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鹭 莉莉子记事簿#其一
关键词:
〔三个故事;兔子白鸟和月亮;照片上的小猫发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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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点什么吧,写点什么呢?
啊,有三个关于兔子的故事,从书上看来的,因为很无聊就抄下来吧。
第一个是关于森林里的兔子,与从南方飞回来的海鸟再一次相见了的故事;第二个是兔子在月亮上一边捣着年糕一边偷吃,捣完却发现什么都不剩的故事;第三个是兔子与猫……奇怪,兔子与猫?
后面的故事不记得了,今天就写到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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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的时候大概已经很晚了,之所以能够这么断言是因为我已经看到阳光透过无色玻璃与半透明的、镶着轻飘飘蕾丝边的窗帘照在了床头那只尽职尽责的闹钟上。于是我重重地躺了回去,用了一小会儿的时间回忆并整理了那些在我脑海中反复交叉、跳跃,没有规律且没有主旨的记忆片段。
然后,然后,我终于将无数的点拼凑成一条线,目睹它从折线变成曲线,最终变成一马平川的直线,一切都完成后我感到了完成一项莫大的任务般的满足,甚至想要由衷地赞美这平淡又闪闪发光的每一天,于是我踩上柔软的地毯,拉开窗帘——有风从玻璃窗的缝隙漏进来,发出吹口哨似的欢快的声音。
当我悄悄地拉开卧室的门扉、踢踏着毛绒绒的小动物拖鞋路过小年紧闭的大门时我忽然感到一阵做错了事般的心虚,我压低了脚步,像是个闯进房子里的小偷一般走完了最后几步,立刻蹦蹦跳跳地跑开了——无论是哪一个神都好,请保佑小年不会被吵醒吧。
如果莉莉子是兔子,小年就是白鸟,和名字一样的兔子、和名字一样的白鸟——我曾经养过全身雪白的鸽子,我看着它将头埋在羽毛的缝隙间,满心以为它已经陷入睡梦,但我一靠近它就扑打着翅膀远离了我——那么,小年是鸟,所以只要一点儿很微小的声音,那扇紧闭大门后的平静就会被打破,然后我就会心怀着吵醒了他的罪恶感、度过一个压抑的乏味的上午。
这一次比我预想得顺利多了,我走进厨房,不出意外地看见了烤土司与花形煎鸡蛋排列有序地躺在瓷盘里(小年早起时准备好的,现在已经变得温度适宜了)。我把餐盘拖到面前,用叉子挑破镶嵌在中央的、晃晃悠悠如同眼睛般的溏心蛋,看着那淡黄色的蛋浆沾在微焦的蛋白边缘,就这么百无聊赖地用叉子拨弄了一会儿,再在看到挂钟的那一刻迅速把他们连同全麦面包匆忙地塞进嘴里。
那么从这一刻开始向前数二十四个小时,把圆圆的月亮似的表盘向前拨两圈直到它回到和现在相同的位置,天空从蓝色变成黑色再变成蓝色,直到开学日我满心期待地抓起因为塞满了便利店的年糕和蝴蝶结发箍而变得沉甸甸的书包,三步并作两步跌跌撞撞地登上一节又一节盘旋的阶梯的那一刻,我在亲爱的艾莉娜学妹的房门前停顿了一会儿来平复过快的心跳,然后攀着梯子,登上屋顶向远处看去——在那里,在被云层遮蔽的、熠熠发光的地平线上,我知道在那里还伫立着另一片别墅的丛林,在那里从第一个字母数到第四个字母,和我的卧室坐落在同一处——那是紫月,从一个很小的黑点渐渐有了形状,再能看到她真是太好了!我感到久别重逢的喜悦,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想抱着她在绿地上转好几个圈。在麻痹了人的快乐中我踩了个空、从三层楼的高度向下栽落……不,这是骗人的,无论是我还是紫月都很清楚,是我自己故意向下跳的。我还记得在身体失去支撑前的最后一刻我是如何踩着房檐试图飞得更高一些——我开始向下坠落,风把长发与裙沿卷起来,感到失重感从一个点扩散到每一寸皮肤。
太高了——我有点胆怯、又带着更多期待地闭上眼睛,下一秒感到自己重重地落在某个人的怀里,再次睁开的时候看到的首先是紫月,亲爱的紫月——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迎面对上她露出无奈与柔软神情交织着的宝石似的眼睛。这时我看向地面知道自己已经摆脱了地面、只有气流如同水的波纹般稍纵即逝,像是穿行在云层间的鸟,于是我想起关于公主、荨麻衣服与天鹅的童话故事,以及有着人的身体与天鹅翅膀的小王子。
"好高——!"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体验过这种感觉了,但每一次都觉得很新奇,这种时候也不由得暗暗地想着,如果我也是风系就好了。
但假如我是风系,就不可以被紫月接住了——所以光系也很好,完完全全、彻头彻尾,没有什么不好的,属性造就了我可以一直跟在一个人的身后,如同行星之于恒星、卫星之于行星,一想到这里心情就忍不住变得轻快起来了。
"小紫月!"一落在地上我就迫不及待地抱住她像是只讨好人的动物般蹭来蹭去,"是真的小紫月哦——好久不见!"
"好啦好啦..不要蹭我了,你还真有精神。"
"每天都精神满满可是莉莉子的优点哦!"听到这里我抬起头来,一本正经地对她说道,紫月一边点着头,一边听完了我这番没头没脑的发言,末了她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头——我感到一种小学时体验过的、被老师表扬般的感觉,好像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了。
"好久不见。"她笑着说。小小的、明亮的光点把她围在中间,这让她看起来有种类似于梅干红茶、黑胶唱片与她亲手做的紫菜饭团混合在一起的感觉,但究竟是什么的感觉我也说不出来。于是我从书包里掏出年糕和蝴蝶结发箍(虽然我有充足的理由确信她不会戴出来),不加整理地乱糟糟地塞进她怀里(本来想自己做年糕的,但成品太难吃已经被我倒掉了。)
"兔子加月亮等于年糕,所以我给小紫月带了年糕!"
这样的话我在刚入学时也对她说过一次,那么这是第二次,但是无论是我还是她都不会再有第三次机会了。
紫月的手愣在半空中。
"小紫月,小紫月…………怎么啦?"
她触电似地收回自己的手,然后仓促地对我解释了几句,但我的思想正飞驰在外岛的海面,脑海里活跃着各种转瞬而逝、没有意义的画面,而当我重新把注意力对准面前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紫月已经不在了。
这是我在六等星的第二年,但转瞬之间我已经成为了三年级的学生——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即使很努力地去想也仍然想不起来。
*
我喜欢星星,不止是因为我的esp能力是像星星那样闪闪发亮,有的时候人就像星星,有亮晶晶的星星;有黯淡的星星;还有像是枯竭了的眼睛似的星星。这番话以前也有人对我说过——在国中时,在七月中旬的深夜,我看到了从未见过的银河,在夜幕中它仿佛是奔流不息的银色的洋流,还有在无边无际的星海下,似乎被光芒柔和了的模糊的面庞。
这样的星星消失了,不是忽然一下,是慢慢地、慢慢地……再也看不见了。
我拿出从布卢教授那里拿到的合照,在照片的右下角我看到了熟悉的小猫发卡。我知道那只发卡,白色的,有着浅灰色的斑点,在阳光下会闪闪发亮——然后那只小猫发卡,就带着那只猫一起消失不见了。
有纪奈奈子。
再见到她的名字时,是在这张失踪名单一样的照片上。
我匆忙地把照片翻了一面夹在空白的内页里,试图清空自己丝毫没有头绪可言的思维。最终我放弃了,重重地把笔记本合上。
04#魁地奇&小白马
*字数8116
*只提了一点的就不响应了………有点个人线内容,具体请结合其他队员的作品食用!如果有ooc请大力地打我(ry
*
脚步声,走廊里的回声,猛地拉开椅子时与地面的摩擦声,还有椅子不堪重负的吱嘎噪声。距离塞尔瑞弥从床上醒来并盯着她那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发愣已经过了足足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当一年级的黛西•弗洛拉坐在她的对面时她仍然毫无反应,打破这沉寂的是对方的一句充满同僚友情的问候。
“多洛茜——很高兴看到你!”塞尔瑞弥对着她十分勉强地笑了笑,事实上处在她的角度,塞尔瑞弥甚至不确定那是笑,也许那更像是在哭吧。最终黛西对着她耸了耸肩。
“别在意那么多,多洛茜!我知道的、我坚信你会赢!”
“啊,什么?”塞尔瑞弥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她在对自己说话,此前她正戳着餐盘里的土豆泥,似乎是励志把它捣成甲虫眼珠般细腻的粉末。“噢、好啊……”
“再见——还有,小心游走球!”在黛西享用完早餐后她离开了座位,走出来几步又犹豫地走回来,用着叮嘱的口气对她说道。塞尔瑞弥不禁感觉有些好笑(她才一年级!),然后接触到对方稍微有点正经的目光时又连忙点起了头。
我到底是怎么了……塞尔瑞弥想,突然之间一切都改变了,往前数十秒她好像还站在公告板前挨字挨字地读着魁地奇比赛即将举办的通知,就连克莉丝从书本后抬起眼睛面不改色地对她说:“粗鲁的运动,多洛茜。”也无法打消她半丝半毫的激动,但转眼间她的光轮扫帚已经靠在一边,清晨的礼堂只有进食的响声。塞尔瑞弥机械地喝着她的奶油蘑菇汤,仿佛胃袋里塞满了石头与铅块,她想吐,但什么都没吐出来,就连餐勺早已触底这件事实都没有察觉。
早饭后他们走进更衣室,塞尔瑞弥在撩开布帘前抬头看了一眼——十点整,在这之前的时间都是浑浑噩噩的、不知不觉的。一年级的多拉拿着她的扫帚,轻巧地穿过其他的队员率先跑出门,她的朋友跟在后面,魁地奇的服装代替了校袍映在塞尔瑞弥的眼睛里,于是她急匆匆地把球服一拉到底,想了想又折回来把魔杖塞进口袋里。总会有用的,她安慰自己,总会有的。这种虚无缥缈的想法——此时的确给了她微小的安慰。
要详细地讲一遍她的状况,这就要从所谓的十秒,也就是几天前说起了。原本塞尔瑞弥甚至没有组个球队的打算,但一眨眼间什么都有了。福克斯向她介绍了格兰芬多的多拉•璜,她又拉来了她的朋友们,她的室友曼迪•阿玛蒂也在变形课教室前找到了她。这听起来真是太顺利了,除此之外她们还收获了一个队伍的名字——法尔坎游隼队。以至于训练的时间与黄昏走回拉文克劳的塔楼,在顶楼门前思考鹰环问题的时间都没有为她留下印象。
塞尔瑞弥在夜晚,在跳动的荧光闪烁下翻动着她陈旧起角的《神奇的魁地奇球》,在战术的位置折了一个角,又或者是蘸着墨水画下一条长长的波浪线。她合上了书栽倒在蓝色的绸被间,那往往是一天中最后的景象。
那么现在就要开始了。在进场前塞尔瑞弥认为她应当说什么,这是作为队长应当做的,然而她用空荡荡的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有挤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加油!”于是她说,简短地又干巴巴地,好像是晚秋落了一地的树叶,一折就清脆地化为粉末。
这么说好像有点短了,于是在队员们排成一队的时候,她又补充了一句:“当心游走球!”当然这话她也在训练时强调过好几遍了,也许她应当再详细地讲一遍战术,但显然没有人站在魁地奇的球场上还能再多听进去一个字。
她正在和叶夫根尼握手,塞尔瑞弥曾经在拉文克劳的休息室见到他并且不止一次…不,实际上他们是同一年级上课的学生。她自暴自弃地放弃了所有的思考,即便她的思维无数次地敲着她的脑袋对她说:“你一定忘记了什么!”塞尔瑞弥骑在扫帚上用力蹬向地面。她在空中盘旋,在风的祝福中竭力地寻找一切金色的闪光。她飞得比任何一个队员都要高一些。
冰凉的空气灌进她的肺里,风很凉爽,吹得人好像清醒一些了。塞尔瑞弥看到曼迪举着红通通的鬼飞球,菲奥斯跟在她身后,塞尔瑞弥简直要不顾一切地对他们喊出“夹杀是犯规行为”这几个字。但一个倒传球的时间又到了菲奥斯的手上,又被投掷过窄窄的球门柱的铜环——显而易见,法尔坎游隼队率先得分了。
塞尔瑞弥游走在几位追球手的战场之外,尽力避开向她的方向飞来的游走球和队员们。忽然有一只游走球像是打定主意想将她掀下扫帚似的,带着一种目空一切般的气势向她冲撞过来——卡伊洛斯及时挡在她面前,将游走球抽得团团转——它又一头飞走了。
一点金光从她的视线中轻盈地划过,塞尔瑞弥压低扫帚径直追过去,另一只游走球在蜂鸟队击球手的控制下向她冲来,因此她不得不放松身体向旁边一歪,整个人都挂在扫帚上,用手和腿环住扫帚柄,就像是只树懒环抱它的树干。而游走球在扑了个空之后迅速选定了它的新目标。塞尔瑞弥早已无暇去看究竟谁是倒霉的下一个人,她迅速翻上了她的光轮2000,重新坐回扫帚上的感觉真令人感动得想哭。然而而再看过去的时候,原本闪着金色光芒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了。
之后好像过了很久,足足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她再也没有寻觅到金色飞贼的踪迹。塞尔瑞弥偶尔用余光看向佐伊•苏,那是哈恩佐德蜂鸟队的找球手。在看到他也毫无头绪的时候她会小小地松了口气,那是种极度狭隘又消极的庆幸。追球手们飞来飞去,她甚至已经看不清鬼飞球了——也许那只是一道红色的残影,也许那是个大了一圈还染了颜色的飞贼。
比分在拉锯般的往复一点点追平了,有时候是多尔芬划着之字的弧线进了球,真难想象他能够拖着一只义肢飞这么快,有时候是游隼队的追球手组成一个箭头将鬼飞球惊险地投进环里——只差一点,尼古拉斯的手套就要把它扑到球门外面去了。塞尔瑞弥在高空中发出一声喝彩,她在这一刻近乎忘记了自己的职责,是抓住飞贼结束这场热闹的比赛而不是坐在特等席上和观众一起鼓掌。
意外总是发生得猝不及防。
直到多拉的球棍脱手而出,她看见尼古拉斯在下一秒就一声不吭地从扫帚上栽下来——叶夫根尼抓住了他——最终他们一同向着地面下坠,她才得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的意识中一片空白,手却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羽加迪姆——勒维奥萨!”她用魔杖指着那两个小黑点大声喊,风灌进她的喉咙,冰冷的空气把声音切割成一片一片的。她不知道这会不会奏效,但她希望会的——尼古拉斯再度爬上了扫帚,比赛继续,而哈恩佐德蜂鸟队得到了他们的罚球。
“梅林在上…我很抱歉。”塞尔瑞弥喃喃地说道,她的手动了动,把食指和中指交叉在一起*,这应该不是一个好的开始。
——那简直是一场灾难。
在那之后当奥利弗•怀特第十二次地用一个漂亮的飞行轨迹进球后,塞尔瑞弥早已经没有了失望的力气。灰扑扑的麻雀不急不缓地擦过她的衣襟,蜂鸟队的球员在场上飞来飞去——曼迪是抢到球了,但她的肩膀被一只游走球砸中,塞尔瑞弥猜想那一定很疼。因此当她掷球的时候那软绵绵的、后继无力的鬼飞球很快就被别的球员抢去了。
似乎所有人都已经用尽了他们的精力,除了多拉•璜,格兰芬多一年级的女孩儿仍然挥动着她的球棒,但那球棒也许已经不能称其为队友们的防线。游隼队的游走球。塞尔瑞弥在心里这么下了定论,与此同时她目送着多拉用一个漂亮的、完美无缺的姿势把球抽向了游隼队自己的追球手。
卡伊洛斯先她一步喊出了声,塞尔瑞弥近乎痛苦地呻吟出来了,彻头彻尾的灾难,从那只球棒重重地换来一个罚球开始。
现在是正午,蜂鸟队领先游隼队一百三十分。塞尔瑞弥停下她的扫帚,在远离了那个现在变得太过混乱的赛场的高空中停下来。她不知道她还能做些什么——现在除了祈祷还能做些什么呢?在她寻找金色飞贼的空当,蜂鸟队将会领先更多的分数,然后一切都完了——即使她抓住了飞贼,即使如此,那也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已经结束了,太早地结束了,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太糟糕了——她伸出手来用力地揉着眼睛,但那里并没有眼泪渗出来。只有一种空落落的,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遗憾的感觉笼罩着她,塞尔瑞弥甚至不想飞了,她想,就这么落到地上去也不错。她甚至没有勇气把这话说出口来,那简直听起来像一个笑话。
阳光太灿烂了,耀眼得让人看不清东西。塞尔瑞弥在下降,落向那个她一直俯瞰着的此时的战场,直到能看清的这一刻她才明白过来这有多么惨烈。菲奥斯不知何时已经摔下了他的扫帚,他躺在场地上一动也不动,橘发散落在他苍白的面孔上,安静得好像从来没有骑在扫帚上飞过,莱昂教授正蹲在他的身边,还有更多的人——塞尔瑞弥的心抽紧了,简直是在痛,是无能为力的痛苦,她作为队长理应做些什么的——什么都没有,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就这么假装掉下扫帚,经过漫长的坠落,最终砸在被太阳烤得过分炙热的地面上。
“——不能输”
塞尔瑞弥用了很久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这个声音究竟是谁的,听起来实在是个陌生的声音,但仔细想想又好像是听了无数次,但那无数次都是轻微的,好像是吹熄烛火般的响声,一不小心就会淹没在翻动书本的噪音中。
塞尔瑞弥猛地调转方向,期间她差点真的摔下去,尽管她现在似乎暂时放弃这样做了。她回过头,在拉文克劳的座位上克莉丝•克里斯提尼站了起来,看着她的方向——塞尔瑞弥明明没有看见克莉丝做了什么,但是她这时候却无比的清楚:克莉丝来看了她向来不屑一顾的魁地奇比赛,用塞尔瑞弥从未听见过的声音向她大喊。这个认知令她乱成一团浆糊的脑海受到了重重的一击。各种各样的情感全部涌上心头,想要说出口的事情,想要听到的事情,就像是划破夜晚烟火,绚烂又清晰。
不仅是她的意识,在她从漫无目的的愣神中收回视野时,在被游走球砸中前的最后一瞬看到的是希尔达•库珀面无表情的脸——塞尔瑞弥原本在拉文克劳休息室不止一次地见到过她,留着短发,冷冰冰的,即使如此却还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这么想,然后她也没有余力去思考了——视野天旋地转,她的手指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变得僵硬了,它们现在简直是两排毫无生机的木条,除了紧紧箍着扫帚外连抬都抬不起来。腹部受到的重击令她甚至想要呕吐,那里在发热、变得滚烫,塞尔瑞弥近乎因此痛苦地喊出声来,但真正张开嘴的时候才发现连喊叫的余力都没有剩下。
“我本来应该知道的,小心游走球?”塞尔瑞弥对自己说,她捂着自己的腹部,感到这一刻发生得颇有些戏剧性、但事实上从早餐的时候仿佛就注定了。
即使如此,在她重重地挨了一记游走球后,塞尔瑞弥真切地冷静下来,这之中还要感谢克莉丝的喊话。“现在还远不是认输的时候。”塞尔瑞弥对自己说,然后重重地掰起了扫帚柄。她知道鬼飞球从她的头顶越过,也知道多拉正与希尔达较劲儿似的打着游走球。好像又有人受伤了,隐约传来沉闷的声音。她缓慢地回升,在远离这些的赛场的边缘,她看见了——佐伊一定也看见了,他正在掉转着方向回冲,在多尔芬的身后,一点金光隐没在树冠投射下来的的阴翳当中。
塞尔瑞弥知道她该做什么,她也的确下意识地做了。此刻她好像一只真正的自由的鸟,羽毛与锐利的喙都栩栩如生,她突兀地俯冲下来,与佐伊同时转向一个方向,太阳炽热的光投射在她的身上。风把她的队服吹得胀鼓鼓的,好像那是一个充满了的气球,编成了三股辫的长发也变得散乱、在她的身后如同一面旗帜那样高高的飘扬,她知道那个胡桃大小的金球扇动着它的翅膀正久久地徘徊,为着自己应当飞往哪个方向而犹豫不决,最终她和佐伊近乎齐头并进了,他们在同一时刻将手抽离了扫帚,满怀着热切的向往、对胜利的期待与决心——与此同时一只游走球重重地擦过她的耳畔,佐伊•苏被砸中了。远远地传来一声庆祝似的欢呼,那很明显是出自多拉的手笔。
“做得好,多拉!”
她大声喊,全然不顾对方是否能够听见自己的声音,耳朵里嗡嗡地响个不停,与此同时塞尔瑞弥将身体完完全全地向前倾去。她同时放开了自己的两只手,用一个十指交叉的鼓掌般的动作前伸,将向前落荒而逃的金色飞贼牢牢按在手指之间,它挣扎了一下,银色的翅膀像鸟一样无力地扑闪着,而后终于不动了。
忽然世界安静了下来,每一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有气无力的小金球上,塞尔瑞弥把它举在手里,露出一个看起来有点疲惫、但仍然发自真心的笑容来,伤口又在突突地跳动,疼痛丝毫没有减轻,不过这不要紧,她知道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铺天盖地的喝彩声和尖叫声在下一个时刻笼罩了所有疲惫不堪的球员。这是对所有人,为今天这场作为开幕的魁地奇比赛的褒赞,一波又一波地起伏着,像是拍击礁石的巨浪,那声音洪亮地响着,久久不息。
当她低下头去的时候与缇娜金黄色的双瞳相对。她就这么温和地看向塞尔瑞弥,在人群中对她露出了微笑。塞尔瑞弥在这时终于完完全全找回了那些被她暂时抛诸脑后的记忆,她再次从队服中抽出了她的魔杖,握着它深吸了一口气。
“呼神护卫——”她大声说。
她闭上眼睛的时候确信自己将会召出一个完完整整的守护神,实际上也是这样,银白色的小马背朝着她轻盈落到地上,穿过重重的人群向缇娜跑过去,最终在她的面前白马停下了,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静静地凝视着她。缇娜和它对视了一会儿,最后她向它伸出手去,小白马轻柔地低下它的头,任由白皙的手指穿过她银色的、虚幻的鬃毛。
白马消失了,塞尔瑞弥与法尔坎游隼队的队员们落在地上。她想要从她的扫帚上跳下来,但终于还是握着扫帚倒在了场地上。痛感依旧剧烈,但今天的天气很不错,桉树细碎的叶片把阳光切割得细细碎碎的,照在她的脸上和手里的飞贼上,所有的东西都在闪闪发光。她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那是她睁着眼睛、最后还清醒时的记忆。
*
这是塞尔瑞弥在同一天里第二次看见白色的天花板了,这片纯白从她的视线开始一直往下,把墙壁、布挂帘和她身上覆盖着的棉被一道染成了单调的颜色,实在有些刺眼(不得不说这里很像是麻瓜们的医院)。于是她将眼睛闭上,过了几秒后再次睁开。她感觉被游走球打中的地方已经不再那么痛了,那么这应该是医疗翼沙莱耶先生的功劳。
所以我们真的赢了?这是塞尔瑞弥醒来后尚且迷迷糊糊的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于是她再次久久地、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盏一动也不动的吊灯,好像他们有几个世纪没有再见了(事实上这是他们的初次见面,于是她决定笑得开心点)这茫然的对视持续到她的眼睛因为酸涩渗出忍无可忍的泪水来。她换了个侧躺的姿势,感到切实的与地面相连的心安——即使他们之间隔着床板与地砖还有一个空教室那么远,这终归是飞在空中体验不到的。
她把枕头立在身后坐了起来, 这个时候她才有余裕去观察她身边的状况,偌大的医疗翼里只有呼吸时平静、祥和又悠长的声响,按照正常的行程来说他们应该聚集在一起,切庆祝蛋糕、放礼花,但是由于这场比赛实在太过艰难的缘故,从队伍里找出几个清醒的人来开聚会——这大概会是一个比同时抓住两只金色飞贼还要遥不可及的任务。
她将在医疗翼无所事事地度过这个晚上,也许还要好好地睡上一觉(她觉得这里的床远没有寝室里的舒适,它们冷冰冰的,一点也没有人情味)塞尔瑞弥感到有点口渴,她想要杯水喝又反应过来她的床边一个人都没有,更别提水了。当她抽出魔杖变出一个玻璃杯的时候才注意到床头柜码放着的精致的果篮…也许已经有人来看过她了?
在水果篮旁边是一个摆在花瓣上的苹果,直到塞尔瑞弥用咒语令它飞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那不是花瓣底座而是它的果皮,和苹果一起飞来的是一张信纸,她一面把苹果送进口中一面展开了那张崭新的羊皮纸,映入她眼中的是短短几行花体字迹——因为有些匆忙的缘故染上了几处颜色浅淡的墨迹。
“祝你早日康复。
舞会要到了,如果不介意的话请让我邀请您这位英雄跳第一支舞。
戴纳•福克斯 敬上”
塞尔瑞弥含糊地应了一声,然后她想起来那位福克斯并不在旁边。她摇了摇头,把信重新沿着原来的痕迹折起来放回原位,剩下来的那只果核也被她送进了该待的垃圾箱。她坐在床上愣了一会儿(自从她醒来的那一刻开始她控制不住自己一动不动、在头脑中一遍又一遍过滤那些平淡的信息,像是在哗啦啦流淌的河水中寻找金沙),而第二封信比起信更像是一只便条。塞尔瑞弥从果篮里找出一只覆盆子,感受它在口腔中爆开时酸与甜相互掺杂的汁水,同时她读起这张小小的纸条。
“献给拉文克劳小小的勇士,
献给我们的塞尔瑞弥•多洛茜找球手,
你的荣耀如黄金飞贼般
熠熠生辉,永不陨落
Ps.吃到最酸的一颗黑醋栗不要急着吐出来,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C.C“
读到最后一行字的时候她刚刚漫不经心地将一颗浆果放进嘴里,顿时令人打颤的酸涩开始四下弥漫。为什么她不早一点读纸条呢——塞尔瑞弥懊恼地想,竭力把这颗不幸的黑醋栗咽了下去,与此同时一片淡淡的甜味升腾起来渐渐盖过了酸味,感谢梅林与黑醋栗丛林。
她用了比平时要多出一倍的时间来回忆C.C到底是谁,也许这是因为刚清醒的头脑运作的状态不佳,当她终于得出结论的那一刻枝条自己折成了一只小鸟——小鸟穿过半掩的门扉消失在她面前,亮晶晶的银粉沿着它滑翔的痕迹慢悠悠地洒落下来。塞尔瑞弥试图用手去接住它们,但是闪烁着光辉的粉末很快穿过她的手指,仿佛它们是虚幻的星星的光——它们落在地面上,渐渐地消失不见了。显而易见这是出自克莉丝的魔法痕迹,它们与它的主人一样闪着明亮的光,就像是克莉丝浅色的、在空中飘着的长卷发。
塞尔瑞弥用了一段时间后才发现有人打开了门,一把靠背椅从墙角慢悠悠地飘到了她的床沿。莎珐伊尔伸出手拨开布帘坐在她旁边,她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然后把一袋巧克力蛙丢给了她。
“首先要恭喜我们的找球手——干得好。”她说,塞尔瑞弥有点尴尬地对她笑了笑,“我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人在了,那是你的朋友吧。”
她一边迟钝地思考着那些人都是谁一边剥掉了巧克力蛙的包装纸,一口咬下了它的头,丝毫没有生吃活物的芥蒂,不得不说巧克力的味道实在好极了,与此同时塞尔瑞弥感到今天每一个人都在送她吃的东西,这让她有点想争辩她躺进医疗翼的原因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比赛而不是饿了整整三天。
莎珐伊尔在医疗翼坐了一小会儿,期间给她变了几只金丝雀,现在它们正排成一队在她的床单上跳一种很时髦的踢踏舞。当她离开的时候莎珐伊尔转过头来,站在门边对她说:
“顺带一提,我也挺喜欢魁地奇。”
“你在开玩笑吗?”塞尔瑞弥回答她,莎珐伊尔的回应则是朝着她耸了耸肩。
医疗翼的门关上了,很快它又被再一次地推开,是缇娜——她把手里拎着的零食放在床头,现在它们和克莉丝的浆果们以及福克斯的苹果皮花瓣不分彼此地挤在一起了,然后她就近坐下来,用她自己的手盖住塞尔瑞弥的。
“再睡一会儿吧。”缇娜对她说,塞尔瑞弥本来在看到她时想说些什么,比如说守护神,比如说魁地奇比赛,比如说金色的眼睛——但听到这句话时她只好静静地把枕头放平躺在上面,当她闭上双眼的时候医疗翼化作一片沉默的黑暗,而后从黑暗里传来了宁静的声音。
"This door is opened
only at probability of a Quadrillion to one;
You will be blessed
only at probability of a Quadrillion to one."*
在听着她读书的声音时塞尔瑞弥能够从中得到如同重归地面般的安心,很快她又感觉有些熟悉,她很快意识到这是希瑞尔——缇娜开着旧书店的表兄,在圣诞节的时候塞进她手里的童谣集。
“塞尔瑞弥小姐,我希望你能收下这个,这是我一厢情愿的请求。”他对她说,塞尔瑞弥感到惊慌,甚至想把书重新塞回他的手里,但她只是愣在原地对着他的每一个词语点头,“以及,请千万不要告诉缇娜。”
塞尔瑞弥原本觉得她不会睡着,但是很快地她感到不可抑制的疲惫,就连缇娜的声音也不再清晰——她在最后放弃了所有的抵抗,再一次地躺在床上睡着了。
至于当她在夜晚醒过来,与医疗翼里法尔坎游隼队的队员们围在一起举起魔杖大喊庆祝蛋糕飞来,以及第二日和缇娜并排坐在观众席上看着莫伊莱把鲜红的鬼飞球扔过铜环,那些都是她之后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食指和中指交叉意味着祈祷。
*出自海猫
02-1#beer&Expecto; Patronum
*字数为6684
1995年的伦敦夏夜中溶化着覆盆子果酱柔和的香味,和堇花瓣上雨来过的痕迹一道熏陶出湿润甜蜜的氛围。闷热让人有些难熬,但时而会有夜风掠过湿漉漉的雪花莲,扬起窗帘和长睡裙花边冗杂的下摆。像是少女虔诚地亲吻花环,像是纤细手指划过信纸,像是轻轻合上眼睛的点到即止的梦。
十一岁的塞尔瑞弥跳上她的飞天扫帚,掉转方向让光轮2001冲出阁楼半掩的天窗。没有被编成三股辫子的及肩发披散在肩头又一绺一绺地飘在她的视野往后,夜风潮湿又柔和,当塞尔瑞弥一头扎进来时给了她一个富含露水气息的温暖拥抱。
她揉了揉被风吹得酸涩的眼睛,用一个急停让扫帚悬浮在半空中。
做这些事的时候塞尔瑞弥没有感到丝毫的犹豫,大概是恐惧早已随地面远去的缘故,就连微不足道的罪恶感都被冲刷而去,她猜想那就是叛逆的滋味,好像黑刺李还未成熟的果实,染着酸甜、青春和少许的苦涩,嚼在嘴里时仿佛每一片思想都在苦闷地颤抖。
塞尔瑞弥轻松地翻到屋顶上,月光下扫帚柄烫金的字体静静闪烁着光辉,好像是年长者慈祥、温柔的目光。她不止一次地幻想过从未谋面的母亲,她的眼睛也许是金色的,也许是淡蓝色的,但最好不是紫色的。
塞尔瑞弥听到风拂过屋顶瓦片的声音,她想那是它们沉睡中发出的梦呓。屋顶坐起来有些咯人,但却是暖洋洋的,那是几个小时前太阳来过的余温。“睡觉是不是比醒着更幸福?”她疑惑过,而后黎明的曙光应约而至,看起来实在是不近人情。
这是最后一个属于普通的塞尔瑞弥的夏夜,明天枫叶的边缘将染上九月秋日的绯红,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机车发出轰鸣吐出乳白蒸汽——她的一年级生活将从霍格沃茨开始。而她也终于要学会将自己的魔杖锁在盒子里,藏在床底下,如同将一个秘密深藏于心。
当塞尔瑞弥终于在天文课上学到她的星星们的名字时,坐在房顶上凝视夜空的平静生活已经被忘记、被她崭新的世界取代了,而她也知道,人总是在不断成长,不断忘却的。
*
塞尔瑞弥可以令沾满露水的蔷薇开出不同颜色的花,每一朵的颜色都不尽相同。但是当她面对她决斗的对手时甚至无法念出一个清晰的铁甲咒,这让她有种舌头被粘连在上颚上的感受,就好像一个无声的锁舌封喉。在她的意识清醒前魔杖早已经脱手而出,伴随着一声 “除你武器”还有一个简洁的咒语手势骨碌碌地滚进场地的阴影中。这一瞬间塞尔瑞弥有种如释重负的错觉,但很快她为此感到后悔、当她意识到这轻易的失败时甚至感到某种程度上的煎熬与罪恶。
一个从指导教授的魔杖中冒出来的盔甲护身迅速拦在她与她的对手之间。塞尔瑞弥摇晃着向后退了几步,重重摔在粗糙布满砂砾的地面上。有什么会比一场决斗更糟糕呢,她有点绝望地想。
忽然她感到一个带着体温的东西被塞进她的手里,那是她的魔杖,透过手指她清晰地感受到每一道细腻的划痕,还有花楸木独特的质感。她猛地抬起头,刚好与她淡蓝色的视线相对——塞尔瑞弥意识到即使同样是蓝色,那也是一双和自己大相径庭的眼睛。
“给,你的魔杖。”蓄着红褐色长发的格兰芬多微微地笑了,她摇晃了一下,慢慢地蹲下身来,直到她们能够互相平视。“我是莎珐伊尔,莎珐伊尔•冯•莱希特…等等,呃、请不要哭啊……”
这一次玩笑似的决斗,结局却有点幽默和尴尬的意味了——赢家花去大半天的时间来安慰情绪低落的失败者,他们彼此缔结了深厚的友谊。塞尔瑞弥再一次通过实践印证了这一点(尽管她一点也不想明白),每一个新朋友的出现都伴随着一次不堪回首的她犯下的蠢事。
*
塞尔瑞弥只想坐在三把扫帚的小圆桌前喝一杯冒热气的、暖乎乎的黄油啤酒。而事实上她也将其付诸实践了,还带上了正在走廊间踱步的缇娜•麦索提斯,但就连她也不知道这是出于什么心理——也许是一个微小的,比弗洛伯毛虫嘴里嚼着的菜叶还要小的希望,即便她知道不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一个渺不可及的奇迹上。
最终事情演变成了她单方面地对她倒着苦水,黄油啤酒的泡沫在嘴边粘了一圈,在舌尖炸裂开的感觉香甜又虚幻。塞尔瑞弥知道她应当为她的独断感到抱歉,但是这种添麻烦的可笑的心态还是让她不禁把自己的又一次失败和盘托出。
这一次的决斗真像是孩子间的游戏,就连塞尔瑞弥被赶上台也是缘于一个可笑的缘由:她把魔咒决斗与巫师棋决斗的场地弄混了。不得不称赞她的冒失,直到面朝莎珐伊尔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又办砸了事。彻头彻尾的、完完全全——好像是在烤蛋糕的第一步就把盐当成了砂糖。
缇娜只是静静地听着,喝着她面前的啤酒。一切抱怨都结束后她把那只空玻璃杯哒地一声放在桌面上。淡黄色的浮沫沿杯壁缓慢地滑到杯底,汇聚成小汪的水渍。
“现在感觉怎么样呢?”她问。
“好多了,谢谢……”塞尔瑞弥低着头,她如梦初醒地发觉自己的失态。
“是吗,那就好啦。”缇娜偏过头对她笑了,明明身处嘈杂的酒馆里,却令人感到与世隔绝般的安宁。那实在是太过静谧的神情,让人联想到时间沿树枝滴落,小舟在林海中飘摇,而最终。一切都归于她目光中闪动的沉寂。
*
假如单刀直入地询问塞尔瑞弥,她是否知道缇娜的酒量不佳这件事,也许她的回答是肯定的。但是她最擅长的就是遗忘她“本应知道的”事情。缇娜•麦索提斯摇摇晃晃地推开椅子站起来,露出一个十分愉快的神情,她忽然感到有些惊悚,好像看到了一个克莉丝正懊恼地盯着她零分的古代魔文试卷。
“……缇娜?”
“哦塞玛,下午好,今天真是个好天气。”缇娜眨了眨她金色的眼睛,用着平缓的读诗集般的语调说,“…我在想,你会不会喜欢这个…呼神唤卫!”
闪着银光的海豚自她的魔杖活灵活现地跳出来,绕着塞尔瑞弥用游水般的动作转了一圈,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长袍下摆。塞尔瑞弥生涩地抚摸着海豚,她忽然感到有点别扭。缇娜望着她咯咯地、快乐地笑出了声。
直到这一刻,塞尔瑞弥终于确信:缇娜在酒精的作用下失去了她应有的清醒,她的沉默,她的诗集。
其实这样也不坏,一个爱说话、爱笑的缇娜…事实上,挺耀眼的。虽然她的确在笑着,但那份淡然却好像没有改变过似的,只是被她的活力稍微照亮了一些——就像是黎明将近的月亮,没有日光的张扬却分外柔和。
正当她暗暗地这么想的时候,缇娜忽然像是被施了昏迷咒一般倒伏在桌上发出巨大的响声,下巴垫着她的厚书。被她失手碰倒的玻璃酒杯慢慢地滚动,摔下桌面。
“..羽加迪姆 勒维奥萨——”塞尔瑞弥抽出了她的魔杖,用一个恰到好处的漂浮咒让那个倒霉的酒杯立在了它应待的位置。
“缇娜?你还好吗?你……”
“我挺好的。”缇娜从她的长袍袖子中抬起头来,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对她说,她站了起来好像是要走路的样子,但却迈着不稳的步子走向三把扫帚冷冰冰的石墙——塞尔瑞弥不得不抓住她,迫使她和自己一起冲进霍格莫德十一月已经褪去热度的阳光中。
实际上四五点钟的太阳已经不复它的灼热与明亮,塞尔瑞弥抬头看它的时候它沉浮在云层中,静静地凝视着这个喧哗远去的巫师村落,凝视着从蜂蜜公爵飘出来的,吹宝超级泡泡糖风铃草色的泡泡。这些泡泡飘了一路,走到哪里都看得见它们——黏在草叶上的就待在草叶上,飘到树枝间就待在树枝间,好像是蒲公英小小的、毛绒绒的种子,每一颗都寄住着一个渺小又伟大的梦。
她拉着缇娜一级一级爬上螺旋式的楼梯,杂乱的回声在楼梯间里显得响亮而又嘈杂,塞尔瑞弥讶异又仿佛早已预料到般地察觉到:她甚至不知道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在哪儿。
“够我忙一阵的了。”她想,又晃了晃缇娜试图把她叫醒——她正伏在塞尔瑞弥的肩膀上,也许正深陷在充斥着酒精的梦里。“缇娜,醒醒……你们的公共休息室在哪儿?”
没有任何回答,一只糖棒羽毛笔从她的衣袋里慢慢划落下来,清脆地摔成一地糖粉。下一秒忽然从下层渐渐传来其他人的脚步声。塞尔瑞弥用了几十秒的时间意识到又有人上来了。她抱着期冀的目光向下层看去。
那个脚步声,对塞尔瑞弥而言是十分沉默的,只有鞋跟落地时偶尔发出与石阶撞击的声音。斯莱特林黑与绿相间的长袍下摆露了出来,然后是一张面无表情的白皙的脸。
“请问一下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在哪里?呃——我有一个朋友她…现在睡着了……”
塞尔瑞弥不得不伸出手拦住了这位斯莱特林,她甚至不敢抬起头来然后完整地把这句话从头说到尾。她的视线慢慢地向上移,女孩子被漆黑手套包裹着的手指绞拧着她自己发尾,蜂蜜茶色泽的卷发在壁灯的映衬下像是在冰激凌上浇淋了一层焦糖。
“…………缇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忙带路——”她挑起了秀气的眉毛,慢慢地对她说道,“当然,只是到门口而已。”
塞尔瑞弥一瞬间怀疑起她是不是刻意为难自己——她想长袍内侧深蓝的颜色,以及她的领带她的徽章,已经明确地阐述了她并非一个斯莱特林的事实。可以的话她比起蛇来也更喜欢能够飞翔的鹰。
“抱歉,我不知道斯莱特林的口令…我是说,如果你愿意帮忙的话、可以把她带回去吗……”塞尔瑞弥侧过身来,用空余的手指了指仍然沉睡着的缇娜。对连口令都不清楚的她而言,她也只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这位看起来并不乐于助人的斯莱特林身上,期望她的性格中还残留着微不足道的同情心。平心而论这简直是让一条毒蛇收起她的獠牙,转而捕食蘑菇。
塞尔瑞弥由衷地希望其他三个院系的休息室也能够废除口令用回答问题的方式进入。无论是狮环、獾环还是蛇环——尽管她曾埋怨过青铜门环的不尽人意、冰冷无情,也曾经在休息室门外度过大半个进不去门的夜晚——但如果能够通过回答一个问题来拜托这令人痛苦的处境,那实在再好不过了。
“…………。室友的话倒也无所谓。不过像你这样不清楚休息室位置的巫师真少见…缇娜也净是认识一些奇怪的人。”
其实你也很奇怪,塞尔瑞弥暗暗地想,很快她就把这个想法抛开了。因为那双金色的眼睛好像能够透过她的虹膜阅读她的思想,这样的神色她却并不陌生,她的室友兼好友(她单方面认为的),克莉丝•克里斯提尼也常常用着这样一副审视的目光看向她。
明明是金色的眼睛,却一点也不像缇娜,塞尔瑞弥无比怀念那双安静的眼睛——缇娜的眼睛。就连风也无法掀起其中的涟漪,看向她的时候有着雌鹿般的温和。塞尔瑞弥擅自猜测起来,也许这位斯莱特林的女孩子会和克莉丝成为亲密的朋友,不,也许他们会打得不可开交,直到他们躺进医疗室白色的床单。
塞尔瑞弥不知道她的预感将在不久之后实现,事实上她的思想正疯狂地转个不停,它们都快要因为尴尬而燃烧了。她感到眼眶变得酸痛,喉咙好像被塞了只冰耗子。她甚至要因为这种莫名的恶意而哭出声来了,塞尔瑞弥甚至考虑过把缇娜丢给她然后转身就跑,但是看到缇娜不被这些嘈杂声音打扰的睡颜时一种类似于恻隐和怦动的心思击中了她。
“哎,是吗……大概是因为我不是斯莱特林的学生…吧。”她喃喃地说。
“那尽量一次记住吧。并不是每个斯莱特林都愿意给你带路,我也只是恰好要回去而已。”金色瞳孔的女孩子点了点头,正当她感到莫大的赦免时她又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对她补上了一句。
“还有,最好把你的眼泪憋回去。我讨厌麻烦鬼。”
斯莱特林向她走过来,接过站立不稳的缇娜,扶着她慢慢地走向湿乎乎的空墙壁。随着一声不含感情的“蛇行”展露出了休息室的全貌。
“……我明白了…”她把那句没有说出来的回答静静地说给了没有一个人在的空气。
忽然她看见原本应当不省人事的缇娜在那个斯莱特林少女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向她回过头来,她向塞尔瑞弥招了招手。
“你没事真是太好啦……”塞尔瑞弥站在原地说道,当属于斯莱特林的压迫感远去时被她的各种情绪全部翻涌上来。缇娜露出一个一成不变的微笑,静静地看着她,塞尔瑞弥感到莫大的宽慰。
下一刻她的头又继续垂落下来,石墙严丝合缝地衔接在一起,缇娜的身影消失了。
*
“莎珐伊尔?”她截住了刚刚合上了图书馆的门扉,即将向她的休息室、沙发椅和壁炉走去的格兰芬多,对方回给她一个疑惑的表情,跟在她长靴边的一只金色皮毛的猫则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
“……你可以教我守护神咒吗?我是说…嗨,我不知道找谁比较好——克莉丝大概没时间..”
“好啊。”莎珐伊尔用着满不在乎,甚至称得上是轻松愉快的表情回答了她。而那只大猫露出一个十分生动的、厌恶的神情——好像在说“我就知道你会这样”。
*
“虽然我知道这不会很容易…………总而言之放轻松,时间还早得很。”莎珐伊尔伸出手来挥了挥,驱赶着那团来自塞尔瑞弥魔杖的烟雾。她正抱着塞尔瑞弥小腿的树懒守护神在沉默中也渐渐地消失,分解成银色的雾气。
“我想我大概做不到了…呼神护卫!”塞尔瑞弥绝望地对她说,随即抖了抖她的魔杖,一个模糊不清的半透明影子喷涌出来,慢慢地悬在半空中,“我总是做不到那么好。”
莎珐伊尔用她的魔杖在空中点了点,拉出一把富有格兰芬多特色的沙发椅(假如塞尔瑞弥去过格兰芬多的公共休息室,她就会知道那是他们休息室的标配座椅)。她把怀里抱着的大猫丢到椅子上,自己也坐下去,那只金毛猫恼火地冲她叫了一声,从喉咙中发出威胁似的响声。
“凯蒂,安静——说实话塞玛,如果你这么快就掌握了这个魔咒,我反而会感到意外呢。”
莎珐伊尔抬起头来,她的蓝眼睛在单片镜后面闪着柔和的光。
“我想你的目标不是击退一个摄魂怪吧?守护神——无论它本来的作用是什么,现在只需要让它闪闪发光,让它可以支撑到给你的朋友捎个口信,这就简单多了。”她轻描淡写地说着,“回想你愉快的时刻,然后挥你的魔杖——再念出呼神护卫。”
塞尔瑞弥竭力地让自己从尴尬的状态挣脱出来,她的思绪乱成一团,甚至没有一个实质性的、美好的回忆在脑海中成型。
是第一次挥动魔杖的时候?是坐上飞天扫帚的时候?是推开蜂蜜公爵大门的时候?回忆的碎片占满她的脑海,为了掩饰她的无所适从塞尔瑞弥举起魔杖,一股银色的雾——然后是一只庞然大物,一点一点地有了形状,它转过头看向她。
“梅林啊……”塞尔瑞弥喃喃地说,那是匹漂亮的小白马。
她轻轻地梳理着它的鬃毛,记忆最后的片段停留在一本厚厚的诗集上。白马温和地嘶鸣了一声,化作烟雾尽数消散了。
“噢,已经很不错啦。”莎珐伊尔站起身来,心情很好地对她说,“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再来问我,我先走了,魔咒课的论文还有得写哪——再见。”
“莎珐伊尔……!”塞尔瑞弥叫住她,慌乱下她犹豫地问道:
“你的猫——呃,它曾经是人类吗?”
“这个嘛..谁知道呢。”她无所谓地对塞尔瑞弥笑了笑,用没有抱猫的手关上了空教室的大门。塞尔瑞弥顿时感到自己又问了一个蠢到家的问题,当然如果她再伸出手去把门打开,她就会看到那只猫轻巧地跳到地上,抖了抖毛——然后长出了(听起来有点怪,但其实挺贴切的)一头金色的短发和霍格沃茨的长袍。凯蒂丝•格里德•罗德抬起头来,迎面给了莎珐伊尔一个凌厉的恶咒。
*中之人绝赞划水中。
01-1#The world isn’t ours.
*全文7548字。响应有点多但是没说几句话,冒昧打扰一下
*OOC了就打我吧
*我就是死,从拉文克劳塔上跳下去,也不会讲人话。
*
“Expecto Patronum(呼神护卫)——”
时间还是深夜,银白的亮光透过眼睑映入她的视线。
塞尔瑞弥睁开眼睛,那圈柔和的光晕逐渐有了形状——是只明亮的乌鸦,发着光,从她的室友,莫伊莱的杖尖一点一点地冒出来。弥漫在房间中的烟雾有着漂亮的、有光泽的珍珠白色,看起来像是无数星星汇聚在一起,组成奔流的银河。
乌鸦绕着她飞翔,温柔得像是吻落在花瓣上、月光流淌在树梢间。莫伊莱的面庞在壁炉火焰的映衬下是呈现橘红般温暖的色调,火焰明灭不定,于是光辉像波浪似的点亮她的眼睛。她的魔杖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壁炉的边缘,敲出错落有致的调子。
“莫伊莱?”
看到塞尔瑞弥时她笑了笑。塞尔瑞弥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然后视线渐渐被黑暗阻隔。只有亮闪闪的银光还在摇曳着、摇曳着……最后就连那银光也消失了。
*
当晕了头的猫头鹰闯进房间时,窗幕唰啦啦地发出不满响声,紧随其后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将黑暗驱赶。连同她手中的羽毛笔也因为拿捏不稳而一头栽倒,在羊皮纸上晕染出大片深色的瘢痕。
塞尔瑞弥几乎从写字台前跳起来,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她抓过纸巾反复在上面擦拭,但这看起来于事无补,然后她如梦初醒地抓过她的魔杖——之前它被插在花瓶里,和勿忘我花湿漉漉的、沾满露水的枝条一起,像是个怪模怪样的装饰。但直到将杖尖抵在羊皮纸上时她才想起来使用魔法在暑假是被魔法部列为禁止的一项。
她终于放弃了这些挣扎,也许塞尔瑞弥应当承认这是再普通不过的糟糕一天,这是没有魔法的第一个月,她怀念起清理一新的咒语——她甚至记得应当如何抖动她的魔杖,也记得结尾需要干脆利落地结束那个i的尾音。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她再一次随手把魔杖插进玻璃花瓶。这时她才从猫头鹰的爪子上解下那封信,那是带有一个霍格沃茨的饰章的信,它烫金的部分即便是在昏暗的阴翳下也在熠熠生辉,好像真实的金子沿刻痕流淌。而完成了任务的猫头鹰则抖了抖他丰饶的羽毛,在她的目送中扎进了三色堇路的晨光里。
有点像是一切回归起点。实际上塞尔瑞弥不止一次地觉得那只猫头鹰实在不像只普通的猫头鹰,也许那是个阿尼玛格斯呢?不过她实在无法想象一位长满了羽毛的教授叼着信穿梭在麻瓜们的花园和烟囱间。(值得的是,假如拉文克劳的院长、变形术的教授负责这项工作,那么这只猫头鹰全身上下都会被包的严严实实,只会露出一双眼睛。)
塞尔瑞弥把信推到一边,她推测那信上写着她崭新的书单。
“巫师的童话!多难以想象,之前我还以为巫师家庭的孩子们也读小美人鱼!”她给自己倒了杯水,继续趴在写字台上写道,“我觉得《巫师的跳跳埚》是个好故事,在当时“巫师和麻瓜友好相处”真是个难得的观点——顺带一提,我不喜欢布洛克萨姆女士的版本,那简直是亵渎。”
蘸满墨水的笔尖划过表面时带来粗糙的羊皮质感,像是圆圈般的字体也随着手腕的挪动在米色纸页的包裹中干涸枯竭,那也许是思想沉积的痕迹,一层接一层,像是后继无力的热情、无法述说的言语、踌躇不堪的想法叠加在一起,好像坩埚蛋糕酥脆的千层外皮。
缇娜读到这封信时会怎么想?或许她会简单地读上一遍然后再简单地回一封信?这听起来像是她会做的事情。她可以想象缇娜白皙的手指间夹着羽毛笔,她在五英寸的短信末端签下她花体的名字,就如同描绘一朵真正的花。塞尔瑞弥甚至不确定她究竟应不应该寄信——做什么都是错的,她想,什么都是……她总是会把一切搞砸。
“我将在七月底到对角巷去,让我们一起买书吧?”
刚刚落笔她就懊悔地划去了这行字,未干的墨水将字迹洇湿成无法辨认的一片。和之前染上的墨迹混杂在一起,乱七八糟,乱七八糟,像是她乱七八糟的暑假和一卷羊皮纸长短的魔药论文。
塞尔瑞弥再度审视了一遍她的信,在确认没有拼写错误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对折后的信被塞进准备好的信封里,她坚信十字路口屹立的那只漆绿邮筒将会替代猫头鹰的职责。所以塞尔瑞弥只需要满心祈祷邮局里的确有巫师在工作,就像是她曾经听同学们谈论的,“他们负责挑出巫师的信!”
*
塞尔瑞弥记得那一天,记得三年级的暑假被阳光照亮的对角巷里,有小小的花朵穿过她的发箍别在鬓间。那实在是小小的美丽花朵,是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善意,但即便如此也同样是美丽而又耀眼的东西。直到她在举起她的长魔杖并念出“滑稽滑稽”前这一幕仍然长久地回荡在她的眼前,这让她有了重新站立起来的勇气——好像是热腾腾的黄油啤酒从唇沿滑进胃里,身体与意识都变得暖和起来。
如果从头开始讲的话那大概是上午九点半钟,她提着手袋穿过麻瓜地铁的检票口。塞尔瑞弥夹杂在奔腾不息的人流中,她开始想象自己是一片落叶、或是一只水甲虫,在波浪里从来没有方向可言。迈出门时没有车厢冷气熏陶的街道好像有火在柏油路下噼啪燃烧,就算是地面融化成了泥浆也不是什么可诧异的事情了。塞尔瑞弥看见病怏怏的孩子拖着他的气球穿过种了花的绿化带,又重重地摔在石阶上膝盖渗出几缕血丝。她想扶起他,但他的动作矫健得像只棕毛的兔子,很快他又跌跌撞撞地消失在一片车水马龙的景象中。
在伦敦的街道上经过唱片屋与饭店,伫立着一座名叫破釜酒吧的老屋,这家酒吧有着一切不受上流人士欢迎的特质:它又肮脏,又狭小,还是个老鼠钟爱的地方,那种曾在几个世纪前大肆传播黑死病的尖嘴小动物常常肆无忌惮地越过脚背、在桌面上爬动。但也不会有巫师以外的任何人光顾这里——无形的魔法把它从麻瓜的世界中像是切割牛油般剥离出去了。
她拎起裙角来小心地穿过吧台,试图避免沾染上大块大块布满桌面的可疑黄渍。在垃圾箱的一边面对砖墙向上数三块砖再横着数两块,轻轻用魔杖一敲——拱道与鹅卵石小路就这样向她敞开通道。
她的衣袋被撑成了圆鼓鼓的形状,这是因为里面不但塞满了加隆西可纳特还额外附加了一个闪亮亮的小皇冠。那是她用一整天游荡在麻瓜百货市场间挑拣出来的。只需要四英镑,不是什么珍贵的艺术品,她甚至不确定克莉丝会喜欢它锐利又充斥廉价感的光泽。
伴随着这样的想法,她在七月的对角巷间停下步伐,目光停留在她左手边的一家商店。
“对角巷南152号,包罗万象屋..是这里。”她顿了顿,僵硬地停滞在原地,像是被黏在了地板上。但那也不过是错觉般的一瞬——她敲了敲门,隔壁橱窗后的一筐蒲绒绒尖叫出声,又细又尖锐的声音不断地消磨着她的勇气。
“打扰了……!”然后她推开这座商店沉重的门扉,屋里黯淡的灯光令她的双眼不适,大片的阴翳近乎像是失明,直到视野中的黑斑褪去时她才看到克莉丝,时隔一个月之后她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大致只是换下了校服穿着轻便的服装而已。塞尔瑞弥打了个寒噤,胃里沉甸甸的感觉令她想要夺门而逃。
“爸爸,这是塞尔瑞弥•多洛茜,我的室友兼学妹。多洛茜,再听我介绍一次,这是我爸爸,伊沃•克里斯提尼。”克莉丝用她的魔杖敲了敲桌台,给她指了个大致的方向,她猜想在大片的阴影下有个人站在那里。
“是的..您好!”她有点局促地说,笨手笨脚地抽出那个冠冕,把它摆在柜台上。
“……好久不见!嗯,我不确定你会不会喜欢这个…”
“哦,太好了,你还记着。”她简短地回答,塞尔瑞弥出神地想到了第一天见到她的样子。当时她还是这副慌慌张张的样子,克莉丝扎着她的蝴蝶结,留着短短的卷发,看着书——但浅亚麻色的头发不知何时已经攀过她的肩头、肘部、裙摆,呈现动物皮毛般的柔顺卷翘,它们像是在发光、在漂浮,简直不像是头发而是飒飒地响的精灵。
叮当乱撞的声音打断她的联想,不远处的骸骨标本区传来脚步声,然后从那片阴影下渐渐地、缓慢地露出了中年男性的面庞。伊沃•克里斯提尼扶了扶他的金丝边眼镜,透过镜片露出打量的神色。
“站在我面前的这位——战战兢兢的小拉文克劳,你今年几年级了?”塞尔瑞弥盯着地板,好像在研究瓷砖的花纹,她发现伊沃的黑皮鞋甚至能够映出她自己的面孔。
“三年级,我和你说过了,三年级。”克莉丝回答她,塞尔瑞弥的答案被她自己硬咽了回去,一瞬间她有种活吞了巧克力蛙般的错觉。
“那你有没有告诉她,在森罗万象屋里,带来一样物品,就必须带走另一样物品这样的规矩?”
塞尔瑞弥下意识地摇头,然后她又第二次地意识到这个问题不是抛给她的。
“我觉得她不会想带走骨架的……多洛茜,你放松点,把那个给我看看。”克莉丝从她的座椅上转过身来,她的蓝眼睛看过来的片刻塞尔瑞弥觉得自己被她看了个对穿。从记忆到灵魂——她几乎深信克莉丝学会了读心术。
是啊,我的确不愿意带走骨架,她想。假如被父亲看到她的房间里站着一座北极熊标本…不,首先她还需要一个无痕伸展咒来带它回去……她的心脏几乎因苦恼揪紧了,很奇怪地它仍在正常运作,把血液重新推向她的肢体、她的头脑。
“啊?喔,什么,好的!”她恍惚地、梦呓般地回答。
伊沃挑起他的眉毛,这与他高挺的鹰钩般的鼻子很相称。
“看样子你是麻瓜出身?”
“我说过,我说过了,爸爸。”克莉丝的语气在塞尔瑞弥听来也许有点不耐烦了。她拿起冠冕在手里反复转动、研究,好像那不是麻瓜的小玩意而是变形老师刚刚示范过的刺猬变成的针垫。
“不可思议,这个真的是玻璃做的?……哦不,麻瓜造玻璃水晶?”克莉丝的手指敲打着冠冕的主珠,它切面的反光像是水中的涟漪般摇晃不定。伊沃从她身后越过来拎起它,塞尔瑞弥怀疑他会不会直接把水钻敲下来再翻个面。
克莉丝和伊沃开始了一段关于玻璃水晶的讨论,语速快得甚至听不清,这种情形让塞尔瑞弥感到有点滑稽,她仿佛看见父亲花了一个小时来肢解巧克力蛙的场景。于是塞尔瑞弥转过头试图把笑容从脸上连根拔起——咦,她是怎么了呀。“至少我喜欢,它也会闪闪发光。”克莉丝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他们的谈话到此为止,她牵过塞尔瑞弥把她拉到一边去。
“来吧多洛茜,你可以随便选一样东西带走。”克莉丝指着成堆成堆的杂物对她说,塞尔瑞弥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龙——在麻瓜神话里,它们常常把抢来的珍宝堆在一起,像是沙漠和旷野间起伏不定的丘壑。
塞尔瑞弥凑过去然后蹲下来,翻找着她可能感兴趣的东西,这种动作大致显得有些无礼,她感到不太舒服。于是很快地,她把一个看起来像是麻瓜音乐盒的东西拎在手中。
“克莉丝,这个可以吗?”
克莉丝没有回答塞尔瑞弥的问题,她拣起一边闲置的羽毛笔在一块大木板上写了几个字,塞尔瑞弥猜想那是记账本一类的东西。
“爸爸,这是我的客人。多洛茜,你愿意的话可以在一楼多转转。”
塞尔瑞弥在各式货物中漫无目的地游荡,至于再之后克莉丝带她到二楼的客房,聊了巫师与麻瓜、父亲和母亲,这些事情她令人诧异地记不清了,印象最深的是南瓜汁中一颗一颗的冰粒在漂浮,喝进嘴里的时候有种嚼硬糖似的口感,好像还加了糖,夏日好像在南瓜汁中变得不漫长了。
她拧开八音盒布满划痕的盖子,几只小白鸟飞了出来,从它们半张的喙里,梦一般轻柔的小调流淌出来。
*
从包罗万象屋出来,她遇见蓝色的花。
麦索提斯是个很奇特的姓,可以说那是三个单词的情诗,是恋人间简短的、最后的求爱。她曾经种植过会开出小花的麦索提斯。那并不是种香味浓郁、色泽冗杂的植物。它只有简单的、湛蓝色的花。那么假如把女孩子比作花的话,缇娜就是勿忘我花——细弱平淡的,但也是光彩夺目的,塞尔瑞弥不讨厌这个比喻。
那一天的天空开阔而又茫远。当她和缇娜离得最近的时候她甚至可以感受到捧花的女孩子不急不缓的吐息,还有她长发间香波浴液清淡的气味。当她戴着花束中的其中一朵,从对角巷和她旁边落荒而逃的时候,塞尔瑞弥也不会想到她们相见的时间就在一个月以后轰鸣的特快列车上。
“缇娜,好久不见!”她向缇娜兴奋地招了招手,但是忘记了自己刚刚买回的零食正在怀中——硬糖、巧克力蛙、糖果魔杖和坩埚蛋糕,它们争先恐后地跳出来撒了一地。塞尔瑞弥有点绝望地意识到:无关时间和地点,她总会在缇娜面前出些岔子。
缇娜放下她的诗集,蹲下来和她一起拣那些闪闪发光的零食。逐颗逐颗、逐袋逐袋,全部有条不紊地堆积在空位子上。最后她站起来,仍然是那副塞尔瑞弥熟悉的微笑的脸。
“呃——哦,我是说,谢谢你……”她胡乱地说。缇娜笑了笑,伸手抚摸了她的头,塞尔瑞弥觉得她的动作像是在捋顺一只兔子的皮毛。她们找了并排的位置坐下,塞尔瑞弥坐在她的位置上撕开巧克力蛙的包装纸。
吃巧克力蛙的时候她总是会感觉自己正在吞活青蛙,这种毛骨悚然的认知袭击了她。于是塞尔瑞弥闭上眼睛把还在挣扎着的巧克力蛙塞进嘴里,胡乱地嚼了几下再咽下去,大量甜腻腻的巧克力味呛得她几乎无法说话。
为了缓解她的尴尬,塞尔瑞弥装作忽然对诗集产生了兴趣。她向着缇娜的位置挪动了一些。缇娜抬起头,用她金色的双眼轻轻看了她一眼,停下她翻页的动作,又把皮革面的书本向她的位置偏转了一些。
“世界不是我们的,我们是世界的。”她一个词一个词地读着她看到的第一句话。忽然她的脑海中浮现了碎片似的记忆——自从三年级她拿到她母亲的照片,自从那一刻开始,就源源不断地喷涌出来的记忆。
“——世界不是我们的,我们是世界的。”她记不清面容的女性俯下身来,塞尔瑞弥笨拙地接受了她的拥抱,她对塞尔瑞弥说,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
嘴里的坩埚蛋糕忽然乏味了,塞尔瑞弥揉皱了包装纸,用她一挥一抖的漂浮咒把纸团送进了垃圾箱。她在书包里试图寻找什么有趣的东西——抽出来一看,是克莉丝的音乐盒。
她打开音乐盒,在叮叮咚咚的声音里和缇娜讲起暑假的事情来。她讲到勿忘我花,讲到信,把所有想得到的词汇都说了一遍。最后她一边干咳一边抓起一瓶果汁,缇娜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用着温和的目光注视她的动作,眼底有着新月的光辉,有着花园前溪水的平静。她说了一路,直到霍格沃茨礼堂的桌位把她们分开。
分院帽新的歌声忽然在礼堂里消失了,开始有新生向拉文克劳的长桌走来,就像是迷途的人向光明走去,充满了新生的、圣洁的光辉。
*
甜点在餐后出现在桌面上,塞尔瑞弥在自己的座位对面看到了曼迪•阿玛蒂,她正在向盘子里夹约克郡布丁。注意到布丁的数量在逐渐减少,塞尔瑞弥连忙紧跟着用叉子把布丁拨往自己的方向。曼迪•阿玛蒂……啊,是她的室友,比自己低一级的小拉文克劳。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达到四年级的范畴,这个发现让她挺直了自己的脊背试图露出一副前辈的样子——失败了也是意料之中,当她一年级时向着蓝色长袍的海洋跑去时从未想过自己也会目送他人的到来。新的总会取代旧的,她告诫自己。
当她手里端着烛台走过螺旋楼梯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拉文克劳的门前空空荡荡,显得有些寂寥。她的手指握住青铜门环在门上敲了一下,于是铜铸的鹰说话了。
“最小的鸟儿能做到,最强壮的人做不到,那是什么?”
“是瘟疫——不,我想想……”
塞尔瑞弥站在木门前,有一个答案好像呼之欲出了,但她无法将那几个单词拼凑成完整的句子——某一刻她感觉心里有着出乎意料的平静,叮叮咚咚的、泉水似的曲子缓慢地从记忆的低端浮现至水面,好像一串亮晶晶的气泡。
“是一支曲子。”最后塞尔瑞弥说。
“答得好。”鹰环轻柔地回答她,门开始向后退去,缓慢地为她打开出路,如同潮水自岩滩回流。
*
塞尔瑞弥把灯盏搁在拱形窗挂满丝绸的一边,整个人陷入了软绵绵的扶手椅中,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会儿,直到塞尔瑞弥从长袍内衬掏出她的花楸木魔杖。
“高级变形术飞来!”她试探着举起魔杖念道,书架上的一本杂志晃晃悠悠地飞到她手中。塞尔瑞弥对这个魔咒所取得的成果很满意,她翻开她的书,开始试图把一只昏头昏脑绕着灯光转的蛾子变成一只绿头果蝇,当她正尝试着瞄准白蛾的时候,有人推开了门——是六年级的伊斯特•拉文斯,塞尔瑞弥还记得他有个东方的拗口中间名。
“拉文斯,晚上好…”
伊斯特向她点了点头,又把他蓝白条的围巾向上拉得高了些。塞尔瑞弥注意到他的手中拎着一个木雕盒,这让他的动作有些别扭。一只漆黑的毛球跟在他的脚步后,那是他黑色的宠物兔子。
“嘿,麻球——到这里来!”她向兔子招了招手。麻球慢吞吞地挪动过来,那动作简直像是在爬而不是行走。塞尔瑞弥弯下她的腰把兔子抱在怀里,抚摸着它没有蒂尔塔细长,但仍旧柔软顺滑的纯黑皮毛。“几个月不见了,还认识我吗?”
“塞尔瑞弥,我有东西给你。”伊斯特坐到她的对面,他把一个红色的瓶子推给塞尔瑞弥,她认出那是兔子健身剂的包装。伊斯特的态度是生疏的,他的表情绷得紧紧的——塞尔瑞弥不难想象她在其他人面前也是这副样子。
塞尔瑞弥把小瓶收起来,从她的串珠零钱包里数了几个西可递给他。
他们坐在一起聊了些关于兔子的话题,这个状况一直持续到她的室友莫伊莱披散着她的黑色长发,拖着她崭新的彗星扫帚叩开公共休息室的大门。圆形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书本翻动的响声与低低的谈论,拉文克劳的夜晚总是这样静谧的。塞尔瑞弥和他们聊了魁地奇欧洲杯,说了爱尔兰队与保加利亚队的决赛,还分享了飞天扫帚的护养方法。塞尔瑞弥用一个晚上的时间重新读了一遍《神奇的魁地奇》,好像又回忆起了三年前的梦——那是她全部世界的开端。
*
“晚安,莫伊莱,曼迪和克莉丝。”塞尔瑞弥含糊地说着,她爬进暖和的天蓝四柱床,把丝绸被褥向上拽了拽,直到盖过她的下巴。
她抓住脖颈上的细链子,将它慢慢地,慢慢地从领子里拉出来——那是一个小小的挂坠,里面塞着一张旧的剪报,长发女性的面容已经褪色了,但还可以看得出她笑得很开心,有一双和塞尔瑞弥相像的蓝眼睛,她隔着一张报纸向塞尔瑞弥招了招手,那张薄薄的纸页蛮横地隔开了时间和空间,只记录下她学生时代比她年长几岁的一刻。
塞尔瑞弥在被子下也向她招了招手,即便她清楚照片上的女性永远也不会看到她。
“还有……妈妈。”
她合上吊坠,那张笑脸就消失了,又是一个霍格沃茨的新学期,一切照常运行,这样最好。
她所有的梦断断续续地拼凑出五岁之前的所有记忆,在五岁的那一天就全部四分五裂开的,幸福又平常的记忆。即便她一觉醒来已经忘记了大半,但还有一点弥留下来——她好像抢救着火的房子一般,把所有仅剩的记忆一点一点吝啬收集起来。假如把她人生的轨迹都整合起来的话,那么她应该重点标注出五岁、十一岁和十三岁的时候,而今年她十四岁,生日在一个月前庆祝完毕。塞尔瑞弥应当发现,时间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长,也没有她想象得那么短。对于善于使用时间的人来说,一个学年的时间刚好可以改变一切。
*文中提及的诗句出自我最喜欢的HP作品,谜题来源网络。
*仍然是三年前塞玛一年级的记叙,胡编乱造信口开河成分居多。
*莫伊莱只提了一点想想还是不响应了…
00-2#Just gone missing
*
塞尔瑞弥醒来时黎明的裙摆刚刚自拉文克劳的塔楼掠过,一瞬间她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当成了一个十分真实的梦。那些关于魔法的记忆像是零碎的拼图,只留下纷乱的画面而没有任何逻辑。她用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感觉自己稍微清醒了些。但更多的东西还是纠葛在一起,毫无头绪可言。
这里是霍格沃茨,她对自己说,是她即将就读七年的魔法学校。然后她撩开淡蓝的丝被,把校服拉扯到床单上来。
克莉丝背对着她,塞尔瑞弥不清楚究竟她在读书还是在睡觉。她漫不经心地穿衣并打理着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中途似乎犯下了不少错误但她毫无自觉,仅仅是用着慢吞吞的动作将其纠正过来而已。直到她拿新发的蓝色领带绑在发辫末端时她才真正意义上地醒过神来——假如她是按时醒来的话现在已经迟到许久了。
她扯掉绕成一圈的领带并把它绕着脖颈缠绕一周还打了个不熟练的结,又重新编了自己的三股辫,并且下定决心摒弃这个过分冗杂的发型。塞尔瑞弥披上新发的长袍,感到内衬的蓝色看起来是那么亲切又那么温暖。
她抓起书包后在休息室里核对了自己是否忘带了什么用具,蒂尔塔在她的鞋边磨蹭着,最后她推开了大门,最后望了一眼木质门扉上镶嵌的那个鹰环,回过头抱着她的书包离开了。
然后塞尔瑞弥终于意识到了这座古老的魔法学校的神秘之处、或者说是令人烦恼之处,她无法从层层叠叠的楼梯间辨别出变形术的教室,当她沿着螺旋梯向上走的时候忽然整个人陷进了忽然消失的台阶里。她一路询问着其他的学生(她万分不愿意这么做)终于抵达了教室的门前,与此同时她终于察觉到:蒂尔塔早已不知所踪。
也许大部分霍格沃茨中还没有走进教室的学生都看见了跌跌撞撞、跑来跑去的她的样子,而她无论是沿着原路或是寻找新的道路都是一无所获。
当她转过拐角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人正向她的方向走来,她不得不夸张地往后仰才避免了一场相撞的事故。糟极了——她真想哭,但这不可以,因为还有二十分钟就要上课了,不幸中的万幸是至少她起得很早,足够她用十分钟找到她的长毛兔子再用十分钟找到她的路。
“早上好我很抱歉——”她深吸了口气,近乎不敢抬头来看他。
“哦小心点我亲爱的,教授们总是很严厉的,这样在焦急的在走廊上跑可不是个好兆头,你在干什么呢?”
但传来并不是预料中嘲讽的意味,她有点犹豫地抬起头来,看到了披着红色长袍的男性身影。
那是个大概比她大一些的格兰芬多学生,大致应该把他当作学长来看待,白色的头发刚好是个可以披在肩上的长度,还有鲜红色的双眼,塞尔瑞弥觉得这样的配色很像是兔子,虽然这么想未免有些逾矩,之后她在心底把他当作了只兔子。
他的表情——对于第一个上学日就遭受了浩劫的她而言已经是十分温和的程度了,用温柔的标准来看也并不为过,是恰到好处、仿佛甜橘果酱、新泡红茶与咖啡饼干的下午茶,又像是将细砂糖与奶油奶酪一起烘烤制成的蛋糕。
“蒂尔塔…呃、我的兔子忽然跑掉了所以……我在找它…”
她本来想询问他知不知道兔子的下落,但是刚见了面就问出这个是否有些逼问的嫌疑?这些暂且不论,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坐在暖洋洋的炉火边上读她刚读到第一章的变形指南。
“那真是个坏消息,上次我的猫头鹰弗里达先生也是,他也不知道怎么飞进了温室里差点打翻了曼德拉草——好啦说个笑话,这是你的蒂尔塔小姐吗?”
很神奇的是缺乏魔法常识的她甚至听不懂这个笑话,但是对方夸张的语气让她感到十分有趣。正在思索着怎么回应的同时他递出了一只毛绒绒的兔球。
塞尔瑞弥也在这个空隙间看清楚了他胸前的铭牌,只是晃一眼的程度可以辨别出他的姓是福克斯。但她打心底觉得比起白狐狸,白兔子也很适合他。刚想到白兔子的同时她就发现这只兔子正是她失踪的宠物。
“哇——在这里!”她抱起蒂尔塔,感到兔子急促的、比人类稍快些的心跳撞击着她的臂弯。“如果弄丢它就太糟糕了,实在非常感谢你!”
“没什么我亲爱的,到也要谢谢你让我见识了这么可爱的小姐,兔子总是能吸引兔子的,下次弄丢它的时候不妨也来找我吧,乐意为您效劳。”
他——福克斯笑了笑,塞尔瑞弥感到如蒙大赦般的欢欣。这就是所谓的暗室逢灯吗?
“是…好、好的!我去上变形课了很高兴认识您下次再见!”
她的脸骤然泛红,令人不敢置信的是她居然可以和陌生人勉强保持冷静地说了这么久话。感到接下来即将面临语无伦次的危机,她退后了几步胡乱地道了谢,寻找着自己来时的路离开。
“兔子总是能吸引兔子的。”现在回想起来福克斯这么说道,但她不知道在这之后的不久,蒂尔塔就因为她的失误而拥有了一双蓝色的眼睛。到底该不该称它为传统意义上的白毛红眼兔子已经是一件有待商榷的事情了。
*
至少,至少有一件事情已经可以确定了,那就是霍格沃茨对她的捉弄并没有到此为止。当塞尔瑞弥冲上阶梯上气不接下气时发现她的面前并不是绘制了圆桌酒会的大幅画像、更没有发福的老爵士向她咆哮她的种种“不敬”(包括经过画像时没有行礼,扶着画像大口喘气)实际上原本是画像的位置只是站立着一副光洁如新的甲冑而已。
在她经过那里的时候,她不是很确定那副盔甲会不会忽然跑过来并在她的书包上留下几个洞当作礼物。经过一上午的奔波她已经可以做到无论是多么古怪的事情都能够泰然处之。
但她还是没有找到通往变形术教室的路,这意味着她在一个到处都是魔法、像是迷宫似的学校迷路了,尤其当一切都在无规律地移动的时候,这听起来就更加糟糕,仿佛已经可以断言她的结局。
终于塞尔瑞弥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她站在走廊的一侧抱着她的蒂尔塔,准备向一会儿走过来的第一个人问路——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人,就算他多长了一双手或者是个超过两米二的大块头,都没有此刻距离迟到仅有五分钟时间来得紧急。
然后空旷的回廊中传来了脚步声。
听起来是克制又轻微的声音,仿佛没有重量,或是有人弯曲手指在地面上遵循规律敲出来的响声。她不由得想到幽灵——但显而易见幽灵是没有脚步声的,他们是透明的死者的印记。
在走廊的尽头,女孩子抱着诗集缓慢地踱来。她的步伐仿佛只是一支羽毛静谧地坠落在蔷薇花上,也许是因为她身形太过单薄的缘故,令人联想起勿忘我花湛蓝的倒影沉浮在水面,是又轻盈又虚幻、令人触动的姿态。
“打扰一下…——”
塞尔瑞弥冲出来挡在她的面前,如果说从早晨开始她还有脸红的余力,那么直到现在为止她所有可以表达害羞的神情都已经消磨殆尽。她只是局促地站在女孩子的面前,搜肠刮肚地想要把词汇拼凑成简单的句子。
“…你知道变形术教室在哪里吗?”
女孩子轻轻合上她的诗集,皮革的表面印衬着烫金花体格外耀眼。塞尔瑞弥注意到了她的袍子被染成了绿色——一瞬间懊悔、慌乱的情绪满满地冲了出来。
“如果你看到绿色就要小心了,斯莱特林,我不想评论太多。”在那列颠簸的机车上克莉丝曾对她这么说过,在这一刻清晰地浮现在她的意识里。但既然言语已经出口,现在就已经为时太晚了。塞尔瑞弥怀揣着等待法官审判般的被告的心态,只是等待着女孩子对她的判决。
然后她伸出手指了指左边的方向。
“……?”
有一瞬间塞尔瑞弥忘记了自己原本的目的,然后她才回想起来自己在向她问路。顺着她纤长的手指看过去,变形课教室的标牌隐约可见,大概是因为塞尔瑞弥之前太过焦急的缘故居然没有看见。
女孩子的视线停留在蒂尔塔身上,但后者对现在的环境浑然不觉。
这是要自己干什么?该把蒂尔塔给她当作报酬吗?
接着,塞尔瑞弥听见她说:“兔子很可爱。”
她露出了微笑,熠熠的月光仿佛曾融化在她的双眸里。
夜晚仿佛一个不太真切的梦,一切都暧昧而模糊。只有光——永远奔腾不息的月光,曾经真真切切地透过她的双眼被铭记,就像是此时此刻正沿她的目光汩汩地流淌,犹如翻腾的液态的黄金。
“啊谢谢、再见!!”
她慌慌张张地向着变形术教室跑过去,又忽然想起再见忘记询问她的名字,不过没关系,她相信之后会再见的。终于拉开活板门的时候她发现教授还没有抵达这里,于是她终于打起了精神,和其他同学一起选择了前排的位置。
这是她在霍格沃茨度过的第一天,也是第一次和福克斯还有缇娜的相遇。值得一提的是,她和迄今为止的熟人的初遇都实在狼狈极了。
*
“克莉丝?”
霍格沃茨的夜晚,塞尔瑞弥放下她蘸满墨汁的羽毛笔。在她等待自己的草药论文晾干的期间,克莉丝正在收拾她的东西。塞尔瑞弥似乎隐约看见了自己那支手电筒被拆得四分五裂的零件,还有叮当叮当响个不停的金银币。不仅是巫师的加隆与西可,就连形状更加奇特的小金币都夹杂在它们中间。
“什么事。”克莉丝将一盘巫师棋挨个收回棋子盒里,她没有理会自狭窄盒中传来的抱怨、咒骂声,用一贯淡淡的语气回答她,听起来这甚至不像是个问句。
“……你认识一个叫福克斯的人吗?”她问,为了更形象还在身上比比画画。“头发这么长,大概到肩头,好像是格兰芬——”
“啊,认识。”她轻描淡写地回答她,“从小就认识了。”
塞尔瑞弥感到有点意外,她想更进一步询问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后来她隐约想问她知不知道一个看起来很单薄的斯莱特林女生,但想了想范围又太广——
于是她停了下来,比她们都要年长些许的莫伊莱伸出她的魔杖轻轻一抖,关上了寝室的门。
不久这里只剩下书本翻动的声音,无人说话的时候甚至近似于寂静。壁炉里不知何时升腾起的火焰舔舐着松木和苹果木,光线红彤彤的,空气中渐渐被温暖的清香浸没。偶尔水分蒸发殆尽的原木会响起噼啪、噼啪的爆裂声,就连这声音也因为无人理会,而寂寞地在夜色中消逝了。
*一个序章,讲的是刚入学时(大概三年前?)的事情。自我脑补成分有且多。
*反正就是在废话,估计没人耐心看完,毕竟我专业自嗨。
*克莉丝教还收新的迷妹吗?
00-1#欢迎来到霍格沃茨魔法学校 / Welcome to the Hogwarts School of Witchcraft and Wizardry
*
一切都是从那个梦开始的。
明明闪烁着天真温驯的光泽,砸在身上时却会感到刺痛,大概玻璃碴和水果硬糖都是那么相似的东西吧。摧枯拉朽的爆炸声近乎刺穿她的鼓膜,可以目视的空间被颜色涂抹得眼花缭乱,爬行动物般曲折跌宕的裂缝遍布墙面,看起来令人有点想吐。
地面上蜿蜒着红色的河流,黏糊糊的味道也令人难耐,看起来或许有点像是樱桃派里的馅料,但是她也不再去思考那究竟是什么。塞尔瑞弥蹲踞在仅存的墙边,环住双腿露出一副含蓄又茫然的神情。大致是在刺耳轰鸣响起的刹那理智便被驱赶的缘故,她没有逃开,只是更尽力地将自己瑟缩成一团。
她把下巴搁置在膝盖上,闭上眼睛。就连“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的事情也一并忘记了,塞尔瑞弥什么都不想思考,她单方面地觉得只要闭上眼睛再睁开,一切都会踩着十二点的钟声消失不见。
那样的事情,早就该忘记了才对。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夜晚,星星的轨迹在夜幕中一闪而过。塞尔瑞弥看见天兔座、巨蟹座和更多与她在画册上曾有一面之缘的星座,但还有更多叫不出名字的星星如同河流般汩汩流淌,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星星,在她看见他们前已经孤独地度过了好多好多年,每一颗星星都在低声述说着它的故事。
塞尔瑞弥坐在一把扫帚上,它有着匀称纤细的长柄、整整齐齐束成一把的不知名的树枝尾端,或许曾经被人细心地用白蜡打磨成又精致又圆润的外形,令人实在不忍心用它来做些诸如扫地的家务活儿。她大概就是坐在这上面,穿行在这漫长的星海之间吧。
但是这么可能呢——会飞的扫帚是不存在的。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向下坠落,在她的裙摆下大致一开始就没有垫着一把扫帚。星星、扫帚、月亮,她拼命伸出手却什么也没有抓住。最后她重重地撞击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感到脊椎骨像是枯树枝似的被折成了好几段,然后大型车呼啸而过,她的身躯也被切蛋糕似的分成大小不等的几份。
伴随着心脏重重地抽痛,淡蓝色的天花板突兀地撞进视野里。她从梦里醒来了。
塞尔瑞弥揉着蓬乱的头发,竭力地回想着她梦里的内容,但喷涌出来的仅仅是毫无意义的记忆碎屑。——那大致不是什么很好的梦。塞尔瑞弥得出这个结论,同时感到清晨并不强烈的阳光伴随着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窗台上的风铃草不知何时已经吐露了花苞,半推半就地伸展出柔弱的枝条。塞尔瑞弥跳下床,踢踏着她不合脚的毛绒拖鞋,走近有阳光照耀进来的方向。
当她的手指点在花叶上的时候,花朵逐渐散开了它紧抱着的花瓣,如同笑容慢慢绽放在年幼的脸上。看起来像是植物纪录片中经过快放的场景,阳有光跳动在新生的花上,每一朵小小的花都像是小小的蓝色火焰。
对其他人而言可能有些古怪,但在她这里就再普通不过了,仿佛是抬起手臂、或是睁开眼睛般的动作。并没有深究的意义。
暑假是一成不变的,所有事物都没有改头换面的想法,时间永远停滞在同样的一天,甚至令人感到乏味了。她打开百叶窗四下望去,家门口的小路上跑过正在晨练的青年人,带起一阵轻微的凉风。六月末的天气出乎意料地晴朗凉爽。窗外隐约传来雨后草坪新鲜明艳的气息,草丝在湿润的风中飘摇。
变化就在这时候突兀地降临了。
起初是一个小小的黑点突兀地出现在透彻明亮的天际,后来化作大片的阴翳笼罩在大理石的窗台上。那是一只褐色长毛的猫头鹰它骄傲地挺起它的胸脯,站在她珍爱的搪瓷花盆的边缘。随着它慢条斯理地梳理着羽毛,有几片细碎的绒羽被抖落下来。而后那只猫头鹰微微低下头——塞尔瑞弥注意到它的嘴里叼着一封信。
该怎么向猫头鹰打招呼呢?“早上好?”“今天的天气真不错?”恍惚间塞尔瑞弥接过了信,猫头鹰似乎是很满意她的反应,因此它点了点头,伸展开它的羽翼,很快便消失在建筑群之间。
这里曾有猫头鹰来过吗?塞尔瑞弥有点恍惚地垂下头,也许她还在梦里,在飞天扫帚的梦里,因为太过疲乏把拂过窗棂的树枝认成了猫头鹰。但是窗台上仍散落着的羽毛,似乎是在提醒着她猫头鹰曾在这里梳理羽毛、高高昂着它的头——猫头鹰都是那样趾高气昂的吗?
然后塞尔瑞弥想起她的信,她看见信封封蜡下的位置用深绿色墨水写着几个字:
“三色堇路17号
二楼 面向花园的小房间
塞尔瑞弥•多洛茜收。”
啊,他们还知道我住在哪里。她想。
石英钟滴答滴答地转了起来,她听见楼下传来嗒、嗒的有人敲门的声音。塞尔瑞弥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时间又开始流动了。
*
从那只猫头鹰开始,仿佛是沉寂了一整年的花在夏季里肆无忌惮地绽放开来,伸开它们的枝条、露出它们的花苞——变化发生得又肆无忌惮又绚烂,她想魔法也是那样的东西。
在以往的数个夏天里,她应当游荡在三色堇路种满低矮花草的街道上,握着零钱站在小摊贩的后面,用一袋爆米花或者一筒草莓冰激凌消磨一整天的时间。那条短又鲜活的街道得名于它随处可见的堇花,那是种又细弱又平乏的花,但却有着芬芳的香气,十年如一日地熏陶着夏日的空气。但再见到这样的堇花时她却站在破釜酒吧的巫师身后,听着金币、银币和铜板在她的口袋里叮当作响。
下一刻,以魔杖尖端为中心,砖墙争先恐后地缩了回去,那样子实在不像是砖块而像是会吐息的活物。塞尔瑞弥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向他道了谢,然后迈开步子,踏在了对角巷阳光灿烂的步行街道上。
对角巷——真是个古怪的地方,对角巷。她从未想过会在一条普普通通的酒吧后存在着一整条魔法街道。要比喻的话也只能说是神迹,但是比起神迹更像是魔法吧。
塞尔瑞弥低下头核对她需要买的东西——制服、书、魔杖、还有其它从没有在她的记忆里留下痕迹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卖魔杖的店里有点阴森,她确定自己不会喜欢上这里的气氛。实际上在她看来所有魔杖都长得像雕琢精美的筷子(可能这个想法有些失礼了)。
相比之下她更加期待魔法书本。况且买书也不是太费力的工作。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她寻着路走进了书店,但这里并不是她想象中阴气沉沉、跳动着鲜艳绿色火焰的古老藏书室,实际上丽痕书店宽敞又明亮,书本几乎一直堆积到天花板上,有风吹来他们就晃个不停,嘶嘶地发出聊天似的声音,让人担心它们会不会轰地一下倒塌下来。塞尔瑞弥一瞬间看到一本长了小翅膀的书悄悄溜过书架,再看时它已经消失不见了,但她觉得那并不是错觉。
“如果我有把更好的飞天扫帚,我就可以进魁地奇队……不要彗星,它太过时了,最好是光轮系列的……”站在丽痕书店里她翻阅着书本,听到身边的男孩这么嘟囔着。
《初学变形指南》是本很有趣的书,她想象着把老鼠变成茶缸的样子,会有毛绒绒的表面吗?会有细长的胡须吗?注进热茶的时候会吱吱乱叫吗?那样做父亲就不会为了家里毛绒绒的尖嘴小动物们困扰了吧。
虽然她应该知道,父亲是不喜欢魔法的。
她的手指越过素面长袍,直到内衬间别着的魔杖——花楸木、独角兽的毛,接触她手指的时候自杖尖迸溅出一串蓝莹莹的焰火。很难想象她即将学习这样的东西,却只要用到一根细细的木棍——听起来实在又神秘又令人愉快。虽然心底还存在着隐约的不安,但塞尔瑞弥确实首次感受到了她和这个世界存在着血液中流淌着的联系。
即使她目前还不清楚…但总有一天她会弄明白魔法、会成为女巫,但这不是坏事对吧?
抱着书迈过门槛的时候,她看见对面伫立着一座名叫“包罗万象屋”的建筑。那并不是很大的屋子,但她隐约见到北极熊偌大的骨架透过玻璃门照映出来。塞尔瑞弥径直穿过街道,在门扉前站定。她隐约看见浅色短发的女孩子的身影。
她想要打开门,但伸出手的片刻又犹豫了一下。“还有东西没买完呢。”塞尔瑞弥这么告诉自己,转过身去走开了。
后来塞尔瑞弥想,其实进去了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反正她迟早会去那里一趟的。
*
九月一日的国王十字车站,塞尔瑞弥看着厚重的检票口的石墙,她闭上眼睛,推着箱子奔跑过去。
加速、加速…她睁开眼睛,在车子撞上人前停了下来。塞尔瑞弥环顾四周,一辆深红色的机车缓慢地驶进站台,乳白的蒸汽从烟囱口喷吐而出,站台上的景象因此变得模糊又寡淡。而锻铁拱道上则明晃晃地吊着“9¾站台”的标牌。
塞尔瑞弥松了一口气。猫头鹰的叫声不绝于耳,这里又暖和又嘈杂,好像她不是钻进了魔法火车站而是到达了某个古怪的大型跳蚤市场。
她走进车厢,顺着过道寻找着留空的位子。忽然她看到一扇推拉门半掩着,浅亚麻的光泽一闪而过,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让人联想起叫不出名字的贵金属来。
她深吸了口气,感到心一点一点地向下沉,几乎坠进胃里,然后推开门,塞尔瑞弥看到靠着窗户的位置正坐着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看起来并不年长,大概和她的年龄相仿。她的浅色头发松松散散地披在肩上,卷翘又柔软,在末梢向里蜷曲成圆润的弧度。黑色的缎带穿过她的耳后隐没在发丝间,在头的一侧被绑成兔耳形状的蝴蝶结。隐约可以看见她的一只眼睛缠着厚重的绷带。
她整个人被包裹在蓝色内衬的袍子里,正翻着一本厚厚的书。阳光透过圆窗小巧的玻璃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也映照在女孩子纤细的手指和书页上。
隔间里仅有纸张相互摩擦的声响,而塞尔瑞弥打破了这寂静。
“打扰一下…——”列车在这个时候开动了,鸣笛声响彻在狭隘的房间中,就连她的兔子也遭到了惊吓从梦中惊醒。脚下的地板剧烈地摇晃起来,塞尔瑞弥的手扶了个空,她整个人向前扑去。
“Colloshoo(鞋粘地黏).”女孩子抽出了她的魔杖,甚至没有看向塞尔瑞弥的方向,只是用杖尖对准她念了一个单词。
并没有发出与大地接触的沉重撞击声,事实上就连预料中的疼痛都不曾降临过。塞尔瑞弥的双腿像是和地面长到了一起,她重新抓住门把手,惊愕地抬起头来。
“哇——..啊、呃..谢谢!”她说,“你是霍格沃茨的学生吗?”
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问了多么傻气的问题,塞尔瑞弥真想转头跑出门去——但是动不了,她的鞋子被黏在地板上。
“你还好吗?”女孩子问她,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她的书。
“一切都好!!你好我是塞尔瑞弥叫我塞玛也可以……!!”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语气又急促又慌张,就连手指尖都在发抖。文法啦、自我介绍的用语啦、全部被她抛到了脑后。大概她看起来像是刚从兔子窝里冲出来的样子吧。
“我也很好,你可以坐下了..”她指了指对面的几个空座位,塞尔瑞弥无法从她的语气辨别出多余的东西。“Finite(终了结束),我是克莉丝•克里斯提尼。”
红色的光一晃而过,塞尔瑞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嗯……很高兴认识你!!”她把皮箱推到了隔间的角落,合上了推拉门,在做这一系列动作时差点重重砸到自己的新皮靴。“刚刚那个就是魔法吗?”
“塞尔瑞弥?那你姓什么?”克莉丝还是没有接她的话,塞尔瑞弥甚至庆幸她这么做了,因为就连她都知道那问题相当浅显,实际上就连自己也不止一次地用过魔法了。归根结底只是她一见到人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洋相。
“多洛茜!!是塞尔瑞弥•多洛茜…!”她想起来她忘记介绍自己的全名,大概初次见面的人还是称呼姓比较好,但刚才她的脑袋一定是烧坏了。塞尔瑞弥用靴子尖在地上蹭来蹭去,试图画出一个圆弧,但是光滑明亮的地板没有理会她单方面的示好。
“好吧,多洛茜,刚才的是黏脚咒,我前几天才翻过《诅咒与反诅咒》。”克莉丝说,她的语气还是淡淡的,没法知道她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态回答她。塞尔瑞弥回忆着她在暑假里翻过的魔法书——她也练习了几个咒语,然而他们有的生效了有的却无动于衷。
她完全没有听说过这本书,因此她猜想这是高年级的课本。
“本身就是魔法,那么,你是麻瓜家庭出身?”
她抬起头来,第一次看着她说话,而塞尔瑞弥看清了她的脸。
克莉丝的眼型是稍微上挑的形状,浓密的睫羽遮挡住了光线,看起来有种不符合她年龄般的妩媚,雕琢精致的脸庞让人联想起大型的洋娃娃。肌肤像是牛奶或是细盐,在阳光里近乎变得透明、变成有雾气升腾的冰晶。
“麻、麻瓜?”塞尔瑞弥慌张地回答她,“对不起我不太明白…啊,你是指不知道魔法的人……”
她对“麻瓜”这个词汇的印象来源于某位登门拜访的、自称教员的不速之客,但他的话刚开了头就被父亲赶出大门,这也是合情合理的——谁会相信一个上身西装下身长裙的人的话呢?
“噢,那我问你,现在的麻瓜还是用星星照明吗?”克莉丝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那是深蓝色、有些像是宝石的眼睛,零散的光亮地镶嵌在里面,像是银河在夜幕中流动,又像是星屑的倒影沉浮在海洋间。
但是从她嘴里吐露出的言语,用正常人(麻瓜)的思维来讲,实在有些滑稽。
“麻瓜是说…………啊、现在大概在用电灯照明吧!”
“把电灯做成星星的麻瓜们呢,多洛茜见过吗?”
“克里斯提尼,电灯实际上用是电…………”她因为无法解释清楚而感到有点苦恼,“啊,我这里有手电筒来着。”
塞尔瑞弥从衣袋里掏出手电筒,虽然她不确定巫师们是不是都用魔法来照明,但出于习惯她还是把它带在身上。
“手电筒?就是把光禁锢在这个手杖里、需要时释放出来没错吧,我听我爸爸说过。”克莉丝非常自然地接过手电筒观察起来,旋动着圆柱形的外壳,把它点亮又熄灭,塞尔瑞弥隐约听见她用魔杖悄悄戳着它、好像是在对它念咒。
在他们谈话的空隙间列车已经行驶到了郊外,热闹的市中心被远远地甩在后面。黑白相间的色块隐约埋藏在嫩绿的色彩间,那也许是漫步的奶牛,从来不需要在意魔法和麻瓜,过得悠闲又自在。
“呃、大体上是这么回事没错…………”
她感到有点隐隐的恐惧,她什么也不知道,甚至不知道霍格沃茨是个什么样的学校。如果她买过《霍格沃茨,一段校史》就好了…她为什么没有买呢?
“高年级的袍子都是蓝色的吗?”
“天哪,快告诉我你是麻瓜而不是傻瓜,你真的——真的没从教员那里得到哪怕一丁点霍格沃茨的消息吗?”克莉丝显得不敢置信,她现在的心情大概与刚才自己和她解释电灯时的心情相仿。
“我爸爸说,麻瓜出身的小巫师会得到教员的帮助,让他们更快地理解魔法——在他们入学之前。”
看来父亲赶走的那个人真不是附近在逃的精神病患者,她想,但说这些也未免太晚了。
“呃、啊……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的事情…抱歉我不是很清楚……”塞尔瑞弥敷衍着她的话。在她们的座位底下,一只黑猫不知何时溜达了过来,她猜想那是克莉丝的宠物。出于担忧她飞速地瞥了一眼笼子里自己的兔子蒂尔塔,它正抓挠着金属丝笼子,很容易让她回想起来当父亲看到这只兔子时的神情。
“乖孩子,乖孩子…你知道父亲一直在找个理由想把你丢掉,你知道。”她伸出手穿过笼子抚摸着兔子温暖柔软的长毛,焦躁的蒂尔塔——她一厢情愿地认为这是听懂了她的话——安静了下来,又开始尝试做一个梦。
“每年,分院帽都会把新生分派给适合他们的学院,你可以通过巫师袍的颜色来区分他们。红色是勇敢的格兰芬多——黄色是忠诚的赫奇帕奇,而我的蓝色则是知性的拉文克劳。”
克莉丝顿了顿,继续着她的介绍。
“如果你看到绿色就要小心了,斯莱特林,我不想评论太多。”
塞尔瑞弥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斯莱特林……穿绿袍子的学生真的会把普通人变成牲畜、把房屋炸毁成废墟吗?像是故事里的黑巫师?
“哇,拉文克劳都像你这么..知识渊博、吗?”塞尔瑞弥轻叹了口气,“但是我什么都不会…”
“至少你有魔法的天赋,不然你也不会坐在这列车上。”克莉丝说,她换了个姿势,似乎是因为之前的坐姿不太顺畅的缘故,她把双手支在桌子上,手指托在下巴的位置。
“真谢谢你……”
车厢里忽然变得十分安静,塞尔瑞弥抬起头、显得有些犹豫。
“能问你我不知道的事情吗?”她试探地问。
“可以,讲解费一个麻瓜手电筒。”
塞尔瑞弥把手电筒沿着桌子推过去,注视着金属的小圆柱在桌子上骨碌碌地滚动,她觉得克莉丝也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不近人情的人。
窗外的景色一晃而过,大面积起伏的横线条组成了抽象的画面,那些线条不断被浸染上相同、或不同的颜色,或者像是打卷儿的波浪发那样排列成规律的样式。
好像恢复了一点勇气,塞尔瑞弥露出微笑,这个夏天比往年的短暂多了。
*
“塞尔瑞弥•多洛茜!”
被念到全名的时候塞尔瑞弥在发抖,她站了起来,感到像是被人念了鞋粘地黏咒,双腿甚至渴望着就此合二为一。她慢慢走过去,走到一半又意识到这样好像太慢了,于是她又加快速度、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她戴上帽子,视线被黑暗遮蔽时她有一瞬间想尖叫出来。塞尔瑞弥用手指抓着凳沿,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分院帽的选择。
她会被遣送回家吗?是她魔法的才能还不够出众吗?她僵硬地坐在原地,这里安静极了。
“我想..拉文克劳!”然后帽子高喊道。
塞尔瑞弥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几乎忘了摘下头顶的帽子。披着蓝色长袍的学生向她鼓掌。她感到自己从头到脚都变成了煮熟虾子似的明红。克莉丝坐在一边,她的手里还是捧着书,向塞尔瑞弥的方向看了一眼后便低下头去。
拉文克劳听起来很好,她告诉自己,虽然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变成分院帽的歌中“睿智、博学”的“老拉文克劳”。
*
拉文克劳休息室的大门上镶嵌着鹰状的青铜门环,它看起来古老又陈旧,好像历史曾在它的表面刻下痕迹。领着他们走完这段路程的级长伸出手敲了敲门,鹰环张开它的嘴,她听见鹰用着音乐似的、十分柔和的声音说话了。
至于究竟说了什么她也没听清,周围弥漫着嘁嘁喳喳的说话声,大概它是抛出了个问题吧,克莉丝在列车上和她提起过鹰环。在级长应答它的同时,老木门向后退去,缝隙从中间产生、越来越大、有光露出来——仿佛以星空编织而成的休息室就这样展现在她眼前。绕过罗伊娜•拉文克劳的白大理石塑像,女学生们打开了通往宿舍的门。
塞尔瑞弥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床位,四柱床上天蓝色的软被泛着安宁的光泽。她解开长袍上的搭扣,换上新睡衣躺在上面,风吹过静谧的窗棂,发出呜呜的、低沉的鸣叫。
“多洛茜?”她转过头,发觉克莉丝躺在另一张床上,她手里的书好像换成了更厚实的一本。
“哇、克里斯提尼…很高兴再见到你!!”
她感到十分疲倦,也不记得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很快她的上下眼睑就黏到一起去了。在夜风温和的嗡鸣间,好像有人在叹息。
这是一年级的塞尔瑞弥在霍格沃茨度过的第一天。对她而言霍格沃茨就像是休息室天花板绘制的星河——是一个神秘、温柔的崭新的世界,向她敞开了门扉。
以至于很多年后记忆随着照片褪去色泽,但她仍记得那一天霍格沃茨的星空。
一篇,想要正经写的驹崎x千音。
对不住啊不好意思啊谜鹿鹿(擅自用一下这个称呼……),昨天我写得实在太赶了一点诚意都没………………于是今天扔了作业写一发我印象特别深的几个场景!!!!!!!!!!!
有bug,有ooc,大量的自我解读…………不好意思请打我吧ringo桑,好像把千音写得有点奇怪…((
最后那段我个人,就是一个画蛇添足。你写得已经很棒了呜啊啊啊啊啊我写不出来那种感觉(mogeko哭.jpg
我就,厚着脸皮再打扰一下了,看完之后如果觉得ooc真是很抱歉啊!!
*
很咸的味道,海风,
睦月千音在恢复意识的时候最先发觉了空气中的异样,混杂着湿润的水汽,还有咸又厚重的味道。四周摇摇晃晃的,稍微让人感到有些头晕,她以为自己正浮在海面上,顺着起伏的海浪不知要漂向哪里。
睁开双眼的时候刺目的光线驱逐了黑暗照映在她的瞳孔里,仿佛海鸟翅膀呼啦啦扑扇的声音自窗外一掠而过,但她看到的并非拂晓的天空,而是一片空旷刺目的白色——是房间的天花板。
扶着床沿坐起来时千音找到了她的眼镜,被仔细折叠起来放在小小的床头柜上。恢复了视力的同时她感到有点晕眩。千音隐约记得她前一晚并没有在这里入眠。那么她此刻到底身处在哪里呢?
像是梦一样的这次旅行的开端,本应当是令人欢欣的好事吧。
千音握住门把手的时候感到一阵长时间睡眠后的无力,但黄铜的圆滚滚的把手并不是特别难以对付。门在她面前打开了。不同于房间里管中窥豹似的小圆窗,令人陌生的海洋伴随着耀眼的水色反光向她张开了双手。
“海鸥……”千音想,此时成群结队的海鸟迁徙般自她的头顶飞过,阳光为他们黑白相间的羽毛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泽,于是那群海鸥也变得像太阳一样发起光来了。“好耀眼。”这样的词汇一个接一个地跳了出来。
她迈开步子,但失重感阻碍了她的意识。一瞬间天旋地转的感觉让千音觉得她大概马上就会与甲板打个冰冷的照面。但实际上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有谁的手把她拦腰扶住,停滞在半空中。
“你怎么搞的……看不清路了吗?”男性的声音从她的上方传过来。
千音没有回答他,她站起来,有点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
第二次被扶起来,是她看见金发的青年被机枪打成蜂巢的时候。
很难想象这团乱糟糟的东西也曾经有过名字,他的名字——不对,现在是“它”。还未发出便被封锁在声带中的悲鸣,混杂着甜腥腥的滋味,刺鼻得仿佛点着了东西的硝烟气息,还有大片大片被任性地涂满甲板的红色。千音曾经把番茄酱失手洒了一地,但是这一次的汁水并不来自于西红柿,而是更加糟糕、更加不快的东西。
来自人类。
睦月千音向后退去,她想要转过身去,想喊着什么跑得远远的,但她的视线却一刻不停地钉在那摊尸体上,红色近乎让她刺痛的眼睛流出泪来。大概是踩在了滑溜溜的东西上,她的身躯向后无可抑制的倾倒过去。
然后,又是某个人的手扶在了她的肩上。
“闭上眼睛。”他说,千音发觉那好像和方才的声音一模一样。千音想转过身去看一眼,但她被推着转了个圈。刺目的颜色远去了,声音也远去了。只有身后的人的叹气声,以及刚刚隐约掠过视线的白色头发仍然停滞在空荡荡的脑海里。
“谢谢您……”
那声音好像不是自她的声带里发出来般,有点生涩,有点陌生。她感觉到从肩头传来的体温, 只是这不起眼的温度却让每一寸肢体都暖和起来了。
千音闭上眼睛。
*
她向前仆倒在地上,她在无梦的昏睡里被人拦腰像是提着货物般抓起来,她重重地摔落在狭小的空间中,这令她联想起失足落进陷阱里的猎物。
千音隐约感觉到,湿漉漉的感觉正顺着背脊蛇一般地蔓延。没过她的靴子,她的长裙,她的脸颊,她的鼻尖。咳嗽的声音闷闷地响彻。明明应当是很难受的事情,但千音的意识正出奇的宁静。她听到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逐渐被水淹没了。
那么,现在她一定快死了吧,千音想。实际上死也不是令人太难过的事情。
只是隐约地有点悲伤,有点遗憾,好像她再也见不到纯白的马匹飞驰在无边际的世界里。
度过最后的时间,海鸟的痕迹,鲜血的气味,还有白发的马术冠军,在熠熠的晨光里向她伸出手来。
“我可以叫你‘辽君’吗?”她问。他点了点头。明明是很生硬却又面无表情的脸,但她再一次感到久违的温暖,驱散了水的凉意,她于是再一次露出笑容来。
这一幕久久地停留在她的视界里。千音也向他伸出手,前一刻的她好像做了沉入深海的梦,但她再也不需要那样的梦了。
她摔倒在地上,没有人见到她,没有人扶住她,于是她再也没有站起来。
*
滴嗒,滴嗒。
是水的声音,好像和他间隔了一个世界般的遥远,沉默地传过来。千音睡在那里,她的表情呈现遗世独立般的宁静。长发湿漉漉的,水珠静静勾勒出脸庞的弧线。驹崎甚至想走过去摇一摇她,让她快点清醒过来,躺在地上睡觉不是好习惯——但即使他再努力地摇晃她、喊她的名字、让她睁开眼睛,这也已经是不切实际的事情了。
驹崎的关节处仿佛布满锈迹,他拖着这副年久失修的身体走上前去。撩开湿润的头发时有点凌乱的发饰绑在那里,如果是平时的千音一定会立即扯下来,然后重新束成交叉的样式。
即使是间隔了手套,也有隐约的冰冷丝丝缕缕地刺痛着他的手指,那是一定她临终前体味过的,水的冰冷。
驹崎摘下了手套,这个动作经过上一次的事件已经不算生疏了。他小心触碰着她的脸颊。女孩子的皮肤一向是光洁又柔和的,但是更多、更大的冰冷重重地砸在他的身上,一直坠进心底。
到这个时候,他才有了死的实感。
驹崎原本已经习惯了寒冷,在离开大片雪原的北国后他好像已经感觉不到寒冷。
但只有此刻,深厚的冰冷汩汩地流淌着,一直冻僵他的血液。
她想要活下来吗?驹崎不知道这一点。但是毫无疑问地,所有的、生而为人的苦痛已经因为她的死而离她远去。那就是对她而言的幸福吗?
“再见了……千音。”
也许这是诀别吧,但是他的心情已经迎来了长久的宁静。沉甸甸的感觉四下蔓延开。记忆的碎渣和断层在脑袋里滚来滚去散落一地,甜美的和苦涩的和令人讨厌的全部都在眼前交叉而过,好像接踵而来的裁判也变得没有那么重要。
千音轻盈、娇小的身躯仍然静静地安睡着。驹崎俯下身去,撩起她柔软的发绺,将温热的、唇的痕迹烙印在上面。
那一定是虔诚又轻柔的吻,就像是皎洁的月光透过轻纱窗帘,亲吻在白百合细弱的花蕊上。
是的,这是一个生贺,大概它是…………本来我想写一下从那个cp球里开的脑洞来着!!!!!结果我困到犯傻了到最后都没明确地说句啥。反正大概是联系弹丸企的内容吧我觉得你那个画得特别棒!!!
不好意思,感觉完全没有写出大意来,总之直到这一天的最后十分钟才意识到今天是你生日的我也实在…………ry
不要因为这个,破坏心情啊。
我想那一定是梦。
雪绒花的球形挂饰、无法辨认的破烂肖像、几颗不规则的淡水珍珠,还有一片一片散落下来的拼图,小小的纸片上没有勾画图形,仅仅是令人惆怅的空白四散开来。也许我不能把它称之为梦,这样支离破碎的梦实在是罕见的,所以那必定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吧。
我看见这些东西,渐渐地向下沉去,随着火焰一起熄灭了,随着千疮百孔的船体沉没了。只剩下透明近乎无色的世界,衍伸出蓝色、海色、无边无际的黑暗。随着他们一起下沉的身影我没有看清,只有自黑发脱落的卷曲发饰打着旋,大概它还犹豫着想要回到光明的世界里去。但很快的,就连这一片细小的发饰也被吞噬了,少女只是静静地闭上眼睛,好像她从未睁开过似的。
再向上看去的时候,仿佛是一成不变的天空透过层叠的水色映进视界。光线忽然被遮蔽了,在无可抑制的沉浮中,我听见叹息。
——鲜红色的围巾,就这样突破了光和黑暗,生和死亡的界限,缓慢地沉下来。好像是承载了沉甸甸的记忆,它漂荡的样子有些摇晃了,但还是坚定地追随在后面。
他一定抵达了吧,这次修学旅行的终点——那或许不是令人庆幸的事情,一定发生了许多令人难过的事情,但是绝望的也好,希望的也好,我知道无论终点在哪里,他一定会走下去,带着再也没有看到黎明的她的一份。
“再见。”
我也相信着,总有一天,他们会在不同的天空下,看见同样的星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