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不是我 才是我】
【BGM:《白月光》by 张信哲】
在亚特兰提塔,温柔的蓝色故乡。
卫队长挑开藻帘捧一只珍珠贝进来,贝壳里盈盈泛着微光,珍珠中封存的是他们王子久违的声音。人鱼王子伏在他的砗磲床,疲倦地蜷着华丽的长尾,看起来是又没睡好的样子。
“殿下,亚特兰提塔等你很久了。”
半卫兵用尾鳍轻拍砗磲中的软组织,卫队长没有放下珍珠贝:“如果你不用它歌唱,也请用它哭泣吧。”无聊拍打着的尾鳍一顿,身披的深蓝绸缎随他起身而翻涌。人鱼王子凝视了他的卫队长一会儿,透过硬脆质感的眼珠他看到熟悉的儿时玩伴。抬手拾起递来的东西,接着咬碎了那层珍珠质。
看着声音缓缓流进他喉中,卫队长漏出了几个泡泡,而后他听见他的主人笑了。
“华露兹,你说要我用它哭泣,你可知道什么是哭泣?”
“若是为悲伤而哭泣,眼睛会和心一起痛,而后会有液体从眼睛里流出来。”
“啧,你跟踪我了?”
“嗯。奉命暗中保护你,不小心看见了。那回你在船的柱子上快被人捅了的时候,那一箭是还我送上去的。”
“我怎么不知道?”
“你眼里只有那个人类,哪里还看得到箭射上来的角度呀?”
“还是不是兄弟?”
“本来就不是……”
“我让父亲撤了你哦~”
“你撤了九十多年了。”
“你……”王子的尾一扫,卫队长华露兹低身提起尾鳍躲开,却被抓住颈部拖了下来摔在了他身边:“居然敢跟王子顶嘴?”
“殿下饶命,卑职不敢。”华露兹趴在砗磲床上做一个认输的手势:“殿下已经长大了。”
这一幕很熟悉,儿时常常如此,王子和将会成为他侍卫的伙伴笑闹,拌嘴拌不过就挺直脊背一瞪眼:“居然敢跟王子顶嘴?”然后小伙伴就会作出认输的手势:“不敢。”
那时得意洋洋却温暖的笑意,不甘但其实很开心的手势,历经百余年仍未褪色。
“真高兴你一直这样待我。”半卫兵松开手,趴在了华露兹边上,浩瀚星空纹色与冰海极光纹色、巨大华丽与细长锋锐的两条鱼尾默契地轻轻相互拍打。“我可是从小被作为王子的最近侍卫培养的。”华露兹笑微微地吐出一小串泡泡。
“华露兹,我在哭哦,你知道吗?”半卫兵笑着翻了个身,也吐了一串细小的气泡:“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哭泣……我再也不会哭了。”华露兹听懂之后,拍了拍王子的肩,可以看见他从缎袖中露出的双臂上疤痕缠绞不息:“我们的王子不会永远是王子的,珊瑚宝冠选择了你必定有它的理由。”半卫兵稍微扭转颈部,黑发中逐渐浮现出珊瑚宝冠的轮廓。
亚特兰提塔王族的血脉,每一代的王在出生时就被象征王权的珊瑚宝冠选中,它只回应这位继承人的召唤出现,每一位继承人在登上王座之后,宝冠才会拒绝回应而消失,等待下一位王出世。
五十岚殿下是戴着宝冠出生的,他是唯一被上天应允的继承人。
所以之前人鱼们看着除了美丽似乎一无所长的王子,总在担心亚特兰提塔的未来。
“我已准备好效忠未来的王。”卫队长游下砗磲床,在礁台上蜷尾俯身,右手覆在心脏。
人鱼王子头戴珊瑚宝冠,正坐展开华丽的尾展开前所未有的威严。他的微笑失去了温度,眼中玫瑰海枯萎成石。曾因那微笑和那玫瑰酒般的目光而温柔的面容,棱角逐渐分明
华露兹仿佛看到他的王子加冕之后统御亚特兰提塔,威仪万千接受万民朝拜的模样。
如果你真的能做到如您所言,您将成长为亚特兰提塔最贤明的君主。
“我接受你的忠诚。”
称我王子,我则美丽无匹风雅无双;唤我小鱼,我则乖巧伶俐但听召令;尊我为王,我则英武庄严傲临四方。给我一个头衔,我为这世界扮演,要是没有谁需要我真实的模样,我可以连自己一起欺骗。
你们要一个英名不朽的王,我便把名字以最残忍的深度刻在亚特兰提塔的荣耀柱上。
我再也不会哭了,我所有的眼泪都交给大海,然后逐渐忘记眼泪的存在,不会再为这段时光流泪之前我再也不去海面之上。我的声音再不会用来呜咽或悲鸣,哪怕不用它去歌唱。
小基尔,别担心。我说过,即使你要从我心里走出去,我也不会给你开门的。
我不会食言,即使我再也不在你面前出现,我会在心里像人类那样给你准备一个小棺材。等你在那里死掉,就把你放进去,合上棺盖,埋在那里直到整颗心和你一起腐烂。
高兴吧,小基尔。
咳嗽声不知第几次打断言语,卡司给他的船长递水,在这断断续续间他终于听不死鸟之子解释完病中糟蹋身体的原因。
“我说他怎么会不回来了……”卡司手掌宽厚,拍着仍咳嗽不止的基尔的背:“想起自己来自哪里要回故乡没错,就这么跟船走了也太不把我们当回事了。”“走了干净,看着烦。”基尔一脚踹倒床边的小桌,卡司轻轻弯腰将翻倒一地的东西捡起:“烟和酒我替阿尔没收了,你停止糟蹋自己快点好起来,再拖下去巨人遗骨恐怕没什么时间去找了。”“今年不找了,我们……我们去赤道附近过冬,鲁巴。钱还足着。”基尔坐在床沿,肘撑在膝盖上,目光闪烁。“那明天准备,两天后我们启程。”卡司抱了酒壶和烟盒出门,带上门之前,基尔听见门缝里传来很轻的声音,不知是在问谁,还是在自语:“小鱼回家了,不死鸟呢?”
门外卡司下了扶梯,他清楚,他的这位战友根本不会说谎。
基尔看看窗外,好像是白天,不死鸟燃烧着,高飞在天宇中央。
【附:《光的传说》不死鸟相关】
创世神是一对双子,他们一起创造了世界。而长者没有与幼者商量,为了赋予生命灵智而耗尽了力量消失了。为了长者私自做决定而不甘,也为失去唯一的亲人而悲伤的幼神迁怒于生命,收回了世界的光。生命在混沌与黑暗中挣扎生存,不时爆发的天灾与瘟疫让它们大量死亡。
直到有一天,一个无意中跌落在深洞里的孩子发现了一只泛着光芒的不死鸟。他将不死鸟带往地面,但是他们一到达地面就被幼神发现而带走。幼神发现不死鸟是长者最初的造物,凭自己的力量无法杀死它,于是以那孩子的性命为筹码要求不死鸟披上黑夜。不死鸟答应了,和那个孩子一起回到世界。
和那个孩子的族人们一起生活的安宁日子也持续了一会儿,但是不久后洪水带来的潮湿让瘟疫四处蔓延,把不死鸟从沉睡中唤醒的那个孩子也差点送命。它只有微微掀开黑夜的斗篷,用光将身边的人们救活。他们在这微光中看到悲惨的世界,再也无法沉默。
不死鸟揭开黑夜的斗篷,载着不愿再看世界被黑暗笼罩的人类孩子,飞上天宇,示威般放出耀眼的光芒。
幼神震怒之下气昏了头脑,用怒火点燃了不死鸟,它飞过天空将途经之处照亮。他背上的孩子无法承受神的怒火被焚尽了躯壳,贮满本初之光的心却留了下来,清亮亮跟在不死鸟身后照耀它无法触及的黑暗。地面上的人们让会飞的鸟儿啄开他们的胸膛,将他们的心脏带到那烈焰中点燃,与那个孩子的心一起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在后世,人们把不死鸟称作太阳,那个孩子和献出了心的人们留下的光被称为月亮和星。
直到今天,他们依然在照耀着世界,照耀着生命。
【星宴】
【BGM:《星屑のヴォカリーズ》by Kokia】
五天后他们停靠在一座有人的小岛上,只为了在真正开始寻找巨人遗骨之前为尚未完全恢复的伤员们留一点缓冲的时间。
半卫兵的感冒好得很快,两人都不能说话的几天里基尔都跟他呆在一起,舱楼顶上晒太阳的组合少了卡司换成了半卫兵。吃饭时偶尔互相敲敲盘子,虽然并不像第一次敲击乐音那样有内容,至少彼此通过简单的节奏交换了一点心情。基尔差不多可以低声说话之后,某天晚上不遵医嘱裹了毛皮大氅偷偷坐在舱楼顶上看星星,半卫兵坐在他边上,突然被他轻轻拍了拍后背:“我以前也这样看星星,有人陪着、很安静、这么久,头一回。”
其实……过去你看星星的夜晚,我就躲在你的船底下,陪着你,很安静,直到你去睡,一直这样到和你“相遇”的那天。
……抱歉,让你寂寞了这么久。
半卫兵挨近了点,将胳膊跨过他的背,手放在了他肩上。基尔没有不爽,也没有给他规定“最多容忍到天亮”之类的期限,只是稍微放低了身体,更加抬起头,带着褪不掉的坏气惬意地微笑着。如果他没看错,那笑容里有些许满足和安心。
再强大的战士,也要有一个可以退守的地方。
小基尔,我愿成为你失去整个世界之后的退路。
抱着比任何一刻都真实的温暖和勇气,人鱼王子开口默念说给自己听的誓言。
到达岛上的第三天,半卫兵早晨汇报了一声后就一整天都不在船上。船上的水手们知道基尔嗓子没好利索,不会主动引他说话。嗓音沙哑他也不乐意出声,没人陪他沉默,这一天在风平浪静的海上或安乐的岛上,坐着或站着,总是不自觉地将手放进口袋里,身体记得那动作是想摸支烟。
夕阳褪色时,水手们都去岛上看当地人的歌舞了。基尔一人躺在舱楼顶上,任眼底浮动鲜艳的金红。耳边响起很轻的步声,他偏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半卫兵纤细的脚踝,步伐比往常的从容懒散多一分急切。半卫兵拉他起来,对他微笑,眼睛里写着“给你看个好东西”,就拉着他下舱楼,跳进了小船。
“你想去干什么?天要黑了。”基尔一边问着,一边抄起桨与一脸略显幼稚的兴奋的半卫兵一起划船。
他能感觉到基尔被他感染,半卫兵想起年幼时硬拖着将来会成为自己侍卫的贵族小伙伴去闯祸时的心情。
小船停在了一片很少有人踏足的白银沙滩,半卫兵让他在潮汐舔舐不到的地方坐下,从船舱里搬出一只小酒桶和两只酒杯放在他身边,打开桶盖上的塞子将杯子斟满琥珀色的酒液。
“今天是什么日子?”好些天烟酒不沾的基尔捏着杯子不自觉带着笑意,半卫兵与他碰杯,扯开喉线逆光饮下一杯融化的太阳。看一眼天际线已收起余晖,玫瑰色也在深蓝里逐渐沉睡,半卫兵示意他在这里别动,基尔在他脸上读出和每次向自己进献珍珠时一样的神情。
“这次也有珍宝给你看哦。”这样的讯息。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半卫兵变成一个不定期给他一些小惊喜的……猎犬?他经常会在航行中告诉他停下,然后潜入水中带回一些奇异的小玩意,从一文不值到价值连城不等,但每一样东西都能让基尔赏玩很久。他的小鱼好像知道水下有些什么,或许是以往作为水手在大海上航行得知的,可是……正如阿尔维斯所说,这样苍白纤细外形精致,举手投足隐隐透出良好教养的人,难道不是有钱人家娇生惯养的吗?如果是水手,怎么可能完璧一般没有丝毫被烈日海风侵蚀的痕迹?突然在春夏夜的温暖海水里出现,搭着自己的脚趾撒娇的这条小鱼啊……
听凯尔说过他那完全没有知觉的双腿一夜之间站起来的秘密;问他来自哪里时最后放在自己头上的手;鲨鱼巨口中的背影;捍卫不死鸟号的战斗中为自己留下给克鲁索的最后一击的默契;必须戒烟的烦躁中递来的那个盒子…那时候觉得是来拿自己开玩笑的,不过现在他觉得这条不会说话的小鱼也许是想逗他开心……虽说来得突然也莫名其妙,也不知道是什么让这家伙死心塌地,他给基尔带来了很多不同的东西,虽然说不清是什么,终归不是坏事情。
和这家伙相遇,本身也是一个奇迹吧。
基尔一边手肘搁在酒桶上,小口啜饮,看着他一路自白沙跑向大海,饶有兴味。
好啊,这一次你要向我展示什么珍宝?
这天夜里天色很好,无风,天海合一面透明的镜,透明的天心水心都洒满了透明的星,月亮即将升上天宇。半卫兵赤脚踏入海水,踏碎星屑,惹起涟漪。不久,月光洒落在海面,他的身影被吞没在一层耀眼的银白里。基尔看见他一个腾跃画一条美丽的弧线遂沉下了海面,之后那片耀眼的粼光就此平静下来,再无声息。基尔一口一口啜着酒,两杯酒见底,海面仍风平浪静。半卫兵闭气的极限是多久,船上没计算过,但是就算他闭气的能力再强,这么久不见他上来……基尔不再倒酒,握着杯子,拇指摩挲杯口。潮水逐渐漫到脚边,仍不见水中有动静,只有银白的粼光,和天间水间透明的星辰,在涛声中静默着闪耀。
“那家伙……”基尔撑着酒桶站起来,四望海面一片冷漠的安宁,海如镜,那个人仿佛是来自镜面那一边的世界,此刻已经回到故乡。捏着杯子,基尔向前迈了两步,踏进了水里,无论那粼光内外都没有踪影。
“喂——”一声呼喊之后一阵语塞。
过去心情好就随船上那些小鬼的口叫他一声“鱼”、“那个鱼”,或者“哎”,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像刚刚相遇时一样叫他“死变态”。而呼唤出口才突然发现,从不知道他的名字。
尴尬的沉默后,远处的粼光里突然有人影浮出水面……远远看去是他丢失的小鱼,手中的杯子逃过了被捏碎的命运。
半卫兵湿漉漉地浮出水面,上衣不知去了哪里。苍白的肌体暴露在月光中,披两肩红绡出水,一边的耳垂下悬着基尔送给他做给未来新娘订婚礼物的一只珍珠耳环。他的小鱼向他微笑,眼中一汪温柔的玫瑰海。
“混蛋……”牙关松动嘴角扯开,笑容还未来得及萌发,手中的杯子突然噗通坠落在海中。
他的小鱼以他熟悉的姿态跃出水面,健美而优雅,而腰胯以下却陌生到他从没想象过,那一跃在他眼中仿佛被无限拉长。
一跃出水,身体舒展而后向后深深折下脊线,逆蜷成月亮的指环。湿透仍蓬松的黑发因风微微撩起。红绡未湿,出水流珠,修长的深蓝鱼尾镶满星纹,月光里璀璨夺目。半空中舒展的尾鳍仿佛不顾一切挣出茧的蝶翼,敏感的尾丝之间生着暧昧的透明,透明得嫩弱。红绡间躲藏的锁骨和裸露的腰腹,自血肉中透出诱惑的暗示。
天地乍然失色,风声涛声连同月光星光都沉默,人鱼王子不断打碎这片透明的镜,水中的星辰像是从镜中被释放出的精魂,化作点点微光,浮在虚无的月光下。是空中妖然舞动的鱼,也是海底翩翩飞旋的蝶,半卫兵的嘴角始终描着淡笑。
没错,今夜是满月,是我无法保持人类形态的夜晚。
小基尔,这是我在亚特兰提塔时学会的最为复杂华丽的舞蹈,也只有它能在水面上被看到,传说先祖们会在满月下以跃出海面的舞蹈向心上人求爱,我只想变本加厉地满足你那个不切实际的愿望。
到达某个城市时我专门去看了斗兽表演,很残酷,很壮烈,那个斗兽奴与那时的你也该是一样的年纪吧?而那个年纪的我还不曾与你相遇,在海底备受娇宠无忧无虑带着伙伴到处学习和闯祸,做着幼稚而色彩绚丽的梦。本该好好做梦的年纪,你战斗在竞技场中央,睡在不见天日的笼中。等你回到天空之下,你已经长大而不会做再梦了……你曾被夺去做梦的力量,这些梦就由我为你补上。
以人类的姿态待在你身边早已不是三两天的事,从被上船到现在,我能感到你不再拒绝。你接受了我,作为你的水手、你的战士,甚至我能肯定——一个走到你心深处的人。因此,因此……
我想把真实的自己交给你,小基尔。
华丽的尾鳍击起一空水雾,舞蹈在迷蒙中落幕。人鱼王子伸开双臂,轻喘着游向他的海盗船长。为他捡来掉落的酒杯回到他面前的一瞬,半卫兵却不知道现下是什么情况了。
基尔立在水中,琥珀色的眼底流转惊愕,随他靠近本能地放低身体,表情的成分已复杂到他无法解读的程度。
小基尔,你怎么了?
小基尔,你在害怕?
别这样,小基尔,你看到人鱼了,开心点。
半卫兵游向浅海,直到搁浅,用双臂支撑着身体微笑着向他爬去。然而,迎接他的,是那把腰刀。
“什么鬼……这都是什么鬼?”基尔的肩在颤,刀尖直指他咽喉,步伐缓慢地涉水迎上:“……你这是什么样子?人鱼吗?”
小基尔,别这样,这不是你的愿望吗?
半卫兵抱着一丝希望继续靠近,眼中的神色几乎是哀求。
“你这家伙为什么会是人鱼?”刀尖挥过,血珠滴落。就像相遇的那个春夏夜,金属划破肌肤丝毫无阻,伤口却清晰可辨:“如果你这样的东西就是人鱼,我宁可没许过那样的愿。”
然后满天满海的星辰熄灭了,天与水合成的镜里仿佛听见有透明的东西碎裂的声音。
“滚。”仍未痊愈的嗓音嘶哑而无温:“给老子滚。”
半卫兵随刀刃无情逼近而不得不后退。
海水漫过基尔的膝盖,半卫兵退出他刀刃最远可及的范围。基尔挥动腰刀嘶哑咆哮:“滚!!”
他看见他飞快地转身潜入水下飞快地消失,海面上指示他去向的涟漪很快不见了。
待一切重归平静,基尔站在水里。
天色很好,无风,天海合一面透明的镜,透明的天心水心都洒满了透明的星
【悄 悄 话】
【BGM:《Flower dance》】
眼睛很痛,睁开的时候视野还有一阵发红,这是之前三天就进过的船医室。基尔正奇怪在自己房间里睡下怎么会在船医室醒来,喊一声:“阿尔!”结果是自己一愣。只有开头一个单音短促而滑稽地蹦出来,接着声音就被吞进了喉咙抹了蜡一般的感觉里。“是咽喉炎症,老大你不要说话,来,喝热水。”阿尔维斯慢悠悠出现在视野里,把杯子递给他。吞咽无疑也是件痛苦的事,尤其水比较烫的时候。扭头看见半卫兵裹着毛皮大氅坐在椅子里抱着直冒气的杯子,不过他倒是满愉悦的样子,双眼含笑看过来。他皱了一下眉:“你怎么了?”就是这样的短句,他也发不出声音。半卫兵挑眉,显然是无法明白他想表达什么。“老大,这段时间你就忍忍,你和小鱼都是在自己屋里烧得不省人事被我们抬过来的。”阿尔维斯在一旁烧水:“当时你还没有小鱼清醒呢。身上有伤本来抵抗力就不强,你们俩作了什么死我不知道,以后可得注意着点,照这样下去,咱们巨人遗骨只能明年再去找了。唉……老大你也是,平时少抽点烟,这会儿肯定也好受点。你看人家小鱼,烧是烧,人家平时生活习惯好,没你严重。”
少说两句会死?
基尔瞪一眼阿尔维斯,喝了一大口热水,躺了回去。
后来的一周多,基尔和半卫兵都是在发烧和重感冒中度过的,有两三天时间基尔都无法发出声音。晚餐时其他人的谈笑好像与他无关,平时不是爱说话的人,最多玩笑开到自己头上开口骂一骂。而此时分明字字句句听得真切,有说话的欲望,开口却没有声音。
焦躁。
说不出话,也完全不想用夸张的任何动作。
分明有话要说,有情绪要表达,却什么也无法让人知晓。
基尔用一只手撑住腮,一声不吭看着平时就吵吵闹闹的年轻水手们,手中的叉子轻轻叩击餐盘。有人在笑谈声中听见无意义的节奏重复,微弱焦躁而略带挣扎。于是也执起叉子,也轻轻叩起盘子来,追逐着前面的节奏,在听到的每两个音中间叩下。最初的声音总是参差,而后先开始叩的人不知不觉就放缓了节奏,两种叩击声虽然有些单调,但是韵律合拍如协奏。基尔停下了手中的叉子,应和的轻响走过一拍听不见回应,遂也停下了。回过脸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半卫兵单手托腮,目光向下带着愉悦的微笑,就像平时听着那边的小混蛋们说笑时的表情一样。另一只手还没有放下叉子,叉子的齿悬在盘子上方一点点的位置,仿佛自己再叩,他也会立刻跟上节奏。
基尔想起半卫兵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在晚餐后为大家跳舞或是弹曼陀铃了,从他为了救自己被鲨鱼的牙齿划伤手臂之后就大伤小伤一直不断。冬衣长袖遮住了手臂,基尔记得阿尔维斯说他手臂上的伤很可能会留下疤痕。遂记起那个温暖的春夏夜,自己从海水中硬拖上来的,那个仿佛镀着珍珠颜色的人。
不能说话真是有够受的,那家伙不能说话,也蛮可怜……
因为不能说话,那家伙的舞才跳得这么好吧……
很久没人唱歌跳舞了,船上确实没有以往热闹。
这么想着,手上又有意无意地开始用叉子轻叩盘边。半卫兵自然地按照原先的节奏敲击,却发现这次的拍子不同,透过噪杂的世界静静聆听,竟无限熟悉,下意识地跟着叩响瓷与银,心底有旋律逐渐复苏。而后基尔隔着桌子看见他笑了,一瞬间星云绽放得绚烂。
那是曾经他调好曼陀铃试音时弹过的,那支亚特兰提塔的歌谣。
太久没听过故乡的声音,居然是那个人替他记着,有意或无意,都是在意的证明。半卫兵轻轻和着节奏陪他敲完一曲,接着不等他沉默便敲奏起另一支自己曾弹过的亚特兰提塔情歌。对面捕捉了一会儿节奏,不久便跟上了。清脆的叩击声声叩在心尖,人鱼王子愈加忘情。
无需言语可你我都明白。
这是世上最多情的悄悄话,小基尔。
席上的人渐渐都听见了那脆响,回头只见坐斜对面的两人各自托着腮低着头拿着叉子戳盘子,发觉周围安静下来时刚巧一曲敲完。基尔抬头放下叉子,半卫兵跟着也抬起头来,两个无法说话的人对上目光。基尔无声地叹口气,嘴角扯开一个笑容,手指在桌面上敲出轻快的节奏。对面半卫兵含笑一点头,突然站起来跑出去,很快抱着那把曼陀铃弹着轻快的舞曲陶醉地旋转进来。里面基尔已经赶着他们把桌椅移到一边留出一大块空地,自己坐在桌边抱着双臂跷着腿看。
将曼陀铃抛给阿尔维斯,阿尔冰就着桌椅杯盘击节。半卫兵一甩厚重的外套仍是那时的白衣,步伐轻盈,舞腰柔软,每一踏步每一扭转都饱含力量,比任何时候都恣意甚至放荡。
深深下腰而后打开双肩一转,向那边流去醉色满满的一眼,今晚他要始终与他目光交缠,因为这一次是他要看。
那双眼睛里他看到初夏的玫瑰海一直肆无忌惮的绵延到天际,那样绚烂而磅礴。奇异的淡红色汹涌着、汹涌着冲击天际线、浩瀚又温柔、在天水相接的地方烈烈撞向天宇而涅槃成一场浩劫般地奇迹——于是整个世界都浸在甘美馥郁的玫瑰酒里。
饶是他再不懂艺术,不解风情乃至不会欣赏,但这一次……
那不顾一切的力量,他收到了。
愚者13
01.
“吱吱——”
“嘭!”
尖锐的动物叫声划破了黑夜的寂静,下一刻辻叁的家中就传来了奇怪的巨大响声。
“疼疼疼疼疼——”青年的冒险者从冰冷的地板上爬起身,迷茫地看向四周,一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过了好阵子才眨眨眼,甩甩还在发昏的脑袋扶着床边站了起来。
“啊啊,真是不习惯啊……”
长时间在外冒险的
辻叁抬头看了看窗口外面,天空已经有些许泛白,半月挂在天边若隐若现,似乎随时都会消失。
走出屋子,在水池旁简单地洗了把脸。微风吹在辻叁脸上,没有干透的水珠带来了凉凉的感觉,就像是在野外醒来的每一天,清晨的露水从叶片滴下糊在脸上的感觉,但又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他看着水面上倒映着的脸,眯了眯眼睛,对着“自己”笑笑:“——不要这么紧张嘛,已经回来了不是吗。”
“……”倒影意料之中地没有回答。
不以为意地挑挑眉,辻叁离开了家。大地盛典就快要开始了,必须尽快准备好相关的事情才行,这可是……以前最期待的事,绝对不能搞砸了,他这么想着走在小路上,这是他们的愿望不是吗。
踏着轻快的脚步行走着,乡间小路上现在还没有多少人。即便是在准备日,这里的人们还是保持着良好的作息习惯。
看着往日熟悉的镇子,建筑背光的阴影连在一起,就像沉睡中的巨兽。四周虫鸣给这里添上了寂静的色彩,迎面吹过的风带来了青草和泥土的新鲜气息,就像在这里生活的四个月前……甚至十几年前的每天。眼中沉淀下少许失落,辻叁扯起个不算很灿烂的笑容:
“好久不见。”
我回来了,像我们约定的那样。
所以,可以原谅我吗?
02.
“这里这样…再这样…加上这个和恩…没错就是它!完成!”,辻叁拍拍手上的泥土,看着自己的“杰作”不住地点头。那是两个泥塑的小人——准确地说,是两个大的泥球上加两个小的泥球......当然,泥球上分别插着的两根树枝以及小泥球上那个有点诡异的笑脸让人们还能勉强辨认的出他们的种族。
明明是两个粗糙得不能再粗糙的泥人,辻叁却看着它们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要三个人一起参加祭典,就这么约定好了哦!】
啊啊,知道了。
日上三竿,辻叁的摊子已经基本上成型。
木质牌子上歪歪扭扭地刻着“玩泥巴”这个词,摊子内铺了足能到膝盖厚的泥土。仔细看还能发现泥土之间还有微妙的不同。摊子前放了个干草编织的空篮子,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小地方就这么算完成了。
“辻叁——”,远处传来了女性的声音。
“啊,Amber!”,辻叁向着对方挥了挥手,放下了手中的伙计,“这里这里!”
金色头发的女生跑到了摊前,她背着个巨大的包裹,轰的一声砸到地上:“竟然在这种地方真让我好找啊——呐,这些是你的定货,请好好确认一下吧。”
“噢噢噢非常感谢,真是辛苦了Amber桑。”
Amber伸了个懒腰,露出了一些疲劳的神色:“好累啊……终于可以暂时休息一下了——哈欠。我先回去了哦辻叁~”制造者打了个招呼,摆摆手离开了这里。
“……”,目送着那个穿着绿色衣服的身影远去,辻叁笑着抻了抻胳膊,“好了——接下来!”
03.
“辻叁辻叁我过来玩啦!”
熟悉的影子拨开旁边看表演的人群朝这边跑了过来,是每天能在营地听到的同僚的声音。
“噢噢下午好奥尔,看见你过来真是太开心了——”孤单一人玩着泥巴的辻叁立刻抬起了头,手上堆着什么的动作停下了,“今天也穿得像这么个男生一样真的没问题的吗,会交不到男朋友的啊。”
奥尔满不在乎自己还算干净的衣服直截了当地踩进了泥地里:“跟你说了多少次!我就是男生!”
辻叁脸上带着些许调侃的笑:“是是~你是男生~”
“哼,不跟你一般见识。”奥尔扭过了头,新绿色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甩动了一下,“那个,是你堆的吗?”她指着旁边那两个比她还高的泥人问道。
那两个泥人安静地伫立在摊子靠墙的地方,树枝代替的手互相触碰,就像是任何一对亲密的恋人一样。它们站在下午的阳光中,原本看起来很诡异的笑脸竟然也稍微有点宁静祥和的感觉了。
“……是啊。”过了半分钟奥尔才听见辻叁的回答,他的声音一反平常的爽朗,几乎要淹没在四周熙熙攘攘的喧闹中。
奥尔很不习惯这样异常的气氛,顺势地转移了话题:“堆得不怎么样啊,让我大发慈悲地来给你演示下怎么样才算是真正的泥塑好了!”
“诶?”辻叁反应过来,对着那两个泥人端详了好阵子,“我觉得其实还不错?”
奥尔当即唾弃了他那已经不可救药的审美观。
牵着手的泥人,两双黑色眼睛看着这边,不喜不怒。
04.
夕阳已经掩去了大半,祭典第二日下午的活动也进入了收尾阶段。
“……”
辻叁送走了奥尔,那个活泼的绿色背影很快蹦蹦跳跳地消失在了视线内。这个偏僻的角落里并没有多少人经过,少了奥尔充满精神的说话声之后,忽然好像全世界都变得安静起来。
“今天我表现得怎么样?”
——最后些许余辉中,这个句子在空气中飘散,然后泯灭,什么都没有剩下。
转过头,泥人们仍旧满面笑容地看着他,那个嘴角的弧度熟悉到令人心悚,就像那天之后的那无数个夜晚梦见“他们”的样子。
——【在哪天祭典的第十三片野百合花瓣,那就是证明哦!】
可是为什么永远都停在了这之前?
“为什么……”
忽然甩手将泥人的脑袋打到了泥土中,看着它们逐渐分崩离析,散落成不规则的小土堆。辻叁心里莫名地烦躁起来。
“辻叁!!!”
那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你知不知道你这家伙让我好找啊!”,那个声音这么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呆在这种地方!害得我还跑去卡司那里看!”
少女手上拿着还带着清新香味的新鲜白色花瓣,淡亚麻色的双马尾甩在身后,双手叉腰,一脸寻仇的表情看着年轻的冒险者。碎花长裙随着带着最后一丝阳光温度的风轻轻摆动,见习医师站在这个不大的摊位前,直直盯着辻叁,仿佛要用眼神把他戳出个洞。
“……下午好,奇亚。”回过神的辻叁呆呆地打了个招呼,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屏住了呼吸。
“下午好个头啊!”,珂珂奇亚一杖子糊到了他脸上,“回去了,过几天还要出去呢,今天晚上商量一下那些事项,还要去请假,在这几天准备东西……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恩。”
——野百合的花瓣。
这是讯息吗?还是……?
To be continute……
[愚者:塔罗牌的第一张,象征着开始,同时也意味着结束。他愉快地走向悬崖,向着未知走去,使人无法理解,所以称之为“愚者”。]
【你的世界也可以很温暖 我感觉到了】
【BGM:《情歌2》by刘润洁】
经过这场恶斗,死了这么多人,亚梅尔是不能留了。几人稍事休息就将岸上的、船上的尸体都抛到了熊熊燃烧的克鲁索的船上,断缆破锚让它逐渐被海浪带离海岸。
随后原本在酒馆里醉得不省人事的那些水手陆续来了,抓紧收拾了一下,确认不死鸟号并没有受到影响航行的损伤之后就趁着夜离开了。
一整个后半夜的漂流之后,船上总算收拾干净,一直在忙不死鸟的清理的精锐小组和船长终于精疲力竭,有空理理在一边催他们过来处理伤口催了半夜的阿尔维斯。
“看看你们,小伤就不是伤吗?小伤处理不好照样把命丢了。”阿尔维斯一边把终于反应过来觉得浑身的伤口都在尖叫的几人拉进船医室一边唠叨着。“阿尔你个乌鸦嘴,别咒我!” 阿尔冰一挺胸一瞪眼腹部的伤口抽痛瞬间就缩了回去:“嘶——你看都怪你!”“关我什么事?!”
几人把红透的衣服脱下的时候还是挺痛的,每人都有几处伤口和周围的衣服粘在了一起,一扯就是一阵全身过电,一时间吸气声和吃痛的闷哼此起彼伏。
“我的药剂都被他们糟蹋得差不多了啊,消毒的酒精不太够,纱布也脏了不少,这次只能做点应急处理,咱们得快点到最近的大港口去才行啊。”阿尔维斯给靠自己最近的凯尔处理着伤口,虽然半卫兵看过凯尔不穿上衣的样子,左臂断掉的地方看着还是让他很不舒服。利亚斯伤得不多,只有胸口和小臂上各一道刀伤,平时经常和阿尔维斯泡在一起,故这时候也拿着蘸酒精的棉花学着他的手法自己清理伤口,好了之后就正好帮身边的阿尔冰处理一下。阿尔冰的战斗方式基本都是无视伤害,怎么畅快怎么打,所以身上大伤不见,小伤不绝,一边给他擦着酒精一边听他轻哼在利亚斯看来是件蛮愉快的事。卡司清理完毕给基尔拿来一块蘸酒精的棉花,基尔刚才一直站在窗口望着天际的宁静晨曦抽烟,遍身曾经战斗留下的伤痕缠绞,新红旧红深浅重叠。他在口中用舌尖一推,让烟指向了一人坐在木桶上的半卫兵:
“先那边。”
老大发话大家也就下意识地先后往那边望了一眼,接着一阵静默。
认认真真舔着手臂上绳索磨出的伤口的人鱼王子无辜地抬头看过来。
半卫兵在海底也不是没受过伤,不过伤口都没有上次斗杀鲨鱼弄出来的那些严重。只是最疼的时候他是晕着过去的,所以印象不是那么深刻。在海底,人鱼受伤的时候会舔舐伤口,唾液和海水中的盐结合能促进伤口愈合。刚才在排队,而且确实挺疼,所以他就趁没人注意给自己舔了一会儿。
“快去。”愣了会儿神基尔猛吸一口烟被自己呛了一下,咳嗽间阿尔维斯一边笑一边拿着酒精棉凑过去看见他们的小鱼一脸不要不要地摇头。他想起之前被鲨鱼牙齿弄伤后每次给小鱼重新包扎上酒精到最后都被一双玫瑰酒潋滟的眼泪汪汪地盯着,那时候小鱼还很虚弱,如果身体还好恐怕那时候也得他满船追着跑。阿尔笑眯眯地拿着酒精棉向墙角木桶上的半卫兵走过去:“没事,不疼。”说着背在身后那只手向大家做了一个“按计划来”的手势。心领神会之下,利亚斯回身戳了戳凯尔在他背上偷偷画了个图案,凯尔嘴角稍稍勾了起来,阿尔冰忍不住想笑专门把头扭过去,卡司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假装看风景而基尔再次呛了口烟。
随阿尔维斯逼近半卫兵坐直了身体,仍是一脸不要不要地拼命摇头。
你离我远点我不要擦酒精我自己舔!
“之前不也擦过嘛,不是很疼对吧?”阿尔维斯仍是笑眯眯的,然后身后那只手已经再比划着数字的手势倒计时,后面几人的表情愈加蓄势待发。
3、2、1——
后面顿时就炸了锅,几个人一起扑了上来!
“按住他按住他!”“那个腿!你管那个腿!”“胳膊我要了!你到那边去!”“抬抬抬!抬到那边去!”凯尔卡司阿尔冰利亚斯一人一只胳膊或者腿,乱七八糟地起着哄把他放到了病号床上。被这么扑住已经受到惊吓,正胡乱踢腾甚至几个鲤鱼打挺以求脱身的半卫兵,在背上被一只手按住后突然安静下来。
烟草气味在周围氤氲着,人鱼王子闭着眼。那只手不大,但是很有力,手指和手掌有常年握刀磨成的茧,没有动作也带起微微的痒和轻轻的疼。刚上船时有段时间他曾嫌自己皮肤娇气,不过,如果不娇气,就无法这么清晰地感觉到这力度、这温度以及这轻微的痛痒了吧。
“不是能好好上药吗?”喉音低哑,略带嫌弃的责备。
手臂和背上几道伤被酒精刺得抓心,而人鱼王子乖乖趴着,脸半埋在褥子里笑得温暖。
我从未奢望过这,但我好像一直在等这一刻。
【我是舞者 以兵刃击节而歌】
【BGM:《She is my sin》】
“Yoooooo~好久不见啊老朋友——基尔•普拉。”船上的灯火里背光一个伸开双臂的剪影,踱着步靠近船边的栏杆。
“很久不见啊杂种——道格拉斯•克鲁索。我说过一次了,从老子的船上滚下来!”基尔上前,周遭立刻有三十几号人拿着长刀围了上来。
“啊……这船上有我的人,还有你们一个小白脸儿,正好挤得下。”克鲁索回过脸看了看绑在桅杆上抖着腿哼小曲的阿尔维斯,将刀尖极有分量地钉进了栏杆:“你想让我下去,那就自己上来把我挤下去吧。”
“今天你下不去了——”
基尔掣出腰刀的瞬间周围那一圈喽啰便挥刀扑上来,不死鸟的追随者们原地,六人进入攻击范围。
6——卡司转动手腕一低身,利亚斯的短剑从他上方横空斩过将对方逼退,卡司的爪弹出瞬间从下重击一人腿部,敌方倒地——5——
——基尔双手握刀向平口的刀刃攻击范围之外的一人挥出,紧接着一截刀尖弹出刺中对方肩部,转动刀柄第二节,固定形态,叮铃脆响,收刀后退——5——
凯尔上前,疾风啸鸣,从左臂空袖中抽出的长鞭凌空挥一道扇面将敌人尽数打出攻击范围——0——
阿尔冰向前跨步——1——小组跟进——3——阿尔冰左手拎起一人摔出,背后受刺,转身右手挥匕首成一道流星将袭击的一人胸膛挑击出一空血雾——2——5——
基尔起跳,刀尖走过下方两人的脸颊,跃入半空深下腰的同时卡司凯尔分别飞出爪和长鞭,各自卷回一人——7——
基尔悬空,扭转第三节刀柄,刀背弹出斧形刃。下坠中一斧劈开卡司和凯尔牵制住的二人的咽喉,鲜血色在灿金的灯光中绽放——5——
利亚斯拨开重伤敌人上前打一个剑花,夺取一人视野——4——
失去视野的那人乱刀相迎,招架之下,利亚斯被借机凑上来的人挥刀撕开衣衫,胸口划伤。利亚斯顺势单膝着地双手拖剑向后仰去,凯尔卡司后退两步聚拢过来警戒防御。基尔踏剑借力,再一踏阿尔冰低身蓄势的宽阔肩背跃起。扭转第一节刀柄旋风一挥间刀柄中滑出三节长杆,刀斧转化为长柄战斧形态。不死鸟之子在空中轻巧转身复以千钧之势迎头劈下,凌空飘散起嫣红的花——3……
月海晚风,弥漫着海水和血液的腥气。
“噫……”克鲁索皱着眉捻了一把小胡子,咬牙切齿地倒抽一口凉气。他们结下梁子不过一日间的事情,追踪到不死鸟号行踪之后也没有见过他们的战斗,本以为自己的水手陆上作战能力已经属于拔尖,谁想自己对上的是这帮妖怪一样的家伙。
阿尔维斯被缚在桅杆上望着码头上自家老大带着小伙伴儿们打得还算畅快,但是并没有占多少优势,无法参加战斗不说,到克鲁索的水手撑不住了恐怕还会被当做人质要挟自家人,抖腿都没心情抖了。突然感觉到紧贴着后背的桅杆震动了两下,阿尔维斯一愣,屏息感受,很快再次传来震动。假装舒展一下脊背抬头望上去,帆布之上看到半卫兵露出了半个脸,朝着他看了一会儿后阿尔维斯才注意到有一根线吊着一个小布包正朝自己一点点垂下来。他稍微用力让身体和桅杆之间尽量留出空隙,小布包慢慢穿过绳子勒住他双臂与桅杆形成的三角空隙滑落到他手边。阿尔维斯努力捉住了它,扯掉了线,尽量小心地拆开了布,指腹一痛之下他的身体认出了那是他医药箱中的柳叶刀。
克鲁索想起不死鸟号与一般的海盗不同,除了船长是个传说珍宝狂魔,其组织的紧密性也是好得出奇。基尔虽然受水手们追捧,但从不把他们当做追随者,更像是自己的战友和兄弟……恐怕不会那么轻易舍得自己部下的命。想到这里克鲁索向身边的心腹一扬下巴,那人接了他眼神,转身走向阿尔维斯,解开绳子将他从桅杆上放下来,又将他手腕的绳子加长与弹药舱中取出的一颗炮弹绑在了一起,推到了船沿。
“基尔•普拉——看看你的小白脸儿!停手为那时的事向我道歉,否则现在就把他和这颗炮弹一起扔下去!”阿尔恶心得翻着白眼被他掐着下巴,心想等我回城里一定要找最好的理发师好好刮刮脸,顺带手上偷偷用柳叶刀划拉着绳子。
那边不死鸟的追随者们还身陷重围,怎么会束手就擒。利亚斯一剑为凯尔挡住一击再一退,凯尔错步上前挥出鞭子将对方抽出去:“小鱼在做什么?”基尔一斧挑开一人一低身,阿尔冰将他拦腰捞起举向头顶,卡司的飞爪就从刚才他站立的地方刺过去招架了一剑,一扯锁链将别在爪中的剑一起拖了回来:“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现在专心迎战。”“老大交代过他了,能为了老大自己去喂鲨鱼的鱼肯定不会丢着咱不管的。”阿尔冰转身丢掉匕首抽出爪里夺来的剑捅出去,基尔被举在半空朝下刺着,很大声地碎了他们一句:“哪来那么多废话。”
阿尔假装无语,回过头看了看桅杆顶上。半卫兵已经不在那儿了,但是刚才把柳叶刀吊给他的那根线依然紧绷着,以一个奇怪的角度伸进黑暗中,顺着它看下去,半卫兵趴在船沿的栏杆下面。玫瑰色的眼目光坚定,向阿尔维斯做了一个一切顺利的手势,随后就消失在那里。耳边克鲁索的声音再次响起:“小白脸儿,看来你的老大不打算要你了。”“他不要我也轮不到你说。”“嘿~嘴硬了?那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吧。”“来呀,求之不得~”这么说着,背后那双不安分的手就在他腰上轻轻一推,越过火光与虚空,阿尔维斯刚好吸足一口气就坠落在水中。
用力挣开了手腕的绳索,就觉得自己被一双手托住了。从骨骼判断那双手大概是半卫兵,阿尔维斯被他拖下船底,从船的另一边浮出了水面。
“小鱼?”阿尔维斯回身看见半卫兵把一个漂浮的木桶盖子推到他面前,那之上放着凯尔、利亚斯和阿尔冰最称手的几件战器:“卧槽?!你怎么做到的?”半卫兵让他抓住木桶盖,向岸上几人还在战斗的方向努努嘴,继而从背后提出一把长弓搭上一支箭向那里——挽弓如月,指节一松,阿尔维斯连喊都没喊出来就被箭尾的细绳扣住的木桶盖一并向港口拖去。
就算阿尔维斯能给半卫兵是怎样溜回船上躲过分布在甲板上的几个看守跑进舱楼把大家的战器取出来还把他给救了来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也完全无法想象他们的小鱼那纤瘦的身体从哪里来的这么可怕的臂力。
没容他多想,二十米的距离已经借箭的冲力渡过,还有几米他自己抱着木桶盖游了过去。身后能听见克鲁索在向自家老大叫嚣:“你的小白脸儿,没~了!然后……让我们来凌辱一下你的船吧!!”
“混蛋你说谁没了,我还好好的在这儿呢!”阿尔维斯自然也只敢在心里骂骂,时下他的身份是“被沉下海里就要淹死的人”而且有几个伙伴等着他把武器送到。
远处的不死鸟号甲板上那伙混蛋搬出舱里的酒,打开狂饮更推倒在甲板上,甘美的酒气在不死鸟号上空腾起,屋子里的东西都被拖出来、连同秽物,一起倒在了一地酒里,一群人大笑着痛饮着挥刀对船上的东西乱砍一气。
“畜生!!”看到爱船遭此暴行,基尔一斧将一人生生劈成两截,眼中杀意被淬炼得纯粹,冰冷的琥珀爆裂光辉。其他几人看到这一幕也怒不可遏,不死鸟号是家,是他们生命和梦想的方舟。这份神圣,不容玷污!
阿尔维斯终于在黑暗里爬上岸,咬着牙忍着泪踉跄站起,突然听见背后的不死鸟号上传来一阵惊慌的呼号——
码头上被包围的几人看见黑夜里有一道流星般的光闪过,转瞬落在了克鲁索的桅杆上——接着帆上开始燃起熊熊的烈焰,借海风之势,很快烧到了另一根桅杆上。不死鸟号上的不速之客看到自己的船逐渐被火焰吞没,愤怒而绝望地嚎叫起来——
码头上与几人缠斗的仇家水手也惊得一愣,阿尔掐住这个瞬间全力跑过来将几件武器抛向战友们:“为了不死鸟号——”
“为了不死鸟号!!!”
凯尔黑暗的世界里传来熟悉的鸣响,西洋剑Direction优雅越过空气的声音。抬手完美地握住剑柄,仿佛力量回到了自己的身上,挺直身躯错开步将左臂的空袖自身后攥在右手,如前来决斗的剑士优雅透骨。聆听黑暗中缭绕的风辨别敌友每一个动作掀起的气息狂澜,心跳声在周围浮动,一箭步,手腕巧转,一颗心脏的跳动就被强行停滞一拍。
利亚斯一抬手接住凌空飞来的日本刀梨雨,拔刀斩破虚空,眼底杀意冰冷入骨。双手握刀在凯尔收招一瞬俯身前冲挥刀带出落梨白影成一面小扇,一人斩落再斩一人,空中飘散鲜血如珠,幻觉般的冷香随刀风贯破长空。
长弓Cyclocosmia ricketti回到手中,阿尔冰弓箭手的本能爆炸般苏醒,向腰间的箭袋摸去却没摸到箭,喷薄而出的战意在此卡住,发泄般大喝一声将最近的一人高高举起,卡司从下方补上一爪索去他性命。阿尔冰只能气急败坏地冲着阿尔的方向挥着拳头:“弓给我带来了没有箭我射什么?!”说着手中本能接住了一样从不死鸟号方向高速飞来的东西一看“嗯?”了一声,那是他的箭——不死鸟号桅杆顶上,半卫兵正举着弓冲他挥手。
接着三箭接连飞来阿尔冰当空接住,指挥交响一般一划将之搭上弓瞬息射出,身形微转间三箭带走三人性命。
基尔飞身跃起一踏倒下毙命的一人,在空中扭转手中的战斧斧柄,斧柄分成两截,无刃的一头弹出枪尖,刃则向手持的方向滑动节节露出相扣的剑尖铿锵定型成一把大剑。迎月光被镀银,一斩之后剑锋镶上原罪般的红宝石。身后卡司飞爪勾住一人肩膀拖到面前也拖来一面刀锋,向后深深下腰跟着基尔回手一记短枪飞掷将之穿透。再由卡司一爪刺入一人体内,拉开锁链拖曳着他甩一出一圈尽数击倒。
不死鸟号的主人不仅热衷于寻找传说中的珍宝,也爱好传说中的武器。精锐小组使用的武器,都是基尔花重金请名匠全力还原了各种传奇和神话中形态与功能的,每一件都生于一个传说。从武器的丰富和奇妙程度来讲,不死鸟号是世界所有大洋上最神奇的宝库。
那边战得酣畅淋漓,半卫兵在射出火箭点燃敌船时也早已被发现了,下方克鲁索的弓箭手也当仁不让向他射击。半卫兵腰肢一软向后一倒双手抓住系帆的绳子翻身越过横杆跳到帆布另一边,从桅杆上拔下下方射来的箭一扭身射向阿尔冰的方向再由阿尔冰当空一支支接下,在空中流畅地转身伞边的流雨般回旋射出迎敌。
躲闪间半卫兵射出了最后一支箭,正要抽腰间短剑突然被人一把抓住脚踝向下拖拽,趁他伸手扯住主帆保持平衡时另一只手举起匕首向他后背刺去——半卫兵咬住下唇准备好忍耐,却听箭音破空而来,偷袭者被射穿头颅,惊恐地大睁着双眼坠落在甲板气息甘美的葡萄酒海。很快三支箭铿锵钉在离他最近的一段桅杆上,半卫兵一笑,快速将箭摘下,往港口那边望了一眼,阿尔冰正望着他方向,似乎是在对他笑。
“把上面那个小子打下来!现在!”克鲁索气急败坏地挥刀指着潜伏在主帆之后的半卫兵。他起身将下方围上来最近的三人三箭毙命,再次翻回帆布中等他们将箭射回来,不过他低估了下面人类的智商。
“砍!把他们的桅杆砍断!看他下不下来!”
震动参差传导过来,半卫兵感到不死鸟在因剧痛战栗哀鸣。以它追随者至少一半的愤怒,他抓住绳索无声长啸着飞下,灵巧地转身躲过飞箭,将两人踹出栏杆坠落海中。飞临制高点时用双腿缠住绳索倒挂下来,降到最低的一瞬抽走了自己刚才射出的两支箭回到桅杆上。阿尔冰慢速飞来两箭半卫兵刚好凌空接住,反手就给了下面两箭,将在砍桅杆的最后两人射杀。
在亚特兰提塔,最实用的武器就是弓箭,狩猎和战争都适用,身为王子他曾受过专门的训练。虽然是作为贵族礼仪性的课程,他掌握得也不算好,但是出水之后没有了水的阻力,他的箭就有了成倍的杀伤力。
有些后悔那时候没有好好学箭术啊……不过,现在还够用。
岸上的敌人已有几人丢盔弃甲,剩下的也不过是顽抗罢了。
利亚斯妖然回旋,梨雨清芬冷冽,贯喉一刀送一人下黄泉,刀刃一偏打开面前这人,复一击将另一人推到凯尔面前。Direction踏着三四拍,随凯尔优雅舞动手腕完成圆舞曲最后一小节,三次刺击让一人停止呼吸。迎面来了刀风也不躲闪,背后意料之中伸来的手将他向后一拖顺势华丽倒下如谢幕,卡司一手拖住凯尔一手飞出爪,勾住路灯借势凌空飞起画一个巨大的圆绕道敌人背后将他们送到梨雨和基尔腰刀的锋刃上。三人将阿尔冰围在身后再同时低身,让他从背上踏过借力跃起,扬起Cyclocosmia ricketti为船上的半卫兵再送出两箭,复垂手如猎豹般弓起脊背蓄势在射出最后一箭的一瞬展开成鲸跃的姿态。半卫兵接住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铿锵一串箭音将孤家寡人的克鲁索四肢射穿钉在甲板上,哀嚎声嘹亮刺耳。敌人已经只剩靠在绳梯下的一小团,基尔腾空将大剑拆下一半剑刃分秒间装到短枪一头再重新拼合两截,转动手腕将之旋成疾风中的风车以浩劫的姿态压下……
几人爬上甲板,踏进甘美香醇的酒海,半卫兵跳下桅杆。从陆地上来的船长和他的精锐小组遍身浴血,仿佛身着红衣。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你们……”被钉在甲板上的克鲁索方才还狂妄地叫嚣,现在看着步步逼近的不死鸟的追随者们,身体毫无尊严地颤抖。
视野里基尔在他身边蹲下,收回原形态的腰刀抵上了咽喉,背光的面孔逐渐逼近,低沉的嗓音在耳边混着酒香血腥和烟草的气味。
“我说过……今天你下不去了……”
【Hide in your eyes】
【第三天早晨 】
【集体捉迷藏】
【BGM:《雨が空から離れたら》】
大树边传来接连的箭击声,接着便有人半是高兴半是不满地喊起来:
“你又藏在洞里!混蛋你又藏在洞里!不就是知道我们不敢轻易掏洞吗?我看见了你快出来!不出来是不是?我不客气了——”“哎哎哎别、别、好痒哈哈哈哈……哎你别拖我!你的箭吃得住咱俩吗?!”“啥?”
啪。
“呜啊啊啊啊啊啊!!”一路踩着爬上树的箭矢支撑不住两个人的体重终于断了,惊叫着下坠的同时驯服者吹了一声特别的口哨,就有一道白影窜过来,接着两人就跌在了一大团柔软的绒毛里。
“哎哟我的妈……摔死我了……”褐色皮肤的挑战者从埋住半个脸的绒毛里爬起来,边上探过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一双水汪汪的黑眼睛直盯着他看。
“哎哟!你什么时候换了个坐骑?白就白还戴个小头盔啊?”见挑战者被吓了一跳,驯服者忍着笑说:“阿尔冰你别,这是鼬子开始换毛了。”“我就说你那么疼鼬子怎么会换。”
驯服者摘下帽子,跟扫雪鼬顶了顶头:“抱歉,找小女朋友的时候突然喊你过来。”扫雪鼬耸动了两下鼻子,很是乖巧地探出舌尖在主人的脸颊上扫了一下,轻轻在嗓子里咕了一声:“没关系……女孩子们都嫌我个子小不爱搭理我,刚才就在附近一个人游荡来着。”驯服者抱歉地摸了摸扫雪鼬的头。本来挑中鼬子的时候就是因为他身体在整片草地的扫雪鼬中都显得非常小巧,比他的哥哥姐姐们以及其他扫雪鼬都更适合驯化。虽然这是天生的,鼬子长不大他多少也有责任。
“华露兹我们去抓其他人吧!”阿尔冰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很轻的笑声。
“是柑玛的声音!”“在更上面,树冠上。”
传递者柑玛赶紧捂住嘴往自己藏身的新叶里缩了缩,只听见下面两人在那里小声讨论:“那儿太高了,充分利用了传递者的血统优势啊。”“要不要我一箭把她射下来?”“别!射程不够还好,万一能射上去你这就杀人了!”“哦……那你说怎么办?”“我们先去抓阿尔和亚丽丝吧,他们俩一个医学者一个学者,体能都不占优势,应该不会跑太远,柑玛就先放一放,回头再抓了辻叁一起来围她。”“你一个驯服者怎么智商这么够呢?”“驯服是体力脑力都得用的,脑力好才能制定合理高效的驯服计划……”接着就听见他们离开的脚步声。
柑玛稍微从新叶间探出头来,发现他们果然走远了,不禁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她就因为背后的嗡嗡声倒抽一口凉气了。
“华露兹你个坏蛋你欺负人!你作弊!你让它快放开我!快、快点!咿呀啊啊啊啊!!”很快柑玛就被一只蜜蜂拎着后背的衣服吊了下来,悬停在两个大笑的男生面前。
“啊哈哈哈!传递者玩捉迷藏禁止高空飞行,你才是作~弊~呢!哈哈哈哈!”
“呀哈哈哈哈柑玛你也有今天!要不是附近正好有蜜蜂我们还不知道怎么把你抓下来诶嘿~”
“哼!两个大男人欺负女孩子,没羞没臊。”
“好啦,柑玛小姐,乖乖就擒吧。”
华露兹抓住抱着双臂嘟着嘴的柑玛衣服上的丝带,让蜜蜂放开了她,一边阿尔冰给蜜蜂递上了作为交换的花粉。
“你们欺负人!回去我要告诉所有人!”
“好啦,回去给你一瓶炒好的蘑菇酱,我们快去抓他们吧。”
“说好的啊~”柑玛歪过头指了指华露兹的下巴:“阿尔冰你记着,华露兹欠我一瓶蘑菇酱。”说着高高飘上去,寻找其他人的踪迹了。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两个男生在地上望着她偷偷笑。
青草小径晨露未干,阳光透过高高的野草茎叶落下来,三个人穿行在光幕间一身潮润润的灿烂,继续寻找依然藏匿在周围的伙伴们。
【在这个世界 你是我无从背叛的一切】
【BGM调皮了:《今夜无人入眠》】
等脚步声也听不见,桥下的河道里响起了撒欢般的水声。
人鱼王子一个箭步踏上桥栏华丽地跃起坠落在河道里,砸碎了一面水镜满天满地满河的星屑都闪烁,在并不宽阔的水域里不断旋转甚至在水面上卷起了吞噬星屑的漩涡。气力用尽沉入水底躺在河床的淤泥上透过水看万顷星光,冷静下来后他笑了。
情感真是奇妙的东西。
过去身在亚特兰提塔,事事顺意,最多为某天没睡好容颜稍微憔悴了那么一分而烦躁或是为海底花园的花期推迟而不爽,从不知道自己的七情六欲还能如此丰富鲜活。
期盼、担忧、失落、焦虑、心痛……以及刚才那般囚徒得到救赎般的落泪的冲动。
小基尔,你知道吗?你让我发现了我自己……
“下面那条鱼。”突然有声音隔水传来,虽然有些模糊,但是从水下看到投在水上的倒影他知道那是卡司。
“虽然你来历不明,大家好像都还挺喜欢你。”卡司酒量向来是个谜,从没见过他醉酒的样子。在船上平时话少,有问必答,基尔最信任的人是他。这时他的嗓音清冷,甚至有些不近人情:“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不会说话,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还一心要上我们的船。不过这么久下来,我觉得你是冲着基尔来的。”
半卫兵悄悄游到桥下,将半身浮出水面。桥上的卡司声线没有波澜,水上的倒影也纹丝不动:
“你接近他的目的我不清楚,如果你只是听说过不死鸟号的事而仰慕他,我不反对;如果你敢有什么不敬的举动,哪怕是出于热情,我不客气;如果你是敌人,就算其他人都反对,我不放过。”
水声清响,夜色静谧,卡司亮明了立场,但没见半卫兵现身,思忖着已经把话说到了,目的也达到了,舒口气准备离开了。
突然月下银光一道跟着一道闪过,等卡司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海豚般从水中跃出的半卫兵抱着离开了桥面,随即落入桥另一边的水中。
坠入河道的瞬间,卡司回神。刚才闪过的银光,第二道才是半卫兵,而第一道,他确定他看到的是一把朝着自己袭来的飞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