妖?”
--我只是随口一说谁知道那到底是猫耳是狗耳还是什么耳朵了反正对我来说都是三角形的兽耳而已……可是传说狐仙不都倾国倾城么还是说狐仙里终归还是有长得丑……丑……咳,我是说相比普遍的“倾国倾城”来说,算是“其貌不扬”的。
“可我才不是什么狐妖!”
少年怒气冲冲。
“我不是妖怪!我可是号称‘斩妖兵器’一族的降妖师!”
少年说着,头顶上的那只大耳朵一颤一颤的,绒毛仿佛一根根都要竖了起来。
“降妖师啊……哦哦。”
可你看起来比较像妖怪啊。
看着自诩“斩妖兵器”的少年炸毛的模样,我没说心里话。脑海中不知怎的浮现出专业定期喷洒杀虫剂的工作人员形象。
“你身上有很重的妖气你知不知道?隔着三条街我都能感觉到!”
妖气?
“呃,接下来你总不会要说我就是你要除掉的妖怪什么的吧……”
我不禁虎躯一震。
“哈。你总不会以为我和你一样是人妖不分吧?我可是专业的啊!”
大约是我的冥顽不灵已经越出他的预想,少年干脆甩起长长的衣袖,一边手舞足蹈地在空气中比划,一边一字一顿说:“我是说你身边有大妖怪!大妖怪!明白了吗?”
“哦哦……”
这人真的是专业的吗?哦不对重点错了。他说的大妖怪……难道是指曦儿?
“居然称我为妖?没见识的小鬼,你的话,称我为神还差不多吧?”
说曹操,曹操就到。循着话音望去,只见路边枝繁叶茂的榕树上,一个银发少年不知何时侧卧在一条横向斜出的虬枝上。虽然身形相貌与十五、六岁的人类少年相差无几,但流光溢彩的金色眼眸已足以将他非人的身份大大方方地公之于众。同样是在温暖的四月天里穿着多层式样繁复的锦袍长衫,少年却泰然自若,一手撑着额头,任银发如瀑垂落在空中随风轻舞,好整以暇地瞧着树下长着一对狐耳的降妖师少年。
据我所知这年头会穿着古代国风服饰在大街上乱逛的,除了演员、coser和汉服社,不是身旁的这位狐耳少年,就只剩我家的曦儿了。
这家伙……该不会已经在那里看了很久的热闹吧?
我心里嘀咕着。然而身旁自称“斩妖兵器”的少年却一点儿也没为自己的侦察失败感到半点挫败或者警惕的影子,反倒两眼放光,兴奋地握住了我的双手。
“我就知道跟着你就能找到这城市里野生的大妖怪!谢谢你!”
少年啊该说你是乐天派还是深藏不露?
“不用谢……”
我顺口答道,才猛然想起--
野生?他说我家的曦儿是野生的?呃没搞错吧你真的是专业的吗……
“呵,不自量力也该有个限度吧?”
曦儿微微一笑,温润如玉,真是比谦谦君子还谦谦君子。可如果这一幕像电影一样被观众所凝视,那么我敢说观众十有八九会觉得是放错了台词--
“你这小鬼,还不夹着尾巴逃走,是做好准备,进我的五脏庙了?“
曦儿这家伙虽然平时就常常吓唬我但眼下显然不是这样的场合。既然他说少年要降伏他不过是蚍蜉撼树、螳臂挡车,那凭少年的实力一定远远不足以在曦儿面前全身而退。何况无论是有人要当着我的面挑衅我对曦儿的主权还是放任曦儿在我眼前公然食人……就算我身为主人再百无一用,也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但站在曦儿的立场上想,他不会法术,如果要解除我身上的咒法束缚,就只有打倒施术者一条路可走。可恶,这家伙总不会是为了每每把局面变成这样才一直不曾学习法术的吧?
考虑到曦儿的性格,总感觉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不过现在也是这素不相识的少年主动寻衅滋事,还是先尝试从他这边将熄灭战火吧!
我心念电转,正想劝少年知难而退,对方却全然没有感觉到我强烈的视线,而是上前一步一拍胸脯,掷地有声地对曦儿答道:“朝着最困难的路走,便是唯一的捷径!”
啊,这句熟悉的台词……是九把刀的《猎命师传奇》?
少年我敬你是条汉子,可是……
当我正将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驱赶回正道时,少年忽然回过头,一本正经地对我说:“这是个很厉害的妖怪,全力应战的话我可能顾不上你,所以,请你在这场恶战开始前快点离开这里吧!”
少年说着又默念了几句心诀,我便感到知觉流回了自己的四肢。
“那啥,不是!”
我正想解释,少年却完全不给我开口的机会,就像个专断的独裁者那样推了我一把,厉叱一声“快走”,然后转过身去,双脚迅速在地面划出一个太极形站定,摆开架式。虽然只是几个简单的动作,就连我也能感觉到少年身上某种名为“气势”的东西改变了。
可能他并不像他的侦察能力那样看上去浪得虚名,或许确实是个我没听过的降妖师也说不定。然而,直觉告诉我这也不能改变他绝非曦儿对手,以及,我一定要制止这场莫名其妙的战斗这两件事。
见势不妙的我连忙又蹦又跳地朝无动于衷的曦儿挥起双臂打着手势,示意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凭白无故酿成一场无谓的争斗。曦儿却不看我,只饶有兴趣地盯着树下的少年,不动声色地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
剑拔弩张之际,我看见面前少年的背影晃了晃,正以为他已酝酿完毕,要放出大招,心里正一个“咯噔”……
却看到少年的背影晃了晃,然后就直挺挺地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倒了下去……
“喂你--”
我手忙脚乱地正要扶住少年,却见树上曦儿一个闪身,已在我之前揪住了少年的后衣领,避免了他的颜面与地面近在眉睫的亲密接触。
“呃……曦儿,他……”
“中暑了。”
“啊?”
“大热天裹那么紧,加上刚才催动内力、气血上涌,所以中暑了。”
曦儿字正腔圆地答道。
虽然这个答案不是那么容易让人接受,但我还是赶忙和曦儿一起把少年送到了附近的社区保健中心。进门的刹那才猛然想起少年头顶上那对招摇的兽耳,不过已经迟了,因为此刻空无一人的保健中心内毫无遮拦,保健医显然在抬眼的瞬间就已经将我们一行三人一览无余了。
“医生我朋友刚才在演出的时候突然晕倒了!”
算了。救人要紧。打圆场什么的待会再说。
医生看了曦儿两眼,又看了陷入晕厥的少年一眼,打了个哈欠,皱眉,起身,抬手一指休息室,只说一句“抬进来”。
我们依言而行,医生几乎没怎么看就已经下了结论。
--“中暑了。把他衣服扒掉。降温。”
我愣了一下。而曦儿二话不说三下两除二就把裹了几层的少年扒得只剩最里面一件T恤衫。
我有点意外。
既然穿着T恤外面还穿那么一大堆干嘛啊?中暑什么还真是这家伙自找苦吃。
医生无言地打量着曦儿,大约是怕他步床上中暑少年的后尘,考虑要不要建议他也脱几件衣服下来吗?
不过曦儿全然不理睬他,只问:“有冰袋吗?”
医生又看了我一眼,去冰箱拿出冰袋和一瓶藿香正气水塞在我手里走出了休息室。边走边小声吐槽“真搞不懂现在的小年轻。大热天穿那么多还剧烈运动,不中暑才怪!”,然而好像自始至终都没有显露出一点儿惊讶的神色。奇了怪了。可那活生生的两只狐耳可不像是cosplay能够搪塞过去的啊……
我正疑惑着,曦儿忽然给了那医生一记轻轻的手刀,医生便一声不吭地晕了过去。
“你,你干嘛?”
我吃了一惊。曦儿看了我一眼,毫无愧怍地笑道:“我看他也累了,就让他歇息歇息。”
呃……
算了,反正人已经晕了,现在再抗议也没有什么用,姑且让医生休息休息吧……曦儿动手,自然是晓得轻重的吧?何况眼下有些疑问。隔墙无耳,自然也能畅所欲言一些。
于是医生还是回到了他值班室的座椅上,虽然不同于自己走来,是被曦儿抬过去的。
休息室的门阖上。我手上拿着冰袋,却像做贼心虚似地一颗心不住地呯呯直跳。
“普通人看不见。”
曦儿果然看出了我心里的隐忧,低声快速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便从发呆的我手中拿过冰袋,塞在少年的腋下。
“啊……“
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少年本人确实也说过同样的话。
“可我……”
果然是因为和曦儿契约的原因?
“哦?”
曦儿微微一笑,又说:“你认为常人,能有机会和我一起在这里照料一个显然无法称作常人的笨蛋?”
唔……
“委婉一点黑我会死啊?”
我瞪了曦儿一眼。气氛好像回到了日复一日唇枪舌战的日常,全身的紧张也都放松下来。
“不管怎么说,今天也出现得很及时,谢谢你。”
不过对方晕倒得也很及时就是了。
“客气。”
曦儿云淡风轻地微微一笑,道:“其实也并非凑巧。我一直在你附近,只是看他差不多要中暑的时候,才现身罢了。”
“呃……”
果然是一直就在附近啊。我心中一边为少年仍需磨炼的侦察能力默哀了三秒,一边小声地吐槽了一句。
“心机boy。”
不过说到中暑……
“可你也穿很多啊,为什么你从来没中过暑?倒不如说觉得你都没觉得热……”
“呵。那笨蛋不是也说了,像我这样的大妖怪,怎能和他那种笨蛋相提并论?”
“你是说,他真的不是妖怪?”
“要是真有那么蠢的妖怪,那也早就蠢得灭绝了,怎么轮得到被你撞上?”
真……真狠!
“可是他的狐耳,难道真的是cosplay?”
“这种事我怎么知道。那么在意就等他醒了再问呗。”
是呢。
虽然是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有点脱离常识的奇怪的家伙,还莫名其妙地就像曦儿宣战,但是,总感觉大概不是坏人。还没问过他的名字呢。
隔着窗户我遥望着暑热退去在单人床上呼呼大睡的少年,才发现一件事。
原来,他的脸并不是特别红,那惊人的红脸估计真是在炎炎暑气下生生憋出来的……
能够忍那么久才晕倒,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我不禁觉得好笑,又觉得有点佩服。
好吧,虽然可能没什么关系,但这么一想,至少不那么质疑他的专业素质了。
所以……
“曦儿,我们就把他放在这里,应该没关系吧?“
“有什么关系?等他睡上一觉自然会醒。脑袋没有受到撞击也没有失忆的隐患。至于外面的医生,既不是人口贩子也不贩卖器官,你在犹豫什么?临走前是不是该给他的脑袋补上一下看能不能让他的智商逆向回复正常水平?“
“额……你至于这么大的意见吗?“
“还好。“
曦儿微微一笑,恶作剧似地轻轻舔了舔嘴角。
“或许你让我吃了他,我就没有意见了。“
“不!行!啦!“
我一字一顿地反驳。虽然知道曦儿不过是说笑,但在原则问题上立场还是必须坚定的。
说起来也差不多到晚饭时间了。既然如此还是不久留了。
“那我们走了哦,不认识的降妖师,你多保重。”
再见哦不,是最好不要再见面了。
在心里默默地说着,我和曦儿一起,静悄悄地离开暮色四合中的长街。
-FIN-
P.S 其实这故事已经有下文了。毕竟“再也不见”就是“下回再见”的巨型FLAG嘛【不
后接「周奇谭·拾壹」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7305/
周奇谭9 关键词:河流、西瓜、簪子
最初想写的是一个人在河边洗西瓜被簪子扎了手然后DEAD END的故事。
然后又想写一个人在河边洗西瓜被簪子扎了手然而却成功存活的故事。
综上所述就成了一群人在河边洗西瓜被簪子扎了手然后有人DEAD END有人幸存的故事。
总之都是没什么趣味的故事【。
在曦儿的故事里的每个配角都有自己做主角的故事。这是关于一只"山鬼"(见《望月记》、《浴火记》中的祸神),遇见曦儿之前的故事。
以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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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午后,炎炎烈日炙烤着大地。一支约莫十人的商旅在归途中迷失了方向,不知在人迹罕至的荒郊古道上跋涉了数日,补给告罄,无不是饥渴难耐。正抱怨着怎么还望不见大道,为首的玉石商人老财从闷热如蒸笼的轿子里掀开轿帘,探出个满面油光的大脑袋,忽然远远瞥见一抹鲜嫩的绿意。众人顿时精神一振,疾步行去。行了不到十里,果然眼前出现一片蓊蓊郁郁的小树林。树木品种繁杂,但胜在绿意盎然,叫人看着直觉神清气爽。树林入口处斜躺着一个瓜农模样的邋遢老汉,一顶破草帽盖住脸面打着盹。扁担挑子之类的胡乱扔在身旁,两边的胳膊肘却里宝贝似着各夹着一个圆滚滚的大西瓜,油光水亮,青翠欲滴,叫这群又疲又渴的汉子们见了,无一不满口生津、垂涎三尺。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一把十六骨的折扇从轿帘里伸出,重重地叩在轿边一个青年剃得干干净净的脑门上--
"你,石头!哈喇子都掉地上了!还不快滚去问问那老骨头西瓜什么价钱!"
被唤作"石头"的瘦削青年回神,也不顾脑门上刚刚鼓起的大包,被同伴们连推带搡,忙屁颠屁颠地跑上前去。正当他纠结着不知该如何妥帖地将瓜农唤醒时,老瓜农像是被这嘈杂之声惊醒了一般,睁开了双眼。石头忙恭敬地伏在老农身前,诚惶诚恐地问:"老人家,敢问您这西瓜卖什么价钱?"
然而老农对清梦被扰似乎相当窝火,身子躺在地上一寸也没动弹,只扯起破锣嗓子怒吼道:"一百两黄金,爱买不买!"
老农其貌不扬,这一声却恐是灌注了丹田之力,连几丈外的商旅同伴们都全听在了耳里。雁过拔毛的老财对这瓜农突破天际的狮子大开口自然是大为光火,跳下轿子就开始回骂。白胖的手中,挥舞的折扇仿佛猎猎飘舞的战旗。满身的横肉都随着这面旗帜的摆动而不住愤怒地震颤。
"好个老不死的睁眼瞎!也不瞧瞧老子是谁!从来只有我老财雁过拔毛,还没有哪个竟敢同我漫天要价!给我上!敲碎他的狗头!"
原来这不是支普通的商队。因是玉石商人的队伍,除凿玉的雇工之外,还雇请了三名打手护卫。而这趟生意显然难以差强人意,财主本来肚子里火气就不小,索性把这一肚子气都撒在这卖瓜的老倒霉鬼身上。
见打手们目露凶光,心知将要发生什么的石头忙劝老爷息怒,然后又飞似的跑去老农面前,偷偷摸摸地把身上仅有的钱全抖出来,塞给他,要拉他起来,又急急劝道:"老人家,扰您清梦实在抱歉,恕小人直言,您这西瓜便是金瓜银瓜,也断然不值百两黄金。您若为争一时之气丢了性命,岂不因小失大?这是我全部家当,您姑且将就着将这瓜卖与我,可好?"
老农慢慢从地上爬起,睥睨着老财一行人,冷哼道:"我这瓜虽不是金瓜银瓜,却比金瓜银瓜强似不下万倍,黄金百两可便宜了你们!也罢,我看你这后生还略知礼节,便便宜些将此瓜卖个人情与你吧!"
说着丢下西瓜,将碎银毫不客气地悉数扫入囊中。石头抱起西瓜,想一想又问:"多谢老人家。却不知此处离官道还有几里路?"
老农摇首道:"远!远!远!难!难!难!还需穿过这林子便是。"
言语间挑起担子跟一阵风似的,走进林子消失了踪影。
石头抱着两个大西瓜回来。众人皆在讥笑这卖瓜老儿说话好生颠三倒四,这林子一眼便望到边际,想来不过一时半刻便能穿越,既如此,又怎说路远难至?必是存心作弄我等。皆不以为意。老财却见石头抱回的西瓜上满是泥泞,臭不可闻,便率众入树林,闻水声,寻溪流河水,欲洗去瓜上泥泞再大快朵颐。
然而,洗瓜的雇工阿三正大力搓洗着瓜皮上的泥土,却不料被河中尖利的石子划破了手背。阿三骂骂咧咧地从水中捞起粗糙如树皮的双手,定睛一看,才发现肇事者不是石子,而是赫然一枝斜刺在河滩上的碧玉簪。
小河清如明镜,两岸绿树成荫倒映水中,簪子通体凝碧,插在河沙里宛如枝条袅娜的倒影,也难怪他没认清。然便是之于古玩玉器一窍不通,这簪子的价值不菲亦是一目了然。更遑论这群以凿玉、识玉为生的人,阿三顿生邪念,想偷偷将宝簪据为己有。
念此,阿三早已将手背上的伤口抛到了九霄云外,仍装作洗瓜,却抻开十指就来偷偷摸摸地捡河里的玉簪。不料这玉簪看似不过浅浅地斜插在松散的泥土里,仿佛一股涓涓细流就足以将它从河川上卷得无影无踪,阿三这壮汉一拨,玉簪岿然不动,阿三自己却是人仰马翻地跌了个大跟头。这一下便惊扰了众人,大家都来围观,农夫见玉簪之事无法隐瞒,只好故作刚刚发现至宝,要献与老财之状。老财不信这浅浅小河中会有至宝,亲自来看,不禁两眼放光,亲自来拨簪。然而不仅老财、阿三拨不出,众人争先恐后皆拨不动簪子分毫。众人议论纷纷,这时一个声音忽然不合时宜地殷勤道:"大伙儿拨累了,便来吃口西瓜吧!"
众人循声望去,见石头捧着切好的西瓜兴冲冲地走来,才发现原来石头方才一直远远在一旁为众人切分那被人遗忘的西瓜,对宝簪之事置若罔闻。老财见状,不禁又心头火起,一个大耳光飞过去,打得石头眼冒金星,手里的西瓜全掉在地上。
"蠢货!还吃什么西瓜!滚过来!"
说着旁边的一众人都心领神会地扯着石头去拨玉簪。石头也不敢大意。只见他煞有介事地往两手吐了口唾沫,像是铆足了吃奶的劲儿要将玉簪拨出来。谁知轻轻一拨,玉簪就脱落而出,石头便连人带簪地在泥地上滚了好几圈。
"老爷……"
石头也不知自己怎就拨出了这蹊跷的簪子,正想将它拿给老财,却见众人皆满目凶光,一涌而上,哄抢起来。原来,一见到这宝贝的时候,众人便纷纷暗生邪念,盘算着如何将之巧取豪夺。好容易石头才在众人混乱的拳打脚踢中连滚带爬逃了出来,才望见河上玉簪原本所在之处,淤泥一寸寸地松动,褐色的泥土下露出一点红,一点白,和几丝乌黑的细丝……
妈呀!
终于领悟到那玉簪究竟根深蒂固地扎根于何物之上,石头心头一寒,忙大呼"快逃"。然众人皆利令智昏,有谁理睬?树林中旋即阴风四起,乌云蔽日,河上腾起一股黑气,近前才知是黑色蝶群,滚滚而来,众人皆四散逃窜,却不多时都在哀号声中化作滩滩肉泥血水,除了……
摔碎的西瓜无辜地趴在树下,连同垂落河面的枝条,一同倒映成河流中的风景。清可鉴人的河水潺潺淌过,不一会儿便将散乱的流沙抚平。湖面归于宁静,只是不见了那一枝碧玉簪依旧斜斜地插在河边,宛如一痕翠色的倒影。在哪里呢?
一名瘦削青年颤抖着从一棵老树下膝行而出,震颤不已的双手正紧握着那枝玉簪。目睹了方才的一切惨状,石头两腿发软,却仍坚持着自己一步步拖回河边。河里已经找不见女子支离破碎的的脸庞,石头仍坚持将簪子郑重地平放回河沙中,又对着河水叩了几个头,忍不住涕泪横流。
"老爷。小的果然不该跟着您。您虽然命硬,但还是硬不过小的。小的对不起您。可您也是财迷心窍,竟然连人姑娘家的遗物都不放过,怪不得人家姑娘在天之灵生气。"
"可怜这西瓜着实好吃,您最后居然没吃到。愿您九泉之下还能尝尝这西瓜的味道。"
石头哭着将簪子、和其他人化作的肉泥都尽力掩埋之后,最终失魂落魄地独自走出了树林。殊不知身后的树林里,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蝶群再度在河床上聚集,隐约汇成一个女子千疮百孔的身影。
"呵呵呵,不生不死地被水冲了那么久,我终于又醒过来了。"
树林中女声吃吃地笑。但转瞬又变得悲伤惶恐。
"不……是谁……为何要让我醒来呢……"
不能。不能出去。如果离开这片树林,一定又会……
梦魇一般的心念萦绕在脑海,步子却已身不由己地飘浮起来,仿佛被疾风劲吹,仿佛被无形的手掌拉扯,越飘越快。
结束了。
不人不鬼的女子在心中悲泣。然而她错了。没有结束。这只是故事的开端。
-FIN-
ATTENTION:
一不小心又好久没有填坑了……难怪我的坑总是填不完【揍
这次填了一点和七皇子的互动。(太久不动笔文力又创新低求看官们多多担当【喂你)没错就是周奇谭《花客》里那个被卖到溟山成为了种花农的皇子。虽然这篇还没有写完,不过确实皇子的结局就是那篇里的那个样子没跑了也没打算跑啦233【你
总之,这是发生在那之前,皇子还在皇宫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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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深秋时节,天寒露重。无月的朔夜,夜色苍莽,浓云密布,连一星半点的星光也不见。然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却有一痕单薄的鸦青色身影,于布满青苔的城墙之下,踏着细碎的步子掠过潮湿的石板路,无影无迹,无声无息,留下一径朦胧的凄迷。晚风来疾,撩起那“鸦青”额上过长的青丝,露出女子清丽的眉眼,同眉眼之上怵目惊心的疤痕。手中明明没有半点灯光烛火,这女子的步履却毫不迟疑,不过须臾便同暗夜溶为一体。然丈许外,却有一抹白影,亦步亦趋,不即不离。如此在荒郊野岭中行了数十千里,终于,鸦青色女子的脚步,在一个山坡上,一块残损的石碑前停下。
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打,早已磨平了碑上镌刻的字迹,不知其为何物。然女子解开身上的包袱,拿出祭奠的冥纸、香火之类的东西,才让人意识到,这竟是一座墓碑。
看面相,这女子不过二十五六的模样,而从墓碑风化的程度来看,葬在此处的人,少说也已仙逝了百年光阴。女子与长眠于此的逝者,按说应当是风马牛不相及,可见她扫墓时的细致入微,涕零时的肝肠寸断,却又像与逝者是至亲至爱似的。
洒扫毕,女子忽然发出一声轻叹。这轻叹,却是与祭奠无关。她整理仪容,向着黑暗中没有由来地忽然道了一句:“这位小兄弟,你尾随了我三日,不知究竟有何指教?”
见形迹暴露,隐匿在树影里的那抹灰白身影也不以为意,闻言,便堂堂正正地从斑驳的树影中现出身形。不过十四、五岁少年的身量与面相。雪青的长衫,外罩一件毛绒衣领的月白色大麾,连同眉间一点朱砂,腰间一块双鱼佩,俨然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然而,少年宛如月光的银色长发,同那双琥珀色的明眸,却分明揭示了他非人的身份。
不过,即便是在她零碎的记忆中,会追寻她有足迹而来的,不是满口仁义道德的术士便是居心叵测的妖异,又何曾有过例外呢?
少年从树影中踱到女子身畔,抱着双臂立在墓前,淡淡地念出碑上已经不可能再看得见的字——“爱夫陆嘉石之墓”。
不知是慨叹还是嘲讽。女子脸色微变。
少年又道:“肉体早已腐烂成泥,三魂六魄也不知轮回了几遭,此刻在与怎样的女子相依相偎,姐姐不去寻他转世,却年年来祭拜这早已化为尘土的破皮囊,究竟是一片痴心,还是仅仅心有歉疚呢?”
“你……”
闻言,女子的脸青一阵,白一阵,问道:“你是谁?”
少年笑吟吟地走上前来,向女子作了一揖,道:“人道‘贵人多忘’。不想魑魅魍魉亦不能免俗。姐姐对小弟可有救命之恩,如今却不记得了?”
若说为何没有像往常一样将跟踪者甩脱,或许是因为对方身上语焉不详的似曾相识之感吧。感觉让人有些怜惜,又有些让愤恨,却又一时回忆不起。然而……
“救命之恩?”
女子闻言,眸子里便凭空升腾起几分怒火,冷然道:“小家伙,我看你也不像是轻薄之辈,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为何特意拿这天大的诳语来消遣我?”
语罢便要拂袖而去。少年见女子要走,也不追赶,只笑着摇首道:“岂敢?想来如我这般无名宵小,自然是不会被姐姐放在心上。不过,要说起我的旧主,姐姐无论如何都不会不记得吧?”
闻言,女子回首,只见少年看似闲庭信步的足迹,印在这片乱坟岗上,竟恰是一个“王”字。女子顿时脸色大变,二话不说提起水袖,无数散发着黑气的蝴蝶,气势汹汹地向少年扑面而来。不料少年竟不闪躲。他清啸一声,迎着蝶群纵身一跃。
——飞蛾扑火。
女子心中闪现过这四个字。然而真正的飞蛾却似乎不是少年。只见黑压压的黑蝶只是触到他的衣袖,就像火中的飞蛾那样化作一团黑气,钻入地底。
失去黑蝶的阻挡,少年的指爪直取女子的颈项。女子大惊,却未失分寸。心下念动真言,躯体便化作黑色的蝶群,四散开来。少年扑了个空。见纷飞的黑气于十丈外凝聚成人形,额角的汗珠在夜色中闪闪发亮,正是那身着鸦青长袍的女子。
“不会错了。能散发出这样冲天的凶煞之气,除了上古四凶,恐怕也只有你了吧。”
少年说着,微微抿起嘴角,眼里却没有笑意。女子打量着少年,眼神变得锐利,心念电转。
“我记起你了。你可是五百年前王家地牢里的那头异兽?”
女子冷笑道:“生来便只能藏污纳垢的脏东西,光是想起名字就让我恶心。当年姓王的将你巧取豪夺,其子孙又将你囚禁百年,如今你竟认贼作主,真是可笑。只可惜今日要与尔等小儿拼命。”
闻言,少年亦回以冷笑,道:“姓王的那混帐害白老爹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我就是将他扬灰锉骨也难解心头之恨,又岂会认他作主!他家后辈也净是些唯利是图、脑满肠肥的渣滓,是死是活也与我无关。然你可还记得当年在王家为奴、无故病夭的幼子?你敢说,此儿夭折,不是你的业造!”
女子本不以为然,闻此,却像记起什么似的,忽然失了锐气。她望着那残损的墓碑,将脑海中破碎的往事渐渐拼凑完整。
半晌,女子长叹道:“当年姓王的害我亲夫,我便失了心智,一心只想为夫报仇。直到百年前王家倾覆,我才渐渐灵台清明。但已不知连累了多少无辜,虽是悔不当初,然错已铸成,于事无补。也罢,是天道轮回,我当遭此天谴。也好。小家伙,今日你便杀了我罢!我自知此身之罪孽罄竹难书,然我也只有这一个赎罪之法了……不过,我曾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你所言的那位幼子此世轮回之所,便告诉你罢!你若有心,报仇之后,也可去探望他。”
于是便将那孩童的转世轮回之所一一同少年道来,而后心灰意冷道:“你动手吧。”
“动什么手?”
不料少年却反问。
“你……事到如今你还要消遣我么?”
女子有些恼怒,却又道:“你不是要取我性命,报我害死了那孩童之仇么?”
“呵。”
闻言,少年却笑了。
“我是要找你算帐。可我几时说要取你性命了?”
“可是,杀人偿命……”
“是天经地义?”
少年打断女子的语笑道:“姐姐,你学人类的样子生活未免走火入魔了吧。就算是,那也是人类的条条框框。我又不是人类,又何需为它所困?何况,你虽害了那孩子,却也救过我一命。我若杀你,岂不是恩将仇报?孱弱渺小如人类,生老病死皆为寻常。更何况人死不能复生。你虽为祸神,却也有神灵之名。我又何需为那已死之人的一饭之恩,白白背负弑神之罪?”
看少年开朗的笑颜,像是当真对种种前尘往事不以为意,祸神不禁恍然道:“原来如此。与其让我一死解脱,不如让我继续不老不死地存在于这世上,永远背负着罪恶、骂名和良心的谴责,才是对我最大的惩罚么……”
闻言,少年流光溢彩的金眸刹那间似乎掠过一丝凄然,但转瞬便被笑容所覆盖,仿佛方才只是错觉。
“姐姐不要胡妄揣测。小弟绝无此意。姐姐身为祸神,身不由己。若论为害人间,我也难辞其咎,哪有资格对姐姐指指点点?”
少年点到即止,话锋一转道:“倒是姐姐告知我彼小儿如今所在,多谢了。”
语罢便要纵身离去,女子忙扯住少年衣袖道:“要知前生后世,已非一人。任谁都有命定之劫。你……当真要护他?何况彼处必有高强术士,道行不在那姓王的之下。你虽异兽,却尚年幼,只怕不是老奸巨滑、不择手段之流的对手……”
面对祸神好心相劝,少年只笑而不语,将目光投向对方身后。祸神不解,顺着少年的目光回首,方知不知不觉中长夜将尽,丈夫那半截墓碑旁,原本已芳草萋萋。再回首,东方露出鱼肚白,异兽少年早无影踪。
(二)
是日,正值中秋佳节。普天之下,万家灯火,阖家欢聚。北国映雸,宫墙之内,也少不得摆宴、搭戏,共享一场天伦之乐。此时距离开宴时辰尚早,冷清的别苑中,年轻的宫娥一边麻利地服侍着皇子更衣,一边又像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
“七殿下,平日里别个殿下仗着七殿下母后仙去得早,无人撑持,总将七殿下当作透明人似的。今儿个中秋佳节,少不得吟诗作对,鸣丝竹、奏管弦,七殿下正好使出看家本领来,在陛下尊前一鸣惊人,叫其他主子再不敢将我家主子看扁!”
七皇子笑而不语,只唯唯着敷衍而已。不巧小丫鬟的这番言论恰好被进门的老黄门听在耳中,便怒咤道:“珠儿,你这丫头片子,见识浅薄,又在胡言妄语,该掌嘴!此家国大计,岂容你我置喙?还不快伺候了七殿下更衣,早些去御花园候着陛下尊驾!”
七皇子平日对待下人甚是宽厚,小丫头知道在这里只有他才是自己的救星,便努努嘴,作楚楚可怜状,口中唤着“七殿下”,一扬首——
哪还有七殿下的影儿?
在宫里手忙脚乱地找了一阵,一看时辰,小丫头不禁急得要哭鼻子。
“这中秋佳筵不过一时三刻了,七殿下又不知所踪,这可如何是好呀?”
陈大人便道:“哭哭哭!现在知道急了!刚才怎么不看好人!事到如今,还能怎样?一面预备着禀报万岁爷说七殿下报恙,无法赴会,然后接着找人呗!”
于是,宫中为数不多的几个宫人,一时间倾巢而出,一同寻那七皇子去。
——顺带一提,这便是这座冷宫中的日常。
(三)
清冷的别苑中,一株株木樨由于无人修剪,生长得盘枝错节,然而,尽管寂寞如斯,却也在这一轮冷月之下,旁若无人地盛开。幽幽的冷香,说不上香飘十里,却也宛如炊烟,袅袅地攀上黛色的屋脊,与悬在屋檐上的那只青葫芦里的漫溢出的清冽酒香,水乳交融。细碎的花瓣却是丝丝缕缕地洒落到屋后的池塘里,微波粼粼,打碎了一池的月光。屋顶上,一袭锦袍的少年郎便沐浴着这一身芬芳,端一枝玉笛,在唇边吹了一曲又一曲。这便是那正在不知去向的七皇子了。如此数曲毕,谪仙似的少年终于放下笛子,提起脚边的酒葫芦,一仰头,一饮而尽,便有些不胜酒力,生了几分醉意,连赞三声“好酒”,却又蓦然一声长叹,道:“只可惜有此良辰美景,却无知音共赏。”
正喃喃自语,恍然间就见到一个月白的身影,披着满身清洌的月色,翩然而至。七皇子看得痴了。不自意脱口道:“值此良辰,可是嫦娥仙子赏光驾到?”
刚一出口,忽而自嘲般地轻叹道:“冷宫如斯,又怎会有仙子垂怜?一定是我醉了罢,竟产生幻象了。”
“仙子”越走越近,伸手揪住皇子衣襟,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提到跟前。
“仙子?”
皇子见对方笑得暗藏杀机,不解,正要出声询问,忽然仙子一伸手,自己便整个人沿着屋檐滚下去,扑通一声,跌进了屋后的池塘。
七八月份的北国,秋水已然凛泠如霜。可怜的皇子从池水里探出头来,牙齿直打架得差不多要从牙床上掉下来。
“仙、仙子为何……”
然,一语未毕——
“还未清醒啊。”
“仙子”轻笑戏谑,伸手又将皇子的脑袋按进了水中!
是……刺客?
纵是与世无争,却还是免不了要死于非命么……
皇子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在本只没过脖子的冰冷的池水中失去意识。黑暗中,一丝微光,让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
黑暗深处传来野兽的低鸣,他怕极了。却又身不由己地只能涉险而去。他战战兢兢,手上端的碟子几乎要掉下来。
别、别吃我……
他心里默念。对方蜷在笼子里,像一只小狗。
“你……”
与传言中凶恶的猛兽不同,眼前的明明是一只比自家的小黄还要瘦骨嶙峋、毛发稀疏的小丑狗啊!这么一想就觉得和眼前的小家伙顿时亲近了几分。
“呀,你是不是受伤啦!”
注意到小家伙的腿脚上似乎绽开的皮肉,他不由地脱口而出。然而小家伙似乎很怕生,连忙把伤腿往身下缩了缩。
“诶别啊!让我瞧瞧!”
小家伙这么一躲他便着急了,一急……睁开眼睛,皇子却发现自己并不是在什么陌生的黑暗之处,而是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己行宫的屋顶上。上半夜遮天蔽日的阴霾不知何时消散无遗,将苍穹中那圆润的月轮展露无余。十五的夜色真是正好。皇子不禁想道,只可惜以自己眼下的姿势,配上身上这套透湿的衣裳,活脱脱就是一尾砧板上待宰的鲜鱼,未免大煞风景。皇子正感慨,忽然一阵夜风吹来,冻得他从每一根头发丝到十根脚趾都哆嗦起来,差点从屋顶上滚落下去。然后就从身畔传来了凛冽的话音,不但毫无关切之意、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的话音——
“醒了?”
啊。闻声皇子心中暗叫不好。这可不是之前那企图溺死自己的刺客的声音么?那个……被微醉的自己误认为是嫦娥仙子下凡的奇女子……她究竟是受何人指使?动手了怎么还没走?哦不,应该是自己怎么还没死透?
皇子心念电转,尽管心中疑云丛生,还是先硬着头皮撑起身来。循声望去,不由得吃了一惊。原来之前自己醉眼朦胧、如坠云中,此刻醉意全消,才看清身畔的不速之客,虽然容貌清俊,银色的鬓发上系着颇受女儿家青睐的红色头花,却确确实实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少年。
“原来是仙君,不是仙子。方才多有冒犯了。”
皇子一边赔着礼,一边将这前前后后在心中默默串联,深感少年行事之自由散漫,与其说像是蓄谋行刺,倒不如说,更像是单单对自己将对方误认为是女子的惩罚?只是,既然不喜被误认为是女子,又为何要佩戴女儿家用的首饰?也难怪自己微醉之下没有认清……
皇子在心里嘀咕着,只听对方答道:“无妨。不过,我可不是什么仙君……”
——什么,莫非,确实是仙子?
皇子差点脱口而出,却见少年眼色陡然如刀似剑,欺霜赛雪,便涨红了脖子,硬生生地将那句话从嘴边咽回了腹中。
“咳咳。那敢问公子是何方神圣?”
皇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不是一目了然的吗?”
少年似是终于满意话题进入了自己预想的轨道,莞尔一笑,像对皇子示威似的,露出寒光闪闪的尖利犬齿来。
“我是妖怪。”
银发的少年一字一顿、意味深长地说:“是渴饮人血、饥啖人肉的恶兽哦。”
一语毕,眼前一直瑟瑟发抖的皇子不但没有如自己预想中那样将面部表情与抖如糠筛的肢体语言恰到好处的配合起来,露出惊慌失措的模样,反倒是不知时务、不合时宜地,噗哧一声笑了。
“臭小子,你笑什么?”
少年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思,不自觉提高了音量。皇子这才止了笑,拱手道:“失礼了。只是,不知公子为何恐吓在下。”
对于自己这么快就露出了马脚,少年似乎很是意外,不由地一愣。但转念一想这样的反应不就更验证了自己是在吓唬人么。虽然牛皮已经差不多吹破了,但少年还是有些心有不甘地追问道:“你说我恐吓你,有何依据?”
将少年这一系列心里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之后,皇子不由得莞尔,心中原本残留的最后一点担忧和防备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实不相瞒。在下虽不才,却也喜欢侍弄些花草鱼虫,故而略通些万物灵性。公子身上散发着清濯之气,又岂会是暴虐杀生之辈呢?”
皇子此言虽是主观,但许是因他言之凿凿,抑或是因这答案出乎意料,少年竟一时失语。但这沉默只持续了短暂的须臾。少年很快回过神,不以为然地别过脸,冷漠道:“不过是我最近人肉吃腻了,才换换口味罢了。再说尔等凡胎肉眼,不过以貌取人,又岂真能明辨甚么清浊好坏!”
对于少年的强词夺理,皇子没有拆穿,只像对待任性的胞弟那般宽容地笑了。当然,他并没有什么胞弟。如果有的话。还得要如果是生在寻常人家的话。然而,人生自是没有那么多“如果”。他摇摇头,正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这寥落的冷宫外,传来了参差不齐的脚步声,和车马声。
不同寻常的喧嚣使皇子不由得心头一紧。在屋顶循声望去,宫门外,可不是天子的车马么!不仅皇上,就连其他皇子也同来了。人群真叫一个浩浩荡荡,难怪他这远在宫中屋顶上都能听得到动静了。
“哟,小子,看不出你是这么受重视的人呢。”
面对少年的挖苦,皇子也不以为杵,只是提醒少年回避。没有回应。皇子蓦然回首,才发现少年已消失无踪。更加确信了那少年绝非凡俗,自保必足矣,皇子当机立断,认为自己这边还是先打发了宫门外不请自来的贵客们首当其冲,便准备施展轻功,飞下屋顶,不料一起身便觉浑身无力、头重脚轻,平日里颇以轻功为傲的自己竟失足坠地,硬是在冰冷的地面上挣扎了半晌都没能爬起来。幸好名叫珠儿的小丫头正巧寻他到了这门前。小丫头一见早些时候还生龙活虎的主子此刻竟跟个活死人似的,顿时唬得六神无主。随之而来的陈大人也是大吃一惊。然而姜还是老的辣,陈大人一眼就看出皇子此刻无心同他们解释,也判断出眼下的形势由不得他们兴师问罪,只得先将七皇子搀扶至榻上,等皇帝一来,他再一瘸一拐、连滚带爬地爬出房门去迎驾。
“儿臣接驾来迟,万望父皇恕罪!”
皇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跪在御前。倒不是他装的。他装蒜的功夫要是能有这一半,陈大人可就要谢天谢地了。真真是先前浸了冷水又吹冷风把他给冻的。瞧这披头散发、唇色乌青的,倒真有几分病入膏肓的模样。就连明察秋毫如他皇帝,一见如此,也疑虑尽释,连声道“平身”,见皇子一边道着“谢主隆恩”一边又半天爬不起身,不禁长叹道:“我儿何须如此。朕听闻你抱病在床,本想来探望,不想反而劳动病体,真本末倒置、南辕北辙也!”
或许是年事已高,抑或是情不能自已,皇帝说着,居然亲自将皇子从地上扶起。这一下,不光是在场的其他人,就连皇子本人,也一时恍惚起来。这在他母后薨后一次也没有来探望过的父皇,这永远只能在朝堂上远远仰望的霸主,这总是难以让他意识到是自己“父亲”的君王,曾几何时,竟两鬓花白、苍老如斯?他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甚至不记得自己究竟有没有谢恩,只隐约记得皇上似乎望着他半晌没有说话,最后才将他转交给宫人,领着众人各自打道回府。
这个中秋之夜,各方势力都各怀着隐秘的心思着迎来了拂晓。唯有这处于旋涡中间而不自知的七皇子,一觉睡到自然醒。
皇子一睁眼,便看见珠儿这小丫头跪在床边,不声不响地泪落成行,好不容易盼到主子醒了,却又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倒是一旁的陈大人立刻上前来询问他感觉如何,有何需要,有无不适,又骂了小丫头两句“不中用、只会哭”,打发她去给殿下端茶送水。陈闷的冷宫,终于稍微活泛起来。
屋里只剩下陈大人和珠儿,皇子便问:“父皇对我一向冷淡,任由我称病而不搭理,怎么中秋佳节,却一反常态?”
珠儿嘴快,连声道:“还不是那二殿下挑唆,说要来看。下人们一直寻殿下不见,真担心给其他殿下抓个正着,落下个欺君之罪,那怎了得?倒是七殿下您,究竟是跑去哪里耍了?早些时候不还生龙活虎的,怎么不过一时半会的工夫,就成了这副模样,跟给妖鬼吸了精气似的!”
老黄门见宫娥措辞不妥,吹胡子瞪眼就要教训,却是被皇子淡淡地出口截住了话端。
“无甚。不过觉得气闷,便四处走走。屋顶凉快,我不自觉就睡着了,听见尔等叫唤,不小心跌下,故成了这副模样。”
七皇子如实道来,只隐瞒了那自称妖异的少年的存在。知道再问不出详情,下人们也只能苦口婆心地好言相劝。
“七殿下哟!奴才知道您爱去那人烟稀少的去处赏玩风月,但现下已是深秋,风寒露重,以后可万万去不得啦……”
老黄门絮絮叨叨着却没有回音,近前一看,七皇子仿佛已然又沉沉睡去,纵然知其是假寐,也无可奈何,只能退下。屋中再无他人时,皇子才睁开双眼。他望着窗外,风雨如晦,不辨昼夜。那一夜的月色已隐匿在浓云之后,不知所踪。一如那一晚,金眸银发的少年。
-TBC-
终!于!填完了这个坑!之所以要分成两篇是因为,要是我写得这么辛苦但你们都不造那我不是太悲伤了么!前半部分在这里: http://elfartworld.com/works/80316/
以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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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地府,惩恶司。昔时热闹非凡的刀山火海业已废置多时,曾经终日翻腾着受刑魂灵的碎片与哀号的油锅眼下亦空空如也,林林总总的刑具蒙上尘埃。如今,在这偌大的审讯室内,唯一张褪色的旧草席,一头灰白皮毛的异兽昏睡其上,对面一张案台,案前端坐着一身地府判官装扮的银发少年,案旁侍立着一名身段高挑的黑白无常,案上三卷书、二枝笔,并一个巴掌大小的黛色琉璃瓷人偶,如此而已。
“那鬼差少年……”
凛然的少年音色,语气却是常人所不及的威严与老练。
“回大人,此子名夜叉,乃是太极炉中所化。目前仅负责些杂役。”
作答的是富于磁性的青年音色。言谈举止间亦全然不似平日的慵懒。
“杂役?”
闻言,少年的话音中似乎有几分讶异。然而这种动摇在通达如他的身上并无维持的可能。少年很快就恢复了寻常的波澜不惊,淡淡道。
“罢了,赏善司那帮蠹虫向来最是长于糟践贤才的。横竖这世道也无法长久了。唯愿此子,于彼世,能得其所吧……”
这来来往往的言语之声,在长久寂然无声的审讯室中显得格外清晰,犹如夜半钟鸣,将草席上昏睡了数日的异兽唤醒。
“大人,属下曾听闻貔貅嗜睡,今日一见此言果真不虚呢。”
伍拾陆与钟馗顽笑道,嘴角上挂着一贯的轻浮浅笑。异兽俯身,化作一个白衣银发的少年,欲言却觉喉中无声,便跪坐在那草席之上,向同是少年模样的钟馗和侍立在侧的伍拾陆躬身行了个大礼。钟馗会意,道:“汝是想问救那姑娘之法么,此物便是。”
说着轻舞判官笔,将案上的一个物什击出,不偏不倚正落在异兽少年掌心。正是方才置于案头的黛色琉璃瓷人偶。
“……”
少年看清人偶的面容,登时怔然不能言语。他从草席上一跃而起,扑到钟馗案前,似有千言万语,喉咙却依旧不能发声。钟馗早料到会如此,见状,也不多言,只淡淡地抛下一句:“时辰已到,汝当归去。”
语毕挥起一人高的判官笔,对少年就是当头一棒。这一击之下,少年的身影顿时烟消云散。
惩恶司又恢复了沉寂,只有少年判官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少顷,无常出声道:“属下有一点疑惑,不知当讲不当讲。”
“汝既然这么说了,不就是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意思了么?”
钟馗仍埋首卷宗,头也不抬道:“但说无妨。”
伍拾陆便道:“属下见识浅陋,不知在这地府之中,似那位姑娘之情形,当如何……”
然而,“挽救”二字还未出口,钟馗便断然应道——
“无法可救。”
无常的眼中浮现出些许复杂的神情。判官又道:“并非汝见识不足。似那姑娘之情形,别说是在这地府,便是上天入地求之遍,只要仍在这世间,便绝无半点救赎之可能。”
“那大人为何……”
钟馗从不打诳语。这点伍拾陆是再清楚不过的。
“为何骗他是么?”
对下属的疑问了然于心的钟馗仍只是笑笑。
“话虽如此,倒也不算诓了他。吾所言乃此世之情形。若是彼世,便未可知。”
此言一出,伍拾陆却越发不解了。
“然生死轮回,此世彼世,不都在我等阴曹地府掌控之中?”
闻言,钟馗从书页中抬起头来,摇首笑道:“伍拾陆,此此世非彼此世,此彼世亦非彼彼世。汝可听闻‘平行时空’之说?”
伍拾陆垂首。
“望大人明示。”
然而,钟馗欲言又止,终于轻笑一声,阖上手中的卷宗,起身离案,淡淡道:“罢了,汝便当吾打了诳语便是。”
伍拾陆瞥一眼案上的卷宗。不过是一卷普通的生死簿。见在厅堂上踱步的钟馗此刻恰恰背对着案台,他便暗暗作法,轻轻吹了口气,翻动那本生死簿,大略看去,里面果然不是什么生死轮回之事,分明是些闻所未闻的晦涩难解之内容。眼见钟馗就要转回身来,伍拾陆便收了法,笑言。
“大人曾说好好的地府竟奉行什么‘鬼道主义’,是广厦将倾、末世将近之兆。属下以为有大人匡扶,必不会如此。然如今连大人竟也打起诳语,可见这世道确实是时日无多了。”
“呵呵。”
钟馗对下属背地里的小动作心知肚明。他不置可否地笑笑,回到案前,又翻开书页。
“是啊。然而那又如何?伍拾陆。汝亦知,这些时日吾等多方寻访,已知那貔貅非此世之物,故天庭懒于包庇,情愿听地府发落,卖个顺水人情。兹事体大,便不是由吾审判,此兽亦罪不容诛。这地府早不知有多少人等着寻吾的错处,此番吾私放罪兽,必将成为众矢之的,少不得会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汝也当尽早打算,免受诛连。”
“蒙大人厚爱,属下早已计划妥帖。”
伍拾陆成竹在胸的模样,令钟馗也不禁好奇起来。
“呵,那不知汝之计划为何?”
伍拾陆微微一笑,打了个“隔墙有耳”的手势。钟馗虽然笑,却还是向下属侧过脸去。无常便附在少年耳边,低语道:“便是末世降临,伍拾陆也必将追随大人到底。”
闻言,少年只是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大笑起来,随后便是一条缚魂索将下属的人头扯到面前,朗声道:“汝还说吾打诳语是来世之兆。依吾之见,连伍拾陆汝都能为他人舍生忘死了,才真是说明大道将倾了呢!”
面对这毫不留情的揶揄和肉体上的惩诫,伍拾陆只是用他一如既往的轻佻笑颜,凝视着少年的近在眉睫的灰色双眼,缓缓开口。
“依大人所言,只怕无论如何算计,这世道都非倾覆不可了。如若不然,我伍拾陆,也非叫他倾覆不可。”
4)
却说异兽化身的少年吃了钟馗当头一棒,猛然惊醒,只见周遭尽是绵延的山峦,眼前立着两位陌生的少年。
“这里是……”
少年大梦初醒,头脑仍是昏昏沉沉。乍看只觉周遭景物似曾相识,一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是何处之光景。
“此地乃是溟山。”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棕发碧眸的少年友善地提醒。
溟山?
少年想起来了。他摇摇晃晃地起身,扫视着周围的景色。
是了。春去秋来,此时这山上正当是肃杀萧索的景致。
这是他与她最初的因缘之地。
“你们是?”
“吾等乃山童子。我名为玉初。”
方才为他解惑的棕发少年又解答了他一个疑惑。
“我叫碧光。”
另一位与玉初面目肖似,只是发色青碧、眸色如金的少年朗声应道。
“山童子?”
见异兽少年不解,玉初便继续解惑道。
“山童子,最初仅指幼年山鬼,不过大抵是源于人们对山神的敬畏与亲切,现在已成为山中精怪的概称。简而言之,我们是溟山的孩子,也是山神的使者。”
“山神……”
即使是与有血有肉的山神四目相对,少年胸中并没有浮现出什么敬畏之情,倒是条件反射般地想起了山神庙里那些供奉山神的瓜果点心。
啊是了。
少年眼中浮现出一丝清浅的笑意。
就是在那里,看到了那个想要偷吃山神供品,却终究缩回了手去的笨丫头。
为什么要收手呢?反正,她不吃,那些瓜果也都进了他的五脏庙。真正的山神才不会消受这些人类的食物呢!
一开始,她就是个单纯的傻瓜。
自始至终,都是那么傻。可是……
人类不是常说“傻人有傻福”么?为什么……
脑海中忽然掠过那场最后的死斗,无法否认对方质问的自己,被撕成碎片的躯体,和那双满盈着泪水的眼睛。
为什么她的最后会是那样呢?
“喂、你还好吧?”
见少年沉默不语,脸色忽然苍白如纸,碧光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少年被这一问带回了现实。
不对。现在还是秋天。还不曾发生那种惨事。那一定只是个噩梦。
少年定了定心神,问山童子:“你们找我,所谓何事?”
“你本非此世之物,因溟山司南异动误入此间,故,今日,我等要送你返回你所属之地。”
“回……”
听了玉初的回答,少年失神了刹那。
回去。他曾在梦中多少次寻找回去之法却无功而返。如今终于能够如愿以偿。
是了。那场漫长的噩梦太过真实,即使是他也忐忑不安。如果那是滞留在此就必将发生的未来,那么,只要现在回去属于自己的时代,就能够避免了吧?
“好好好……”
少年忙不迭地起身,忙乱之中,竟连什么东西从袖中滚落出来都浑然不觉。碧光看不过去他的失魂落魄似的冒失,便提醒了一句“东西掉了”。少年闻声望向脚边,却像看到什么极可怖的东西一样,猛地向后退了好几大步,一张脸已是惨无人色。
“什么?什么?”
这一惊一乍的可把碧光也吓到了。溟山可是他们的地盘,难道还会发生什么连他都不知道的不测不成?
碧光这么想着,给自己壮了壮胆。他咽了口唾沫,把目光移向少年原先站立之处。只见地上,哪有什么穷凶极恶之物?不过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黛色琉璃瓷人偶罢了。小巧玲珑,巧夺天工,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虽然掉落在尘土之上,茶色的眸子看上去一点也不生气,依然是宽容平和的神情。碧光紧绷的神经顿时松弛下来。
“什么啊,不就是个人偶嘛!拜托你好歹也是头异兽吧,至于怕成那样吗?把我也吓了一跳……”
碧光对少年意外的怯懦嗤之以鼻,一边咕哝着抱怨,一边走上前去准备捡那人偶,却没意识到少年望着他背影的眼神已被敌意所盈满。玉初则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碧光!”
他正要阻止双生的山童子,少年已经一个闪身上前,劈手夺过了掉在地上的人偶。碧光做梦也想不到少年会突然抢夺,又是冷不防被吓了一跳。
“你、你干嘛!中邪了吧!”
少年的种种言行举止对碧光来说都是莫名其妙,气得他直跺脚。少年却不搭理他,只视若珍宝一般地捧着那个刚才还让他瞬间面无人色的人偶,金色的眼眸中风起云涌。
果然……
那个悲惨的结局已经成为铁上钉钉的现实了。
不是梦……
如果不快点回去的话……
不是梦。
无法改变了,已经无法改变了……
不是梦!
少年紧攥着人偶的双手颤抖着,像是要碾碎这冰冷的现实一般,仿佛用尽了每一根指节的力气。凝视着人偶的目光闪烁着。目光如刀似焰,瞬息万变,几乎能将人偶表面剜出凹陷。终究,却又分崩离析,统统沉入无垠的深海。
碧光从来不知道,原来在漫长岁月中亘古不变宛如磐石的妖灵异兽竟会有如此丰富到令人费解的神情。
费解。没错。对碧光来说,无论是单单听闻抑或真真会面,这只异兽的所做所为都让他感到匪夷所思。
少年将人偶按在心口,宛如一尊被抽去了脊梁的塑像,于这一片萧索的溟山之间长跪不起。正当碧光烦闷不知该作何时,玉初沉声打破了僵局。
“我们也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请节哀。当务之急是送你回去。”
“呵。回去?”
玉初诚恳的话语只换来了少年的一声冷笑。
“当我千方百计寻找归途的时候,你们这群混蛋山神都滚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
见少年出言不逊,碧光顿时心头火起,冲上前去要和他理论。然而少年哪有要和他论辩黑白的意思?
现在……
“已经太迟了啊!”
少年说着,一挥手就将怒目而视的碧光挥出百步开外,揪住玉初的衣襟就要打。
“你、你干什么!住手!”
惊愕的碧光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正要作法阻止少年施暴,不料却被玉初厉声喝止。
“碧光!住手!”
“玉初?”
这一喝之下,碧光不知所以,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凝滞了一瞬。就在这一念之间,眼看少年的拳头就要落下,忽然一个翠色的东西从少年袖中滑了出来,闯入那几近被怒火焚尽了清明的眼帘。
是那琉璃瓷人偶。与那被凶兽撕碎的少女别无二致的脸庞上,此刻竟是泫然欲泣。
——
“停、停!停!君子动口不动手!”
“哼,我可不是什么君子。你们人类的那些条条框框,也不要想来束缚我。”
“啊,就算是这样,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嘛!”
少女的音容笑貌浮现眼前。仿佛一江春水,淹没了那意欲燃尽一切的怒火。
少年伸出的拳头,终于打到了玉初身后松软的泥土上。就这刹那的失神,一旁的碧光立刻连滚带爬地冲上前去,从玉初身边撞开了他。
“放心,碧光……”
“放心个头啊!他刚才可真是要杀了你哦?吓得我都一头冷汗。刚才,你干嘛阻止我!”
面对气急败坏的碧光,玉初只轻垂眼帘,低声答道:“我们……溟山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可以浪费了。”
他说着抬眼向一旁呆立的少年投去一瞥。
“何况眼下,我相信曦儿已再无加害之心。”
“住口。”
“……”
“谁允许你用那个叫法了。”
面对山童子们的默然,少年只是背过身去,深深吸了一口气。
“方才是我失态了。但是,我和你们可没有那么熟。我平生也最讨厌别人那样叫我。”
以“曦”为名的异兽少年如是说。
这个名字太糟糕了。所以,这世上若是除她之外还有人要如此叫他,他就再也不能容忍了。
即使……她已经不在了……
“奇怪。”
碧光暗暗咕哝了一声。昔身为石上青苔,受山中云雾泉石以养乃化为妖灵的他对雨露霜雪的感触最是敏锐。只见他抬头望了望天,如金的眸子中流出疑惑。
这万里无云的,怎么空气中忽然多了几分潮湿的气息?
曾经身为顽石,如今早已慧通七窍的玉灵玉初,便不动声色地改口道:“如此,便唤你阿曦吧。”
少年不应。山童子们便当他是默许了这个称谓。少年回首,眼神已不似之前之狂乱,大抵恢复了平素的清明。
“方才是我失礼。你们既是这座山的山神,依地府判官所言,可是能授于我救小葵之法之人?”
“他没告诉你嘛……”
见碧光闻言正讶异地将少年之有所不知脱口而出,玉初暗暗捏了个诀,方叫他“啊啊哦哦”地道不出言语,只能眼睁睁地看自己若无其事地笑道:“实不相瞒,我等正为此事而来。”
“?!”
玉初言之凿凿,一副胸有成竹甚至于理所应当的神态,令明明和他一同从钟馗口中听闻那名为“雨葵”的少女“魂缺魄碎,再无法归入轮回”之论断的碧光,一时也生出几分动摇起来。
可玉初绝不会编织任何无谓的谎言。
身为与他日夜相依、同时化灵的双生子,碧光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点。于是,纵然心有芥蒂,他也只能先心平气和地闭了嘴,且看玉初如何收拾局面。
见双生子不再口无遮拦,玉初便悄悄地收了法术,还了对方言语之自由。
“请随我来。”
曦儿半信半疑地跟着玉初、碧光二人,在偌大的溟山之中兜兜转转。曲径通幽,最终抵达顶峰。一座古色古香的山神庙映入眼帘。令人称奇的是,一路走来,叶落枝秃、花萎水枯,溟山四下皆是一片堪比荒漠的萧索,唯有这座庙宇,仍被生意葱茏的绿荫所萦绕。三人次第步入庙中,也不见山神塑像,倒是一个巨大的司南,立在厅堂中央。
“这是?”
“这是溟山的日晷,可通三界。顺着这个司南的指示,向特定的方向一直向下,直到出山,就会来到特定的时空。从东方下而出之,乃千年之前的世界;从西方出,乃千年之后的世界;北方出,乃溟山本体——上古时北冥之上一座岛山所在。南方出,则是连我等也未曾听闻的未知之地。”
见曦儿凝视着司南沉吟不语,玉初又道:“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其物异形。或夭或寿,唯圣人能通其道。是故,若想要找到时光溯行之道,除了要找到这司南,同时还需要一种具有破阵指路之奇效的法宝——”
玉初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束花枝,道:“便是这迷谷枝。”
曦儿望了望那带着碧叶、花朵,看似与普通桃树或者杏树枝没多大差别的花枝,轻叹。
“难怪我当初踏破铁鞋,仍是一无所获。”
玉初将花枝递于曦儿,道:“去吧,沿着东方一直下山,就能回到你所属之地了。”
“从东方下而出之,乃千年之前。原来如此,和小葵说的一样……是‘古代’么。”
曦儿喃喃自语,攥紧了手中娇俏花枝,又问:“那小葵……”
“下山去吧。”
玉初没有回答,只告诉他说:“你所求的,所不解的,时辰一到,都自会水落石出。”
在这静默无声的山神庙中,一字一句都掷地有声。那青碧通透的双瞳目光灼灼,如此笃定。尚显稚气的山童子身上,散发出被人们长久信仰、供奉、且深信不疑的神灵才具有的威仪。异兽少年默然无语。少顷,他徐徐伸出手,轻抚过面前司南的边檐。斑驳的色调,沉淀的是岁月的沧桑。光滑的触感,却是凝聚了无数生灵虔诚的拂拭、亲吻才能有此造化吧?
“好。我信你一次。”
少年决意已定。
“然,若有虚言,便休怪我夷平你这溟山!”
抛下这句决绝之辞,曦儿便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下了山去。
望着曦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时光的洪流之中,玉初舒了一口气。没了外人,碧光便记起方才的龌龊,开始向双生子碎碎念起来。
“玉初,今天你这胳膊肘也忒往外拐了!先叫我不要白费法力,却又作法叫我言语不得!你倒是说说,他哪里值得你这般护让了?”
玉初只笑着摇了摇头。
“我本顽石,纵是吃他一拳,也无大碍。可你也见到彼时他是何等狂暴。若再节外生枝,岂不是于我们更不利?”
“……切。”
“都是为了拯救溟山。”
“又不是少了他就救不得溟山了!”
“聚沙成塔,聚蚊成雷。多一份力量,便多一份希望。”
“若是我就宁可不要!你没听他说,要是咱们骗了他,就要夷平溟山哩!”
“倘若救不了溟山,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不是他,又有何区别呢?”
“……那我问你,那个叫‘雨葵’的姑娘……那个判官不也说了,永除轮回,无法可救了吗?”
“是啊。此世算是束手无策了。”
玉初笑道。
“然而,我们不正是为了将这种不可能化为可能,才出现在这里吗?”
碧光似懂非懂,迟疑道:“然,即便如此……”
“那便是他们命中的劫数,能否安然渡过,也看他们自个儿的造化了。我们只是,作为异变的补偿,给他们这个机会罢了。”
双生子的疑虑,玉初早心知肚明。碧光自觉理亏,更无话可说,沉默片刻,便只跺一跺脚,心有芥蒂地念叨了一句。
“总之,才不想给那个家伙做好事!”
话虽如此,其实便是妥协的意思了。对此心照不宣的玉初笑笑,话锋一转,提醒道:“碧光,我们的任务还没有结束。”
碧光会意。两童子分别对天、地、司南拜了三拜,便开始去山神庙外作法。
“定!”
山童子口吐真言,山顶的一切景物仿佛都被定格,仿佛被密封于琉璃宝瓶中,连阵阵拂面的微风也静止下来。然而放眼穹顶之下,除却这小小一方翠色,却尽是不同寻常的荒芜,在山童子的灵瞳之中,以可见的速度怵目惊心地蔓延开来。然而眼下即使是二人也束手无策。
“请再坚持一阵,他日孩儿们必将,还您一个亘古长青的溟山。”
溟山的孩子们俯身,将前额挨着松软的泥土,就像孩童紧挨着母亲的胸膛,倾听着她的心跳,喃喃低语。那是只有山童子们才听得到的律动。溟山的脉搏,虽然微弱,却也坚韧如丝,不绝如缕。一下,又一下,仿佛在温柔地催促着他们不要担心,继续前行。
“出发吧。”
山童子们手持迷谷枝,亦悠悠步入岁月的洪流之中。风乍起,旋即恢复宁静。溟山之巅寂然无声,唯有古庙和司南,静默地守护着这永恒的一瞬,瞬间的永恒。
-《卷零-轮回之始》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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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念:
原本只是想写地府判官和黑白无常的恩爱play的番外,到如今成了熔合了山童子世界观、封山令、笼山幽变及改变曦儿和小葵命运的主线剧情。字数当然也从原定3、5000字的小短篇变成了堂堂过万字的……还是短篇【喂你,不过还是超出了预想超级之多。
溟山世界观出自山主溟鬼的设定,因为我懒所以有复制粘贴的成份……ORG
对于玉初和碧光这两个角色没有和亲妈山主探讨过,全凭阅读《花客》之后的个人想象,如果OOC了……=。=请揍我哦不对,是请告诉我,我改。
此外,私设,有。
虽然不是完全没有撒糖,但对自家的亲娃曦儿和小葵简直虐得连我自己都胃疼了(然而一看目录还有好多刀子要捅【你【【泪目)。
所以决定肝完这篇之后紧急来撒点真正的糖!是该对亲儿子好点了!可是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亲儿子还是被揍了【划掉
咳咳,所谓打是情骂是爱,不打不成材嘛【你滚
总之在下一次捅刀子之前我保证先发点糖缓和一下!所以请期(猛)待(催)~
为了表(bao)明(lu)我仍(mei)然(you)在填坑,做了这样一个坑目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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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
正传
01 拾珠记-FIN
02 浴火记
03 金笼记
04 酒香记
05 双鱼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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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传
06 云泥记-FIN
07 毒-FIN
08 赏月记(vs 七皇子)
09 王道士的一生(以及祸神的故事)
10 朱色匕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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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互动
11 初相逢(vs 白飘零)-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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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
带互动的正传
12 未命名的地府篇 vs 判官&无常
13 vs 郑南&伍前
14 vs 道士、僵尸、黄鼠狼、重明鸟
15 校园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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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随意的小剧场
16 关于名字-FIN
17 抢食play-大概不会再公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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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不知道会不会填完的坑)
18 寻犬记
19 万圣节特别篇
20 揽镜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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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日志:
2015.11.07 NOW WORKING ON 《浴火记》&《赏月记》
周奇谭4
关键词:舔舐、黛色琉璃瓷人偶、阎罗殿
题目还没有想好……【你
和之前任何一次周奇谭相比,本文都是无限接近本编而非番外的存在,不如说其实就是本编的一(重要)部分。非常喜欢文中写到的地府判官和黑白无常(亲妈分别是ElfArtworld的「Abyss1921」太太和「貪食獸」太太,但是太太们好像退出E站了……如果有谁可以联系到的话,万望恳求告之一下联系方式!!我需要请求角色互动的授权许可QAQ),一直很想写这两位所以正好借着周奇谭的名义先把这部分吐出来了!
2015.1018 20:24 新增part 2。比part 1长好多!【。顺便问问大家能看出新出场的那位正直又给力的少年鬼差是谁吗?他是个好孩子我非常爱他!=3=
至于正儿八经的本编么,由于作者的懒癌还没有产出来……【喂
总之是以后循环往复的轮回中,最终面目全非的命数,最初的模样。
2015.11.15 16:49 增加标题和part 4。这个坑就快填完了,就快了!
part 1 糖。part 2 玻璃渣。part 3 黄连糖。part 4,居然还有part 4这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啊!!!
以下是码出来了的正文。祝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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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地府,惩恶司,银发的少年判官伏在案前阅读卷宗。他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把书页翻得哗哗直响,游离的眼神更一步暴露了他此刻的心不在焉。
如果您因此认为这位是个玩忽职守的主儿,那就大错特错了。其实,这位名叫“钟馗”的地府判官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因其超级抖S的性格在最初的岗位分配时有过被赏善司拒收的“黑历史”,然而这丝毫没有打击他的工作热情,倒不如说进入惩恶司使他如鱼得水,很快就成了该司年年的劳动模范。然而自从新上任的阎罗王开始大刀阔斧推行“鬼道主义”指导思想,鼓励对生前有错但诚心悔过的鬼魂从轻发落,能送往阳间转生就尽量送去转生以缓解地府“鬼口”膨胀问题之后,这惩恶司先进职工、劳动模范的光荣称号,就落到了一直以严刑峻法为纲的钟馗大佬以外的人头上。然而荣誉称号的流失、年终奖的折扣和上级的“请喝茶”都未能使这位工作狂适当放宽他对人对己过于严苛的工作要求,钟馗自身出色的工作能力又使他成为惩恶司应对“非常时刻”时不可或缺的存在,上级部门便适当地对钟馗的工作内容进行了微妙的调整。于是,就出现了上述原本天天对生前为非作歹的鬼魂施行严刑拷打24小时连轴转的大忙人,如今端坐案前百无聊赖伏首故纸堆的情景。
什么时候才能再一次出现“非常时刻”呢?
没有惨叫求饶声的惩恶司可真是寂静。再这么闲散下去,他的判官笔上的鸩血可都要褪色了。
钟馗正发着呆,一阵熟悉的轻笑声划破了刑室的沉寂。少年判官原本黯然无光的浅灰色的双眸立刻像出鞘的宝刀那样闪闪发光起来。他抓起手边的缚魂索,如渔夫撒网那样熟稔地将它向声源处一掷,一收,一个黑白相间、头戴高帽的青年鬼差就被这拴在脖子上的粗绳,硬生生地拽到了这位“暴君”上司的案前。
“来得正好啊,伍拾陆。有事上报,没事的话……”
要是没有鬼魂可供施暴,暂且用这名下属作替代品也并无不可。
“就陪吾玩玩。”
少年判官扶正下属耷拉在脊背上那颗头颅所戴的高帽,欣然道。编号为伍拾陆的这位黑白无常则先将自己旋转了180度的脑袋转回来,使自己用脸而不是后脑勺朝着专政的上司,而后微微一笑,回答说:伍拾陆愿效犬马之劳。但眼下现世出了点非常状况,大人您不妨先去瞧瞧?”
“……”
钟馗望着伍拾陆手中一纸急令,眸中浮现出些微诧异,随即转化为笑意。
“伍拾陆啊伍拾陆,汝总能给吾带来好消息呢!”
少年判官收回缚魂索,提起墙边与自己一般高低的判官笔,对下属说道:“出发吧。”
“啊对了。”
刚抬脚,少年又像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补充道:“汝刚刚被吾折断的脖子,可要小心接好了。要不然,下次吾再折的时候,就没有这么天下无双的绝妙手感了。”
2)
“吾就说今天惩恶司怎么这么安静,原来聒噪的家伙都跑到这里来了呀。”
尽管眼前的景况比地狱还要糟糕,少年判官仍面不改色。
“哟,那不是赏善司的蠹虫们么?怎么他们也来了?”
“如您所见,这次情况非同寻常。惩恶司人手不够,就临时从赏善司派遣了一批支援人员。”
“哼,平白无故多了一座城的死人,人手能不告急吗?”
少年说着将手中的生死簿掷在地下。一旁的伍拾陆心照不宣地将之捡起,掸去表面的浮尘,收入怀中。
然而,在这场逆天改命的浩劫面前,生死簿已经失去意义了。
“不过,就是特地请了赏善司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们来,也只是在碍手碍脚吧!”
明明连捆仙绳这样的宝物都用上了啊……
他望了望对异兽一筹莫展的众鬼差,眼中却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
不过,既然能有活的异兽可供调教,今天也就姑且不计较他们的碍手碍脚了吧!
看着上司向异兽挪动步子,伍拾陆不动声色提醒道:“我们虽是公事公办,但异兽毕竟不在地府的管辖范围,若是招惹了相关部门也很麻烦,所以,还请大人注意把握分寸。”
“汝的意思是,吾平时行事没有分寸了?”
钟馗不满道。手中缚魂索早已鞭子一般地缠卷到对方的脖子上,留下一圈圈殷红的印记。对上司的小心眼习以为常的无常笑道:“……?”
“哼。待吾回去再给汝适当的惩罚。当务之急是料理了这头固执的小东西。”
钟馗的目光又落在修罗场中央形似狮子的异兽身上。虽然灰白的皮毛已被血色浸染,肋上的双翼也折断了一面,狼狈地耷拉着在胁下,但那龙头、马身、麟脚,正是上古神话中的异兽貔貅,如假包换。只是,民间相传为五大瑞兽之一的貔貅,却是这场腥风血雨、人间地狱的肇事者,个中缘由,着实耐人寻味。
不过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就与他无关了。这世道开始颠三倒四、乌七八糟也非一朝一夕,而他只是一介地府判官,又不是什么救世主,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已。倒不是说他对旁人的生生死死漠不关心,别忘了作为一个超级抖S怎么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让他人哀号惨叫的机会。惩恶,对钟馗来说是本能一般的存在。奸邪得惩,良善便得以伸张,水到渠成。因此,虽然这位大人主观上没有“主持公道”之类冠冕堂皇的意思,客观上确实是行了惩恶扬善之实。若说惩尽天下恶,钟馗未尝不愿。只是,这世道只怕是救世主能否拯救犹未可知,更不必说区区一名地府鬼差,力有不逮,心照不宣罢了。
而作为一名地府鬼差,这其中的来龙去脉自有按察司的人马负责。而他所要做的,就是带走这里的亡魂,仅此而已。虽然此间亡魂者众,但相对于鬼差的人手不足而言也只是时间问题,还远远未到要劳动他出马的程度。眼下的麻烦是,这只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貔貅,把这好好的人世间搅成了人间地狱不说,还死死地含着其中一个亡灵不肯松口。貔貅阳气太盛,又身负祥瑞之息,普通鬼差根本无法靠近,引魂幡之类的招魂法宝也失去了效力。就连赏善司从仙界得来的法宝“捆仙绳”,由八位无常一同出马,也敌不过对方的殊死顽抗,此刻正个个皆是满头大汗,一筹莫展。
“地府判官钟馗在此,奉命勾拿此间亡魂,缺一不可。大胆貔貅,速速将尔口中亡魂交来。”
判官凛然语道。而异兽丝毫不为所动,被捆仙绳所牵制着的身躯架起防御之势,金色的双瞳宣示着毫不掩盖的拒绝。
对此,钟馗不怒反笑,朗声道:
“伍拾陆,汝给吾看好了,眼下乃是对方拒不合作,吾等不过是秉公执法,绝非滥用私刑。”
“是,大人。”
伍拾陆应声答道。不过,他心里自是清如明镜。
所谓秉公执法,论及实质,其实不过是个滥用刑罚的幌子罢了。比起乖乖束手就擒,这位大人倒是巴不得对方拒不合作呢。
“呵!”
少年大喝一声,明净八琉璃向异兽飞去。作为审判亡者生前罪孽的工具,看似轻便灵巧,实则重量乃是于受审犯人生前的罪孽成正相关。不过,作为物主,钟馗自然也有些使其或轻或重的手腕。此刻这八颗琉璃珠分别压在异兽的天灵、后颈、脊梁、尻尾并四肢之上,宛如八座泰山从天而降。对方显然未曾料到这琉璃珠的厉害,重压之下失去平衡,一头栽倒在地,动弹不得,只能“呼哧呼哧”地喘气。不一会儿,便目眦尽裂。
见异兽已动弹不得、束手就擒,众鬼差皆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额手相庆之余,四处都飘扬着一片对少年判官的溢美之辞。然钟馗对这些阿谀奉承无动于衷。他推开围在身旁点头哈腰的鬼使官吏,径直走上前去,用判官笔轻叩着异兽微微耸动的鼻吻笑道:“喂,汝若是不想再受皮肉之苦,就立刻张开嘴,把那个姑娘的亡魂交出来……”
正说着,不料异兽猛然发力,竟在琉璃珠的重负之下抬起一爪,又狠又疾向他拍去。
“大人!”
众鬼差皆大惊。挨了这一下,纵然是钟馗,不也难免魂飞魄散、粉身碎骨?然钟馗岂是等闲之辈,早有准备的他于凌厉爪风下一个闪身,就掠到五丈之外,竟是连一根头发也不曾伤着。倒是众鬼差,本就疲惫大意,这一惊之下,原本绑着异兽的捆仙绳中八根倒有六根脱了手,貔貅虽然偷袭钟馗不成,此刻却欲乘势一鼓作气挣脱开来。眼看异兽就要脱缰,混乱之中听得“嗖嗖”两声,几把定罪令牌如离弦之箭破空而来,将貔貅的两爪钉在裸露的地面上。貔貅不以为意,奋力一挣,不料爪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横流,令牌却纹丝不动。貔貅吃痛,喉中滚出几声低嚎。它还想挣扎,但随着钟馗一声令下,又几把定罪令牌飞来钉住它另外两爪,八根捆仙绳也将它的四肢锁死。
貔貅束手无策,满腔愤恨地朝定罪令牌的来源处望去,一眼便看出,这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钟馗的亲信——此刻依旧一脸悠哉游哉的黑白无常伍拾陆。
“混蛋,吾叫汝出手了吗!”
然而伍拾陆的积极配合似乎并没能取悦他“暴虐”的上司。此刻缚魂索又像马鞭一样抽上了他的脖子。周围差点被殃及的鬼差们吓得个个面色如土、屁滚尿流。倒是伍拾陆本身依旧像个没事人似的,温和地笑道:“方才情急之下,伍拾陆不自禁间画蛇添足,还请大人息怒。”
话是这么说,但他脸上倒是看不出几分歉意。那本该温润如玉的浅笑,由伍拾陆的俊脸笑来,更怎么看都有几分玩世不恭……不,倒不如说是乐在其中的意思。
众鬼差见状,皆胆战心惊,大气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那索命的绳索就缠到自己颈项间来。沉默半晌,一个粗犷的少年音色胆大包天,打破了沉寂。
“钟馗大人,敢问这只貔貅该如此是好?”
闻声,钟馗斜眼睨去,只见出列的是一名肩扛关公大刀、皮肤青黑、面目丑恶的陌生鬼吏。
“哼。”
钟馗冷哼一声,虽仍是余怒未消,却收回了伍拾陆脖子上的缚魂索,说明道:“这业畜虽为异兽,终究是强弩之末。方才那一下亦不过是垂死挣扎。眼下吾等只需趁着它还有一口气,叫它张嘴,勾走它口中亡魂便可。”
闻言,众鬼差皆顿首如捣蒜。方才出言进谏的鬼吏正欲毛遂自荐,钟馗却瞧也不瞧他们,就旁若无人地对自己的亲信下令道:“伍拾陆,汝明白该怎么做吧?”
“了解。”
伍拾陆心领神会,恭敬地作了个揖。
由自己打头阵,撬开异兽的大口,伍拾陆乘隙勾走它藏匿其中的亡魂。——临行时上司曾如此部署。当然,说是“撬开”,会不会干脆撕烂,全看这位大佬的心情。不过……
也罢,对这位大人来说,只要不把它打死,怎样都好说。
伍拾陆暗暗想道。
经过成百上千次实战的历练,两人合击滴水不漏,亲密无隙,这次也必定万无一失。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不光使伍拾陆和钟馗本人,在场的鬼吏们,没有一个不是目瞪口呆。
少年挥动着判官笔直击异兽的面门。如此,若不想脑袋开花,已被五花大绑的貔貅便别无他法,只能用血口獠牙迎击。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异兽竟未作任何抵抗,只用前额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击。额上威武的犄角表面,浮现出几道裂痕。钟馗失算,冷然笑道:“好好好,吾便看汝能顽抗到几时。”
接着判官笔便如狂风暴雨般扫来,招招都是雷霆之势。众鬼吏见状,无一不股栗脚软。就是见惯了钟馗施虐的伍拾陆,此刻亦觉怵目惊心。终于,“啪”地一声,异兽额上的犄角应声折断。异兽的面盘已是血肉模糊,只有出气,鲜有进气。然而,即便如此,它也始终不曾稍稍松开那张大嘴过。
“汝……”
判官见异兽体无完肤,眼中悲切的拒绝却丝毫未曾动摇,心里的某根弦被触动,终于停下手,长叹道:“吾亦知那姑娘本命不该绝,但她如今已死,汝却横竖不肯放她归吾阴曹地府,又是何苦?”
异兽不语。钟馗收敛了情绪,又厉叱道:“这一城之人,又有哪个是命该如此?!何况,使他们阳寿未尽却命丧九泉的,不正是汝吗!”
说着他瞥了一眼脚边另一头异兽的残骸。由于过于支离破碎,几乎无法辨认其正体了。但从残存的气息来看,十有八九是名副其实的凶兽。
虽然大部分大约是这家伙的错,但它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而兹事体大,上头绝不可能善罢甘休,所以黑锅大抵只能由活着的这位倒霉鬼来背了。
“何况,眼下这女子的魂魄已不完整。汝纵是不放开那一魂二魄,又能何如?”
“吾已手下留情,汝不要不识抬举。再不松口,吾便撕烂汝这张嘴,强行夺下亡魂!若是争斗间亡魂尽碎,永世不得超生,吾就不管了!”
闻言,最是凭那张血盆大口叱咤风云的异兽貔貅,却自始至终都如哑巴一般不曾开口的这只貔貅,仰天长啸,从喉中吐出一长串凄厉的嘶鸣。这长嘶震天动地,哀怨凄绝,众人闻之,无不顿感黯然神伤,肝肠寸断。自知大势已去的异兽终于放弃了玉石俱焚的执念,缓缓张开嘴,伸出舌头,将舌尖上的少女残骸轻轻放入怀中,依依不舍地舔舐,温驯一如幼犬。已然失去光彩的金眸里流出了泪水,宛如溪流,冲刷着满面的血水,血流成河,几乎将骸骨冲散。
见状,众鬼吏无不默然。
然而,这只貔貅的悲愿……
“伍拾陆大人。”
伍拾陆正暗自慨叹,忽然被人打断思绪。他循声望去,只见低声呼唤自己的正是之前出言向钟馗探问那个低等鬼差。
得了伍拾陆的默许,那鬼吏颤声轻问:“像那女孩子那般破碎的灵魂,还有法可救么?”
此刻,那张面目可憎的丑脸明明已是泫然欲泣,却又拼命强忍,看上去格外古怪滑稽。然而伍拾陆没有笑。
三魂六魄为异兽所嚼碎,还有何法可救?
他正要默默地摇头,忽然听到钟馗波澜不惊的冷冽话音打破了沉寂。
“汝,跟吾去地府走一趟吧。”
此言一出,众鬼吏皆面面相觑。
“救这姑娘的法子,或许有,未可知。”
就连一旁随侍的伍拾陆也微微吃了一惊,不禁脱口道:“大人,此话当真?”
钟馗应声回首,一如既往地用目光狠狠剜下属一道,冷然道:“善恶轮回,岂可戏言?少说废话,速去将那姑娘的残魂余魄给吾勾来。”
“是,大人。”
虽然半信半疑,伍拾陆还是依令而行。异兽又发出了两声短促的低吼。
钟馗听闻只道:“不必谢吾。不论这姑娘如何,汝罪孽滔天,经吾审判,必遭极刑。汝记好了。”
异兽闻言,又回了一声低鸣。这声听起来,却像是比之前要释然许多。
“明白就好。走罢。”
随着钟馗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鬼吏们终于可以打道回府。然而,貔貅在八位无常的捆仙绳牵引下,摇摇晃晃地挪了几步,忽地轰然倒地,压扁了好几个来不及躲开的鬼吏。人群(鬼群)又开始喧哗起来。
“肃静,肃静!先把被压住的几个同僚救出来!”
见钟馗皱眉,伍拾陆忙代为稳定局面。待鬼吏们手忙脚乱地将被压扁的那几位从异兽身下拽出来,异兽依然纹丝不动。
——“这孽畜死了吗?”
众鬼吏便又喜又怕、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它只是晕过去啦。汝等凑得那样近,它若是突然醒来,一张大嘴,汝等就全被吞下肚啦。”
钟馗冷眼旁观,只觉得好笑。听了他的话,众鬼差却是吓得抖了三抖,争先恐后、你推我搡地退避三舍。
“这下可好。眼下,谁可将它拖回地府?”
众鬼吏面面相觑,皆是一脸退却。这时,唯有一个鬼吏凛然出列,拱手道:“回禀大人,小人尚可。”
“呵。”
钟馗有些意外地望了望这名鬼吏。可巧,不是别人,正是先前斗胆将自己发问的那名面容奇丑、名不见经传的少年鬼吏。
“还有吗?”
钟馗又问。当然不会再有第二个的毛遂了。倒是那名少年鬼吏拱手道:“回禀大人,小人一人足矣。”
此言一出,四下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哪来的野小子?年纪不大,胆子倒不小。”
“一个人?不自量力。待会就等着看他出丑吧!”
“年轻人,想飞黄腾达想疯了吧?连那种凶险异常的业畜都敢染指……”
“你别说,这么一来,钟馗大人必定对这小子青眼有加,这小子从此就平步青云了也说不定……”
“呵,被那位钟馗大人重用?要是我宁可一辈子不与他相识……”
然而,钟馗并未如众人料想地那样询问少年的姓名和隶属。他的目光甚至并未多在少年纤瘦的身版上停留,便轻描淡写地道了两句:“把捆仙绳给他。走吧。”
对此,少年未有怨言,只是默默地接过八大无常一脸嫌恶地扔来的捆仙绳,仔仔细细地系在肩头,迈开弓步,喊一声“起”,便开始独自拖动小山一般的异兽来。
豆大的汗珠如雨点般从少年棱角分明的两颊淌下。少年的脸憋得黑里通红,眼里浮现出血丝。然八位无常都合力都拖得举步维艰的异兽,此刻却被少年一人,紧跟着队伍的步调,一步一步地走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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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1.19 1:16 本篇已完结。后半在这里:http://elfartworld.com/works/81786/
阅读大感谢!=w=
满芳庭,红罗帐下,一双男女正卿卿我我。
香囊暗解,罗带轻分,男子向女子索吻。红衣的女子却微嗔着别开脸颊。纤纤玉手奉上一杯微波轻漾的清茶。
“满嘴酒臭,先来抿几口薄荷茶。”
闻言,男子伸出手,不接茶,只是望着女子,将那不描则黛的眉、不点而红的唇,和那眼波迷离、像是映出了自己,却又像永远不曾、亦不会映出自己的丹凤眼,用指腹一一细细地描摩。眼角眉梢,都是沉溺的笑。
“呵,未曾想会有青楼女子嫌弃自家佳酿不堪……玦儿果真与众不同。”
男子由衷感叹,却被情人那双波光迷离的美目瞪了一回。
“尽会拣些漂亮话蒙我。我看你是不想喝我这茶了。”
被唤作“玦儿”的女子说着,腴白的皓腕一翻。眼瞧着那一杯沏得极为清丽的薄荷茶就要倾覆在地,男子忙握住女子的手阻止了她,连声说道:“喝喝喝!好玦儿,别说是薄荷茶,只要玦儿喂某,就是鹤顶红、绝命散,某也甘之如饴啊!”
一语毕,男子自己都禁不住红了面颊。而女子仍是不屑似地瞥他一眼,嘴上回着“谁信你那些浑话”,双手却是殷勤地将杯子捧到了情郎唇边。
男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女子,任那清茶宛如涓涓细流注入口中,唇齿生香,却又食不知味。一杯饮尽,已然醉眼朦胧。不过须臾,竟扑通一声直挺挺地倒在女子膝头,死猪一般昏睡过去。
女子轻抚着男子的面颊,低声笑骂:“这才几杯酒,怎么就醉成这样了呢,孙郎莫非是嫌弃玦儿服侍不周,故意与我为难?”
男子在梦乡中享受着女子的爱抚,喉结耸动,唇齿间滚出一串呓语般的呻吟。
而女子一面倾吐着情意绵绵的温言软语,一面却悄无声息地从枕下摸出一把朱漆的匕首,单手将它抽出刀鞘,动作行云流水,宛如潜伏已久的毒蛇,朝男子毫无防备的脖子,昂首露出致命的尖牙。
然而,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女子忽然发出一声惊叫。
原来,装睡的男子已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跃起,将女子一双看似全无缚鸡之力的纤纤玉手反扣在背后。当女子以为他不过是在温柔乡的黄梁中发出呓语的时候,对方已然默颂心诀,怀中捆仙绳蓄势待发,此刻已经牢牢地缚住了女子的手脚。男子连刀带鞘轻巧地夺下她手中的匕首,一面拿在手中细细打量,一面笑吟吟地明知故问:“玦儿这匕首可真好看,某看着甚是喜欢。不如玦儿将此作为定情信物,赠与某可好?”
女子欲行不义被抓现行,又被降妖法宝捆缚住手脚,却全然面不改色,还嗔怪起对方。
“不害臊!哪有这般向情人讨要定情信物的?我原本是打算赠与你的,但你这么说了,这会儿我偏偏不给你了。”
“呵呵。”
男子笑着摇摇头,又将匕首拨出刀鞘把玩。
“原来玦儿赠人匕首,却是要先拨出刀鞘在人颈项之间比划一番的。玦儿果真不是凡间女子!”
说着,眼神一凛。
“只可惜杀害某恩师的这把匕首,某化成灰也能认出。妖孽,你还想如何抵赖!某不知你用此物祸害了多少人,今日某就要替天行道!妖孽,你可还有话要说?”
原来方才还与自己耳鬓厮磨的情郎竟是千里追凶的修道之人。虽然已是砧上鱼肉,但女子依旧冷冷笑道:“孙郎啊孙郎,你若真想知道我心中作何想法,就一刀插进我的胸口,剖出我的心来,问它便是!”
说着,女子真奋不顾身地往刀尖上扑去,猝然倒地。男子心中一惊,却不敢救她,只警惕地查看倒地的女子情形。
正当他靠近,女子忽然抓住他的手大笑起来,一刀向他扎去。男子心中大呼不妙,以为自己此行就要血溅当场,却不觉得胸口如意料之中的疼痛。
低眼一看,匕首确实抵着胸口,然而哪有什么血迹。安然无恙的佳人“咯咯”娇笑着缓缓拿开匕首。男子这才看清,匕首的刀刃原来是可伸缩的。刀尖此刻正一寸寸从刀柄中弹出。
“这……”
男子一时失语。
“这不过是西域传来的玩物,我不过觉得有趣,想与孙郎打趣一番,不想这一试,却是试出了孙郎的真心,还真是叫人心寒呐!”
男子语塞,只觉百口莫辨,心念电转,想着莫非近日为非作歹的妖怪并非此女,却忽然全身酸软,宛若无骨地瘫倒下去。
——妖孽,你是何时?!
自知中计的年轻道士正欲怒骂,却不住地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眼白上翻。意识远逝前,最后听到的一句低喃是——
“想伤害阿玦的人,全都不得好死。”
阿玦?那不是玦儿自己的名字?
孙姓的年轻道士很快失去了意识,最终也没能参透这潋滟芳华,是如何陷自己于万劫不复。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一直被道士唤名为“玦”的女子,捡起匕首,朱唇轻启,贝齿之间伸出的不是灵巧娇嫩的粉色舌头,而是与蛇信子别无二致的细长物。女妖轻舔着匕首。透明的毒液散发着一股惹人迷醉的异香,宛如琼浆,淙淙淌过朱漆的刀柄,绛色的锋刃,将人畜无害的玩物,重塑为杀人无形的凶器。匕首上鲜妍的红经过毒液浸润,一时间生动得仿佛要流淌起来。
楼下忽然传来人潮的惊呼纷乱之声,女妖秀眉微蹙,正欲下楼一探究竟,忽来轰然一声巨响,朱帘下的门扉破碎成数块,绣阁里闯进一个手持利刃的绯衣女子。女子似是远道兼程而来,风尘仆仆,云鬓微乱,发间斜插的金步摇不知去向。然她此刻如临大敌,轻薄罗衣遮不住一身煞气,胭脂水粉亦掩不住满目凶光。而她所手持的匕首,朱漆刀柄,绛色锋刃,正是外形上与青衣女子别无二致,传说中一刀便能毁人毕生修行的邪刃——无伤匕。
“阿玦?”
一见来者,青衣女妖似乎很是意外,一直古井无波的血色双瞳刹那间竟浮现出一丝无措。不过须臾她便换上笑颜如水,迎上前去,柔声道:“阿玦,这儿脏得很,你且等等……”
“啰嗦!”
然而不等她说完,绯衣女子便截断她的话,兀自大步走进来。她看着地上躺在呕吐和失禁的污物之中的男尸,忙收回了准备踢过去的莲足,嫌恶地皱紧了长若远山的黛眉。
“啐,来人。”
绯衣女子一声令下,在毁坏的朱门外待命的彪形大汉们立刻应声而来。
“把这里打扫干净。尸体剁碎了喂地牢里那群吵吵嚷嚷的饿狗。至于你——”
绯衣的目光指向青衣,嫣然一笑,满面寒霜转瞬化作春风拂面。
“卿卿,走吧。”
语罢,春风拂面,随即又冻结成寒冰千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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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醉花阴里,曲曲折折,弯弯绕绕,最终,二人的脚步停留在了层层叠叠的琼楼玉宇之上,唯有一条云梯与天庭相接的,金碧辉煌的空中楼阁之下。阿玦不喜久居高处,平日,这里便是二人的分离。然今日,不知为何,阿玦却一反常态地在这天庭之上伫立了许久。
她俯瞰着脚下的亭台楼阁,脸色渐渐苍白如纸。见状,卿卿忙柔声相劝:“我自会上去。快唤个丫头过来扶你回房吧。”
“多话。”
阿玦的额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可眼色依旧冰冷,而且愈发坚定不可动摇。
“今日,我也要上去瞧瞧。”
话音刚落,绯色的身影宛如蜻蜓点水,一路掠过云梯,直上楼阁。卿卿一惊,纵身一跃,疾步随阿玦而去。登顶,卿卿扶住看似摇摇欲坠的阿玦,惊觉对方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忙拉下脚下活动的盖板,带着阿玦跃入屋内。
“阿玦,你没事吧?”
卿卿担忧不已,一进屋,却被阿玦一脚踢在膝头,身形不稳,“扑通”一声跪倒在对方身前。阿玦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自己身下的一袭青衣,沉默许久,忽然掩口咯咯一笑。
“我就说你把我支开是打着什么鬼主意。明明是个妖怪却偏偏去勾引修道之人。卿卿,你这贱货可真是一次又一次地叫我大开眼界。”
阿玦说,从袖中取出匕首,俯身,用刀尖挑起卿卿的下巴,眼见着莹然如玉的雪肤上渗出鲜红的血珠,笑得千娇百媚。对于这一切,卿卿非但全无愠色,她保持狼狈的跪姿,血色的双眸里甚至浮现出了似有若无的笑意。
阿玦原本和缓的脸色陡然一变。
她咬牙切齿地将对方一把推搡在地,随手将江湖中流传的至宝扔在一边,对着眼前的倾国倾城就开始左右开弓。卿卿仿佛没有知觉的棉花包,既不反抗,亦不呻吟,只静静地任由对方拳打脚踢。
不一会儿,葱根样的十指都沾满了血迹,阿玦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手来。
“呸,真是白白地脏了我的手……”
她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掏出锦帕擦手,才惊觉自己的罗裙上亦是血迹斑斑,不禁皱眉,补充道:“和我这身衣裳。”
窗外临时为她搭建的出行通道业已完工,语罢,阿玦正要扬长而去,却被卿卿喑哑的嗓音叫住。
“阿玦,等等——”
“何事?”
阿玦不胜其烦地回首,只见鼻青脸肿、睁不开眼的卿卿正趴在地上摸索着寻找那被自己随手丢开的无双匕。那模样过于低贱凄楚,几乎要引人发笑,完全没了醉花阴头牌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形影。
卿卿好容易摸到了匕首,正要拾起,匕首却突然被人一脚踢开。接着就传来践踏声和阿玦歇斯底里的叫喊——
“我要这劳什子的玩意有何用!有何用!”
而后是重重的锁窗声,自甬道远去的脚步声,和拆卸这临时通道的嘈杂声。
然后,金屋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窗外隐约传来醉花阴永无止歇的靡靡之音。卿卿于冰冷的地面呆坐良久,依旧睁不开双眼,便伸出纤细的手指,轻抚绣阁里阿玦留下的足迹。
指尖触到干涸的水渍。
尘埃之上,飘浮着一股咸涩,但不腥臭的气息。
眼帘中浮现出阿玦离开时的场景。
卿卿不禁长叹。是因自己的无能,而非她的任性。
阿玦,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究竟如何才能让你不再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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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红装的老鸨归来,醉花阴的歌台舞榭,一如既往地处处活色生香、醉生梦死。浑然不知片刻之前,某间绣阁中经历过的,足以使这整座珠宫贝阙灰飞烟灭的惊心动魄。这一刹,她亦疑惑——究竟是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她不明。
世事无常,真实叫人如坠云中、飘摇不定,镜花水月却让人甘愿含笑饮鸩、舍生忘死,究竟为何?
她不解。
经年的怨在胸中盘根错节,摩擦出炙烫的火苗,蹂躏着不堪重负的心。无法思考。
如若将这一切化为乌有,或许就能结束这苦痛的轮回?
无法思考。唯有将眼前一切金碧辉煌焚为焦土的冲动,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
没错。正因为别无他法,所以如若将这一切化为乌有,便定能结束这苦痛的轮回……
她凝聚了全部的功力,化为掌心的业火。玄色的妖火照耀,摇曳的斑驳烙在那张秀美的侧颜上,使原本那份清纯的秀美变得扭曲,可怖。使她身后翘首的少年不禁打了个寒颤。
“玦……姐姐?”
轻细的话音,竟让女子亦惊得一颤。她循声回首,只见身后的绣阁中,小小的少年怯生生地从门帘中探出头来。
白的衣,银的发,宛如瑞雪。金色的眼眸映照着她,宛如雪夜中温润的月轮。
心上的那簇灼灼生疼的火苗忽然就无声无息地灭了。阿玦心念电转,皓腕一翻,也就将掌心的那团妖火,也不动声色地熄了。
这又是为何呢……
她亦不知,此番,却也并未劳神去深究。
只是自然而然地,就换回了一如既往的盈盈笑靥。
-FIN-
前半部分来源于周奇谭关键词:薄荷、匕首、害羞,写着写着想把卿卿和阿玦的关系描写得更完整一点就有了后半部分。当然作为周奇谭的话自然是彻底跑题了吧……【喂
毒,一方面是指卿卿杀害道士的手段,另一方面,是指两人之间已成为病态的关系。
薄荷,是作为误导道士和引他入套的道具强塞【x】进文里的,不是什么毒酒,不过换成其他东西也是可以的(所以说是强塞啦【你。
匕首,江湖传言中一刀就能毁人毕生修行的法宝。关于它的来历我编了个狗血【。】的小故事。怎么落到阿玦手里以及在阿玦手里发挥了怎样(重要)的用途,这篇文里就先不告诉大家了~卿卿手里的是个外形一模一样的玩具。卿卿用蛇妖的毒液将它变成了杀人无形的凶器。
害羞,包括卿卿在红罗帐下对“情郎”假装的害羞,以及在面对阿玦时真正的害羞。然而自己读一遍之后发现并没有写出来【划掉
说废话果然比写正文效率高得多!【喂!
啊不过折腾了一个下午多的时间才填完这一个小坑,我看了看文件夹里其他大大小小的坑,不仅抚肝长叹——谁能来拯救一下我告急的文力么……【叹你妈逼快去填啊
以上。
传说貔貅是一种贪睡的神兽,这一点在曦儿身上其实也继承了下来。从他小时候在老白家的时候就可见一斑。不过长大了之后因为要守规矩,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想怎么睡就怎么睡,比较克制,爱睡觉这点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不过在偶遇飘零的时候,他正形单影只,对生活又没什么期盼,也就常常常浑噩度日。于是某个大白天在世界的偏僻一角睡得昏天黑地的曦儿被飘零一脚踩?绊?到之后,两人的擦肩而过就开始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看到这里有人睡觉!”
雪中的少年半眯着一只眼,眼珠转了一转,就又阖上了。不发一语。
那是一个非常严寒的冬天,刚刚下过极厚的雪,冻死了无数庄稼、害虫、穷人和流浪汉,几乎要将整个天地都埋葬。
那个闷声不响地睡在雪地里的家伙,心里是希望,干脆在这场雪里冻死就好了吧?
即使嘴上没有说,那双有如美玉蒙尘而失去了瑰丽光彩的金色眼瞳,也使少年的心思昭然若揭。
飘零叹了口气。难道死,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了么?说不定,只是新的问题的开始罢了。人类就罢了。然这少年身上,分明散发出不属于人类的气息。不是人,也不是妖。细细想来,倒是和那顽劣的麟霄有几分相似。
“睡在这里,你不冷么?”
飘零徒手扫去少年身上厚厚的积雪。
“我一路走来,见到多少在这雪中不甘却冻死的人。你身为异兽,却想这么冻死自己么?”
“啰嗦。”
少年忽然翻身跃起,将不设防的飘零按倒在地。外表秀气文弱的少年力气惊人,骨节分明的双手扼住飘零的咽喉,竟让她一时动弹不得。她微微吃了一惊,很快沉静下来。若是常人,已然束手无策。但飘零不是。少年现在虽然扼着她的咽喉,可是并没有施加更多的力气,显然无意致她于死地。所以,现在,还不是行动的时候。
“好一副菩萨心肠。我也有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你若见不得我死在这里,就学那佛佗以身饲虎,让我吃了你,怎么样?”
少年微微一笑,尖利的犬齿在微微咧开的两片薄唇之间若隐若现,睫毛上沾染的雪籽随着睫毛的轻颤掉落下来,有种缥缈的美感。但是,那双金色眼瞳,却浮现出冰冷。
对于少年同闹别扭的小孩子一样的无理取闹,飘零忍不住轻笑出声。
是时候了。
她在心中默默念出几句心诀。
少年仍然保持着扼着飘零的姿势,看着双手之间逐渐变得透明,眸中浮现出惊讶。
“我是已死之人。一只孤魂在这世间飘荡。此身皆为镜花水月,纵我想以身饲虎狼,恐怕也有心无力。”
飘零如是说道。
(第五周)关键词:「黃昏」、「夢之場所」、「弒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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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
在老师的粉笔敲打着黑板那一成不变的笃笃声中,我从课桌前疲倦地抬起头。透过明晃晃的玻璃窗,我看到逐渐沉入后山的斜阳。像一只熟透落地的柿子,虽然保持着完整时的轮廓,香甜黏腻的果肉和汁液,却从破裂的腹中汩汩流出,仿佛打翻的颜料,在天空这块脏兮兮的调色盘上晕染开来,晕成一片暗沉的暖色。
诶,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么?
等我猛然惊觉时,黑板上的几何图案和物理公式已经被凌乱的涂鸦所覆盖。一层又一层。各种颜色,交织错杂。而教室里,已然空无一人。
夕阳像舞台上的一束追光,不偏不斜地洒落在课桌不起眼的一角上。反光,我看不清那里用铅笔潦草涂抹的字样,只能隐约感觉,大概又是偶像的名字啦、告白啦、恶作剧啦,或者是一些根本无甚意义的只言片语吧!
只是……
下课了?
大家……都回去了?
虽然没有回头,窗外的黄昏之景已然清晰地浮现眼帘。所以……
是啊,这个时间的话,即使回家了也很正常啊!可明明是熟悉的教室,我却感到一丝莫名的违和。暮光,从排列齐整的玻璃窗外倾泻进来,齐整地延伸到散落着稿纸、粉笔头和积尘的地面上,布满了整片向阳的白墙。我站在空空如也的教室里,就恍如一尾金鱼漂浮在一个空空如也的玻璃缸里。这里没有水草,没有珊瑚,没有色彩,没有气味。
奇怪,没有水的话,金鱼如何生存呢?
我忽然感到一阵窒息。
快回家吧!
我迅速收拾起课桌和抽屉里的书和作业。但是手忙脚乱,即使感觉已经塞进了成百上千的书籍杂物,书包依旧空空如也。
我究竟忘记了什么?是什么呢?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我想不起。只觉得怅然若失。
我就这样惴惴不安地走出教学楼,却忽然被门口的值日生拦住。明明只是和我差不多高的个子,又瘦小,此刻,却像罩着一层裹尸布的骷髅士兵一样,瞪视着我,空洞的眼窝里几乎要喷出森森的绿光来。
“你是哪个班的?仪表不合格,扣分!”
仪表不合格?
怎么可能?
从来都是默默埋首在书堆中,循规蹈矩的我,怎么可能做出把校服改短改窄、裤脚改小这种无聊的事情呢?
“我没有!”
——可是,还来不及大声反驳,从,值日生身后眼球一般的反光镜里,我看到我自己,膨胀变形的身躯上,裹着随便乱搭的便服,活像一个笨拙的小丑。
百口莫辩。不等我试图争辩,面目狰狞的骷髅已然张牙舞爪地扑来,准备攫住我的手臂。
“走!去教务处!”
然而身体条件反射地躲开了。我像是被点着了尾巴毛的兔子,像是砧板上的活鱼,又像是待宰的牲畜,趁自己还没有被捆绑,落荒而逃了。我本不该逃避处罚,然而一个念头在我心里盘旋——
不走不行。
我在追赶什么?
并不清楚。然我明了的事情只有一件——要是不马上赶过去的话,就来不及了。再也,来不及了。
所以,即使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顶撞一个面目可怖的骷髅,一个鬼怪,我也要逃。
天色更加黯淡。橘色渐浓,被触手般细细的玄色侵蚀、撕裂,呈现出一种近乎妖异的殷艳。无法挣脱,皮开肉绽的天空,以远山为袖,颤抖地将自己那支离破碎的面孔,掩映在一片深浓的苍翠之后。山间的夕阳,就像一只硕大的眼珠,须臾之间便会一层又一层的黑纱所掩埋。
无名的恐惧充塞着我,不断膨胀,快要超出我所能承载的最大负荷。空间交叠错乱,而这一片浑噩之间,我就像一只充气过多随时都有可能炸裂的气球,一架失控的飞行器,三步中有两步,都在颤栗、趔趄、飘移,头重脚轻,身不由己。
身后的魅影穷追不舍,步步紧逼。我只有不断奔逃,却顾不得,脚步与自己最初的目的,已然南辕北辙。
我想呼喊保护者的名字,干涸的咽喉却刹那间被苦涩的泪水涨满。
我喊不出他的名字。或许,他根本就不在这儿。
转眼已经爬上天台。没有星星的夜宛如一口黝黑的大锅,人们就像一只只掉了薄翼的蜉蝣,被扣进这个狭窄得令人窒息的世界。无处可藏。不如说企图藏身就等同于坐以待毙。
我深知自己没有羽翼,可这不妨碍我在被身后来势汹汹的魅影攫住臂膀之前,孤注一掷地选择从天台上跳下,只为了不听那句——
“这不是你自己所祈求的吗?”
不是,一定不是。
这怎么可能是我所祈求的结果呢?
我怎么可能会祈求这种事情呢!
逆流而上的疾风宛如绵密的针,锐利的刺,狂暴的雨,洞穿我的胸腹,或许在这具脆弱不堪的躯体上留下了千疮百孔。似曾相识的触感使我想到在游乐园里乘坐海盗船,每一个船体开始下落的瞬间,都像在经历着一次近在咫尺的死亡。只是这么想着,四肢就开始不由自主地痉挛,牙齿也在“咯咯”地打颤。
然而这种比被鬼魅攫住更让人无法承受的痛苦比想象中更迅速地迈向了终结。我好像一片轻柔的羽毛,轻飘飘地着陆。穷追不舍的阴魂确实没有追来。站在熟悉的家门前,我筋疲力尽,只想快点躺在自己软乎乎的床上沉沉睡去。于是我把手搁在门把手上——
奇怪了,打不开。
也对。我没有钥匙呢。
可是,家里没有别人了吗?
我开始敲门。
“曦儿?曦儿!快开门!”
没有回应。我明明敲得那么轻,敲门声听起来却宛如雷鸣,连我自己都害怕起来,忙住了手。雷鸣止歇,心中的不安却依旧不断地膨胀,由远及近,渐渐凝结成一种细碎的,奇特的轻响——
嘎吱嘎吱。
像是,咀嚼鸡软骨,放大了一百倍的声音。
我不由得被自己莫名其妙的联想激得打了个冷战。
“曦儿?”
我循声走进房间。房门紧闭,我确信我不曾将它开启,可当我察觉的时候,已经确实站在了那道门的对面。
我站在一个巨大的舞台上,毫无准备地对着台下黑压压的人头,手足无措。
演出?竞赛?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只好开始唱歌,可台下的窃窃私语很快就淹没了我。我扯着嗓子大喊,发出的只是蚊子一般细小而且荒腔走调的怪声。
我又羞恼又生气。
那些家伙都在谈论些什么呀?我不是正在表演吗?
等我凝神静听,嘈杂的人声不断扩大,模糊,最后聚合成清晰的“嘎嘎”声。
这一次不再只是嚼鸡软骨了。而是货真价实的,野兽咀嚼血肉的声音。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我逃走了。
筋疲力尽地回到教室,我开始漫不经心地收拾。
“喂,我说,你在那里吧?”
没有回应。
“我知道你在的啦!曦儿,曦儿!”
依然没有回应。
我强抑着心中的怒火,唰地一下拉开了门扉。灰色世界的中心,那抹银白色的身影赫然入目。我曾以为我们很近,却没想到我们之间的距离竟是如此遥远,远到我在这头眺望着他的背影,就像是看着黑白电视里一个闪烁的雪花斑一样。
他没有回首。我分明也没有近前。然而远景却不断拉近。我不想看。可画面依然清晰地印入脑海。
这是个怎样的世界?仿佛一场浩劫的震源。面目全非的一切,使我根本无法辨别此刻所处的地点。断臂残肢,像枯枝落叶一样被随意弃置在瓦砾和尘土之间,仿佛含露的罂粟,被犹自温热的鲜血所点缀。
是梦吧?
如果早点意识到这一点,并催促自己醒来的话……然而已经太迟。
纵使闭上双眼,也无法停止对眼前光景的注视。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模样。式样繁琐的华服已成破衣烂衫,连同灰白的长发,在发黑血迹的浸透下,失去了原本闲云野鹤的光彩。他望着我,却也不曾望见我,琥珀色的双瞳在黑暗中熠熠闪光。我望着他,呆呆地望着他怀中的那些早已辨不出原主的血肉,布片和白骨。
似曾相识。
莫名其妙。
猛然惊觉,搅混在那堆血肉和白骨中的碎布料,似乎正是我常穿的那件衣裳。
-FIN-
(虽然大家还没看到儿子、女儿是怎么相遇的不过我还是任性地【划掉】先丢了一个类似小剧场的日常上来【揍】等等不要打脸!QwQ正文如下~)
小葵:叫你“曦儿”——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曦儿:名字我倒也无所谓不过……如果你弄错的是我的性别,即便宽容如我也不打算行若无事地欣然笑纳哦?
小葵:我怎么会犯那种低级错误啦!(虽然刚见时确实为这个问题纠结了很久不过我会说才怪呢!=。=)这么可爱的一定是男孩子啦!
曦儿:【羽睫微动】你的意思是,我应当质疑的,并非你的眼力,而是你本身的品味么?
小葵:【一跃而起】我没说!!不要随便曲解我的话呀!才不是我的品味有问题呢!【转身翻出两本金庸小说,正直脸】你看,靖儿、康儿、过儿,不都是汉纸的小名么!还都是如雷贯耳的大侠之名啊!
曦儿:【微微一笑】哦?
小葵:【星星眼】嗯……嗯?
曦儿:【笑颊粲然】是这样?
小葵:【搓手】嘿、嘿嘿……
曦儿:【笑而不语】
小葵:【哭丧脸】唔唔……我换!我换个别的还不行么!【托腮望天冥思苦想,而后小声嘀咕】小曦?曦兄?曦弟?曦君?曦郎?曦哥哥?曦……
曦儿:【闻言笑容温婉可掬】接下来就是“曦曦公主”了是不是?
小葵:【连连摇头】我可没说!再说你乱入一个奥地利人名是什么鬼啦!
曦儿:【长叹】真是挑剔的主人啊!我可是一直很辛苦地在配合你那离奇的脑回路哦?
小葵:【跳】到底挑剔的是谁啦(等等重点不对)……我的脑回路哪有你说的那么离奇!
曦儿:【盈然一笑】原来你也承认自己的脑回路异于常人啊!
小葵:你……我明明是“近墨者黑”了好么!怪我啰?再说了,“曦儿”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好,你就有那么嫌弃么!【瞪】
曦儿:【连连点头】有啊有啊。
小葵:你……(至于说两遍么嘤嘤嘤!QAQ)
【掩面正要假哭,忽然感到一只“魔爪”轻柔地覆上自己头顶的乱发】
曦儿:【微笑】所以在这世上,若有第二个人胆敢这么叫我,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的哦。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