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魇
关键词:【瘟疫】
文体:小说
标题:《小憩》
阮灵把卡车停下,摇下车窗,看着站在车外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放下步枪,向她走了两步。与此同时,他们背后小楼上的人都把枪架了起来,枪管在夕阳中闪闪发光。
“证件。”那个人说,“双手持证面向我。”
阮灵把副驾驶位置上的证件拿在手里,依言摆好姿势,阳光有些刺眼,她不得不稍微放低一些视线,盯着对方的脚面。那个人仔细看了一下,点点头。“车厢里是什么?”
“我父亲。”阮灵说,她把证件丢回去。车厢里配合似的
那个人露出疑惑的神色,然后恍然大悟一般点点头,他又打量了阮灵一阵,“那你可挺不容易的,小姑娘。”
“还好,喂他一些生肉就可以了。”阮灵说,“车厢我改造过,非常牢固,他可能逃掉……我可以下车了吗?”
那个人转过身挥了挥手,小楼上的人放下了枪,坐了回去。稍远的人还是保持着警戒姿势,只是把注意力更多放在了卡车车厢上。
阮灵跳下车,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我可以在这里过夜吗?如果不行,可不可以卖一些食物给我?”她指指小楼。
“我们这里没有旅馆,应该也不会有人会收留陌生人过夜。”那人说,然后对阮灵伸出手。“我叫亚瑟。”
“阮灵,您大概已经看到了。”阮灵同他握手。“那可以卖一些食物给我吗?水,蔬菜,水果,生的熟的都可以,只要能吃。还有生肉……”
亚瑟看着她。
“我不能看着他死,他毕竟是我父亲。”
亚瑟看了车厢一眼,叹了口气。“你跟我来,我去跟大家商量一下。”
阮灵跟着亚瑟向小楼走去,她看到小楼里走出一个人,站在原来亚瑟的位置上。这里的人似乎非常警惕,阮灵想着,这样挺好,这种时候,再小心都不为过。
阮灵走进小楼,她看到有的人猛地关上房门,有人则把房门打开了一些。“我们会找老比尔买东西,如果有富余的东西也会放在他那里卖掉。”亚瑟说,带着阮灵走进一间屋子,跟坐在屋子最里边的中年人打了个招呼。“比尔。”
中年人对两个人点点头。“我不要钱,用东西换东西。”他说,“小姑娘,你有什么?”
“打火机,一些汽油,马上过期的压缩食品。”阮灵说,“我想要一些新鲜的食物和水,还有生肉。”
比尔眯起眼睛。
“她爸爸是个感染者,她把他关在车厢里。”亚瑟帮着阮灵解释。“比尔,帮个忙,一个小姑娘独自带着一个病人在路上跑……你有女儿的。”
比尔闭上眼睛,然后睁眼看向阮灵。“我很同情你,但同情不会让食物从天上掉下来。”他说,“汽油和压缩食品可以换新鲜食物,我再赠你一些水。但生肉真的没有了。”
“但——”
“小姑娘,我们也都有感染的家人。”比尔说,“所以你觉得我们还能剩下多少生肉分给你呢?”
阮灵闭上了嘴巴。
“我可以陪你去取东西。”亚瑟说。
“谢谢。”阮灵说,对着两个人微微俯身。
阮灵和亚瑟并肩走出小楼,却发现站岗的两个人在和一个陌生人争论着什么。那个人穿着一件破斗篷,拿着一根木杖,胸口有什么金属饰品在最后一缕阳光中闪亮。
“怎么回事?”亚瑟凑过去。
“那群疯子。”顶替他岗位的人说,表情多少有些无奈。
阮灵和亚瑟一起点头。“那群”人,只要这样说,所有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是旧日会的教徒,他们坚称感染者只是脾气不好的异食癖,只要有对真神坚定的信仰,耐心感化他们,他们就不会伤害别人。通过血液传染的疾病是假的,瘟疫是不存在的。
“那他要干什么?”亚瑟问。
“我要去释放那些被你们关起来的可怜人!”教徒喊道,“他们只是不巧爱吃生肉且脾气比较差,却被你们这群人剥夺了自由!”
“嘿,他们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攻击任何人的。”亚瑟说,“如果被他们弄伤,还会被感染。”
“对你这种脾气差的人,我也不会好言以待。”教徒针锋相对。
阮灵摇摇头。“既然如此,那你跟我来。”她说,同时用眼神示意所有人不要动。
教徒跟在阮灵身后,走到卡车车厢前。“这里面是我患病的父亲。”阮灵说,“如果你能让他乖乖听话,我就相信你们说的——瘟疫不存在,疾病是假的,他只是脾气不好不想跟我沟通。”
“想必你是个习惯性苛待家人的烂人。”教徒说,“打开车厢,我会证明给你看。”
阮灵小心地打开了车厢,一把把教徒推了进去,然后迅速锁好门。她走远了一些,和其他人站在一起,听着车厢里传出来的惨嚎声。不多时,咀嚼的声音取而代之。
阮灵去车厢隔间取了压缩食品和汽油,走进老比尔的店。
“小姑娘,刚刚丽莎跟我说她的儿子死了,有一些生肉会放在我这里卖,你还需要吗?”老比尔说,指了指地上一只浸出血的麻袋。
“谢谢,我拿到生肉了。”阮灵说。
太阳已经完全沉下去了,阮灵吃掉了换来的一部分食物,喝了些水,又在偏僻的地方解决了一些生理问题。她坐在驾驶位上,听着车厢里传来的咀嚼声,长长地叹了口气。
阮灵发动了车子,驶入夜色。
备注:本月实在太忙,给所有人叩头道歉
免责mode:笑语
【紫阳花】《一件不完美的谋杀案》【爱染→雪霏】
作者:魇
分组:紫阳花
CP:爱染→雪霏
文体:小说
标题:《一件不完美的谋杀案》
老陈不姓陈,但他执意要我这样称呼他。他天生老相,十三岁时我们一起上学,门卫大爷以为他是我家长,还暗自揣测我和他相貌差异过大,自行脑补出了五十五集的家庭伦理剧。老陈毕业后考了公务员,七转八调当了刑警,还是重案队的。我则是凭借学生时代积累下来的一点文字功底当了自由撰稿人,虽然收入不稳定但好歹乐在其中。如今我们都已经三十挂零,总算没了父子诅咒。我没事就会找老陈吃饭聊天,借机挖一些案件边角料加工成故事卖掉。老陈也算比较给面子,不违反纪律的前提下给了我很多不错的思路。
某天老陈突然打来电话,要找我聊聊,约在一家咖啡厅见面。我说去什么咖啡厅,来我家,订两份麻小一大份辣炒海蛎子,正是吃大闸蟹的季节正好也来上两斤。我刚买了一箱罗斯福十号,酒管够。老陈沉默了一阵,说,还是不了,正经事得正经说。
我们在咖啡馆见了面,老陈显得心不在焉。我点了他习惯喝的咖啡端过来,他只是喝了一口,继续沉默。我等了一阵,见他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只能先打开笔记本敲字。
“你知道最近那个案子吧?”我敲了两行字之后,老陈终于开口。
“哪个?”
“就是那个富家小姐杀人的。”
“爱染。”
“对……”
老陈又不说话了,我只能看着他。“案子不是都破了吗?”
“对,破了。”
“那你愁什么,案情通报都放出来了。那叫啥来着,铁案,没法翻的那种。”
“是那家没搞事,真的要搞也能拖很久。大概是觉得丢脸就没有维护这个女孩吧。”老陈说,“其实我挺不理解的,我以为那种人——”他向上比划了一下,“那种人都是很护短的。”
“哪种人都是人,怎么做都正常。”
老陈再次沉默,我喝了口咖啡,继续敲字。
“我不理解的就是这里。”老陈说,“都是人,都有人类相通的优点和缺点,但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女孩要杀人。”
“通报里不是说感情纠纷吗?”
老陈摇摇头,又点点头。“简单地说,爱染喜欢雪霏,然后就杀掉了雪霏喜欢的人和喜欢雪霏的人。”
“雪霏是谁?”我问,案情通报里只写了爱染因感情纠纷杀死了文青和贺新郎,我当时还以为是两个男人对富家女纠缠不休才导致她痛下杀手。“因爱生恨?不对,如果是这样她应该杀的是雪霏。”
“其实我没有觉得那个女孩有多爱雪霏。”老陈说,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审她的时候我在场,总感觉她的表现不像是大仇得报或者是别的什么,她只是很满足,非常满足。”
“满足?”
“满足,人生大圆满了,再没有什么遗憾了。”老陈说,“我太姥姥,一百零二岁生日那天,全家人都码齐,挨个给她磕头。她吃了两口蛋糕去床上躺着,然后就再也没起来。她脸上的表情……就是那副样子,没有任何区别。”
我一时不知说点什么,这形容着实有些诡异。
“爱染就是那样,没有被发现是行凶者时的气急败坏,没有要被执行极刑之前的惶恐不安,只是很满足。”老陈说,“要不是证据链完整,我简直都不信人是她杀的。”
“但是证据链很完整,确实是她把人杀了。”
“对,我们找到凶器和沾了血的衣服,她都留着呢,像是等着我们去发现一样。”
“那还是挺顺利的?”
“也没有。”老陈说,“我们先发现了文青的尸体,是雪霏报的案。我们到案发现场的时候雪霏正在哭,爱染在她身边陪着。”
“文青和雪霏什么关系?”我问。
老陈拍了下脑袋,“雪霏和文青是情侣,目前正在同居。爱染是他们房东的表妹,之前陪表姐来收房租,认识了雪霏,然后互换了联系方式,聊得挺好,成了朋友。”
我决定先不问雪霏和贺新郎的关系,让老陈随便说。“然后呢?”
“当时我跟着去了现场,同事做笔录的时候我观察了一下两个女孩的反应。雪霏看起来很惊恐,也很伤心,她和男朋友的感情应该很好。爱染看起来很关心她,但显得冷静多了。我那时只是觉得这姑娘挺厉害,见过尸体还能如此淡定的人挺少见的。”
“尸体挺吓人的?”我问,如果案发现场看起来比较普通应该还好。
“有点儿。”老陈说,“尸体趴在厨房,喉咙上有个洞,血流得满地都是。后来法医出尸检结果,说要是没有骨头挡着,捅穿了也不是没可能。”
“凶器是细剑一类的东西?”我说,“匕首,大号改锥?”
“拆信刀。”老陈说,“爱染订做过一对拆信刀,送给雪霏一把,自己留了一把。她用送给雪霏的那把在她家杀了她男朋友。”
我哆嗦了一下。
“我们查了指纹,上面有爱染的,但并不能因此定爱染的罪。爱染说她经常出入雪霏和文青的出租房,时不时帮雪霏拆快递,留下任何痕迹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雪霏也证明了这一点。”
“那时间呢?如果有作案时间也能推测出点什么来吧。”
“有,其实除了时间还有其他证据。”老陈说,“监控显示案发前和案发后爱染出入的服装发生了改变。”
我向后靠在椅背上,“还以为是多高明的手段。”我说,“那这不是一下子就查出来了嘛。”
“对。”老陈说,像是刚意识到桌子上有咖啡似的拿起来灌了一口。“这时候爱染开始说,是文青趁雪霏不在家,对她动手动脚,她反抗时随手抓起拆信刀给文青来了一下,然后吓坏了,换了一套雪霏的衣服跑了。”
“她这么说也确实合情合理。”
老陈点点头,“然后我们这时候又接到报案,有人在演员贺新郎的家里发现了他的尸体。我们去了现场,发现那伤口和文青的几乎一模一样。”
我端着咖啡正在喝,差点呛着。
“法医的报告出来了,贺新郎的死亡时间在文青之前,但相隔不算很久。我们查了一下,他死亡当天在家里办了一个小型趴,爱染和雪霏都在场。爱染还是有作案时间。”
“并案了?”
“并案了,其实就是拿过去一起审爱染。她痛痛快快全撂了。”
我没法再喝咖啡了,紧盯着老陈。“为啥啊?”
“我不知道。”老沉说,“爱染只是交待她迷恋雪霏而对方毫无回应——这不废话吗,人家和男朋友处得好好的,只当你是富婆闺蜜。”
“那贺新郎——”
“雪霏追星,喜欢贺新郎。爱染知道之后就利用自己的关系给雪霏制造了和偶像见面的机会。没想到雪霏只是很满足看到偶像,很感谢爱染能给她机会,就没别的表示了。”
“人家能有什么表示。”我嘟囔着。“所以就是因为求而不得就痛下杀手?富人家的孩子我等贫民是真的不懂。”
“要是真的求不得我也能理解。因为离婚、分手甚至暗恋而杀人的案子我这些年也没少见。”老陈说,“问题是爱染的表情,听到我们说发现了贺新郎的尸体之后,她那满足劲儿就上来了,我总是恍惚地觉得又看到了我太姥姥。”
我没憋住,笑了一声。“这确实说不通。”
“所以啊我来找你。”老陈叹了口气,“你们码字儿的脑子活络,帮我分析分析,这姑娘脑子里转的都是什么想法?”
我抓耳挠腮想了一阵,“再给点线索呗警官,你这么说,我也只能想到求不得。”
老陈皱着眉,半天才憋出话来。“爱染似乎很在意‘完美’,但她作案手段也不咋地,真的是不禁查,最多能在作案动机上花点功夫争取个缓刑,但她也没在这方面做文章。”
我关上笔记本电脑,盯着上面被啃了一口的苹果标志,啜起咖啡。大半杯咖啡下肚,我组织好语言开了口。
“老陈,你说这世界上有完美的人吗?”
“那自然没有,人无完人。”
“那如果把缺憾当做最后的拼图,整张画布岂不就完美了?”
老陈盯着我。
“一个富家女,什么没吃过什么没见过,她的人生拼图应该是相当完美的。但正因为完美,所以不完美。”
“就是没吃过苦没挨过累?那她支教去呀?要不去趟索马里自愿被海盗绑架。”
“每个人对完美的定义不一样,我只是根据你给我的信息,推测出爱染可能会有这样的想法。”我说,“爱染可能觉得自己的人生需要一份畸形的爱,为此行凶而在所不惜——或者说行凶作恶也是她凑成‘完美’的拼图之一。她做了这些,人生便没了遗憾,就无比满足。”
老陈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可是她做了这些,雪霏也不可能因此而感激她,爱如果得不到回应……”他停住了,慢慢重新开口,“也就是说,爱染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一种不完美,因为有了这样的不完美,她的人生就完美了。而因此迎来死亡,就是完美的终结?”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具体怎样谁会知道呢?我们又不是爱染,也不追求完美。”
我们俩都不说话了,我盯着老陈的咖啡杯,他盯着我笔记本上的苹果标志。
“哎,这些能写吗?”我问老陈。
“换名,最多保留构架。爱染家里有钱有势的,这是为了你好。”老陈说,把剩的咖啡一饮而尽,“走,去你家,我买吃的,酒喝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