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在圆月下轻吟恋曲 我选择沉默】
【BGM:《Amaranthine(off Vocal)》】
黄昏时侦查的斗族已经确保了珊瑚之海的附近没有了人类和危险的海生物,珊瑚恋曲典即将开始。身着节日盛装的人鱼们纷纷自亚特兰提塔的家浮上浅海,徜徉在温暖的海水和斑斓的珊瑚丛林之间。
夕阳的辉彩自海水中慢慢溶解消失后,人鱼们和自己的家人聚在一起,分散在王族停息的海下礁石周围。
华族的乐师都在调整乐器,水中不时有轻灵的乐音叩在心弦,他们等待月出,等待无论哪一株珊瑚先开始吟唱恋曲。
礼族在王族和爵族之外聚集,他们神态安详,低声念着祷词。神曾应允守护他们今夜的安宁,让祂的孩子们全心去爱。
斗族的家族群大多分散在外围,即使有危险靠近也能最快速度排除或通知隐蔽。在内部有许多贮满幻想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流连,勇武的战士们从来不乏倾慕者。
半卫兵第一次发现珊瑚恋曲典会给自己如此不快意的感觉。
以往每当月光漾开天水,美丽的王子便是万众瞩目的舞者,无视世界,无关尊卑,他自在潇洒将整片珊瑚海舞入深醉。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惊叹和惊艳,所有的爱情都自觉或不自觉地为他那一舞让道。
舞罢他就拉着华露兹到处游荡去,甚至带两三卫士离开斗族护卫的范围。不打扰任何人的爱情,更不接受任何人的爱情——即使不能通婚,青春盛放中少年人的爱仍是自由的。
他可以深情地望着为他送上手制礼物的少女,惋惜地微笑道谢而后说:“但你知道……”然后女孩就会说:“我知道,所以您只要知道就可以。”礼物会被留下作为纪念,每年华露兹回去的时候都需要拖一堆东西下海,有时候不得不去找拥有魔法使用权的智族或礼族制作自带重力加成的气泡以回到魔法水镜之下,毕竟找人托管的话他的殿下就穿帮了。
不过这次华露兹没有跟在身边,也回了本家去和家人相聚。是半卫兵放他去的,一百多年来第一次,王子殿下答应他:“今夜我也是亚特兰提塔的王子。”
半卫兵可不想在全民共享的盛宴上原形毕露,让众位族亲再有关于现在的他的嚼料。
五十岚殿下含笑坐在珊瑚礁间,眉眼细长,宝冠如血,单肩的披风在海水中浮动,那姿容高华无匹。白天他未来的子民就发现了,今年的王子未披红绡,甚至连礼仪范围之内的裸露也全然不见。
今年还能看到五十岚殿下的舞蹈吗?
其实已经有曾经对他说过“只要您知道”的人鱼发觉,今年他淡玫瑰色的眼瞳里没有玫瑰。
满月升上天宇中央铺洒万顷温柔月光,透过海水感知到月光的珊瑚放开了怀中的圆润小珠,一颗、两颗……在透明海水温热的吐息之间慢慢漂成一场盛宴般的逆雪……
华族的乐师和歌者开始奏乐歌唱,旋律如水,歌吟轻柔,十二重和声让理智都沉睡。领唱的华族歌姬慢慢吐出不断攀升的音阶,如藻丝攀爬月光,咏叹绵长。
尾音也消失在珊瑚之雪中,海突然静谧,按预先的排练,应该有敲打乐如海啸腾起而后舞者们突然绽放但此时——
人鱼们似乎在等待什么,期待的目光都献给了他们高高坐在礁台被珊瑚雪环绕的王子——他们在等待他开启这场盛典。
从什么时候起,五十岚不舞则珊瑚海的爱无温成了默认的事。
松开嘴角,半卫兵仍矜持。珊瑚雪浮动,父亲隔雪向他微笑点头。
今夜你是我的孩子,而今夜我非王。所以,成为你最自由的那个样子。
五十岚殿下起身向族亲致礼,挥去宝冠、取下褶领、掰开肩上的珍珠扣、抖开绣银披风复将自己如茧缠裹,将身体向尾深深折起……
而后自银白的茧中崩裂出巨大的蝴蝶!奢华展开的尾鳍被不顾一切的力量带着冲破珊瑚雪。白绡随腰身扭转而回旋,雪屑在他周身浮动着月光跟随流转。此时敲打乐如海啸腾起,和声如潮层层捧起咏叹。
不是五十岚的半卫兵眼底重生了玫瑰。一仰首,一低腰,长大双眼向后飞鸟坠落般一倒,一抬手向上飞一角白绡。
这是他一人的舞,亚特兰提塔从未见过。人鱼们就算见过海上的白鸟,也有个别曾经见过雪,也没有几人知道他的舞姿是模仿振翅的蝴蝶。
他们只看到不需要深究的美,看到王子即使身着玄色也能醉倒珊瑚海。
一跃出水,身体舒展而后向后深深折下脊线,逆蜷成月亮的指环。星纹之尾倒映漫天璃璃星辉,待回到海面之下,人鱼们看见他仿佛沉没,在逆雪中沉没到深处而谢幕……
端庄的五十岚殿下缓缓游回礁台向大家微笑,而后舞者们的盛宴自此开始,恋人们相拥着在浸透月光的海水中起舞,心有所属者跃出海面以舞蹈向注视着的人求爱,不用谁号令,整个亚特兰提塔陷入了热恋。
五十岚的微笑之下,半卫兵沉默。
他的沉没是真的脑海一片空白的沉没,坠回水中许久之后他才反应过来,那熟悉的出水之后,瞥见星辰的一刻——心里像是有什么被用力撕开了,呼吸被攥得生疼。然后在入水前的一瞬,眼眶温热。
人鱼王子带着陶醉样的表情闭上眼睛,嘴角描着淡笑。
海啊……请把我的眼泪还给我。
【愿诸君平安归来】
浓重的黑云压住了晴空最后一抹天际蓝,轰鸣的隆隆声将庆典的歌乐贪婪的吞噬入腹,乌云翻滚间,一滴……两滴……春日的暴雨如此突兀而蛮不讲理的降临于世间,仿若要洗刷干净世间万物般以不可阻挡之势濡湿了一方天地。
“——快逃啊!是暴雨!!!”
紧张的看着黑云压城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尖叫,尖叫如同按下了某个开关,呆立着的小人儿们顿时炸了开来:惊慌失措寻找庇护处的人、因恐惧而瘫坐在地的人、尖叫的人、哭泣的人、咒骂的人以及受到惊吓不顾是否会伤到四周人群和自家的驯服者在人群中冲撞的动物……花树下瞬间便一片混乱。
“不要慌张!靠近花树别往别处跑!”
“驯服者首先安抚动物!不要让他们伤了人!”
“稳住体重别往天上飞!”
在混乱中,最先镇静下来的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各个职业的头领们。他们站立于高处,竭力整合着四散开来的人群,终是结束了这无序的场面。大部分未在慌张之际远离花树的人被学者们一批批带上相对安全的依花树而建的学院中避难,然而仍有小部分人消失在了雨幕中,不知所踪。
“就观测来看,这暴雨怕是要持续到明天。”
观云的学者从树冠顶端的院长办公室返回,向围坐着商量应对措施的学者们宣布了所观测到的结果。
“辛苦了,那么按这个雨势和我们的地势——”
学院院长迦尔纳揉了揉紧皱的眉心,手指在铺在面前的地图上移动,
“两个小时内将出现严重积水的情况,积水的区域大致在湖边、花海的这两处以及草丛区这附近。”
“这种天气湖里的蛤蟆也会上岸,有可能威胁到那些在别处没来观看庆典的人和刚刚混乱中远离了花树的人吧。”
“很危险呢,我们需要作出相应的紧急应对措施才行,比如组织救援或者清除蛤蟆。”
“疏通积水也很重要,还有之后的重建。”
围在指示地图中受灾区域的学者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最终迦尔纳院长一锤定音敲定了各项应对措施。
“那么,具体路线就是这样。”
将规划好的救援路线告知面前这支7人小队后,渡鸦略为担忧的目送着他们逐渐远离百年花树下安全的区域。在学者的组织下已有好几拨救援队与战斗队陆续出发,在这片雨幕之下潜藏着无数或已知,或未知的危险,也许这有可能是见到他们的最后一眼,学者们已经商量好要注视着这些勇敢的战士们直至消失在地平线的彼方,这是无法外出随队的他们唯一能献上的最崇高的敬意。
“愿诸君平安归来。”
【将遗憾埋葬于坟】
滂沱大雨中,一只月白的鸟儿在雨中盘旋,暴雨染湿它美丽的羽毛,狂风将它狠狠吹打,尽管体温逐渐被冰冷的雨水剥离,银喉长尾山雀Trista依旧带着趴在它背上的伙伴Elina一遍遍巡查着身下这片草丛区。
“叽————”
小山雀Trista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嘹亮的鸣叫,背上的Elina将湿透的湖蓝色长发撩至耳后,稳了稳手中用来遮雨的尾羽,指挥着Trista向发现点上空飞去。
“11点钟方向,距离——约700米,我先走一步侦查道路,奥尔你随时注意我的信号,其他人跟紧奥尔。”
“交给我吧。”
辻叁估算了一下Elina与Trista所指示的位置,对救援队的其他人交待道,身负侦查职责的他必须离队探明路况,如此才能保证整个小队的安全。
“……小心点,你的伤还没痊愈,要是死了我可要大笑三天。”
看到辻叁准备转身离去,拖着制造者红洛所制作的叶片担架的珂珂奇亚最终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呃、我会的。”
哭笑不得的向关心自己却还是嘴硬的人儿挥挥手,辻叁转身消失在草丛间。不久,一道红色的烟雾在前方一处升起,在大雨倾盆中依旧醒目异常,那便是辻叁所说的信号。
“信号来了,跟着我。”
看到辻叁的信号后,Orlandys从阿尔维斯臂怀中跳了下来,顺手掐了忍笑的阿尔维斯一下,Orlandys带头向辻叁所标注的方位走去。身高闭嘴的她只有被抱起来才能确实的看到烟雾的起升点,这又是另一个不得不说的痛了。
一路跟着辻叁走过的痕迹与升腾的信号烟雾,当Orlandys拨开一丛草叶后,Elina和小山雀Trista出现在了众人面前。Elina蹲在一个满身泥污呼吸急促的人身旁,小山雀Trista抬着翅膀,试图为这个人遮挡不断落下的雨滴,而辻叁估计是到周围警戒去了,并不和Elina待在一起。
“罗亚你看救援队来了,你会得救的,坚持下去!阿尔你们快来看看,这个人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
见到Orlandys等人到来,Elina稍微松了口气,安慰了伤者一下,站了起来,让出了诊断治疗的位置,走到了Orlandys与红洛身边。依言,救援小队中的三名医学者,薇塔、珂珂奇亚和阿尔维斯赶紧上前开始检查伤者罗亚的伤势。
“拜托……呼——拜托你们了——”
罗亚见到三位医学者的出现,略为失神的眼中也是浮现了一丝生的希冀。
“忍着点,会有些疼——”
“嘶!”
珂珂奇亚小心的用携带的盐水冲洗了一下罗亚身上的泥浆,伤口被刺激到,罗亚不禁痛苦的嘶喊出声。泥污被冲下,露出了罗亚身上的伤口。
“全身有不同程度的挫伤,尤其前胸血肿严重。”
“呼吸急促但是唇色紫青,明显呼吸困难,是伤到肺了,加上前胸血肿……不,还有希望,薇塔。”
一直关注着罗亚的呼吸状况的阿尔维斯也有了推论,视线落至旁边的薇塔,薇塔会意的点点头,面色凝重的伸出了手。
“肋骨——”
在咬牙忍痛的罗亚胸口轻轻按压了几下,薇塔悲伤的下了诊断,
“——有骨折。”
听到薇塔的确认,珂珂奇亚神色一紧,握紧了双拳。罗亚看到三人这种表现,不顾自己的呼吸依旧不畅,断断续续开了口:
“呼、呼、我的——哈啊——伤势……到底——”
“放轻松一些。”
收起有些难看的表情,珂珂奇亚露出了安抚的笑容,向薇塔点点头,拉着阿尔维斯匆匆走向红洛她们看管的悬挂药品的担架。
“他们去拿药了,你也要努力坚持下去啊。”
薇塔轻声抚慰着痛苦的罗亚,并再次确认其他受伤部位。
“罗亚他……”
见三位医学者的表情都不是太好,红洛走到阿尔维斯身旁低声询问。闻言阿尔维斯扭头看了一眼罗亚的方位,低头轻微的摇了摇,
“是肋骨骨折刺穿肺部导致的肺穿孔,如果只是骨折的话还容易治疗,但是肺穿孔我们……治不了。”
“不试过怎么知道!”
珂珂奇亚猛地抬头打断了阿尔维斯的话,眼眶微红,她吸了吸鼻子,抹去顺着遮雨花朵流到脸上的雨水,将找到的可用的物品抱在胸前用斗篷挡住。
“我们、我们可是唯一能救他的人了啊!如果不去试试的话,他还能指望谁啊!而且——”
珂珂奇亚话还未说完,罗亚那边便传来了薇塔的呼喊。
“喂!罗亚你快松手!这样下去你会——珂珂!阿尔!你们快过来——”
薇塔双手竭力按着因为呼吸困难导致窒息而本能的意欲抓抠自己喉咙的罗亚,向远处的珂珂奇亚和阿尔维斯求助,一直在为罗亚遮雨的小山雀Trista也被罗亚的动作吓得后跳了几步。
“窒息吗!”
丢下手中的药品,阿尔维斯和珂珂奇亚赶来到薇塔旁边,帮着薇塔拉开死死抠着自己喉咙的罗亚的双手。此时罗亚的脸上身上已经泛起了明显的青紫色,喉间更是发出了“嘶嘶”的哮鸣音。见状Elina和红洛也走近几步,Elina安抚了一下受到惊吓的小山雀Trista,担忧的看向痛苦的罗亚。
“没有办法吗!”
双手紧握,红洛面色有些苍白的看向三名医学者,希望他们口中能说出期待的答案。然而这次连珂珂奇亚也低下了头没有出声,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清楚以他们目前的能力,是无法治疗罗亚的伤势的,只能守着罗亚那份迸发的希望,希冀着尝试治疗或许会出现奇迹,即使那只是一场如泡沫般美好却易碎的梦。
“天空……真美啊。”
一直被按着的双手此时就算放开也无力向喉间伸去,罗亚只是怔怔的望着天空,嘴角微弧,仿佛透过黯淡的黑云看到了依然晴明的蓝天,时间,就此定格。
“对不起……我们没办法……治好你。”
雨落更甚,翻滚的乌云愈发浓厚,沉甸甸的压在众人心头。警戒回来的辻叁看着守在罗亚身边的众人,什么也没说,只是帮着在泥泞的土地上掏出了一个大小适中的坑。
救援队再次出发,身后微微隆起的坟墓里,埋葬着一份遗憾。
【乘风入湖去】
将阿尔维斯随身携带的一小壶药酒倒入掌心,薇塔轻轻按在了面前伤员骨折的胫腓骨骨干之上,手摸心会,些微触摸,对骨折移位的大致状况薇塔便已了然于胸。双手各持一边沿纵轴方向稍加牵引,待错位的胫腓骨在牵引之下得以恢复原位之时,腾出右手用拇指按压着移位的短块骨徐徐加压施力。
顺利将小骨复位卡入,薇塔迅速拿起旁边珂珂奇亚手中准备好的夹板压垫固定,临时的正骨治疗就此宣告结束。
“这边,处理完毕了噢,阿尔你那边如何了?”
将伤员交给珂珂奇亚抱去担架安顿,薇塔就着身边草叶被雨滴击打溅起的水花洗去手中残留的药酒,抬头望向旁边龟背叶下还在为另一位患者清理消毒开放性伤口的阿尔维斯和帮忙递药品的Orlandys。
“啊,那个、辛苦了薇塔,我们这边也差不多了。”
也许是过于专注,阿尔维斯似乎并未听到薇塔的询问,反倒是拿着药品的Orlandys帮着应了一声。咂砸嘴,薇塔对这个一旦触及职业范畴便与常时判若两人的家伙也是无可奈何。
头顶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举目望去,一道月牙白的身影蹁跹落至身前,是之前前去高空探查的Elina与她的小山雀Trista。随同Elina一同返回的还有个薇塔不认识的光头大汉,赤裸着上身,右手臂紧扎着一块布,湿透的布料上沾满了淡红色的血印。
“俺的伙伴被压住啦,医生你们可要帮帮他们哇!”
光头大汉抹去头上的雨水,竟是抓住了薇塔的双手使劲摇晃恳求起来。
“放心吧我们马上就过去,你先冷静一下放开手。”
“辣就拜托你你们咧!俺先、俺先代他们谢谢啦!”
待光头大汉被处理好病患的阿尔维斯带走,薇塔才得以向Elina询问起具体情况。
“正前方那边有两人被石头压住了,我和那个壮汉试过了没法抬起来,必须要奇亚跑一趟了。”
“那么Elina你让这只鸟带着珂珂去一趟吧,辻叁还没回来我们还需要留在这里等着——哇啊你做什么!”
似乎是对于薇塔叫自己的称呼不满,小山雀Trista抖了下双翅,甩了薇塔一身雨水,引得Elina吃吃的笑出了声。
“别笑啦!所以我才说鸟很可怕啊!”
当小山雀Trista将被救出的光头大汉的伙伴带回时,辻叁也带着Kal和他的伙伴婆罗洲隼Fonago返回了阿尔维斯他们所在的临时营地。
“又多了这么多人?”
Kal是阿尔维斯专门联系过来的,负责将救援队救出的伤员送回百年花树的临时医疗点,然而往返了几趟,救援队这边所救出的伤员又填补了送回的空缺,隐隐更有增加之势,只能让红洛加班加点制作更多的担架。
“你们的物资还够嘛?”
和珂珂奇亚将安置伤员的担架抬上特制的运送袋,Kal临走前姑且还是问了一声,
“我听学者说有一队人已经赶去医学者湖边的医院抢救物资了,你们如果物资不足可以去看看,不过那边属于重灾区,很危险就是了。那,我走啦,有需要再联系!”
翻身骑上Fonago覆盖着灰褐色钢羽的背,Kal拍了拍好伙伴的脖子,腾起一阵风压穿雨而去,绝尘在擦黑的天际。
“Kal说得也是……”
被Kal提醒到,Elina低头翻了翻自己的包,
“虽然担架的叶片随处可以找到,不过我这边做缓冲垫的鸟羽快用完了。”
“常用的止血粉和麻醉药已经见底了,绷带也只剩两卷,我带的那些消毒的药酒正好用完最后一滴。”
接过Elina的话,阿尔维斯将装着药品的袋子拿了过来,边查看边说道。
“看来,这趟危险的医院之行是不得不去了。”
Rain Symphony】
BGM:《He’s a pirate》】
天地合 风云改写 久违的浩劫重现
盛宴终结 天的水晶箭 千万簇驰向人间
琼浆泼洒 华服沾污 溃逃与惊呼凋零了歌舞
御兽师被挣脱 信使中箭坠落 歌仙与舞者都花容失色
战士斩不断混乱 匠人的工具在箭阵中脱手
上苍打湿了贤者的眼 死亡哽住了药师之喉
大地尚未湿透时 探险家高呼 让众人躲向花草站立的地方
那里高于四周 不至于立刻被死神追上
坠地的信使被人在疾跑中扶起 水晶箭贯穿的一瞬 差点以为魂魄会被冲离身体
鸟兽带着主人前往安全之地 每一株草木之下都有人聚集
贤者伫立在花下凝望不远处:
“在高高的百年花树上有一口朽窟 若是能到达那里就能得到她的庇护”
闻言者望向那里 仰头到脖颈都酸痛的程度:
“我们要怎么才能到达有十几人高的朽窟?”
“我的鸟儿在羽毛被雨水打湿之前 还能作三次往返”
御兽师说道 用还未受伤的那只手抚摸他的小鸟
“御兽师们的小鸟能把我们都带到那里吗?”有人问
“加上为它领航的主人 一次最多只能带过去三人”
“这样的话 剩下的人要怎么办哪?”
匠人倒掉随身工具包里的水说:
“如果有足够大的树叶和足够长的荆棘刺 我们可以造一座浮桥通往树下”
“我们去收集树叶和荆棘刺”探险家接过话茬
“就算到达了树下 我们要怎么往上爬?”
呲啦——一位舞者撕下了她的长裙摆:
“不介意的话 可以用它”
探险家已经上路 带着大家的重托
众人都脱下不要紧的礼服 扯成长条结成绳索
御兽师的小虫突然不安地想跑开 主人大呼“不妙”之后有庞大的蟾蜍排山倒海而来
战士们高喊着“退后!”迎上前去 眼中闪烁起兴奋的神采
“呱——咕——”
蟾蜍不知道自己走错了路 也不认识面前的小小生物
微微弹动簧舌 就能将他们裹进巨腹
“不要硬上 正面对抗只会增加无谓的伤亡”
贤者上前一步 隔着雨声冲着战士们的方向:
“驱赶它们 千万别让它们到达这地方”
雨声里夹杂箭音 水光里浮动着刀光
面对顽固的战车 战士们一次次冲上
“匠人在哪?材料送达!”草叶间出现了搜寻归来的探险家
“药师在哪?有人受伤!”采集途中发现的伤者伏在探险家的背上
前线在淫威下后撤 御兽师们也带着坐骑加入了守卫战
药师们看见被带回的伤者中 有人的瞳孔已扩散
灾难的降临始料未及 纵然知道这样的伤势该从何医起
最基本的必需品都不在身边 最高明的药师也回天无力
“谁能帮我们一次?去我们的营地取回急救的物资?”
“我们带路”上前的是几位年轻的药师
“我来运输”御兽师牵来了他的鼬子
“由我保护”人群中走出佩刀的女战士
物资小组快步走远 匠人们协力将浮桥的工程开始
第一片叶子一端被固定在了还算坚实的泥土里
第二片的尖与第一片的梗被用长长的棘刺钉在了一起
棘刺深深扎入水下的淤泥 避免了浮桥被流水冲离……
等迷蒙的意识再清晰 伤口里的秽物都洗净
颠簸在简易的担架里 浮桥上的队伍冒雨向花树靠近
惨呼声撕心裂肺 他们又失去了一位战士
血色很快在水中消散 桥上望着那里跪地不起的人失去的是他的孩子
御兽师的鸟儿带着绳索飞上朽窟 在最近的枝桠上将之缚住
也带去了匠人斫出落脚之处 接应最早到达的队伍
“伤员无法送到上面 运输的过程让他们承受死亡的危险”
药师拉住了热心的探险家 无措和坚决写满了双眼
“这里发现了根拱的大厅 高出水面很多 且覆满苔藓不会被雨水入侵”
御兽师的小鼠立了大功 找到了一片伤者可以安身的穹窿
不断有伤者被送入其中 而远处战士们的一招一式已注满了悲痛
战斗持续到黑夜的中央 说着“准备好火堆等我回来”的人仍在战场
朽窟中的人们俯瞰黑夜 终于看见白鼬带回急救物资挽救这一切
防线已经支撑不了多久 浮桥这端还有一处阵地不能失守
蟾蜍一时还无法靠近 积水却逐渐困住了根拱下的生命
贤者问御兽师:“战场那边是什么情景?”
御兽师的言语翻译自他的猛禽:
“那里的战士已经所剩无几 蟾蜍却前赴后继
它们堵住了可以排水的渠道 就连战士们站立的地方水位也快齐腰”
贤者蹙眉 接着长袖一挥:
“信使们只要还能飞就做好准备 为了大家的生存豪赌一回!”
信使们穿透雨幕飞到他们身边 抱起每一位还未倒下战士的穿过蟾蜍之间
蟾蜍追逐着自己模糊世界里的移动小点 一个个转过了身扭过了脸 跟着也许是食物的东西缓慢向前
肥硕的身躯拱开了淤泥 积水迅速填满它们拖行的痕迹
抱着战士的信使们在花海中穿行闪避 一路引诱一路回击
蟾蜍开出的渠道将积水引向了花海那头的低地 解除了花树这边的危机
泥水从这些怪物的头顶咆哮着冲过 本就暧昧的视野被完全剥夺
信使和战士们趁机从它们上空越过 冒雨跌跌撞撞飞回花树那边的篝火
探险家扶着战士与信使在火堆边落座
御兽师们心疼着自己冻僵的小家伙 四处寻找可以点燃的柴火
匠人早已精疲力竭 与舞者歌仙们一同安歇
贤者和药师仍在努力 给伤者以迟到的治疗和慰藉
英雄凯旋 可惜尚不能举办庆典
此处还有漫长的一夜 在等待天光重现
【听姐姐讲故事 和 故事】
【BGM:《悔恨の讯息》Ballad Version by Gero】
从前有一位美丽的人鱼公主,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人类的王子。在暴风雨中救了从船上坠落的他之后她萌生了强烈的愿望,找到海窟的女巫将她的鱼尾劈成了双腿,用她醉人的声音作为交换。魔法的条件是如果她不能得到王子的心,就会变成海上的泡沫。她不顾一切地去了王子身边,最后却看着他认错了救他的人而与邻国的公主结婚。姐姐们用令一切生命嫉妒的长发为她换来了魔法,只要把匕首刺进王子的心脏,她就可以变回人鱼回到海底。但是盲目的爱让她根本做不到,她浪费了姐姐们的好意,将匕首丢进了大海,在朝阳的光芒中化作了泡沫。
海里的公主们在年幼时都听过这个故事,作为小小的训诫,慢慢烙在意识里。
“千万不要跟人类扯上关系啊。”她们是被好好强调过这一点的,因为后来从没有人鱼与人类扯上过关系,这个故事就被当做只是一个故事了。
“要是我的宝贝弟弟小时候有好好听我讲过故事,现在是不是这双小手还像珍珠一样光洁呢?”富于磁性和雌性的嗓音软软揉着耳轮,公主用维纳斯骨螺为枕在尾上的弟弟轻轻梳头。珠紫色藻发不时随水流卷过半卫兵的星纹尾,也带动水流撩开了他双臂纱袖的缝隙,鲨鱼牙齿留下的疤痕清晰可见。
“都~怪~我~小时候从不肯好好听姐姐的话,现在害自己落魄成这个样子。好好的手臂都是疤,腿上也有伤,心里也好难受……”半卫兵嘟起唇翻了个身看着公主万华镜,万分委屈地用脸颊蹭了蹭她夕阳纹色的尾巴:“姐姐不会嫌弃我吧?”“傻~”万华镜满眼疼怜地揉揉他的脸:“你叫我一声姐,就是我一辈子的弟弟。就算你什么都没有,姐姐也不会嫌弃你。”半卫兵遂笑得很甜,轻快地“嗯”了一声,把脸埋进了万华镜红绸衫的流苏里。万华镜梳着他柔软的黑发,苦笑着轻轻叹息。
五十岚,我的宝贝弟弟,愿大海护佑你。
你的肌肤不比以往幼嫩,身上心上,都多了伤痕。曾经柔软的身体却强健了许多,被宠爱得稚弱的心灵也坚强了许多。
但是,放你去海面上……我是不是错了呢?
不死鸟号航行到北回归线附近,亚梅尔更向南一些的小城曼塔威礼,在那里停靠下来。关于不死鸟号和老杂种克鲁索的船的事,亚梅尔附近只留下了传闻。天亮时有几条船离开了港口,半夜里有醉汉模模糊糊看见一条船燃烧着漂离了海岸,不知道送命的是哪些倒霉蛋。
路过亚梅尔时,在船医室门口利亚斯望着那个方向轻声念道:“我们的小鱼到家了吗?”在那个港口,他们曾经一起战斗,为不死鸟号流过血。“他大概到了。”卡司弹了弹腰带上的金属扣:“不远。”凯尔沉默,右手搭在左肩。阿尔维斯扫了一眼病号床,下意识地用手比划了一下床到门的距离。相遇的那个夜晚,他们当时还不能走路的小鱼为了追老大出去,在这里被门夹了手:“滑得好远……”桅杆顶上还留着亚梅尔一战的箭痕,每次擦拭长弓阿尔冰总要惋惜地念叨,他从没有那样畅快地和谁用弓箭合战,以后恐怕也不会有了。
“反正老大总算是缓过来了。”阿尔维斯看了看药品的空瓶耸耸肩,基尔的感冒拖了这么久总算快要好了,虽然声音仍然有些沙哑,至少跟以前一样肯下来看他们闹腾了。
水手们看看瞭望台上,帽子露在栏杆外面,换在过去他们能看见有烟气悠悠扬起,最近基尔为了早日康复戒了烟,缺了那丝烟气他们还真有点不习惯。
躺坐在瞭望台里的人咳嗽了几声,帽子震落到脸上,叼着烟一样的东西,长长地吐一口气,那呼吸很甜,有巧克力和奶油的味道。抿了抿嘴唇,他把咬了一截的巧克力蛋卷放回了烟盒里。
太甜了,不好吃。
下面的水手们仍在轻声说话:
“老大那时候反应那么大还真是惊到我。”
“对哦,我还以为是我没见过世面,原来你们也吓到啦?”
“毕竟小鱼来得奇妙走得突然,他跟我们一起经历的事情也特别多……感情正好的时候突然就走了,咱们不是也缓了好几天?”
“老大是不是也想小鱼了?”
“小鱼也会想我们吧?”
亚特兰提塔的皇宫,人鱼王子自从回到家就转了性子,不再经常拖着他的卫队长四处闯祸而让卫队给他收拾摊子了,也不再逃课以及跟长老胡闹了。谈吐文雅,行事从容,处理事情也比以往更多了人鱼王觉得这是从儿子出生以来最幸福的一段日子,他顽皮的小儿子终于长大了,有了一个未来君主的自觉,而且也越来越像亚特兰提塔梦想中的那位王了。
人鱼王子刚从皇宫外围的箭术课回来,爵族的千金们很快漂着华丽的绸带围了上来,向她们阔别半年依旧风度翩翩温柔英俊的王子嘘寒问暖,询问着他离开亚特兰提塔后有没有受罪之类。关于王子这么久以来的离开,皇宫对民众的解释是王子被送往海渊附近的荒原接受磨炼。
“啊呀五十岚殿下!您的手臂!”镂金腕饰没能完全遮住手臂的疤痕,受过伤的证明被她们看见,突然就惹起她们的大呼小叫。半卫兵抱歉地微笑:“只是在海渊附近遇见鲨鱼的时候留下的伤。”
“啊呀鲨鱼!”
“真是可怕!”
“卫队长不是跟着一起去了吗?居然让殿下陷入危险!”
人鱼皇宫里的爵族少女们没想过,她们的王子在人类眼中是不戴宝冠的。
半卫兵垂眼微笑,在女孩们略显吵闹的簇拥下离开,耳垂下悬着一只做工精致的珍珠耳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