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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用映柳轩!http://elfartworld.com/works/72778/
有人在下,我欲辅之。
魂魄离散,汝筮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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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啧啧……疼得慌吧?都这样了,还不说,倒是真的硬气。也不枉我同你相识一场,把你当个朋友。”
临安府,西湖岸,栖霞山。游人只道这栖霞山每入深秋,红枫满山,美不胜收,却都不知在这山底地下,也是别有洞天。
也不知是何人在何时,于这地下修了那么处地方。顺着一条狭窄的石阶,越往下走地方就越是宽敞,通道四周都是整块的花岗岩,切割整齐,显然是人工开凿后精修而成,再往深处进,可见多处岔道,而这些岔道则都分别通往不同石室。
本该是个阴冷幽暗的地方,却有一间石室里隐隐透出火光。
只见一男子背靠着一堵石墙瘫坐在地上,四肢关节均被卸下,一条拇指粗的铁链一端深深嵌在墙里,另一端则是一个带钩的铁环,牢牢扣住了他的琵琶骨。这男子蓬头垢面,满身血污,看不太清他的长相,只能依稀分辨他大约三十出头。油灯里微微摇曳的火苗实在太小,无法给那人失血过多的苍白脸庞带去多少暖意。男子身上的衣物早已变得残破不堪,有几处都已成了烂布条,跟血肉模糊的伤口粘连在一起。
更可怕的是这人的一只手臂,从上臂中间开始便不见血肉,森森白骨直至指尖!
他被关在这里已经是第三天了,这三天里他滴水未沾,嘴唇早已干裂出几道深深的血口,喉咙也干得好似火烧。他虽不能行动,却不是没有知觉。他不吭声也不是他有多能忍,只是这过度的疼痛早已让他连出汗的力气都没了而已。
“这半个多月你可让我好找啊…商兄?你害我的「人」丢了条手臂,我找你要一条回来,也不过分吧?”关才把那不足三寸的薄铁片拿在手里不住把玩着,轻声说道,“…本来呢,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既答应了你,事情要没办好该我跟你赔不是才对。可你呀,偏偏是有意隐瞒情报,犯的正是大忌。”他眉眼含笑,语调也是温吞软糯。右手却是突然忽地一闪,那手里的铁片上就多了一条肉片!眼前的男子片刻后才闷哼一声音,身躯一阵颤动,才发现本就惨不忍睹的上臂上又缺了一块。
他的动作快得仿佛根本没有出手,他的表情也淡然得仿佛根本没有出手。
“…不过我这人脾气好得很。这本来啊,也可以不是什么大事的。”他抬起眼,望着那男子,“只可惜你运气不好,就偏偏是「那家」的人,又偏偏找上我。”
七月十七,临安城内。
已过卯时,在一会儿就该到雄鸡司晨的时辰了,关才却一直睡不着。从那具骨偶里取出的暗器被整齐地摆在桌上,他已经盯着它们看了很久了。
错不了。
几天前他正在映柳轩打发时日,跟陈掌柜聊着今年中秋赏月宴的事。
他关才在临安是开棺材铺的。虽说这算不上什么特别体面的行当,但也绝不落魄。生老病死人人都有,临安有钱人又多,生意就定然不会少,有需求的人自然会找上门来。要是运气好接个大生意,干一票能顶大半年。他在这临安待了十多年了,口碑积攒的多,手艺又好,也没什么竞争对手,就连临安外都有人特地慕名而来找他订棺材。只是他脾气古怪,上门的生意也不是样样都接,高兴起来了给街坊邻居修个桌椅搭个床分文不收,不高兴了就算是白银百两摆在他面前,他也是连白皮棺材都不卖的。这样一来他一年到头做事的时候其实并不太不多,自由得很,就干脆经常把铺子丢给店里打杂的管着,自个儿成天混迹在各家酒馆茶楼。
这映柳轩的饮食称口称心,价格可都不便宜。因此来的也大多都是体面人,下午的时候人尤其少。他想求热闹的时候会去些更为市井的地方,想图个清静就会到这映柳轩来,要些小酒小菜闲坐一个下午。
那陈掌柜在他头一次来映柳轩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之前也说这映柳轩收费不低,但关才也是出手阔绰,每次来都放上好些银子,很多时候明明只有他一人,也能跟设宴似的点上满满一桌。几遭下来店里的人可就都认得他,也渐渐熟络了起来。但他自己对这些定价知道的其实并不太仔细,从没细问过,大约只晓得个「不便宜」。关才把那些银子交给店家,便让他们算着扣,他也不知道每次花了多少、剩了多少,只是隔三差五再来时又添上一些。陈掌柜也从没找他补过钱,想必是还有多吧。
这样的客人到哪儿都不会被店家讨厌的。
“这告示还得过一段时日才会张贴出来,关二爷若是需要,我也能给您提前安排个雅间。”
“不用不用,我孑然一身,要雅间来做什么?那日子热闹,定是会有其他人要的,陈掌柜弗要担心的。”关才笑吟吟地说道,“陈掌柜忙去吧,不用特地招呼我。”
陈掌柜自是知趣得很,当下便也回报一笑转身走开,还不忘补一句“若有何需要,关二爷尽管招呼”。
关才听了点点头,捏起杯子抿了口酒,又忍不住轻笑起来。
「关二爷」是他自己给起的名号,至于原因可就说来话长了。
临安这棺材铺也不是他开的,是带他来临安的人开的。那人是个老头,大概五十来岁,姓刘,叫什么名字连关才都不知道。只听说这刘老头以前在家里排行老大,所以大伙儿也就都喊他刘大。他做棺材的手艺也都是刘大教给他的。关才本就聪明手巧,刘大教他些门道,他自个儿琢磨琢磨不用多久就研究了个透,青出于蓝还胜与蓝,棺材铺的名气也是在有了关才以后才响起来的。刘大膝下全无子女,也没见他提过其他亲戚家人,为人又沉默寡言,极少与人来往,关才倒是能言善辩还不怕生,帮着刘大打理着这铺子,生意也就越来越好。这时间久了,他就照着别人喊刘大的样子,给自己起了「关二」这外号,外人笑敬他一声爷他也不推辞。做这行难免得常跟些秽气打交道,这关二爷就是关公,本就有个镇宅辟邪招财的说法,用在他身上也是吉利得很。只可惜他这关二爷当上还没几年,刘大就撒手人寰了,现在铺子里只剩他跟一个年轻伙计。
这一眨眼,就十几年了…他是做棺材的,自然也认识不少其他做白事生意的人,间接也好直接也罢,由他送走的人也是不少。刘大是他送走的不说,街坊之间他送过的更多,就连这映柳轩的老太爷当年也是他送走的。
就不知道自己走的时候,还有没有人来送。
“关二爷?那么巧,您今天在这儿歇着呐?”
关才正想着些有的没的,听到声音就转头看去。
“哦哟,商兄啊!可是好久不见了,来来,坐坐坐。”
这来人姓商名恺,跟关才认识也有四五年了,似乎是个做生意的,但也不过给人打打下手跑跑腿。具体做的什么生意关才没问过,也并不感兴趣。一见来人是商恺,关才也是立刻就眉开眼笑,称兄道弟,显然是有几分交情。
他同人交朋友,一向只看聊不聊得来,并不太讲究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哎哎,好好,……唉。”商恺应声点头,但才一坐下就是一声长叹,“这阵子,生意难做啊,上面也是三天两头找我麻烦。”
“难怪那么久不见你人。”厅里跑堂的很快又送来一副碗筷酒杯,关才忙不迭地结果,亲手给商恺把酒给满了上。
“我也甚是怀念以前的清闲日子啊,…唉…”
“安权不可两得,钱闲不能皆取。商兄这几年忙活得也挺够了吧,何不学我这般轻松点过活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唉…”
他一连三声长叹,听得关才不由眯起了眼。
“商兄可是有什么难处?不妨说来听听,关某要有能效劳的地方,搭把手不算什么。”
商恺听了,沉默片刻,又倒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不瞒二爷,我确实是有事求您!最近遇到个难缠的大疙瘩,给咱们惹了不少事,我就想求您帮帮忙,能不能找人帮我给他…”
“诶~何必多礼?”关才开口打断,又瞥了瞥四周。那商恺立刻明白过来,点了点头低下头去。关才不紧不慢地又给他满了杯酒,“这事好说。就是这点子…扎手不?”
“不扎手不扎手!唉!这也就我们这些生意人觉着麻烦,您那些行家哪儿会…二爷啊,我也不是第一次求您办事了,什么时候给您惹过麻烦?”
他这话倒是不假。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江湖上总有亡命徒会靠一些不太好见光的方式过活。关才不缺钱,他只是闲得慌。除了这棺材铺外,他手底下还做着些其他生意,除了那些跟白事有关的外,传闻他手底下有不少拿人钱收人命的「小鬼」,只是知道这事的人并不太多,商恺也是与他相熟以后才无意得知的,以往也求过他几次,确实没出过岔子。
“二爷、您可千万得帮帮我,这事要是成了,我一定……”
“这么见外,我什么时候跟商兄讨过报酬?”关才又笑着打断他道,“朋友一场,这点小事算什么?商兄只要将这分寸好好交待给我就行。这多大的庙,请多大的佛,可万万出不得错。”
关才手底下从来就没有「小鬼」,命都是他亲自去收的。
商恺请他处理的人他并不认识。七月十六日晚,他顺着商恺给他的消息一路远远地跟着那个人,就等适当的时机好出手。
但突然地、来了这云栖坞,见了这龙井茶园,脑子里好像闪过些什么东西。
「那个人」看起来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江湖小辈,他自认为没有亲自出手的必要。而自己这具骨偶尽管不是最得意的那具,对付一个默默无闻的毛头小子,想来也是绰绰有余了。
这二十多年来他并未真的过过多少清闲日子,武学修为也好,机巧毒药也罢,他什么都没放下。只是如今的条件不如当年,许多事做起来并不便利,比如制毒配药,要鼓捣出些名堂来,可少不了些稀罕药材,他却没那么多时间去寻,也就只好搁置了。但这机巧可不一样,本是他的拿手绝技,又恰好各种机缘巧合撞在一起,还真让他造出这些「骨偶」来。这骨偶是他的得意之作,每一具都以真人骨为基础,经过层层强化后再用独门秘法连接组装,竟真可做到与活人行动几乎无异。不过光是这样,也不过是一具精巧的傀儡,并无特别。
傀儡终究是傀儡,而可怕的从来都不是傀儡;傀儡也不会害人,会害人的从来都只有人。
可怕的正是操控傀儡的人。
操控傀儡的人越强,傀儡就越强。傀儡能做到多少动作、会多少「武功」,都是由操控的人决定的人。
而关才恰好懂得很多。
但懂得多也还不够。
他这傀儡不仅能操控得好,而且就算人离得远远的,也依然能操控的好。
没人知道这当中的奥妙是什么。
关才静静地看着「那个人」,他有信心在一招之内就结束这件事。这傀儡虽没有活人那般的内力,但力道、速度上却也不输大多江湖中人,加上本就不是活物,所以不惧生死、不畏刀枪,出手便全由他说了算,不会有半分犹豫!这些年来江湖上死在他这骨偶手里的人不下二十,其中也不乏几个小有名气的。由他操控的骨偶百丈外即可取人性命,并且转瞬间便可来去无踪,而谁又能想的到这是傀儡所为?当真是「千里不留痕」!
那些死在骨偶手里的人往往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一命呜呼了;而江湖上活着的人更是没有听过这门功夫,怕是连想都不敢想!这正是他的绝技,也是让他活着的动力之一。
只是这次他并不想那么轻易的杀了「那个人」。
所以他刻意地让对方发现骨偶的存在,交锋之际也是处处留手。只因为他想看看清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所猜想的那样。
他确实没猜错。
终于他将桌上的那些暗器都小心地收到一个木匣里,又仔细地将那木匣放好,动作之间满是珍惜。
只是…
他转身看向那具站在一边的骨偶,它一侧的斗篷下空荡荡的,原本该在那儿的右臂已然被人卸下,骨骼断口暴露在外,看得他好一阵心疼。
虽然留了手,但能做到这一步,这小子也是不错了。他这样想着,又觉得心里头竟然有些欣慰和暗喜,不禁苦笑起来。
但既然他没猜错,就说明商恺给他的「分寸」错得可就厉害了。他愧疚地看着那具骨偶,在那断骨处不住细细抚摸。
这笔帐还是得讨回来。
“商兄啊…你要是早早同我讲了,这点子究竟是谁要你除的?我也就灌你一碗「孟婆汤」,你我就都当没发生过这事,也就算了。”关才一手掰过商恺的脸,柔声道,“只是你偏偏那么忠义,我就不得不跟你讨这债了。你看看你这胳膊啊,要不是有这「阎王愁」吊着你的命,你能活到现在?几天了,我也累了,这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肯说,虽然这胳膊是没救了,可命还能留下。”
商恺的嘴唇动了动,喉咙里发出几声闷响。关才凑过脸去。
“嗯?你说什么?”
“…说…了…也、…也是……死……”
勉强分辨出这几个模糊不清的字,关才脸色一沉,原本的笑容瞬间从脸上退下,眼神也变得刺骨般冰冷。他摇摇头,从腰侧掏出一个小瓶。
“遗憾,遗憾…”他轻声叹着气,眼里的寒意却又不见了,好像根本没出现过一样,剩下的只是浅浅的哀伤,“这「观音泪」我向来是不屑用的,只因为它太没意思了…让你死得凄惨痛苦的办法我也有的是,但念在几年交情,我也确实把你当过朋友,……唉,我就做一次这没意思的事吧…”说罢,他打开那小瓶,捏住商恺下巴就给倒了进去,“不疼的。”他站起身来笑笑,把那小瓶重新收好,又抽出一块帕子将那片薄刃细细擦过包上。
商恺还来不及把那「观音泪」咽下,突然身子一紧,便软软垂下了头。他的眼帘也在这时缓缓阖上,平静得仿佛睡着一般。
“「点滴观音泪,可解万般苦」…想不到我还会再用这东西。”关才自嘲似的笑笑,最后看了一眼那商恺的尸体,便转身对一直站在一侧的一人说道,“他的骨头不行,用不了。一会儿干脆都化了吧,记得收拾干净,石头。接下来啊,可有的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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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膏终于挤完了(擦汗)总算上线了我也是O-<-<
太久不装逼了大概装得不太好……………阅读上有困难的话欢迎提出||以及这个挂也是开的没谁了,算了就这样吧(。
大概解释一下:
*开头来源为《楚辞·招魂》by屈原,死人出墓的意味(。
*栖霞山位置参考企划公告·Q&A;第一答最后的临安地图,我搞不太懂地理,如果有问题就当是原创吧总之在城、城外(擦汗)地下室是他的暗室,不好找,也不好进,不要好奇,我也懒得多想(。)
*关才看出来了唐珏的来路,虽然不知道具体是谁,但他不对唐门的人出手。相对的,对唐门有威胁的人他要是方便,也会顺手解决掉。
*「阎王愁」和「孟婆汤」都不是毒,而是药,来源于岭南老字号温家,百家不准备写了但将来还会用到!所以这里提一下!
*石头是谁?下次再说吧…
差不多就这样吧!以上,阅读感谢TUT!
上接《月下舞》 http://elfartworld.com/works/80377/
鸣启这篇里就打个酱油不圈了下回再玩他(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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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飞白这几天睡得都不太好。
阿朗自那天被他救下——其实他也搞不清楚到底救了谁,现在想起来还后怕——以后就变得有点怪怪的。原本成天粘着自己恨不得寸步不离,现在倒是除了顾孩子外跟完全看不到其他人似的。本来话又多又爱笑闹,现在变得一言不发。这所幸最近还有江雪这个活宝在,气氛不至于太冷,但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方鸣启倒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依旧冷冷清清的。
他也不是没试过去找阿朗聊聊,只是自己本来就不爱多说话,也不擅于表达,沉默其实该是他的位置才对。几次对话下来阿朗都只是闷闷地嗯了几声,眼神闪烁,都不正眼瞧他。虽然看得出对方对自己并无恶意,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这还不算最尴尬了,夜里就寝才是真的让人如坐针毡。
人突然多了,为省些盘缠只好重新安排住宿。临安这儿的客栈价格不便宜,环境当然也是不错,这床就比其他小镇子上的要大那么一些,三人睡倒也不是不妥。只是这前脚刚闹完,后脚就得睡一块儿,气氛实在有些诡异。
阿朗倒是干脆,那天从地上爬起来后二话不说就径直往房里去,等徐飞白跟上他已经面向这墙在床里侧缩着身子睡着了。随后而来的方鸣启脸上也没了方才的肃杀之气,许是对方落了下风终于让他出了口恶气,他的表情也恢复了往日的冷漠淡然。
……好样的,搞半天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儿纠结是吗。徐飞白内心不禁汗颜。但刚才两人那副险些就要你死我活的样子还是让他安不了心,想了半天他就干脆躺倒在中间,让方鸣启睡在床外侧。不仅可以隔开他们俩,要是万一半夜哪个想不开又暴起打了起来,自己也好适时制止。
没多久,他感觉到身边方鸣启的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稳均匀,应该也是睡着了。徐飞白叹了口气,他这师弟虽然看起来不好接近,有时候又略显冲动,但绝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而阿朗尽管没个正经,却也不像恶人,到底是起了什么矛盾才能斗成那样?他也问了方鸣启,但对方似乎也不想再多说什么。莫非真是前世的冤家吗?他苦恼地想。
这想着想着,什么时候睡着的他自己也不清楚。中间他也醒过两次,越过鸣启去照看了下孩子。这样的作息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了,按理说也适应了,对习武之人来说也不会对身体造成多大的负担。只是昨天这一晚好像睡得特别累,醒过来以后只觉全身乏力,头也疼得厉害。
他昨晚做了个梦。
大约是后一次看完孩子再躺下来的时候吧,他刚一闭上眼睛,就觉得身体猛地一沉,仿佛突然向下坠了几尺一般。徐飞白试着想翻个身,却发现自己一动也动不了。
突然间,徐飞白立刻感到自己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绷紧了身子,还来不及喘气,那种从脚底冷到头顶的感觉就又出现了!那股阴冷的寒气比上一次来的更为凶猛激烈,甚至都从他的七窍钻了进去。徐飞白觉得自己头皮都要整个炸开了,那寒气仿佛在全身经脉中肆意游走破坏,而他却连动都动不了!他试图像上一次一样控制自己的内息去抵御这股寒气,却突然发现自己的丹田竟然空空如也!
不,并不是空空如也,而是那寒气已经完全替代了他体内原有的气劲!此刻寒气正不断在体内乱窜,他赫然发现这个身体竟然没有一分是他能控制的。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徐飞白只觉耳边嗡地一声,伴着脑仁一阵剧痛,整个身体又开始不断下坠!
十三年前几乎赶尽杀绝、孤立无援时落下悬崖的记忆在这一刻突然一股脑的涌了上来。是绝望?恐惧?还是恨?他不知道,他想伸出手抓住什么东西,却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了!那股寒气不断往他的灵台涌去,逼得他在下坠的过程中只能让大了嘴缓解胸口被巨锤击打一般的闷痛。是了,这感觉,跟十三年前好像…他想到这里,突然那股不断撕裂着自己的寒气像瞬间凝结成冰的水一般全都凝聚到了身体里,同时那下坠感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是到…那个池里了吗?他不禁连连喘息想道,虽然还是动不了,但总算能控制自己的呼吸了。…是做梦吗?怎么还没有醒…他想自己一定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背后隐约可以感觉到被汗水濡湿的被褥。
…被褥?他摇了摇头,眼前所见分明就是当初的那个山腹,一枝一叶,一花一果,一草一木,一土一石都与当日无差。那如此说来自己身上的莫不是草地了,这山腹中极为阴寒潮湿,倒确实是这番感觉。他沉下气,发现那股寒气仍是无法控制,身体也还是动不了。但这周围都是熟悉的景色,也就没先前那般不安了。
而这梦境却总能立刻得知他在想什么,山腹的场景转瞬即逝,眼前又是无边的黑暗。随即他就听到有什么东西正窸窸窣窣地从远处快速接近自己。
跑!!他本能地感到恐惧,虽然说不清楚,但他知道这是比当年被追杀时更可怕的感觉。徐飞白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那东西已经在身侧了。
接下来的他就不太记得了。但这几天他都持续不断地回到那个梦里,身体被禁锢着,被强制反复回忆着本以为已经放下记忆。到后来他除了本能反应外,意识上已经不那么害怕了,但这种虚无的心悸反倒更教人吃不消,几天下来哪怕是清醒着走在大太阳底下,他都会有脚下一空的错觉。
是太累了吧…不如趁着中秋,晚上出去逛逛散散心好了。他突然想到阿朗,自己好歹承他一句「哥哥」,便也去问了问他,但不出意料地被拒绝了。这几天大部分时间阿朗都逗着孩子发呆,好像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看到他脸上有笑意,其余的时间则像是心事重重,他也不好开口多问,便也由着他高兴了。
这天晚上他回来后就发现阿朗不见了,那把「三尺三寸」还好好地收在墙角,他的行囊也还在原来的地方。一问之下才知道他抱着孩子出去看花灯。
起初徐飞白也没太在意,只是这一直等到后半夜,阿朗都没再回来。
偃月谷的夜晚是很纯粹的夜晚,终年不见星月,没人知道为什么。除了人为的火光外,太阳落了后山谷里就是漆黑一片。阿朗出生在那里,再这次之前从未出过谷,从小看得都是这幅光景,自然不觉得奇怪。反倒是这次走到了外头,才知道长辈们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天上还真有那么些好看的东西。
都听人说中秋夜里的月亮特别圆,他自然也是极有兴趣的。本来徐飞白邀他一同出来游玩他是相当欢喜,只是这脾气闹酒了,一时找不到台阶下,也不晓得该怎么开口,就梗着性子给拒绝了。这下好了,一个人在客栈里实在闷得慌,就干脆抱着那孩子一个人出来逛。这临安城在这天可是热闹得很,饭馆酒楼的生意热火朝天不说,连街上摆摊的都多了不少,周围好些红红绿绿的花灯看得他眼睛都直了。
他也是万万没料到,竟然会在这时候被人连着孩子一起给请回了霹雳堂。
“单字一个朗?你都是老二第四个儿子了?”
阿朗站在大堂里,一名看上去约莫五六十岁的高大男子已经围着他绕了整整两圈,打量了半天后才憋出那么句话。他口中提到的「老二」指的必然就是自己的父亲雷焱了。
“…嗯…”他也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低声应道。刚在街上兴致勃勃地看着别人编花灯呢,突然觉得腰上系着的腰牌被人给扯了一把——那可是出谷之前雷焱交给他的东西,带着雷焱名字的霹雳堂令牌,这世间仅此一块,用来认亲不说,在江南一带行走,稍有些江湖资历的人都认得这玩意儿,一路上他靠着这牌子狐假虎威也不知蹭了多少好处,这会儿要被人给摸了去可不好交待。该不是碰着这趁热闹捡便宜的贼了吧,自己还抱着个孩子可真是施展不开手脚,阿朗猛地转头,看到的却是一张比方鸣启还冷的脸。
他现在知道了,这人就是霹雳堂堂主雷掣的长子雷慈,按辈分算自己得喊他声堂哥。此刻也正坐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漫不经心地喝着茶,好像这人根本不是自己带回来的一般。
而先前同他说话的,当然就是他亲大伯,现任堂主雷掣本人了。
“脸上怎么回事?”雷掣瞧了半天,也不客气,直接双手过去一手扶着他的脑袋,另一手的拇指就抵着脸搓了几下,“天生的?怎得花成这样?”
“哎呦、小、小时候得的病就…”
“得什么病?”老者两道浓眉一皱,过了许久才低头重重地长叹一声,“…小时候过得苦吧?你爹那混账东西,说走就走,这二十多年了都不回来看看!隔几年才来封信,也就报个平安,什么都不多说!算是什么意思!让我这老哥哥知道他还活着?他这样还不如死在外头算了!也省的我挂念他!那么大个人了还总光顾着自己逍遥快活,真不像话!”雷掣嘴里骂骂咧咧地抱怨着,这大堂里满是他中气十足的声音,“自己不回来就算了,娃娃们也不带回来认认祖!不给我看看还不给老祖宗看看了?!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大伯你别生气嘛,我这不是来了咯…”
“还敢说!你爹上一回托人带信回来是两年前,说是你不久便到,我还想着总算回来一个,能好好说说话也不错。这日日等夜夜盼的就是不见人,你自己说说在外头玩了多久!”阿朗刚想开口安抚几句,那老者猛一甩袖子一个转身,惊地他立刻闭上了眼。明明是头一回见面,也知道对方绝不会对自己动手,但这雷掣身上就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威压感。阿朗一直觉得自己父亲那打雷似的嗓门已经挺大的了,这会儿才知道哥哥比弟弟还略胜一筹。雷掣见他此时露出的害怕的模样,到底还是疼孩子的,也就放低了声音好言说道,“大伯也已经这岁数了,还能等多久?能见几次?”
“…大伯…我…”阿朗听着他那么说,顿觉鼻头一酸,眼睛也跟着热了起来。从儿时患病以来,他身体对外界的接触就变得特别麻木,像先前雷掣那般在他脸上搓弄,除了能觉得自己的脸皮好像被拉扯外,对方用了多大力度他是一点儿都不知道,更觉不着疼。但或许也是因为这原因,对着那些瞧不着的「接触」反而格外敏感。雷掣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来自血亲之间强烈情感不由分说地全都涌到了他心里,他也说不清楚那是种什么味道。仔细想想他拿着这令牌到处跑,怎么会没有人通风报信呢?他沿途在什么时候到过什么地方,雷掣怕是全都知道的吧,就是沉着口气想看看晚辈到底准备什么时候上门。哪知道自己这次第一次见世面,平日里本来就没个正经,这下更是早就玩得失了心,没把这当回事,真是彻彻底底伤了长辈的心。内疚也好惭愧也罢,忍了好些时候的眼泪终于还是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
“你这个人真是…“原本一直坐在一旁的雷夫人这会儿也看不下去了,紧忙走上来一手一个地拉过老少二人让他们分别坐下,“人家孩子刚回来、第一次见,这团圆饭还没开始吃你就非得把人家给凶哭了啊?朗儿啊,你大伯就是这样子,对越亲的人说话越是没个轻重,不哭啊。”
“朗儿小小年纪,就能一个人在中原闯荡那么久也是挺能耐的啊,机灵活泼不是好事么?爹你就别气啦。”坐在雷慈身边的青年笑嘻嘻地说道。这人细看之下眉目之间都同那雷慈生得有七分想象,可不就是二子雷威。他长得本就英俊,明眸皓齿的,笑起来又格外好看。从阿朗第一眼看见他时他就在笑,哪怕在雷掣大发脾气时也是一样,仿佛这世间本就没什么能让他不高兴的,任何事任何话到他这里都能让他开心,让他想笑。这总是一个表情,换作一般人难免会让人觉得假,可他偏偏笑得特别自然,甚至还能给人几分暖意。说罢他抬手拱了拱另一身侧的一名青年,“是吧,季离?”
“哈哈哈,是啊是啊,小少爷到底是第一次出远门嘛,人生地不熟好奇也正常,这路上多玩了些时日说明他健康活泼啊!好事好事!”被叫做季离的青年大名钟礼,看起来比那二少爷还要年轻一些,他算是霹雳堂现在的总购买,虽是个外姓弟子,但看起来地位竟也不输给身边两位嫡子。钟礼也是面上带笑,此时听雷威那么一说,立刻就跟着搭起腔来。
“就是啊活泼些才好呢!前些日子我就瞧见朗儿跟华山派的几位少侠相交甚好,同吃同住还有说有笑的,在江湖上行走,到底还得有些个伴儿,俗话说出门靠朋友嘛!人脉广也是好事呀!对不对呀季离?”
“威哥所言甚是!好男儿志在四方嘛,小少爷这年纪就有这番鸿鹄之志多让人高兴啊!江湖那么大,趁着年轻多走走看看,将来四海之内皆兄弟姐妹,与己也是方便嘛!”这看热闹的不嫌事大,钟礼跟雷威两人一搭一唱的样子把雷夫人都给逗乐了。倒是雷慈始终没有说话,冲着一旁两人白了一眼后摇了摇头。
“志在四方?好一个志在四方啊,老夫倒是给忘了,钟四爷也是四方寻志忙得很啊!”不料这边他话音刚落,那边雷掣便是眉一声冷哼,眉刀眼剑顿时都向他投了过来,“志在四方有什么好?结交那些没用的所谓朋友又有什么好?到头来还不是都落个…”
“哎哎!堂主!”雷掣说到这里表情微滞,那钟礼却是立刻站起身打断他说道,“弟子已经知错了,这不都给您老赔了好几天的不是了,下回一定不敢了!您大人大量就别老记着了嘛…”他还夸张地行了个大礼,连番求饶,只是他这嘴上说的可怜,脸上倒还是有些嬉皮笑脸的样子。
雷威也跟着又笑劝了几句,雷掣才终于便是轻咳一声收了脾气,又看向阿朗问道:“阿威说得可是真?你怎么跟华山派那些人搞到一块儿去的?还有你那小娃娃,怎么搞的?”人刚一请回来,雷掣就被阿朗怀里的孩子给吓了一跳,幸好阿朗及时补了句不是自己的,才让这老者放下心来,随后就让门中下人把孩子带下去照看着了,此时才想起细问。
“是…来临安的路上遇见的朋友…”
“朋友?你头一回来中原哪儿来的华山派的朋友?怎么认识的?”
“他是徐叔的儿子,爹跟我讲过徐叔的事,我认出了他那把剑,就是徐叔的……”
“徐叔?…徐一杭?”名字刚一出口,不光是雷掣,其他几个稍有年纪的长老都跟着皱起眉头来,“你说他儿子…莫非是徐飞白?他还活着?还投了华山门下?”阿朗点了点头。雷掣默不作声地将双手握拳置于膝上几番捏紧又放松,长叹一口气后闭着眼睛不断摇头,“……孽债啊……当年你爹就爱跟江湖上那些游手好闲的人鬼混,成日不务正业、不学无术!劝了都不听!真是没想到,就算到你这辈还得跟那些人纠缠不清,哎…”霹雳堂的名号在江湖上虽然也是赫赫有名,实际上却早已不多过问江湖诸事,只是这尊佛已经在这里放了够久,又镇得住这一方土地,怎么能说拆就拆呢?当年祖辈打下的根基谁都不愿意断在自己手里,才没有说真的脱身出去,但显然包括雷掣在内的多位霹雳堂长老都不支持与江湖中人有太过直面的交好。雷掣说完又沉默了许久,“那孩子也是他的?”
阿朗眨了眨眼,点点头。
“…你抱他孩子到处跑干什么?华山那群人住在哪家客栈,我明天就派人给他送去。”
“不行!”眼见雷掣准备招呼手下安排这事,阿朗连忙出声打断。
“…这有什么不行的?!你拿着人家孩子干什么!”
“我…那…飞白哥他养不来孩子的,送回去不方便…”
“他是孩子的爹怎么会养不来!这孩子也该有半岁了吧,他养不来之前谁在养!”
“…是我。”
雷掣当下就被这回答给噎的说不出话,远处地钟礼更是直接一口茶喷了出来,雷慈的脸色看起来也不怎么好,倒是雷威,一边拍着钟礼的背一边仍是兴致盎然的笑着。
“…你、…这…不像话!你干什么给他养孩子啊?…你跟着他多久了?孩子的娘呢?”
他刚问完这话,一直沉着脸没出过声的雷慈突然站起身走上前去,附在父亲耳边低声侧头,雷掣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先前带孩子离开的下人正站在厅堂旁侧一位长老身旁,两人对上雷掣的目光皆是微一点头。又不知道雷慈同他说了些什么,老者登时脸色一变。
“我再问你,这真是徐飞白的孩子?”
阿朗又点点头。
“孩子的娘是谁?”
“不知道。”
“你没见过?他也没跟你提过?”他一一问,阿朗也一一回答。见他回答的干脆,一双眼睛直看着自己一眨不眨,确实不像知道更多的样子。雷掣神情复杂地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莫非是真的…”他喃喃自语道,“好吧,我就姑且信你。孩子可以留下,但你也得留下。一会儿你告诉我,徐飞白现在人在哪里,明天我会差人送信给他,也好教他放心。”
阿朗又点了点头,这会儿他已经知道在大伯面前反抗似乎是没什么用,也越发安分下来。他打量着雷掣的脸色,怯生生地开口问道:“那…我什么时候能回…”
“回?家就在这里你要回哪儿去?宴备好了没有?”雷掣回身问道,门口的家仆立刻示意已经全都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开宴,“中秋佳节,我这老骨头过一次少一次了…还得抓你们这个逮你们那个的,能不能让我少操点心!”他说这话的时候又看了钟礼一眼,后者赶紧撇着头避了开。说完雷掣站起来身来,其他原本坐着的人也都纷纷起身准备离开,“今晚的团圆饭先吃了,其他的改日再说。这半个月后万贤山庄设宴广邀宾客,华山派那些人是否也要前去?”
“好像是…”
“那正好,你那三个哥哥也都会去,你就跟着他们一起。等那宴席结束,让徐飞白自己过来领孩子,我也有话要找他说说。”说完,他拉着阿朗几个大步迈到门前,伸出大手就一把搭上前头一人的肩,“钟四爷,那么着急走是赶着去游四方?”
钟礼被他突然来的那么一招给吓了一跳,只是这时再想抽身却已是寸步难行。雷掣没在他肩头使什么力,但也让他隐隐觉得仿若乌云压顶,也不知道雷掣这究竟唱得是哪一出,便也只好笑着回头一脸谄媚道:“堂主…哎不不雷叔——不是说好不提这出了嘛,我真知错了!这也没想跑啊,您不是说吃饭了嘛,我这就跟威哥慈哥先过去呗!您要还不饶我,季离真给您跪下了…”
“用不着你跪,但有别的用着你的地方。”雷掣笑了笑,一把拽过阿朗直接塞进他怀里,“我看你俩挺投缘啊,都爱在外面晃!你俩哥哥还有事做,这几天你就别跟着瞎忙活了,一年到头也挺辛苦不是?临安不缺你这份工,回来了就好好歇歇,你要真闲不住,陪朗儿到处走走也行。记得别玩疯了,每天都给我乖乖回来家里吃饭。”
这话一说出来钟礼就立刻明白了,显然是借着给自己放假的借口,把一个大麻烦丢给了自己啊!他再往前一看,雷慈雷威两兄弟根本也没走远,这时就站在不远处,脸上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尤其是雷威,笑得是越发灿烂,活像是黄鼠狼逮着鸡。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开始就中了这家伙的套!当下也没法发作,事到如今更没法再说什么别的,便干脆对着雷掣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苦笑道:“当家的发话了哪有不听的道理,弟子领命。”说罢雷掣便满意地笑着点头离去。钟礼才转头狠狠瞪了只差把「奸计得逞」写在脸上的雷威一眼,又看向身边同样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阿朗,真是有苦说不出,一个头两个大,“…那就,好好相处吧?小少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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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着跳了下时间线交待了一下想写的段子…有点乱而且时间仍然没有怎么推进O-<-<…(绝望)
NPC写得好爽,欺负人也欺负的好爽,再那么爽下去大概没人要跟我玩了…………(耻
不过好歹看到山庄的边缘了等我马上就进去——
补充解释几个像BUG(…)和稍微要注意的地方:
*阿朗来中原远不止他说得那么点时间;期间到处鬼混扯淡总之是玩疯了,爹让干的事也在干,就是拖延得不行了…
*已经用特殊渠道通风报信回去过了所以他爹那儿是…放任状态…(反正明年就到偃月谷三年一次进中原招聘的时候了!还不回去就抓回ry)
*这家伙会说官话,但并不太熟练,从见到雷慈开始,跟雷家人说话都没有明显口音(所以话说的也少),似乎是有刻意隐瞒老爹位置的意思。
*噩梦买一送一,鸣启也有份,下回就ry
*孩子有啥问题?这个还真不能说,反正不是阿朗生的!
*钟礼今天也加餐一只好吃的鳖。
以上,感谢看到这里的各位TUT
现在约是未时,这城里城外仍是热闹得很,阿朗抱着那婴孩东张西望,脸上写满了好奇和兴奋。他父亲雷焱本是雷门二公子,而这雷门在江湖上的大名正是江南霹雳堂,总部就设在临安。
对他来说这可确确实实是到了老家。
只是这是他长那么大第一次涉足中原,一路上虽然也有好几个月了,所经之处却无一能和这临安城相比,难免兴致盎然。
但就他这副奇奇怪怪的样子,路人也难免对其侧目。要刚好遇到目光对上了的,也都对别人友好的笑笑,偶尔有几个人露出嫌弃的表情他也并不在意。
“别看了,要玩以后再玩。先找地方住,再过会儿又得给她找吃的了。”徐飞白说完话不见阿朗回应,便转过身去看,才发现自己已比对方走出了好几丈远。此刻阿朗被两名官差模样的人围着,正低声地说着什么,他听不太清,但心里着急,也就赶紧掉头走了回去,“阿朗?”才刚走到阿朗身边,就见那俩官差打扮的人笑着同少年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开了。
“嗯?小哥哥什么事?”阿朗一手抱着婴孩,一手有些吃力地整理着自己腰侧,像是正把什么原本挂着的东西重新摆回去。
“以为你走丢了。刚才是…?”
“噢!来问路的。”
徐飞白一时无言,心里想着看你这个样子,又一嘴外乡口音。这身处皇城也没人如此胆大包天敢假作官差打扮吧,既是本地人怎么会来跟你问路。但也就想想,还是没说出口。
“…没事就好,快些去寻处客栈吧。”
住处安排妥当后的开头几天阿朗还会带着那孩子到处去转悠,后来大约是觉得无趣,也就渐渐不闹着要出门了。这期间徐飞白也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甚至连照料孩子的手势也一点点学了起来,原先还有些笨手笨脚的,现在也能做个七八分像样。这孩子倒也是真的好养,照阿朗的说法,她现在大约也就半岁左右,这年纪的孩子除吃喝拉撒睡外,剩下最多的时间就该是嚷嚷着哭了,她倒懂事,成天乐呵呵地不谈,也很少叫唤人。阿朗喜欢挨着墙睡,一旦睡着了又睡得极沉,晚上照料孩子的活儿基本就都包给他来做了。偶尔起得晚,那孩子饿得慌也就低声嘤哼几下,并不多闹。只是这天进了八月里,是愈发的热了,孩子虽小也不方便像之前那样摆在盆里。也就好在这是临安,大地方,这客栈看起来派头也不算小,还真弄了张能给小娃儿睡的床铺。入睡的时候徐飞白就把那床铺挪到不远处,好方便照顾。
就是有几次半夜起来,借着那昏黄的油灯,看到那孩子躺着床上仰着脑袋,睁着双乌黑的大眼倒着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瞧,总能把他惊得一激灵,那感觉还真是渗人得慌。
后来他无意间提起这事,惹得阿朗哈哈直笑。
“这周岁前的娃儿可精怪咯,灵台还敞亮着,眸子也干净,小哥哥知道醒,说不准就是她喊得你嘞。”阿朗笑着把那孩子一把抱起托在怀里,捏过自己一缕头发戳戳她肉乎乎的小脸,逗得她咯咯发笑,“不过这娃儿,确实挺特别的,同一般小孩儿不太一样。”
徐飞白有些不解,他是没见过什么小孩儿,但这能有什么不一样的?要是说过分乖巧、或是女生男相的话,倒确实跟自己想象里的有几分不一样,但再多怕也说不上了。
“七八月里蚊虫多,这一路上小哥哥可有被叮咬过?”突然间,阿朗没头没脑地甩出那么句话,倒是把徐飞白给问住了,他仔细回想了下,好像真的没有,就摇摇头,“是嘞,我八字硬,有我在呀,这蛇虫鼠蚁、阿猫阿狗,都不敢过来的。本来吧,虽然在村子里带过不少小娃娃,都不用我走近他们就能哭得震天响,连我阿妹在三足岁前看到我都是怕的咯。”说到这里,他望着怀里的孩子,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她倒是跟我挺投缘哩,都不怕我,所以我才说她跟一般小孩儿不太一样。”
徐飞白听罢也没说什么。他也听说过有些人就是天生不讨这些动物小孩喜欢的,阿朗大概就是这种人吧。只是这一类人大多不是身上戾气重,就是长得凶,阿朗虽然在皮肤上有些颜色跟一般人不太一样,但应该远不到让人害怕的程度。就如他所说,传闻小孩子在一定年纪以前、和一些动物确实能见着、或者说感受到些一般人察觉不到的东西,这蚊虫一类的可没这本事吧,阿朗不提起他还没注意,说起来了才发现确实如此。这事虽然有些古怪,可也不算什么大事,他点点头随便应了几句也就抛到脑后了。
看样子有阿朗在身边跟着,不仅能照料孩子,分摊食宿,还连驱蚊草都省了,也挺不错的。
这日子过得安稳了,时间仿佛流逝得特别快,一眨眼又过去了好几天的功夫。前阵子徐飞白接到来自同门的传信,这会儿人也终于是来了。
一来就来了四个,原本安逸的氛围突然就热闹了起来。
“…喜得贵子啊?”来人的其中一个似是完全被徐飞白抱着的孩子吸引了注意力,盯着瞧了好一会儿,“不过这…谁生的?”
“啊,不是我。”阿朗倒也不怕生,干脆地接话道。
“那就是徐…哎呦!”话刚出口,他身边一直冷着脸的青年就用手肘狠狠地往他侧肋一顶,“…我说笑的嘛!方师兄你下手可真黑…哎哎不说了不说了!你别!”
徐飞白对着这副吵吵闹闹的熟悉场景轻叹了口气,在给简单给两边都彼此介绍了一下后又几句话把这孩子的来历给说了说。这段时间他也不是没考虑过这孩子之后的安排,但也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家好提这事,便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往后的事还是得看个缘分了。
“可师兄啊,你带着这孩子去赴宴也不太合适吧?”那叫江雪的青年说道。
徐飞白点点头,往阿朗瞥去,这才一眼,那边就立刻做出了拒绝的手势。
“带孩子可以啊小哥哥,可我也想去看看热闹嘛,让我一人留下看娃儿我可不干的。”
中秋将近,离万贤山庄的英雄宴也就没多少时日了。看他这副决绝的样子,徐飞白想这拖油瓶是甩不掉了。便想着到时还是看看能否找到可以暂时托管的人好照顾一天,应该也不会出多大事。几人随后一起吃了顿饭,把接下来住宿等的问题都给理了理,又接着聊起这段时间各自遇到的事。
阿朗在一边也不插嘴,光是听他们聊也觉得相当开心,不时附和地笑着。手上的酒也是不停,这一桌喊的酒水有一大半都给他一人喝了去。酒不算烈,但那么多酒给他喝下去却似乎跟喝水没什么两样,除了脸色比之前更显红润外,神情却是没一点变化。
但喝了那么多,说是没其他感觉也自然是不可能的,至少肚子是装不下了。他同桌上的人打了个招呼,便出门去行方便。
就在回来的路上,突然背后一阵袭来一道气劲,他眉头一挑,以脚跟为点侧过身,堪堪避了开。
那气劲一道追了过来,并未收手,待他看清楚眼前所来是何人时就也不再闪躲,干脆站定在原地,笑着望过去。
“我想想…是该鸣启哥?你这是做什么呀。”
一柄长剑直指自己喉头。被剑尖抵着的人笑眯眯的,倒是那执剑之人始终冷着脸,盯着自己不发一言。阿朗并不觉得害怕,倒是对方那种警惕的神情让他凭空起了兴奋之情。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来缓解胸口那种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的感觉。
这感觉他并不陌生。几个月前在那个山寨肆意杀戮之时,这种感觉就一直像一团火似的烧在他身子里。他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拳头——这安逸日子过惯了,三尺三寸他此时并未带在身边,不过他也不担心,刀法本来就不是他的强项,要真动起手来,指不定还是空手来的方便。
只是这来的要是别人,说不定他早已一个箭步向前冲着人命门攻去。但这方鸣启分明是徐飞白的同门师弟,看他们之前的交谈也并无交恶,相反好像还关系甚佳。这会儿到底是为什么来找自己麻烦?
“…唔,我没得罪你吧,鸣启哥?”
“别叫得那么亲。”方鸣启盯了一他一会儿,冷冷开口道。“你有什么目的?”
“……啊?”阿朗闻言一愣,“目的?”
“来路不明,话语不清。你跟着徐师兄到底想做什么?”
“我……”见阿朗说话之间吞吐,方鸣启手上剑锋一抖,更显出他此刻意向——他是确实在怀疑自己来路不正。想想也是,连阿朗自己都觉得跟徐飞白的相遇有些过于巧合了,而徐一杭当年出的事江湖上并不少人知道,突然跑出来一个几十年没出现过的挚交之子,确实让人生疑。可他是真没什么目的,父亲在他出谷前确实交待他要找到徐飞白——但也没告诉他上哪儿找,他还真是碰巧给遇到的。之后虽然也有些事要转告,这段时日来徐飞白也不是没问过他,但总被他以各种理由搪塞拖延了过去。这倒也没什么道理,他第一次来中原,人生地不熟的,难得遇到个同辈,又聊得投机,他是真的很想跟人多玩一阵子,就那么跟着了,总比继续去拜访他父亲那些故友来的有趣,“没有目的呀,鸣启哥觉得我能有什么目的?”
方鸣启仍旧是盯着他,稍稍眯起了眼,像是对他这话非常不满。
“我晓得你是他师弟,关心他嘛,可我真的没什么目的呀。小哥哥早就不是当年的身份了,你在担心什么?要现在有人想从他身上谋什么,除了性命以外,没什么好拿的咯吧?”阿朗笑了笑,“要真是那样,我早就动手啦,这一路上小哥哥跟我同吃同睡,你可看他对我有什么防备?我干嘛要等到现在?”
“…你说你是雷大侠之子,那他…”
“——我爹自然是不信那些的。”方鸣启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阿朗便忽然打断他,那神情看起来正经异常,下一刻却又话头一转,换上了平时那副轻松的笑脸,轻叹了口气,“但我爹早就不管中原这些事啦,孰…什么来的,他管不到,也管不了,这次就是让我出来见见世面,顺便去瞧瞧他几个老朋友,传些个口信,看看还有没有谁想带些话给他,就这样咯。”
阿朗所说虽是三言两语,但也并不失道理。如今单就「徐一杭之子」这个身份看来,徐飞白确实没多大让人惦记的价值,即使当年之事已过去数年,但江湖上记得那些风言风语的人仍是不少,以「朋友」的身份同他扯上关系,给自己招惹的麻烦显然是要比好处多不少。方鸣启尽管年轻,但江湖武林上的故事也听过一二,有关那雷焱的传闻除了突然退隐外也没有什么太过负面的内容。这样看来或许是真的是自己多心了,他这样想着,脸上的冰霜也似是融了一两份,手上的剑也缓缓放下。
就在他稍作放松的这一刻,只听到阿朗嘻嘻一声笑,一个俯身跨步到自己眼前。
“照我说呀,鸣启哥该不是吃醋了吧?我老粘着小哥哥,教你没了撒娇的机会?你俩在一起的时间久嘛,我也懂的,分开才那么些时候就想哥哥了呀?”
方鸣启万万没想到这小子会说些这样的话,脸上表情一时间也是好看得很。他反手一剑便刺了出去。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这一剑显然是他留了手了,同方才背后突袭相比不仅不带半分杀气,连速度和力道也客气上不少。
只是阿朗并不领情。他脚下一移,身形灵活地绕到方鸣启身侧,整个人几乎都要贴了上去,就那么凑在他耳边轻笑着。
“不要羞嘛,我上头也有三个哥哥呢,又不笑你的。”
“……混小子,我看你是欠收拾。”这个嘻嘻哈哈、没一点正经的小鬼在自己眼皮底下说着这种仿佛把自己当成三岁娃娃一般的话,大约是真的有些把方鸣启给惹恼了,他说话的口气比起方才又冷了几分,执剑的手上也加上了力度,又是一剑向着身侧利落地横劈过去。
阿朗也并不慌张,仍是嘻嘻一笑,他反手揽着方鸣启腰侧紧贴着他转了一整个圈,两人这一来一往,竟还保持着先前的站位——阿朗仍然紧紧粘在他侧后方。
方鸣启眉心紧紧蹙起,自知小看了这小鬼的功夫,想他空着双手总会对自己的兵刃有所顾忌,倒没料到他还是个贴身缠斗的好手。他当下就沉了口气,双肩一缩往前踏出半步,距一拉开,借着月色只见一道剑光闪过,眨眼间已是数剑袭出!他并无伤人之意,只想给这人些教训,劈、刺、撩、点几式直指阿朗左右,俨然将其进退闪避之路尽数封死。
“好剑法!”阿朗见势不禁赞叹,他膝下一屈,身形猛地缩起,脚下一用力后像离弦之箭一般竟生生原地跃起近一丈之高!硬是从眼前剑影中突出,腾空一个翻身再次到了方鸣启身后,“鸣启哥,再过几招?”又是一声轻笑,他虚虚握着个空心拳,却偏偏探出拇指关节,往方鸣启手肘筋骨处一顶。
刹时间一阵酸麻沿着筋骨直窜上指尖。他立刻运功压下这股不适,握紧剑柄就地一个转身横劈过去。清冷剑光忽地扫过,阿朗心下一惊赶忙往后疾疾退开,胸前衣料上已是忽然一道刀口,正是被方才那道剑气所破。
“戏弄我?三分颜色你还开起染坊来了。”方鸣启沉着脸,并不打算给对方多少喘息的机会。这小子近身的功夫他也算领教过了,稍有放纵再让他粘过来也不好对付。这几手本事他并不太放在眼里,但那副嬉皮笑脸的得意样看着却是不舒服极了。他心头一把无名火起,剑随心动,片刻之间剑芒四溢,“你若是服软认错,我便放你一马!”
他出剑迅如光电,虚虚实实间变化繁复万千,阿朗只觉周身剑气环绕,逼得他连连后退。
只是对方这千招万招,并无命招。直到他脚下退无可退,也就不再避退!
“不服!”话刚出口,只见他不退反进,身子微微一侧便直向着那剑锋攻出一臂,他手掌上下翻腾,竟如一尾毒蛇般贴上剑刃径直游走。
方鸣启觉眼前剑芒似被片片红光所没,阿朗左右手不断反转交替,硬是把那剑身从茫茫冷光中给困了住。不消片刻他就从这微一愣神中恢复过来,手心一松一旋,使得那剑身也跟着转了起来。他这招本是想逼得阿朗放手,却发现毫无效果!他这剑刃是何其锋芒毕露,现又有气劲加持,此刻在那人手中却并无任何切割穿刺之感,仿佛被困在石缝中一般。
而阿朗攻来的双手满是血色,却像是并不觉疼,还直往他心口袭去!
他心道一声不好,暗自运功提气聚于手中,侧身斜让半分,剑锋一震便将阿朗双手挑开,向他右肩刺去。
自己倒是心慈手软处处留手,这小鬼一时得意竟有取自己性命之意!真是欠教训得紧了!方鸣启怒由心头起,已是决定非得让他吃点苦头不可。当下剑光再次四起,锋芒划空而至。
他这招出手是志在必得。这几式剑法每一招都有数十路变化,加在一起又能组合出百般套路,对手若是有意要解,也得将这些招式出路招招封死再一一破解,他也能在后续再使出新招。虽说无论何种武学,这万事万物都必有破绽,他也是心知肚明,但这剑法的破绽连他本身都尚无信心说得清道得明,此刻就更不怕阿朗这毛头小子更破得了。
不想眼前所发生之事,却真让他始料未及。
对着这式式剑招,阿朗闪避得虽极为狼狈,却每次都堪堪避开要点,几次剑尖刺过都被他用极其诡异的掌法化开。他出掌毫无规律,随着方鸣启剑招变幻,掌法也不断变幻,两人进退之间竟已教手数百式,仍是平分秋色。方鸣启突然发现眼前虽一直有红光闪动,剑身上却不见有血,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红光竟是阿朗双手本来的颜色。他原本戴着的羊皮手套似在之前的缠斗中破碎脱落,这才露出一双手的本来面目,这掌法看着古怪,这双手也是一样,他这般利剑的锋芒竟没能伤它半分。
“妖路子,不服也得服!”他转念一想,突然大喝一声,果然震得阿朗心神微滞。这片刻破绽已足以令他从这缠斗中取得优势!他执剑向前,已是胜券在握!
更让他惊讶的事也发生了。剑气刚出,阿朗突然双腿分别往地上一蹬,下半身整个凌空跃起,双腿在空中一阵交替纠缠,整个人往后一个翻腾就突出了重重剑气包围。更令他想不到的事这人在没任何借力的情况下,竟生生在半空强扭过上身,带着整个身体调转了面向,稳稳落到他的身后。
霎时间一阵阴风扫过。
此刻阿朗身躯微偻,双手掌心微微点着地,半伏在地,整个人有如一张拉满的弓,剑拔弩张。
方鸣启自是没有发现他不对劲的地方。阿朗的脸上不知何时已没了先前那副调笑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漆黑的双眼在经历这番激烈的较量后竟如一潭死水般沉静。
这一切徐飞白都看在了眼里。
阿朗从饭局上离开后不久方鸣启就跟了出去,还带着剑。他原先也是猜到这个警戒心强的师弟也许是找人问话去了,但毕竟自己在,也不太担心两人闹出什么事。只是这两人一去都久久不回,他难免担心,这时也忍不住出来看看。
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不死不休。
这四个字一下子就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阿朗之前同他说的那些关于斗蛊、关于比武的话也一股脑的全都涌了上来。
他可千万别来真的啊!
“阿朗!!”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已然跃出的身躯在他将话喊出的那一刻有了一个明显的停顿,他看到阿朗眨了眨眼,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小哥哥?你怎么……呜!”
突然一股凌厉剑气迎面破来,穿过右肩的衣服把他整个人一把往后拽起,钉在墙上。
他回过神,就看到方鸣启居高临下看着自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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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赶时间线强行压缩日常到这程度也是没谁了…仍然很不满意的一篇||本来是准备昨天发的,但后半段怎么也续不上,拖到今天终于想出合适的跳跃(。)法才…ToT
打戏写得要呕血,平时积累不多,想找参考都不知从何找起…(倒地)
标题本来是想叫「近中秋」的…但想想好像几篇的标题都挺没文化,这次就强行装逼…舞的当然是方师兄了!(被打死)
仔细想想我大概只是想要调戏他才写得这篇吧…吧…吧……
没有QA!如果有什么地方描写的不清楚,欢、欢迎留言问我…Orz
PS.万贤山庄阿朗会去,但不会跟华山的人一起去,如果有幸哪位PC想用到他,还请稍微留意后续更新TUT…我、我争取三天内…(别信)
以上!再次感谢看到这里的各位!多余的话就不说了,每次看到大家的回复和收藏都泪流满面…真的非常非常感谢!
“这下可真得赶点路咯,小孩子饿得快,上一顿不晓得是啥时候,现在睡着还太平,一会儿醒了可麻烦的,得赶紧到镇子上,好给他搞点吃的。”同徐飞白相比,阿朗显得淡定得多,他转身站起,便把那婴孩往徐飞白怀里一塞,对方赶紧接了过来,却也笨手笨脚摆动了好一阵,才在阿朗协助下给抱了住,使点力怕掐疼了,太虚又怕摔了,看起来有趣得很,阿朗也忍不住哈哈笑了几声,“小哥哥你回来就好咯!你先抱会儿,我去把孩子他爹娘给找个地方埋咯先。”
“埋?拿什么埋?”徐飞白看了看这马车里的陈设,想这对夫妇大约是带这行李家当走动的外地人,不想在此地遭了山贼毒手,横死他乡,死后尸首不能入土也是挺可怜的。但他们二人也是步行,不可能带着他俩的尸首上路,要再去别处找人也挺耽误事,在附近寻处空地掩埋算是下策里的上策了。只是当下连把铲子都没有,要弄出能装下俩人的坑来也委实不易。
“……。噢噢!对对!…拿…拿这个啊!”阿朗闻言一愣,脸上似是一阵古怪,但徐飞白还来不及再问什么,对方就拿起腰侧那柄黑刀,“这个嘛!结实得很!比小哥哥的剑好使!”
徐飞白不住汗颜。
那「三尺三寸」当年在江湖上随着雷焱走天下时,也算是响当当的“神兵”了。具体来历他是不太清楚,他爹从前也没跟他细说过这一段,但隐约也记得是有点名堂的宝物。因为生得宽厚就要被前主人的儿子拿来干挖土掘穴的活儿,要这刀本身有意识,肯定也不服这事,他想。但此刻也没更好的办法了,那身在远方的雷大侠要知道了估计也是挺没辙。
“小哥哥就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吧!我很快就回来!”阿朗说罢就从车里跳了出去。徐飞白看着那婴孩,先前在阿朗手里时候他睡得似乎还挺安稳,此刻被换了个怀抱,隐约有些要醒来的势头,他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大约过了一盏茶多的功夫,阿朗就回来了。他半身衣服上都沾了土,脸上也有不少。但手上缠着的那些布带倒是没多脏,大约是影响动作就提前解下放在一边,之后再缠回去的吧。虽然看起来有些没头没脑的,但这些地方倒是细心得很,徐飞白心想。对方回来后跟他打了几声哈哈,就从他怀里把婴孩又接了回去,托着臂弯里掂了掂又拍拍,动作很是熟练。不知这婴孩什么时候会醒来,两人也不敢多做停留,便又启程而去。
就算是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路上也确实耽误了不少时间,等抵达镇子时已是接近黄昏,入眼的大多是熙熙攘攘收工回家的人。路上的摊子们收起来时另一些酒楼客栈却是热闹起来,两人跟路人打听了几句就寻了处客栈落脚。
“两位客官,吃饭还是住店啊?”
“住店。也准备几个小菜。”徐飞白说着掏出些铜钱,“另外劳烦店家,帮忙弄些能给孩子吃的东西。”
那小二接过钱,往他身后看去。孩子此时已经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倒是意外懂事,不哭不闹,反倒在阿朗怀里笑嘻嘻地往两人瞧。小二打量了他俩一会儿,露出些许疑虑的神色。
“店家哥哥就帮帮忙,我阿妹年纪还小,饿不太起嘞。”没等徐飞白解释,阿朗倒先开了口,“我原本跟爹娘住在乡下,但家里头出了点事,现在只好带着妹妹来投靠我家小哥哥。就在这儿住一夜,明个还得赶路咯。店家哥哥晓得往临安去还有多久不?”
“还有些路啊。你说你俩…兄弟?这是你妹妹?”
“是咯。”阿朗脸上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我生相不太好,所以一直跟爹娘留在乡下。但现在没法子也只好…”说到这儿仿佛是触及了什么难言之隐,他咬了咬唇,一双大眼睛里流露出哀伤的神色,把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了些。那孩子也很是配合,此时也停下了笑,小声抽噎起来。
“难怪难怪。…哎,这世道也不太平。两位放心,这街坊里总能找着有奶的妇人的。大家乡里乡亲的也不会不帮忙,您也是给了好处的嘛,交给我吧。”跟看起来有些古怪的阿朗不同,徐飞白一身干净利落的白衣,配着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好剑,这小二就算再不懂行大约也能看出他是个有点来头的江湖中人。两人言语之间说话口音也有所不同,倒跟阿朗说的话也搭得上。此刻便也不再生疑,把擦桌掸布往肩上一甩,“两位住一间?”
“就一间吧,省点盘缠。”阿朗开口道,“再麻烦给弄个够大的木盆,一些软和点的垫布。”
“好说好说!这边走!”话说完小二便带着两人往客栈楼上走去。
期间阿朗又跟他提了些听起来像是照顾婴孩需要的东西,那小二也一一答应下来。徐飞白听得云里雾里,心中倒不免有些佩服这个少年——几句话之间把自己有些为难的问题全都给化解了去,虽然乍听起来可能觉得勉强,但细想来竟也合情合理。
从意外遇上父亲挚友之子,到因此耽搁行程以至于遇上山贼行凶,最后捡到那么个孩子,这一路上发生的事不知是巧还是命,徐飞白不禁苦笑。不过他尚有些庆幸,要怎么都躲不开这孩子,还是遇到阿朗来得好,自己还真不太会带孩子。
“你说她是个…姑娘?”安顿下行李后阿朗又前前后后跟着小二忙活了一会儿,终于给那孩子喂了些食,自己也总算吃了些东西,这便想阿朗先前的话。
阿朗在店家准备的木盆里垫上了软布,做了个刚好够睡的床,就把孩子放在里头。徐飞白凑过去看了看,这孩子生得浓眉大眼,很是精神漂亮,眼仁也是又黑又大,笑起来时看着尤其显得深邃。他本身也没见过多少婴孩,但乍一看还以为这精神样是个男孩子,一路上也就想当然的没有多问。原先是准备找合适的时候找户人家托付了去,但这会儿才知道是个姑娘家,反而有些犯愁起来,女孩一般不如男孩好送,若是随随便便交了出去自己也是不放心,这样一来就又得多带上她一阵了。
“嗯啊,是啊?”阿朗伸了个懒腰,在把孩子安顿好后他按了按肩膀,看起来颇是劳累。仔细想想也是,这小半天来孩子几乎都是由他抱着,吃喝拉撒洗也都由他一手包办了,“抱着的时候就随便看了下咯,还是得晓得一下,有些地方男娃女娃带起来不一样嘛。”
徐飞白一时没忍住,噗一下笑出声来。
“你也没多大年纪,听起来倒很会带孩子?”
“我也说我有个阿妹嘛,老看娘带她咯。村子里有其他孩子我也喜欢,就偶尔去带着玩,几个下来就知道二三了。”
“看起来倒不像只知道二三。”徐飞白笑笑说道,“不过,你吹牛本事也不小啊,说起谎来面不改色的…阿朗?”他话说到一半,再转过头去只见阿朗已面朝着墙蜷起身子安安静静地在床上睡下了,还隐约能听到他发出的安稳轻鼾。就这一句话的功夫,这小子居然就这样直接一头栽倒睡着了。这床铺也就是标准大小,并不特别宽敞,好在阿朗身型不算高大,这会儿睡得又格外老实,除了呼吸带动的身体起伏外没一点动作,剩给徐飞白的位置也不少,“睡着了?”他走过去,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见对方像是毫无感觉般没一点反映,心想这小子可能真的累了,也就没再多做理会。只是这天色才暗不久,自己实在是没打算那么早睡,便只好看着盆里孩子的睡脸发起呆来,等真的有困意袭来才往床上躺了睡去。
他这觉睡得并不踏实。倒也不是被噩梦魇着,而是被身边奇怪的异动给触醒了。
约是儿时一些事故的关系,徐飞白几年来睡得都比较浅,虽不影响什么,但稍有些外力就很容易醒来。此刻便是,他明显感觉到手肘处被什么东西给碰了一下。原本以为是那睡得异常老实的少年有什么翻身的动作,但立刻,一股异样的阴冷气息就顺着被碰到的地方袭上全身,在这初夏时节竟激得他浑身一个冷颤,也让他彻底醒过神来。
他转身看向身侧的阿朗,那人还是如此安稳地背对着自己、面向墙睡着。仍旧是那平稳的呼吸声,一动没动。
那刚才碰到自己的是什么?错觉吗?
念头刚一闪过,只见少年衣衫下的脊骨处突然隆起一个怪异的高度,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衣服下头似的。
难道是老鼠爬上床了?
还来不及消化自己脑袋里出现的这个可笑的念头,先前的那股异样的阴冷此时突然一下从脚底窜上灵台!徐飞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紧张,头皮整个一麻。他睁大了眼睛盯着对方的背脊——刚才那个动静的出现和消逝都实在太快了,几乎是一闪而过,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但若真是自己看错,这种奇怪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只是夜晚风寒?或兴许他还在什么奇怪的梦里?他不禁屏住了呼吸,紧紧地盯着。他也不是很确定刚才看到的东西是不是会再出现一次,大概自己真的看错了也不一定。可不知为何那股阴冷的气息仍环绕在自己身边,让他无法就那么放下。他不自觉地咬紧了牙,甚至感觉自己的内息都开始变得不受控制,像是在跟那股入骨的寒气做着抗争一般。
大概是真的被魇着了——这是他后来想的。
“…干嘛?”
突然之间传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他抬起头发现阿朗不知什么时候歪过头来眯着眼疑惑地看着自己。
“…我…”
天还没亮,关着门窗的房间在这个季节仍显得有一点闷热。徐飞白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但却完全感觉不到刚才那阵寒意。再看那少年,只是稍稍偏过头,看起来仍是睡眼惺忪,背上的衣服也因为他蜷缩着的动作而紧贴在背上,哪有什么老鼠能钻的地方,也没有隆起过的痕迹。
“…怪怪的嘞…”阿朗打了个哈欠又背过身去,从脚边拉过先前没盖上的薄被裹到身上又更缩进了身子,“…明早还要赶路…早些睡咯…”
“…啊、啊…嗯…好。”对方迷迷糊糊的关照听起来倒让徐飞白觉得有些安心,随口应了几声他也再次阖上眼试着睡去。
这回倒是直接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阿朗比他醒得还要早些。
用这小子的话说就是村里的日子过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倒也不是因为累,只是天黑了又没什么事做的话自然而然地就想睡了,一直如此。
“什么叫没什么事做?”
“噢,就是偶尔啊,会有些人喜欢聚在一起喝个酒,谈个天嘛,就能打发时间咯。”
多了个孩子在手上,原本的计划也就稍有了些变化。婴孩要吃的东西不好携带,如果只是在路上走的话,怕孩子饿得快,也就不好在人少的地方逗留太多时间。两人合计了下就雇了附近的车夫,顺着大路走人多的地方,沿途也好解决这孩子的日常需要。到了有客栈的地方就住上一晚。原先还担心盘缠,好在后来阿朗还是硬着头皮顺路去拜访了几位他父亲的旧友,也讨了些红包。那些前辈若是要挽留,八成都被他「要送朋友和其子去临安」为由给拒了。几天的功夫离临安也是越来越近,这期间闲聊也好,听他跟几个前辈客套也好,徐飞白在边上见识了他不少滑头的地方和嘴皮子上的功夫,两人的关系也逐渐熟络起来,聊得也就越来越多了。
“你们村里人很多?”
“唔…我想想噢…也算不上多,百多个吧。”阿朗仰着头眨巴眨巴眼,“不对不对,我再算算…唔…两百…唔…大概还得再多些,有好多都不爱跟人来往,见不太着,不是很晓得咯。”
“有那么多人?”徐飞白惊讶地问。他原本听阿朗把那村落形容得如此闭塞,还以为是个几十口人的小地方。照他现在那么说,江湖里不少上得了脸的门派其实也就不过这些人而已,甚至还不一定有那么多。而之前他说村子里头有不少中原退隐的武林前辈,如果是这样的基数里「不少」,那到底该有多少?虽说厌倦了江湖事的人每天都有,但那样的人通常最后都走上了闲云野鹤的独行道,很是不合群,就算再怎么不跟人来往,能都在同一个地方待得住倒也稀奇。他不禁对这个「村子」好奇起来,又追问了阿朗几句,那边却狡猾地眨眨眼不再多说。
“小哥哥要是好奇,以后跟我回去瞧瞧嘛?”阿朗低头看了看仍熟睡中的孩子,那小小的手里还紧紧拽着一条他从原本腰带上割下来的绣带。又瞟了一眼徐飞白,懒懒一笑,却也不等对方回答,“不过小哥哥问的,我确实也不晓得太多,他们都不太讲的。”
“他们?”
“村子里头的人咯。特别是我生下来就在的那些人,都不太讲的。我只晓得有好些是苗人。”他想了想,接着说道,“我娘就是咯,她是村子里头原来就在的人,好像最上头几辈就已经在村子里咯。”说到这,他看着徐飞白好奇的表情,又笑了笑,“我也算是半个吧。小哥哥晓得我们苗蛊不?”
“略有耳闻,不甚了了。”徐飞白摇了摇头。
“可神咯,我娘跟我师父都是玩蛊的好手嘞!我阿妹也会一些。”
“你师父?你还有师父?我以为你师父就是雷大侠呢。”
“不是哇,爹只教了我刀法而已,其他都是跟师父学的。”阿朗刚说完这句话就有些后悔,眼神也变得有些躲闪。一张小脸上百般纠结,几次张开嘴都又合了上,就那么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小时候身子不好,差点就养不大咯,亏得师父的功夫能医我,我也就跟了他好些年,喊得他师父…”说话间徐飞白注意到他一直瞥向自己那双手。因为照顾孩子的关系,阿朗特地在临走前寻了副软皮手套,说是方便动作不容易散开。一开始徐飞白也是奇怪, 阿朗对于自己的面貌似是并不在意,却特别在意这双手,直到对方解下布条后往他手里摸了一把他才知道,那双手不仅是看起来怪异,连触感都奇怪得很。凡是泛红的部位都硬如牛皮,触手更是有如细磨刀石般粗糙,光着手倒确实是不方便照顾孩子。
“你的手莫非就是因为那病…和你师父的蛊术?”
“嗯。”阿朗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这样的沉默让徐飞白很是不自在。如果只是两人话题到了适合收尾的时候,稍作歇息倒没什么,但像现在这种时候,原本开朗活泼的人被突然碰了伤处而不得不蛰伏起来却让人有些不忍。要他选的话他宁可听阿朗那些半真半假的胡话,也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
“那你师父会蛊术的话,是教了你吗?”得让他打起精神。他这样想着,就又顺着刚才的话题换了个方向继续下去。
“啊?没有哦,我不会那个的。师父只是救我的命,又教了我些调息心法罢了。不过师父以前也跟我讲过他在进村子前的事,听起来可有意思了!”
“哦?”
“师父在进村前,好像是什么挺有名的寨子…我不太晓得。但好像总有外人会去那儿找他们的人斗蛊。可厉害了,五花八门的咯!”
“嗯…中原也有差不多的事。如果是功夫很好的人,或者什么门派的掌门,三五不时也会有人上门拜访求一切磋机会,也算是一种挑战。若是来者功力相当,那是必须得应战的,也算一种礼数。”
“切磋?我爹好像讲过。但斗蛊又有点儿不一样哩。这斗蛊啊,要是没什么大事,都不会请家里最厉害的人来斗的,连稍微厉害的都不会派得太出去。”阿朗说道,“斗蛊跟比剑不一样,你们这叫什么来的…点…点到鸡止?我听着好像是那么说,有点下流啊…。”
“……是点到即止。”徐飞白叹了口气,抽过阿朗的一只手,在对方没反应过来时便摘下他的手套,在摊开的手心上拿食指比划着,“是‘即’,立刻的意思。连起来就是「到了分寸就立刻停下」的意思。”
“…唔。”阿朗看着对方在自己血红手心写字的样子表情一柔,紧紧抿着嘴也遮不住嘴角泛起的温暖笑意。他看着徐飞白又帮自己把手套戴好,才收回手,“可我师父,我们那儿可没这种事。这斗蛊啊,一旦开始了,就一定是得寻个你死我活的。中原人比剑拼的是武,我们斗蛊啊,拼的是命。所以这等大事,哪能让当家的来搞哦,才不管什么礼不礼的。要有人来找当家的麻烦,下头人没死光前,绝不会让当家的出手的。这家里的小儿输了,死了,也就认了,家还在,也多少晓得了对方的底,将来要报仇什么的还有的算。这当家的要是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徐飞白听了连连点头。中原武林大多把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尤其是那些名门正派,他也是见识过的。哪怕是一开始说好交流武学的切磋战,最终因为放不下颜面,或者简单的「输不起」,搞得家破人亡灭门的故事也并不少。像阿朗他们那儿这种把面子看得那么豁达的倒还真不多,一时也觉得新鲜。
“要嘛不斗,要斗哪有人没死就留手的说法?所以输了的也是认命,技不如人嘛。”
“话也不是那么说,如果只是交流…”
“为什么要交流?我听说很多武林高手,一个人闭关好多年,也到了天人之境啊,跟人斗不就是要杀人吗?”
“…也不是那么说…”徐飞白似想到什么,也是一时语塞。阿朗的话处处都让他觉得不对,但却也不知该从哪里开始纠正他,“…要照你那么说,家里的人全都不在了,这当家的就算活下来,当的还算是家吗?最后被留下来的人也不一定是想被留下来的…”
话一出口,阿朗也是一愣,好一会儿没说话,像是在认真琢磨着徐飞白说的话。
“…好像也有点道理…唔,小哥哥说得也是,入乡随俗嘛,我会多学学的。我爹是中原人,但我娘是苗人,我又是师父带大的,很多时间我都觉得自己跟他们比较亲哩。中原很有意思,但好多事我都还不太懂。那一套一套的道理也好,礼…礼数?礼数也好,都不太懂,太麻烦咯。”阿朗抬头看向徐飞白,“刚才小哥哥是在我手心里头写字吧?痒得很哩。我也不识得几个字,你多教教我罢?”
“嗯?好啊,举手之劳。”徐飞白应道,“会痒?我还以为你手上木得很,若是不适我…”
“不会不会,没不适!”阿朗赶紧解释道,“我手上虽然这样子,但其实还挺能知道事咯。别的地方你拿刀子割我,我都不一定晓得疼的。就只有手上还能觉得点…”说着他作势往自己脖子侧捏起起皮拧了下,白皙的皮肤立刻红了一片,但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一点不疼的。”
“难怪…”徐飞白恍然大悟,心想上次他睡着时自己对他的推搡他没点反应,怕也是因为感知迟钝的关系。对此他倒也没太多好奇,想必也是因为他这怪病导致的吧。这少年现在看起来活泼开朗,原来也是有过一身旧疾,让他不由觉得可怜起来,“所以上次那老板娘捏你的脸,你是故意喊疼的?”
“…呃—”阿朗耳朵一红,脸上表情也是一滞,“这瞧见了就、就装装嘛…”
“挺狡猾的啊小子?”徐飞白说罢难得地大笑起来,把阿朗笑得是怪不好意思,对方低着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拍了拍怀里的孩子,才让他压低的笑声。
“还笑呢。我说呀小哥哥,我虽然挺难察觉到别人碰,但要谁「盯」我,我可晓得。”阿朗有些得意地仰起下巴,“习武之人不是常说嘛,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我对筋骨皮是没什么知觉,但这「气」我可晓得的清楚噢。”说到这儿他眯起眼睛故意阴恻恻地笑了几声,还掩住了怀里孩子的耳朵,“前几天夜里小哥哥盯着我的时候可真是烫人得很啊,都把我给燥醒了哩。”
徐飞白很明显地听到自己脑袋里「轰」地一声,尴尬是次,倒是这小子这幅样子让他好气又好笑,要不是看他还抱着个孩子,一定少不了给他些教训。
“哈哈哈哈,不开你玩笑咯,小哥哥脸都绿了。”阿朗自顾自地乐了一会儿,也不多捉弄他,反倒安静下来看着徐飞白笑道,“…我爹虽然已经离开中原很久了,但他跟中原武林还是有些联系的。他跟我说起徐叔叔的时候,也是一直喊得他盟主。”他顿了顿,“我爹喊小哥哥的爹一声盟主,我又喊你一声小哥哥,你家还是有当家的。”
徐飞白听他那么说,一时间竟是有些恍惚。
此时忽然一声马鸣。
“二位公子,”那车夫停下车,回过头来,“这临安到啦,你们自个儿进城去吧?”
两人才发现已经到了热闹非凡的地方,高耸的城门,来来往往的各色行路人,无一处不显露此地和先前几处落脚镇子完全不同的排场。
都城·临安。
-《往临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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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拖好久…我真的很不擅长写这种…严格上来讲我也不擅长写长文…
但总算是走、走完这一段了…
后半段要说的跟原先计划的差好多,但我尽力了||表达不周实在是…望多包涵||希望不会让人感觉看得太乱T0T(喷泪)
好像没什么要多说了只希望下一篇能尽快写出来赶进度(哭
仍然感谢看到这里的您们,万分,万分感激,这次真的相当不满意但无奈话已经放出口了说更新就更新为了声誉也只好ry(我也确实做不到更好了越拖反而越没底…)
希望您们还会期待这小子的后续……(躺平
以上!再次感恩!Orz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
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
一诺千金重。
(上接清明事·下:http://elfartworld.com/works/75721/ )
那白衣人看着桌上黑刀半晌没出声,只看似随意地将自己的剑换至左手、护于身侧,后又执起杯喝了口茶。
“…「三尺三寸,通天镇地」。这倒让在下想起昔日江南霹雳堂二少堂主雷焱雷大侠的佩刀。”白衣人放下手中茶杯,终于缓缓开口道,“传闻他当年以一柄重刃和一手霸道无比的刀法行走江湖,名震一时。也曾一度让江湖中人不敢再言霹雳堂是‘封刀挂剑’…”那少年歪着脑袋听他说得津津有味,不时点头,“…但据在下所知,这一代豪侠早在二十多年前便引退江湖,”白衣人停顿了一下,望向少年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打量,“敢问阁下这刀,跟雷大侠那柄有何关系?”
“唔…唔~…哎呀!”少年点着头微蹙着眉,把那白衣人说的话认真在脑中咀嚼几番,忽地舒开脸轻呼了一声,“小哥哥倒是狡猾得很嘛?明明是我先问你的,这会儿倒成了你问我咯?拽这么许多奇奇怪怪的话,听得怪费劲的嘞。”他嘟嘴抱怨了几句,见对方不答,转眼挑了挑眉笑起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和骄傲,“狡猾归狡猾,眼力真是没的讲!这就是我爹的刀!”
那白衣人闻言眼底掠过一丝诧异。
“令尊?…莫非阁下是雷大侠的公子?”
“…听小哥哥说话很是累人哎…”少年叹了口气,也不见外,直接往那白衣人右手斜侧的位置一坐,“我爹就是雷焱,这就是他的刀——不过他现在给了我啦,就是我的刀了!再多的我可不晓得咯。”说罢,少年往白衣人身后侧探了探头,“我都已经讲了,现在总该小哥哥说咯?”
“在下这柄,也同是家父以前的佩剑。”白衣人沉思了片刻,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
少年显然对白衣人此刻的坦诚有些意外,本就不小的一双眼睛此刻更是睁得滚圆,过了好一会儿,才眨巴了几下从愣神中恢复过来。
“唔~唔、我猜也是…不过我没想到小哥哥那么老实就讲出来嘞。”
“不必刻意提起,但亦无须隐瞒。”
“嘻嘻,飞白哥哥真有意思。”少年忍不住笑出声,仍旧盯着那白衣人,“小哥哥是叫这个名儿吧?”
“正是。”徐飞白点点头。他琢磨着那雷焱引退江湖约是二十三年前的事,自己的父亲与那雷大侠曾经也算至交兄弟,如果眼前这位确实是雷大侠的公子,那知道自己的名字也不奇怪。
“我爹跟我提起过你,他说当年见着小哥哥的时候,你才这么点儿大呢。”少年拿手比划了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忽地凑向徐飞白,“那么算来…唔…小哥哥比我要大不少哩?请我吃个饭嘛?”
这般直白的蹭饭要求倒是把徐飞白给吓了一跳。他细看着那少年,确实从身形外貌到神态举止,无论怎么看都比自己要年轻些,要只是听他讲话,那清甜的声音和口气更是哪怕说只有十四五岁他也会信。这人又说是自己父亲挚友的儿子,于情于理他都不好推辞。就那么对视了片刻,对方眼里的期盼丝毫未减,甚至还多生出几分撒娇的样子,把他给盯得浑身不自在,只好硬着头皮招呼老板娘多添了一副碗筷。
“你这小子,挺能耍赖皮的嘛!哄得我答应你混口饭吃还不够,就那么会儿功夫又骗得这位公子了?我可不管谁请得你,这些菜你一会儿还得给我摘了啊!”老板娘说罢又装作嗔怒,往那少年脸上狠捏了一把。少年嘴上“哎呦疼的疼的”嘀咕个不停,却也是一直挂着笑,“这位公子也真是好心,可别着了这小子的道儿啊!”
“无妨。他…算在下半个兄弟,刚巧碰上罢了……”
“哟,谁不那么说呢?”那老板娘也不知道几个意思,不怀好意地笑了几声,让徐飞白这浑身不自在里又多出些尴尬来。
“姐姐,你这儿有没有鸡吃呀?”那少年倒是对这周遭的古怪气氛浑然不觉,接过老板娘盛来的饭就着小菜扒了几口,还在嘴里嚼着来不及咽下就问道。
“我这儿那么个小地方,养着自己吃都不够呢!你以为把鸡养大容易啊?这儿就是个供人歇息的地方,不靠那些赚钱,没你这小馋鬼吃的份。”老板娘跟这少年看起来煞是投缘,两人讲起话来完全不像是刚认识的样子,一来一往谁都不对谁客气。少年听她那么说,也只好看着铺子后头几只走来走去的半大公鸡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徐飞白看着只觉得突然一阵头疼。
“对了对了,小哥哥,都忘问了,你这是要往哪儿去啊?”少年脑袋一抬,刚才馋嘴的表情瞬间收了起来。
“临安。”
“哎呀!那正好顺路嘛!”少年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打断了他的话,把筷子往桌上一放,乐得猛拍了下手。方才少年把那刀给亮出来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刀给吸引了过去,直到这时候徐飞白才发现这少年双手上缠着的层层布带。莫非是有伤在身?但瞧他动作之间收放自如也不像是有病痛之状,“哎呀,小哥哥你在看这个啊?不用担心我呀。”少年注意到他的视线,便把那布带间稍微拉开条缝隙,露出血红的皮肤,“怪吓人的,就给遮起来了。…你可别嫌弃人家呀,不害人的。”
徐飞白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见老板娘那虎头虎脑的儿子从旁嗖嗖跑过。小孩子衣服穿得松垮,动作之间又容易拉扯,所以脖子上那块胎记也相当惹眼,他自然能瞧见。
“嫌弃什么!他要嫌弃你不就是嫌弃我儿子,我可不招待!”
徐飞白的头更疼了。这哪儿跟哪儿啊,什么话都没说呢,就差点掏了钱还不给饭吃,也不知道是该好气还是好笑,能肯定的是老板娘跟这少年确实一见如故,现在还彻底站在了他那边,护得很。
“不嫌弃。这儿的也没嫌弃啊?”像是为了缓和一下自己头疼的情绪,徐飞白笑了笑,说话间也学着那老板娘的动作伸手过去很自然地往少年脸上泛白的地方碰了下。
这不碰还好,才一碰上就看到老板娘脸上表情一滞,随即嘿嘿窃笑起来。
“…咳…所以你也是要去临安?”徐飞白这时候已经不想去管头疼不头疼的问题了,他尴尬地抽回手,夹了一筷子菜原本想往那少年碗里塞,但又觉得这时做这事好像更不能成,只好别扭地换了话题。
“嗯啊,爹让我来中原拜访几个前辈,顺便送点礼。”少年从背后取下一个长得像个大号香囊的包裹来。那包裹做得极为精致,深色的底布上绣着漂亮的图案,两根二指宽的七彩织带从左右两侧伸出,用力抽紧就把这布袋束了口,还刚好能套进两边胳膊背在身上。只是这包裹看起来也并不很大,更是没装多少东西的样子,要真得拜访“几个”前辈,也不知道里头能装些什么“礼”,“临安的事情比较重要,爹让我尽量在十月前到。”少年说到这里突然对着徐飞白使了个眼色,“说来倒真的是缘分哩,小哥哥也是我要找的人之一呀。”
“我?”徐飞白不解地问道。
“是呀!临行前爹还特地关照了嘞,一定得找着你。”少年也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至于道理嘛,小哥哥你要能请我吃鸡,我就告诉你,好不好?”他又瞥了眼那几只全然不知危险就在身边的半大童子鸡,口水都快掉下来了,老板娘在一边忙活着招待其他茶客,也只是冲他一瞪眼,又笑着摇摇头。
“…不急,反正路还长,有的是时间,等你想说了再讲不迟。”徐飞白也是有点清楚这少年的性子了,立刻把好奇给藏了起来,故意装得泰然自若。这招果然凑效,少年见他不为所动,也只好垂头丧气地又吃起桌上的素菜来。这有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的样子让徐飞白不禁想到门中几个年纪尚小的师弟妹,心情也好了起来,“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名字?噢对哦!名字!我的名字不好念呀……”少年把嘴里的一口饭咽了下去,用一副夸张的神态做出苦恼思索的样子,“嗯…对了,那个!”少年一抬手,指着天上的太阳。今天的天气很好,此刻又刚过正午不久,正是“日当中天”的时候。
“…太阳?”
“这种时辰…不对不对,天气?天气!你们叫什么?”
“嗯…热?…晴天?”徐飞白想了想说道,“……晴朗?”
“对对!就是这个!”少年一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脑袋在听到这个词时停了下来,重重地点着头,耳朵上的银饰也跟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晴朗!我娘说我的名字就是这个意思!小哥哥就喊我阿朗吧?”少年在阳光下灿烂的笑着,阳光照在他身上一刹间居然有耀眼的错觉,“其实我还有个小妹儿,这次也跟我一块儿来中原了。不过我们到这儿不久就走散了……她名字跟我挺像,要是有机会见到啊,小哥哥你就喊她晴儿吧。”
“好,阿朗。”徐飞白点了点头,“你的确算是我半个兄弟,既然有缘,我也理应照顾你些。这样,等去到大一些的镇子,我就请你吃鸡吧。”
话音刚落,隔壁桌突然传来“噗——”地一声,随即是几个人的爆笑声,老板娘的声音也在其中,听起来笑得格外欢脱。徐飞白一愣,但见那老板娘又用之前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开始打量自己,才猛地意识到原因,一张脸一下变得刷白,又噌一下红起来。跟这头的尴尬劲儿相比,那吵着要吃鸡的始作俑者倒没什么反应,除应了声“好呀好呀”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位公子对兄弟可是真的好呀~”老板娘远远地笑着说道,听着像是赞叹,可徐飞白这时候怎么都觉得她这话里还有话,“那么宝贝人家,一会儿帮忙一起摘菜啊!早办完早上路,前头不远就有能歇脚的镇子,晚了没地方住可耽误办事啊~哈哈哈哈,哎呦!”话一说完老板娘就毫无顾忌地大笑出声,跟憋了很久似的,让她丈夫都忍不住走来用手肘轻顶了她一下。
这下就算再傻徐飞白也听出人家话里的调侃味道了。
……这真是造了什么孽了!
所幸干起活来的时候发现,两人都是挺会做这些生活事的人,收拾阿朗留下的烂摊子倒也没花什么功夫,不多久就告别了那茶摊的老板娘继续上路了。去往镇子上的路并不算太远,但也绝不算近,没一个时辰怕也走不太到。还没到七月,这天却意外的热,又是大下午,一路上也没什么人。两人一边商量着去临安的路线一边聊着些有的没的。起先是阿朗说的话多,但没一会儿他就发现徐飞白也不似自己刚见到那会儿那样沉闷,虽然时不时会讲些他稍微听不懂的字句,但总体而言还是很容易说话的人。
“你今年是十九?你妹妹呢?”
“十五啦,大姑娘啦。”
“你们俩都是第一次来中原?爹娘就放心你们?”
“唔…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呀?”阿朗眨眨眼,显然对徐飞白说的话不明所以。看他这副危机感全无的样子,徐飞白也一时语塞。虽然“江湖上不太平”“坏人到处有”这种话很容易说,他也不是没感受过——但对方毕竟是一代豪侠之力,虽然没有明说,但他想阿朗也是会些功夫的,和普通人总不一样,要实实在在找出几件让江湖中人觉得“不放心”的事来好像也不太容易。
“也没给你们盘缠?”
“唔…在村子里的时候我们不用钱的呀。”阿朗说道,徐飞白点了点头。之前的路上阿朗也稍微聊到了他们村子的事,听起来像是个完全自给自足、村民之间以物易物的地方,颇有几分世外桃源之感,想必当年雷大侠也是年纪轻轻就厌倦了这江湖纷争,才向着那朴实清闲的田间生活去的吧。
“才不是呢,我爹那时候是刚好碰着我娘来中原——就跟我现在差不多吧——然后对我娘一见钟情,追着去的。我娘性子淡得很,爹去了村子以后还缠了她好久,她才答应跟他好的呢,脸皮好厚的。”
“雷大侠当年就是个敢爱敢恨的人,不然也不会被称作豪侠了,这般作风倒也确实能想得到。”徐飞白看着阿朗说自己爹厚脸皮的样子不禁笑道,“你娘来中原是干什么的呢?”
“我们村子在那山里也好多好多年了,嗯…有没有百来年我就不晓得嘞。村子里听说有不少都是中原过来隐居的厉害人哩!但这些前辈大部分都不想成家,也就没有子嗣。村子人总不能越来越少嘛,所以偶尔就会有人出来,勾搭勾搭这个,招惹招惹那个,再讲讲那儿的故事,看看有没有人想跟我们回去种田的。”阿朗说着转过头来对着徐飞白一笑,“村子里可好啦!小哥哥以后有机会要不要跟我去看看呀?”徐飞白点点头,不置可否地应了声“有机会再说吧”,阿朗也没在意,接着说道,“——因为挺久才出来一次的,平时村子里也用不着钱,我也不晓得他们的钱是哪儿来的,但回村子以后剩下的都没很多了,我和阿妹这次出来,爹也就只给了一些,说剩下的自然会有办法的。”
“若是江湖上退隐的前辈,在中原总都会有些旧识,你要是去拜访了他们必定照顾你,就算你不开口,这盘缠肯定也是少不得给你的,雷大侠倒也没说错。”
“麻烦嘛,难得来一次,想多玩玩……”说到这里阿朗的声音稍微低了下去,“玩着玩着就走远了,最近这一路上没有能顺道去的人家,盘缠就…又不想掉头,那些叔叔伯伯们见着我,总得让我留上好些天,他们又忙,没什么时间管我,我也不好自己乱跑,闷…”
“……你也过了那不愁的年纪许久,还那么贪玩,要是真误了事,我看雷大侠要…”话说一半,前方不远处一声凄厉惨叫赫然入耳,二人皆是一惊,互相交换了个眼神,顿时脚下生风运起功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跑出百余丈,只见一辆老旧马车瘫卧在地,一侧车轮已被毁坏,半边车身狼狈地倒在地上,车边趴着一名妇人,鲜血汩汩涌出,看起来已是回天乏术,刚才那声怕是妇人临死前最后发出的惨呼。几个蒙着面贼人还扯着那马车里的行李往马背上搬,一位男子拽着拉车老马的缰绳跟其中一个贼人苦苦缠斗,身上布衫也都已经被血染红浸透,随着他的动作又给甩出来溅的一地都是血星子。那男子看起来也是只靠着一口气吊着了,几次被那贼人推开再去抓缰绳都抓了个空,双腿也是逐渐失力,渐渐显出疲态。与其缠斗的贼人夺过那缰绳一个转向,侧身翻坐上马,举起手中白刃正欲给那男子最后一击。
“——住手!!”徐飞白心底一沉,大喝一声往前冲去,阿朗也紧跟在他身后。那伙贼人见来者速度奇快,又分别带着刀剑,也知道是练家子,不清楚对方底细也不敢多做停留,片刻间个个都蹬上马撒腿逃窜而去,“阿朗你照看一下这位兄台!”说罢就朝着那伙贼人追去。
“车…孩…”阿朗将那男子扶起,但他似乎已是被伤到了脏器,大量鲜血不住从口鼻涌出,堵得气都喘不上,话更是说不完整。他强撑着剧烈颤抖的手指了指马车,没吐几个字便身子一歪,呜呼而去。
徐飞白回来时样子也不好看。地上男子和妇人的尸首已被阿朗做了简单的处理——都翻过了面好好地躺平在地,擦干净了脸也阖上了眼睛,双手贴着身侧摆在一起。人刚去世不久,要不是那些血污伤口,跟睡着了也无两样。徐飞白紧紧皱着眉,往那倒下一半的马车走去。
“应该是这很熟悉这附近的土匪了,才跑出路就往林子里窜,没追上。”他叹了口气,车厢里的东西也都被搬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些破布烂箱子,阿朗背对着自己钻在里头盘腿坐着,上半身来回轻轻晃悠,也不知是在鼓捣些什么,徐飞白看了忍不住问道,“…你在干嘛?”
“嘘——”阿朗转过头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爹娘把他塞这坐板下头嘞,命大哦,大概是碰撞时候给整蒙了才没哭,好一会儿我才把他给弄活哩。”
徐飞白凑过去一看才大惊失色,居然是个不满周岁的婴孩!此刻被阿朗抱在怀里,小声抽噎着睡着。
“这……这可……这……”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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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还、还在往临安的路上(擦汗)我真是肥肠不擅长扯这种慢进度的…好多对话想直接写但是又觉得太没意思…
终于臭不要脸了一把(等一下)老板娘是个开放的人就让她呵呵呵呵呵呵去吧!(。)
下一篇应该就可以到临安了!!(咬牙切齿)我一定赶、赶上主线进度……(呕血)
这篇本身故事性很弱,交代角色关系和铺垫比较多,虽然如此但也、也没什么梗在里面,应该不太好看…但还是感谢看到这里的您!!!!(顶锅盖逃)
以上!
笑意不止,少年手上动作也不停。那把看似沉重的黑刀在少年竟被使得收放自如、灵活无比,这刀法看似简单粗暴,却刀刀夺命!霎时间惨呼声四起。那刀自沾了血后更是变得犹如活物,刀路虽是大开大阖,却又总能在瞬间转向,以调刁钻的角度攻去,而其中力道却分毫不减,劈筋断骨,每一式都带着极大威力,一眼看去竟像是那刀在带着少年追逐眼前猎物一般。而少年握刀的手也始终稳若磐石,不见一丝颤抖,让人惊叹如此纤瘦的身板竟能把这柄刀使出这般力量。
没多少功夫,这寨子里嘈杂、凄惨的声音就渐渐低了下去。
少年抬起头望向天空。自打这场雨停了后,天气便转了好,此刻也是一样,天高远得像是没有顶,繁星缀在其上。但这会儿正值初一新月不可见的时候,少年看似有些失望,弯弯的眉眼也耷拉下来。
天上这番风景,地上可是千差万别,这雨后清新的晚风也无法将此地浓重的血腥味吹散。这寨子不大,所以倒也算不上尸横遍野。但倒在地上的人不是被开膛破肚,就是缺胳膊少腿,看起来也很是煞人。突然,少年的身子猛地颤了一下,眉头也跟着深深皱起,他一声闷哼后紧紧咬住了牙,像在忍耐着什么。片刻后少年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去,这才算是又恢复了往日轻松惬意的表情。他望望周围,嘴里不时发出苦恼的哀叹。
“…哎呀,得收拾一下…可时辰好晚咯…哎哟!”少年抬手想抓抓自己的头发。可手指才从发丝里插进去,就发现那些打在身上的血早就开始凝固干硬,此时一头长发已被弄得粘粘糊糊,稍一动作就把头皮扯得生疼,“嘶——好疼啊,得洗洗啊,这衣裳也…”他又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同样也是黏糊糊的,让动作都变得迟缓不少。握刀的五指间更是凝满了血,手都要几乎放不开了,“…头疼啊…不晓得哪里有水不咯…”少年若无其事地跨过地上那些死尸,借着寨子里点着的几个火把四处找着水源。绕着一圈才发现这寨子是落在山中深处,不特地找怕是极难被发现,地势相当隐蔽,跟偃月谷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是谷里不仅有山涧溪流,更有灵泉数处,比这儿可美多了。而这寨子前后都不依水,所幸在这的也都是些大老爷们儿,这会儿天气又还冷得很,平日里除了日常饮用外估计也不太多擦洗,就算要用应该也是有专人负责去取水回来,但现在一时不知他们把水蓄在哪里,也是颇为麻烦。
忽然间少年停下脚步,鼻头抽动了下,嘴角跟着扬起。
这水是没找到,酒倒是挺好找的。
少年顺着那一丝酒香走进一间半掩着门的屋子——这儿应该是山贼的酒窖了,十几大坛封着红纸的陈酒整齐的摆在里头,还有几口半人多高的大缸,都用糊了油纸的木头盖子遮着,外头又封了蜡。其中有一口的盖子被打了开,本该压在上面的石头也被搬到了一边,酒香正是从这缸里跑出来的,想是晚上山贼们为了庆祝他们老大“新婚”而特地给打了开。少年高兴地跑到那缸边往里看了看,这缸剩下的酒不多了,于是他又顺手拆开边上的另一缸——扑面的酒气像一记重拳打在脸上一般,冲得他脑袋一昏,身子也不禁一晃。
“唔…!”少年甩了甩脑袋稳住脚,放下手里的刀后用两手抓在酒缸边。外头的火光照不进这屋子里,他也瞧不见自己几乎要迸出光来的乌黑眸子映在酒里的模样,“过瘾!!”少年忍不住大笑几声,猛一下把脑袋往缸里冲去,整个埋在酒里,竟是在这缸酒里洗起头来,“……呼啊!”再抬起头,一张小脸已是被酒烧得通红,尤其是两眼周围红红一圈。但少年像是感觉不到这酒烧人,也不觉得醉,又再把头给埋了下去,细细搓洗起来。直到这头发被酒洗得不再粘腻,丝丝飘在酒里他才离了开。倒也奇怪,这少年被酒液泡过的头发不仅不显干涩,看起来反而愈发乌亮。只是少年原本白皙被酒给烧红后把脸上身上的白斑衬得更清楚了,乍看之下甚是诡异古怪。
少年自己瞧不到,就算瞧着了怕也不会在意。他顺了顺头发,弯腰伸手一抓一提,五指轻易地捅破了酒坛上的封纸,抓着那坛口就把满满一大坛酒给捞了起来往头上浇去。酒液不住地打在他身上,浓烈的酒气也把身上的血腥味整个包裹起来冲散了去,等一坛差不多倒了个空,少年张开嘴接住坛底余下的酒,抹了把嘴啧啧几声,把空坛滚到一边后便将身上已不那么粘腻的衣物三下五除二地脱了下来,在手里唰唰两下撕成布片,随便挑了一块往那酒缸里一浸,干脆擦起身来。
这初春的天气还是颇有几分凉意的,但这少年像是不怕冷一般,无论是连日在雨里肆意行走还是此刻在深夜以酒擦身,对他而言似乎都并无不妥。反倒因为酒的关系,身上不一会儿就跟脸上一样烧红了起来。虽然身板纤瘦,但肌肉倒也是练得修长结实,肩背胳膊一起一伏间拉开的线条都很是漂亮。只是此刻这酒和着身上的血水往下淌,让少年身上那骇人的蜈蚣刺青看起来像是活了一般。
原先那一缸酒洗了头后便不那么干净了,总泛着些猩红。这些酒也带不走了,以后大概也没人喝了,放着也是浪费。这样想着少年又拆了一缸,把布片浸进去搓了几把,直到身上擦下的布再漂洗不出血色才满意地提起放在一边的黑刀也浸到缸里擦洗起来。
“嘿嘿,也给三儿洗洗。哎哟,咋的咯,不服气嘞?多好的酒哦。”少年对那刀似是极为爱惜,还笑嘻嘻地同它讲话,当然不过是自演自唱几句罢了。洗罢了刀便从一旁的架子上扯来一大块麻布,把身子稍微裹了裹就往原先那“新房”走去。
这一地狼藉必然得收拾,但这觉也得睡呗。
踏进那屋子,“无心尸”和“无头尸”理所当然地还倒在原地。少年心下一动,脚步一转,走到那颗未阖上眼的头颅旁把它给拾了起来。
“……嗯……”那头颅虽还睁着眼,但里头的光早已尽数散去,徒留下一个惊骇的表情。少年与它对视了许久,突然“啊!”的一声,把那头颅面朝着墙壁放到角落,“这就行嘞,不然总不太舒服…”随即咯咯一笑,刚想拍手,却发现因为那头颅的关系手上又给糊了一片。他这双手本就从小臂中段起呈现怪异的血色,沾上别人的血一时也没能察觉,“…哎哟……”少年丧气地哼唧了几声,把手在墙上狠狠地抹了几下蹭掉那些血迹,又在房里翻出身干净衣服来穿。等这些都收拾好了,便越过地上那山贼头子的尸体重新躺回床上,狠伸了个懒腰,抱着那刀就沉沉睡去。
约过辰时,耳畔逐渐响起阵阵细碎鸟鸣,少年才渐渐转醒。
门没关,阳光一路洒了进来,把这屋子也照得一片亮堂。只是一地惨状仍在,并不因为少年睡了个好觉而有所改变。他叹了口气,揉了揉肩膀,提起刀往外走去。
外头自然也还是昨晚那样子。只是太阳出来了,看得便更为清楚,跟夜里比虽少了几分阴冷鬼气,却也多了几分破败。打翻在地的破桌烂椅,散落一地的瓜果酒菜,和这横七竖八的尸体——一切仿佛都很难跟眼前这个已经收拾干净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打从少年走出屋后,原本聚在尸体边啃食着的虫蝇飞鸟便立刻一哄而散,直到跟他隔了半丈开外才又小心翼翼地聚拢回来。少年也不管这些,他走到寨子口,把刀插在地里坐在一边。不知道还有没有昨天没在的漏网之鱼,万一今天又有人来了呢?他得多等一会儿,反正也不差这点时间,要是有便一块儿办了,也免得再给村子里那些乡亲们惹麻烦。
约摸等了一个多时辰,也不再见有来人。少年才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开始收拾这一地狼藉。
他把那些尸体一具具地拖动到一起,又把那些残肢断臂和掉出来的肚肠胆脏也都堆到一块儿。不一会儿一座“肉山”就摆出来了。少年看着这“肉山”想了想,转身就去找到了自己带来的那个包裹,从里头掏了半天,取出支拿布塞着的竹管。他把那布塞子拔开,绕着尸堆把竹管里的粉末在周围洒了一圈。
不消一盏茶功夫,四周便传来窸窸窣窣地爬动声。山间也不知是否风吹树动,飒飒声响不断传来,似有愈来愈近之意。
也就是这些声音出现后的一眨眼间,周遭竟密密麻麻地涌出无数蛇虫鼠蚁!其中不乏有些先天相克之物,但此时却像是受到什么力量驱使,彼此都不看对方一眼,直冲着那尸堆而去。
山林间也是一样,忽地跑出成群野兽、飞来成群野鸟,有几只黑鸦更是大如锅盖,落在这寨子的屋顶上不断嘎嘎叫唤。
这些来物像是有所顾忌,都自发地集合到少年的对面,隔着那尸堆躁动不已,又不敢上前半步。
少年看了一会儿,终叹了口气。
“好好好,晓得你们不喜欢我嘞!我走我走。一会儿你们就多吃些,吃得干净些便是咯!”少年绕开尸堆又到那储酒的屋子里洗手,转身拿起包裹走到寨子口拔起地上的刀用块布一裹扎在腰上。他走到哪儿,那些虫兽都会主动让开条道,不论脸上长没长眼睛的,都跟着他的步伐转动着视线,直到少年走远了,才都一拥而上大快朵颐起来。少年头也不回的走上路,身后不时传来雀鸟嘶鸣及群兽低吼,他也没再多管。
顺着来路一直走,不知走了多久,前头终于看到炊烟袅袅,闻到人声渐起。少年有些愉快地加快了脚步,果然前方不远便见一村落,村口莫名其妙地摆了张大桌,上头放着三袋老酒,一些干粮,一套衣物和一些包裹布。
这不正是少年让那老汉几个帮忙安排的东西吗?少年心里一乐,脚下生风似的走得更是轻快。
“谢……哎?”这会儿大约是正值饭点,村口并没什么人,只见一个还留着鼻涕的小女孩躲在一间屋后探头看着自己,少年刚想同她打个招呼,那女孩背后便走出一个妇人,一脸惊恐地把小姑娘往怀里一揣跑了开。少年看了看自己,才发现刚才搬弄那些尸体时身上又沾了不少血。这一路没遇到什么人,他几乎都忘了这事。小女孩怕是看不懂这些,但那妇人可明白得很,这一身血的,能是什么好人?这还不赶紧带着孩子走?他无可奈何地歪过脑袋抿了下嘴,憋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笑脸,就自顾自地把那桌上的东西都收到包裹里。少年早先就夸那老汉是个细心的人,此时更觉得确是如此,干粮和衣裳都帮他准备了不同的布块包裹,还放了一些细软盘缠。少年挑了挑,取走了一些,把大半银两留了下来。
“不晓得前头路上有没有能洗澡的地方,真想泡泡水啊…”少年心想。
走出十来丈路,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望,惊讶的发现村口此刻竟然站了不少人,似是在为自己送行!少年一眼就认出了老汉那一行人,那个被他替下的少女依偎在那青年身边朝着自己不住挥手招呼,刚才的小女孩和那妇人也在其中,只是此刻妇人眼中的恐惧已褪去了大半,同其他人一起感激地望着自己。
那些村民见他回头,便都同他摆起手来。他隐隐听到那边传来“谢谢”、“一路平安”等话,不禁眼眶一热,赶忙灌了一口老汉给的酒。烈酒穿肠,这次虽然一样没法让他喝醉,却能使他从心头暖起来。
“叔!多谢您的好酒嗬!”少年笑着抬起手大力挥着,朝村口喊了几声,便是真的离去了。
转眼间过去了三个月。
“哎,这位漂亮姐姐,从这儿到临安还得多少路呀?”
“你这小东西,嘴巴真甜!我这把年纪都能当你娘了!”那小茶馆的老板娘一声娇笑,往那说话的少年肩上轻轻打了一把,“你呀,要是就用这两条腿儿走的话还远着呐!”
“啊~~还远着呀?呜……”少年皱着脸叹了口气,一双眼睛委屈地像是要渗出水来。他搓了搓缠着布条的双手,从腰间摸出个钱袋捏了捏,“盘缠都快用完了…姐姐,您这儿有没有便宜的吃食……能稍微吃点儿就好咯我不挑!”
“哎哟看这小可怜相,姐姐真是心疼。”老板娘也不客气,伸手就在少年脸上捏了一把。少年本能地往后偏开头,老板娘没能得手,显然愣了一下,却又好像从少年的神情里看出来些什么,“这样吧,你帮姐姐干点活儿,姐姐请你吃饭!”
“真的呀?!那太好啦!姐姐人漂亮,心地也好!”
“又拍人家马屁!哎那谁!把屋子后头放着的菜拿来!”老板娘向屋里招呼了几句,随后里头就走出个高大的汉子。那汉子长得浓眉大眼,身材微胖但也壮实。汉子身后还跟着个虎头虎脑小男孩,看起来十来岁,跟那汉子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应该是这老板娘的丈夫儿子了。那小孩应了一声,抢在他爹跟前撒腿跑了出去,一个急转弯拐到屋后,少年还怕他跌倒,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老板娘咯咯笑着,像是早已习惯了这小孩子的顽皮活泼。不一会儿那孩子抱着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竹筐摇摇晃晃地走到他娘身边。
少年才发现那孩子脖子上长了好大一块红斑,都快要漫到胸口去
“胎记,不过人的。”老板娘看了那少年一眼,开口说道。
“我、我不是这意…”少年心里一沉,只担心那老板娘是觉得自己嫌弃这孩子,赶紧摆手解释。
“好啦!帮我把这筐菜拣了,晾到那边的架子上去,姐姐就给你饭吃了!”老板娘把那竹筐接过来往少年怀里一塞,趁少年没来得及反应,又往他脸上摸了一把,这下少年没能躲掉,“我知道你想啥呢,当姐姐没见识啊?我娃子跟你不差不多么,干啥不给姐姐摸?!”
少年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往日看到他脸上这些白斑的人就算不是急着躲,也极少有愿意主动接近的。他自个儿虽不介意,但日子久了难免「为人着想」,刻意避开这方面的直接接触。这老板娘当然也没误会他对自己孩子的意思,而是花了心思让他明白,自己压根就没在乎这事,这油是揩定了。少年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哭笑不得,一时间竟除了傻笑外讲不出别的,只好任那老板娘在自己脸上揉了好一会儿,把脸颊都给捏红了。
“是是,给姐姐摸的,人家不是怕羞嘛。”
“还贫嘴呢,快去干活儿吧!”
周围几个坐着的看着都是这儿的常客,见那老板娘和少年调笑的样子也跟着乐个不停。那大汉屋前屋后的给客人们炒菜上茶,小男孩则拿着扫帚有模有样地在铺子前打扫起来。
少年抱着竹筐走到晒菜的架子边认真地拣起菜来。却突然感觉身畔路到一股气劲,他顺着那气劲的方向抬头看去,只见一身着白衣之人正打身边经过,径直走到一张桌边坐下,跟老板娘点了壶茶和几样小菜。那人气息沉稳,步履轻盈,显然是个习武之人,衣袍摆动时隐约可见腰间一支竹笛。
可让少年眼前一亮的并不是别的,而是那来人手里拿着、此刻放在桌上的一柄长剑。
那剑的剑鞘整体泛着乌亮的光,其上亦有金色纹样点缀,看起来华贵异常,与这持剑之人淡泊素雅的打扮很是不搭。
少年眼珠滴溜一转,放下手里的菜,几步走到那人身旁便伸手往那剑上探去。
“…敢问阁下,何事请教?”那人看似不动如山,出手却极快,在少年还不及触到剑时就猛地伸手挡了去,稳稳地把剑按在自己掌下,言语间并无情绪起伏,只是淡淡地瞥了少年一眼。
反应倒是快得很嘛,少年心想。他仔细地瞧了瞧那人,大概二十来岁的样子吧,应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一张脸上虽没什么情绪起伏,但也不会让人觉得冰冷。少年收回手,就这样直勾勾地笑着盯着他瞧,又时不时看看他护在手下的剑。这样僵持了片刻, 那人像是终于被他盯得发毛,眉头微微蹙起来,按着剑的手也更往里收了进去。
“文绉绉的,听不大懂嘞。”少年咧开嘴笑得更欢了。他解下绑在腰间的黑刀,拿去裹在上边的布,把那刀也往桌上一放。刀身上「三尺通天 三寸镇地」八个字正朝着上面,“小哥哥可认得它咯?”
那人又是一愣,眉头皱得更紧,但也不说话。
“我就想问问小哥哥咯,”少年咯咯笑道,“「徐一杭」——是小哥哥什么人?”
-《清明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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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小说明:
*如人设所说阿朗的体质是狗都嫌…随身携带的话也可以有驱虫效果(x
*不怕冷热,不会中毒,身体倍儿棒,也不会醉。对「气息」非常敏感,但除了双手外身体其他部分对物理接触都很迟钝(也不容易觉得痛,很多时候是装的
*在压抑什么呢,先卖个关子好了我觉得也不是很难猜!(x
所以这篇完结了!关于这个角色的前置也就暂时交待到这里了!
说拖稿就拖稿,说更新就更新,我真是一条好汉!(死吧
接下来应该就会进入主线剧情了…不久以后就会到临安了!有、有人要互动吗虽然我只会码几个破字而已…;w;(弱…
以上!再次!再次感谢看到这里的各位!在第一次发布的时候其实我已经做好了无人问津的心理准备,不料收到许多留言,太感动了…T口T本身是个不擅长回帖的人,但看到别人的感想真的好开心!太感谢了!!今后也请多多照顾!!会尽量勤奋更新的……(殴
少年这话不仅听起来没一丝怯意,连表情看起来也自信满满。仿佛「杀光那些山贼」对他来讲就跟丰收季下田割稻子一样普通、一样轻松。
“可你…刚才还说、说‘你没杀过人’…?”老汉突然想起少年提过的这一句,又不免担忧起来。
“哎哟!叔!这您就放心吧~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少年咯咯笑道,冲老汉眨了眨眼。
不知不觉雨已经完全停了,乌云也渐渐散去,看起来再过一会儿就得出太阳了。
老汉让大伙儿在路边拾了些柴火,又扯了些担子里没怎么沾湿的布匹给缠了缠。这雨下了太久,草木都泡久了,要起个火并不容易,好容易生起来了,大伙儿赶紧围上去护着小心地添着料,总算架了个小火堆。少年也不客气,见火点起来了,也就大大方方地把身上湿透了的衣服都脱了下来,稍微拧干了些水就交给老汉去烤火。衣服一脱下,少年胸前背后、双臂两肩上巨大的虫型刺青就吓了人一跳,但跟先前少年露的「那一手」比起来,这刺青好像也就不那么算回事了,众人除了起先一惊外也就再没其他反应,少年更是毫不在意,自个儿在一边认真地烘起鞋袜来。
“那、小兄弟你打算怎么来?”老汉这时也换了称呼。按理来说他的年纪也许都够当眼前这少年的爷爷了,再不济当个爹总没问题。但人家现在可是要为了自己闺女、甚至是全村人今后的路去干一件大事,称他声小兄弟不仅不吃亏,老汉还生怕不够敬重。
“简单呗,我替妹妹嫁过去就好了嘛。”
这话少年说的随意极了,但刚一出口,不仅老汉愣了个神,连周围几个汉子也都惊得有些合不上下巴。少年倒跟没事是的,坐在块没有积水的石头上淡定地捏起裤管也挤了挤,又晃晃脚丫,嘴里嘀嘀咕咕着“还是不穿鞋舒服”之类的话。
“本来你们给我指个路,我一个人过去也可以,但好像有些太招摇了,所以还是得麻烦叔你们几个带我跑一次。”少年说完又指了指轿子和那轿子边的青年,“一会儿啊,让妹妹把那嫁衣裳换下来,穿我的,你就先带她回去。换个人来抬轿子,少个吹响亮的应该不碍事吧?”
那青年赶紧摆摆手,连道了几声“不碍事”,但好像又有什么话欲言又止。
“嗯?…噢!”少年呆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哎哟,我忘记了…不然你穿我的衣裳嘛,让妹妹穿你的,你俩都一块儿长大的嘛!早晚是你家新娘子,总不见外了嘛?啊是在介意这个咯?”
“不是不是!哪能是在意这个…“青年大约也是有点惭愧,被少年一说新娘子什么的就更是红了脸,“您帮我们的这大忙,这点事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倒是、这衣服你穿也不见得合适啊…”
“哎——呦!就随便披一下子的咯,还指望穿着好看啊?”少年听到这话笑得更欢了,微微下垂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这太阳出来以后借着逐渐明朗的光线,才发现少年算是白皙的皮肤上还布着不少处古怪的白斑,身上、脸上都有,尤其是身上,被那些墨色虫型刺青衬得更是说不出的怪异,再搭上那只露在布条外的血手,实在颇为骇人,让人根本无暇注意少年原本还算是颇为俊美秀气的长相。
听他这么说,其他人也不好再推辞什么了,待衣服烤了个半干,穿着不碍事时就都着手收拾起来。少年换下来的那身最后还是让那青年穿了,青年自己的那套则从轿帘边递给了里头的姑娘。不到片刻,一阵阵布料摩擦之声过后,一位少女抱着换下的红衫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哎!妹妹长得可真好看,叔真好命!这位大哥也是好福气!”少女见到眼前裸着上身、光穿了条宽松布裤的「恩人」还来不及道谢,就被他身上的刺青吓了一条,转瞬又意识到对方正打着赤膊,小脸顿时飞起几抹娇羞的红霞,连忙把衣服往少年怀里一塞,躲到了那老汉身后,“还害羞呢,嘻。”少年也不多逗人家,拿到衣服后随便抖了抖开便往身上套。那衣服大约是赶着做的、或是跟别人借来的——本来就是被迫嫁给山贼,自然是不愿上心整这些事了,而那些山贼怕是也对这些礼数没什么兴趣,所以这礼服跟少女的身型其实相当不搭。这倒给少年行了个方便,原本少女穿着宽松不少的红衫着在他身上也不见小,两袖还都各长出一寸有余,坐下时稍稍缩下胳膊,就刚好能盖住手。
那老汉也不闲着,在一边帮着少年一起绑起衣带束起头发来。这七手八脚的,不一会儿就打扮好了,老汉还特意把红色的外裤往下拉低了些,好方便遮住点脚。
“叔好细心的嘞。”少年此时的心情跟小孩子头一次上市集去似的,穿了从没穿过的新衣服,好玩之余还有些兴奋,对着老汉又是甜甜一笑。
“……遇上小兄弟你才是好福气啊!”老汉也笑了,好一会儿才说了句话。这还是少年遇到他以来见老汉笑得最放松的一次。老汉说完拍了拍少年的背,帮他把衣服整得更服帖些,捏了捏他的肩,最后摸上他的头,眼神中除了深切的感激外,竟真像看着自家孩子一般充满了慈爱、不舍,“…这次是真不知该怎么谢你啊!”
“莫要说谢咯。”少年弯腰拾起自己随身带着的包裹行李转身塞进轿子里,又乖顺地低头让那老汉给自己头上罩上红布,“你们送我到那寨子以后,就快些回去吧。可别留下来喝喜酒喔,黑久了梦多见到鬼。”少年此时说得正经,老汉和随行的人也都应着点点头,“这一趟应该用不了多久,等解决完了事,我还得从这条道走,也得路过你们村子。叔啊,回去以后呀,装上三壶老酒,再替我备套干净衣裳,准备些干粮呗,放在村头,我便晓得嘞。到时候我取了走,好让我路上吃吃嘛。”
“好说、好说!”那么点小事,老汉连忙答应,“莫说三壶了,三十壶都行!咱这儿一人一户给你半担粮食都行!”
“就那么多,够啦~再多了我也带不走的嘛。”少年转身坐进轿子里,忍不住又咯咯笑起来,“趁这天还好,准备准备就把火熄了走上吧。”
大伙立刻就地收拾起来,那青年则牵着少女的手,对着轿子再三作揖,只差没跪下谢恩了。
“天要下雨,姑娘要嫁人~天出太阳,姑娘回家咯~”喇叭声再次响起来,少年悠闲的歌声也随几个汉子重新抬起轿子的脚步渐行渐远去了。
这山路蜿蜒崎岖,少年一路走来时便有所感觉,幸亏老汉这些人也是久居山林,对山里小路也都熟悉得很,一路也没遇上什么事,轿子也抬的极稳,连颠簸都少得很。偶尔有清风从门帘缝隙中吹进来,缓解了轿中一丝闷热。这天气看样子已经彻底放晴了呢,真是个好兆头,少年心想。在轿子里坐着也是无所事事,他便趁这些空档把行李都给拆了开,不重要的东西以及放在包裹里,另一些则小心地藏到身上。待到这些事都做完,突然一阵困意席来,他迷迷糊糊地闭起眼睛,就那么睡了过去。
“落轿——”
少年是被这轿子落地时的动静给震醒的。他也醒的干脆,只一下功夫就彻底回过神来。
“哈哈哈!你这老头儿还算识相!这就把新娘子送来了啊?来人啊!通报大哥!就说小媳妇送到啦!”
外头一把破锣嗓子淫笑着,还有几个叽叽喳喳的声音跟着一道起哄。少年微侧过头听着。他很想这时候就打开帘子瞧瞧外头的情形,但老汉一行人未走,现在天还未黑,自己这身打扮未必真能瞒天过海,还是不要有多余的动作为妙。
“怎么说话的!这可是我老丈人!哈哈哈!老丈人果然说话算话!这么快就把媳妇给我送来啦?嘿嘿嘿让我瞧瞧……”这说话的人应该就是这寨子的山贼老大了,少年心想。他说话声音虽是洪亮粗犷,但听起来纯粹是嗓门大,并无丹田之气;脚步声亦是,步伐缓慢沉重,看前后脚的落差时间,应是个体格魁梧高大的人,力气想必也不小,但毫无章法,应该不会什么武功。这头目都只有这点能耐,底下的人又会稀罕到哪儿去?这些山贼怕是只能欺负欺负周围几个山村里的老实农民,换作江湖上任何一个会点功夫的人怕是都能把他们整得够呛。此刻少年脸上笑意更甚,若说他原来对自己说的话有七分把握,现在可是连九分都不止。
“不可不可!这良辰未到万万不可啊大侠!”山贼头子走近那轿门作势便伸出手要撩开那门帘,就被老汉及时挡下,“…咱们这姑娘样貌您也是见过的,人也给您送来了!何必急于一时啊?”
其实急于一时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早些送你上路罢了。少年看了看自己的手暗自笑道。但老汉等人还未离开,要这时直接把人家首领给端了,底下小贼一拍两散难免会伤及无辜。
那山贼头子顿了顿动作,眼珠滴溜溜地一转,还真缩回了手。
“哈哈哈!老丈人说的对!说的对!来人啊!把这轿子给我抬进去!带嫂子进房!咱们先好好喝个几轮!哈哈哈哈!”山贼头子一声喝下,周围又是一阵哄闹符合,随机轿子猛地被抬起来。这些个莽汉也不知是故意闹腾还是天生就不懂谨慎二字,颠得少年几乎要一个踉跄摔出轿子。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后忍不住暗暗抱怨起来,“那老丈人要不要留下…喝酒啊?嘿嘿。”
“…不敢不敢!”老汉闻言脸色一白,赶紧低下头去,“…人我已经给您送来了,这些粮食布匹您就当嫁妆收了吧…我老头子就那么一个女儿,还请大侠务必好好照料…”老汉垂着脑袋低声哀求着,说到后来肩膀不时抽动,哽咽声也不断传来。
“……行了行了!这我会看着办!没事儿又不想留下喝酒的话就赶紧回去了吧!免得败老子兴!”那山贼头子看老汉一手一把老泪的样子兴许也是烦心,大手一挥背过身去也不再理会老汉。这倒应了少年一开始的计划,老汉一行人真是片刻都不愿多待,一个个装作垂头丧气的样子,脚下步子却走得极快,生怕这山贼头子改了主意,一眨眼功夫就走没了影。那伙山贼平时也横惯了,这会儿看老汉等人像是躲丧命星似的逃走也未觉不妥,啐了口唾沫嘲讽了几句也就没多在意,赶着喝酒去了。
再说回那少年。轿子被抬到房前后那几个打下手的也没多为难,嬉笑了几句将他赶进了屋子就锁了门离开了。门外传来“哟这还有一包嫁妆呢,这银子玩意儿打得真是精巧啊嘿嘿,不晓得能卖几个钱”和“老大的东西也敢碰!放下放下!快走了!”的对话,少年也没多在意。他身型本就比较精瘦,又不比原本那新娘子高出太多,此时缩着肩膀,小驼着半个背一时倒也不让人觉得奇怪。他几步走进屋子,掀开自己头上的红盖头看了看周围摆设——这屋子看起来也普通得很,地上铺着的兽皮算是挺好的装饰了,床啊桌啊柜啊什么都是粗糙的手工活儿,但整体倒也还算干净。他也并不紧张,径直走到床边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真硬。”刚一坐下少年就撅着嘴嘀咕了句。他本来风里来雨里去,也不在意坐哪儿睡哪儿,但想想这儿原本是给那娇弱姑娘准备的「新床」就有些来气。这床看样子就是块大石头搞的,上头铺着材质不怎么好的木板,再盖薄薄一层皮褥子,在这天气既不暖和也不软和。他悠悠地叹了口气,又把盖头重新盖上,就那么稳稳地端坐在床边。
外头嬉笑声和祝酒声渐起,看样子酒席已经摆起来了,就不知道这些山贼要喝上多久。
少年想到这里笑了笑,就让他们最后乐一会儿吧,他自个儿干脆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便运起气来。
随着周身真气游走,听到的声音也不再简单的只是声音。每个人的气息都仿佛化作有形之物般萦绕在周围。少年细细感受着,呼吸吐纳之间自身感官似被无限放大,不但门外每个人的功夫底细都让他摸了个透,连这寨子里的一草一木、一虫一蚁都仿若被他一一捕捉了个遍。
他拿下这寨子的信心已然涨到了十二分!
“你们——给老子守着这门!一会儿啊、嘿嘿嘿—…嗝!让你们见识见识老子的…威风!”
不知过了多久,那山贼头子的声音在门口赫然响起。少年在盖头下睁开眼,一双乌黑的眸子此刻不仅充满着对这初次战斗的期盼和兴奋,竟还隐隐带着一丝残忍。
“哐啷”一声那木门就被一脚踹了开,随后又是“砰”的一声关上的声音,那山贼头子显然喝了不少,走路都有些不稳当,但这时候倒也没忘再把门给销上。
“嘿嘿嘿……”一线火光在漆黑的房间里亮了起来,少年隔着盖头见那山贼头子点了支小蜡烛,放到一边的桌上后缓缓地靠近自己,“让老子来看看…”
确实是个魁梧的大块头,少年心道,光长个儿不长脑,心眼又黑,活着死了都没差别。
伴着那山贼头子猥琐的笑声,门外也不时传来闹哄哄的低级咋呼。少年也不生气,或者说毫不在意。这些人是不是下流、是不是低级、是不是恶,此刻对他来说已经没了任何意义。
他现在想做的只是把这里的活人都杀光而已。这个结果一旦定下,理由什么的反而不重要了。
“新娘子来……嘿嘿…”那山贼头子淫笑着伸手去掀开少年脑袋上的红盖头,连口水都快掉下来了的样子。
然而等着他的并不是柔弱娇美的女子,而是一张带着白斑的怪脸。
“吓?!你…!”少年冲着那山贼头子眨了眨眼,温婉一笑。壮汉自是大惊,刚想后退,却连一步也动不了了!脸上错愕的表情也是,还来不及收去,便牢牢地凝固住了,“你…呃……”壮汉太阳穴边的青筋鼓鼓跳动,两只眼珠更是几乎要爆出眼眶,他吃力地低下头去,只看少年一只右手已深深没进他的心口。
“……嘘~”少年做了个噤声的口势,歪过头一脸无辜地转了转手腕,那壮汉立刻浑身筛糠般狂抖起来!
口水没来得及掉下来,血倒是先从嘴角一股股地涌了出来。
“喔!这儿!”像是找到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少年眉眼一弯,猛地一抓一拉把手从壮汉胸膛抽了出来。
“噗——!!”一口鲜血猛地从那山贼头子嘴里喷出,魁梧的身躯抖了几下,“砰”地一声重重倒在了地上!
一个拳头大的血窟窿赫然出现在他胸口!再看那少年,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刚抽出来的右手——那手里握着的不是那壮汉的心还能是什么?热乎乎的肉块好像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离了窝,还噗通噗通跳着。
“哇,还能蹦啊?”少年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盯着看了那心脏一会儿,心脏的跳动逐渐疲弱下去,直到不再跳动,少年便随手把它给丢到一边不再理会了。
这动静一出,门外那些等着看戏的像是终于察觉到了事态发展似有不对。但房间窗户上糊的纸本来就厚,里头光线又暗,除了声音外其实并看不着里头的情况。
“老大?老大?!这怎么了?开门啊!?…这出妖事儿了啊!!兄弟们!把门撞开!”门外一阵嘈杂,似是有几个人先醒了酒,纷纷开始撞击起木门来,这木门显然不太结实,几下过后那木销便被震裂了,一个领头的山贼立刻一步向前踏了进来,“老大!你怎…”
话音未落,一阵恶风从耳边扫来,那山贼脖子上的鸡皮疙瘩嗖地阵阵爬起,但还是迟了——少年手起刀落,一道血柱猛地喷起,那山贼的身体便倒了下去。被斩下的头颅落地后滚了几圈,还维持着话说到一半的震惊表情,眼睛甚至还眨了眨。
被那热血淋了一头一脸的少年稳稳地站在这人倒下的地方,一身红装染了血,更是艳得触目惊心。
这原本干净的新房地上不到半天功夫就多了两具尸首,一具被掏了心、一具被砍了头。屋子里的血腥味浓得呛鼻!
而下这狠手竟是眼前这个穿着一身嫁衣的少年!
血从他额前的发上滴落下来,少年脸上笑意不减。
这些山贼何时见过这种场面!就算是杀人,他们也没见过这种杀法!眼前这个满身是血、还能笑得眉目弯弯的少年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鬼…鬼啊!”这一下本来还醉得迷糊的几个也都被吓得立刻醒了酒,反应快得更是立刻四散奔逃去。
“哈哈哈,鬼?说谁咯?”
都说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爆发出的潜能比平日力强得多。但这些山贼此刻都喝饱了酒,即使脑袋清楚了,这胳膊腿还被麻痹着,行动明显不协调,连跑都跑不利索。
这可又称了少年的意。他右手不动声色地转了个刀花,向前一个箭步,胳膊一提手腕一个使劲,这一刀就狠狠劈到一个山贼的背脊上。
只听“咔”一声钝响,那山贼连惨呼也没来得及发出便软下身去。少年那柄黑刀几乎有一半嵌进了那山贼背后,竟是生生把人的背脊骨给打断了!
好霸道的刀!好霸道的刀法!
三尺通天,三寸镇地。
鲜血从漆黑的刀身滴落,刀上刻着的这八个字被血一浸,在周遭火光映照下红得渗人。
“莫要急咯。”少年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又咯咯地轻笑起来,“一个都跑不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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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眼就过去了三天,再不敢吹牛逼说自己要日更惹…惭愧惭愧………
其实这一章就该结束了,然而字数还是控制不好,加加减减到最后也实在没法把这章拆分成两章、但要再接着写后面的话又实在太长了…还是再分个下吧!不过下就实在没太多东西了,兴许不用三天就可以吐出来……
啊啊,离主线还好远,但还是觉得必须得交代一下这角色的背景,若是将来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也能让人更好把握一些罢!
另外就是我死也是想光明正大地干一次不搞笑的、“一看就知道是男扮女装啊!?”的事…终于还是干了!死而无憾!
以上。我着实对写故事很没信心,各位的评论实在给了我不少动力,再次感谢阅读到这里的各位!太感谢了呜呜T T
十年磨一剑, 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 谁有不平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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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十二年三月初一
春分已过数日,将近清明。本来是快到新芽替枯槁,群芳相争艳的时候了,奈何前阵子突降霜雪,硬生生地把才开了的花又给打了败,之后又连着落雨,本就不怎么开阔洁净的这一条山路更是显得泥泞。
这天的雨跟前几天比下得倒不算大,却绵密得很。山间又是野风阵阵,恨不得把这雨露寒气一直灌到人心里头去。但这少年也并不打伞,就那么走在这山道上,跟没下雨似的,任雨水把一身衣服都给打了个透,袖口腰带都吸饱了水,沉甸甸地耷拉在身上,让这少年的身形看起来更小了几分。雨水从少年的额头打下,划过面颊,又洇透了全身的衣料,从边角往下坠。少年每走一步,脚下就发出啪唧一下水声,看样子连鞋袜也早就被雨水给浸满了。这雨算来淅淅沥沥下了有四五天了,也不知他是在雨里走了多久。
要只有一个人在雨里走,只能算得上是普通奇怪。但要是有一堆人在雨里走,那可就是非常奇怪了。
刚拐过前头一处山弯,便看到一队人迎面走来。
那队人约有十五六个,穿着再普通不过的麻布衣服,虽然也被雨水打湿,但看着还算是干净。其中一人在前头引路,后头四个人抬着一顶简陋的轿子,再后头一人牵着头驴子,两人挑着担。轿子周围还有几个人,哔哔叭叭地吹着喇叭。
莫非是碰上送亲的队伍了?先不说吉日不吉日,时辰不时辰,光这天气就不像是该办喜事的日子。
“诶,叔!”少年往前几步便凑到那领头的人身边。领头的这位肤色黝黑,脸上的褶子横七竖八地几百道沟,眉头紧紧蹙着,雨水就顺着那些沟往下淌。看起来像是个常下地的庄稼汉,少说也年过半百了,但脚步稳健,身子应该还算是硬朗。这领头的听到少年招呼就顺着声音回过头来,但并没停下步子,少年也就跟在他身边,“晚辈初到贵地,在这山里走好些天了,这最近的村子还多远呀?叔您看这雨一直下,山里头的家伙都不出来了,想打个野食都打不着…”少年一口一个叔的赔着笑,说到最后还不忘扁了扁嘴,看起来可怜极了,他这会儿手上动作不停,又是拧自己衣服下摆哗啦地挤出一堆水,又是原地踩脚,让那啪唧啪唧的水声变得更大。
领头的老汉看着少年委屈的样子犹豫了会儿,长叹了口气,抬起手挥了挥,这喇叭声就停了,抬轿子的人也顿下脚步。
“也该是吃饭的点了,咱们也歇歇吧…”
整队十来个人听老汉那么说,便都把家伙往山路侧靠了进去,从最后的担子里挑出些东西分着吃起来。
“你来。”老汉对着少年招呼道,少年“哎!”的答应了声就跟着过去,从老汉手里接过了一些干粮。
“谢谢叔!哎这不用、我不渴!”少年笑着收下,刚打算往嘴里放便见那老汉又掏出个旧碗,正拿腰间的酒囊要往里倒。酒囊上的布塞一给拔开,酒香味就窜了出来,看样子是农家自己给酿的老酒。那酒味噌地一下就往鼻子里钻,直冲天灵盖,“好酒呀叔!真不用真不用,那么好的酒,给我可糟蹋了。”
“你就喝吧!拿着!别推!再推就洒了,就真糟蹋了!”老汉也不管少年说什么,把碗倒了个半满就往他手里塞。听老汉那么一说,少年还真不敢再推了,只得小心地接过来,生怕真给洒出来,“在这儿遇到也是缘分,要到村子上还有好些路呢!能多吃点儿就多吃点儿,能多喝点儿就多喝点儿吧,反正也是带不回去了,哎……”老汉说着又从那担子里拿出些干粮,走到轿子旁,从布帘的一侧递给里头的人。
这话什么意思?少年还没明白过来,就感到周身的气氛立刻阴郁下来。
雨不知何时转小了些,但在这些人看来仿佛落在身上的不是绵绵细雨,而是根根铁针。直钉的人抬不起头、喘不上气。
“出什么事了呀叔?带不回去就再酿呗,您这手艺放这儿还怕再酿不出这好酒?”少年说罢立刻喝了一口碗里的酒,抹了抹嘴做出一副赞赏的表情,“这嫁闺女嘛,是挺不舍得的…但也用不着那么不开心嘛。想姑娘了就喊姑娘回来看看,对吧姐?”少年冲着轿子笑了笑,却突然被“砰”的一声吓了一跳。
靠轿子坐着的一轿夫猛地把手里的干粮往地上一砸,双手紧紧揪着自己的头发,把头深埋在膝间。像在承受巨大的痛苦,整个身体都一抽一抽地痉挛着。周围其他人见了更是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把酒碗默默放到一边垂下了头。
轿子里隐隐传来女子抽泣的声音。
“……咦?…这……”少年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满脸不知所措。他一手拿着干粮,一手端着酒碗,吃也不是,喝也不是,焦急地看向那老汉。
“……哎,造孽啊……”这老汉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往地上一坐,少年便也跟着坐下。老汉拿起酒囊往自己嘴里猛地灌了一口,又示意少年也继续喝,“…都是缘,都是命!就跟你说说吧。”
这轿子的还真是老汉的闺女,少年这倒是没猜错。原来这些人都是前头一村子里的,那村子离这儿大约十来里地。地方不大,也不富裕,但村民们平时种点庄稼养些牲畜,收成好了还能酿些酒,日子过得不多逍遥,但也算自给自足。说到这儿,老汉看了一眼那像是被压垮了的青年,摇了摇头,继续说,这青年是老汉家的邻居,从小跟他家女儿一块儿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就是这么回事儿了。虽然没说明白,但大家早就在心里把俩娃娃的事定下来了。只是天意弄人,青年家长辈接连辞世,按这边的规矩丧事喜事得分开办,黑发人理应给白发人守孝三年,婚事就因此耽误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三年的功夫一眨眼就过去了,却刚好在这节骨眼上又出了变故。
少年边喝着酒边认真地听老汉讲,雨越来越小,只有些些水雾朦胧地拍在面上,已不见水滴。
“这山里头啊…就来了这帮讨债鬼。”老汉又是一口长叹。他每次叹气后身子仿佛就又缩小一分,看着就像是把命都给叹了出去。
大概是去年的时候吧,不知从哪儿来了几个山贼,在山里住了下来,隔三差五地往附近几个村子跑。开始的时候只是耍耍赖皮,跟人强讨些财务粮食,久而久之得寸进尺,村民们不乐意给了他们就硬抢。这一抢就抢出了事,闹出了人命。这些山贼大多也都是无牵无挂的亡命徒,一见血更是红了眼——活到这份上了,本来就是不见来路,不知去向的人,现在手里头多了命债,更是什么都不怕了。村民们再有反抗免不了被一顿毒打,有的人就直接给打死了。会打起来的都是些冲动的年轻小伙,在简单朴实的环境里生活,吃苦是吃多了,但这种不讲理的亏从没吃过啊,血气方刚,当然就不服了,可这不服就这么给收拾了。
“几把老骨头,养几个小子到那么大,容易吗?本来想防个老,现在好了,连下地干活儿的人都没了。”老汉摇摇头。
“所以你们就…?”
“就不反抗了。当是供了几个野菩萨,反正也就多几担粮,多几坛酒的事。”
少年沉默地看着手里的酒,紧了紧拳头。他缠在手上被雨水打湿的布条此刻也被他捏的渗出水来。
“但这次不一样了,这山贼头头啊,看上咱闺女了…”老汉说到这儿也有些哽咽。
前不久那伙山贼的首领在村子里见着了这老汉家的姑娘,非得娶回去,还催着要人。要是不答应,不仅姑娘受罪,村子里其他人怕也得受连累。无奈之下,老汉也只能应了。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呢,都快清明了,这天又这个样子,怎么还送亲呢。”少年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那你呢?就这样把自己媳妇送去不难受?”少年突然对那轿边的青年说道,青年闻言抬起头,一张脸先是涨得通红,后又变得惨白。
“……他也是没办法。”老汉叹道。
“叔…你们这样不行啊,就这样从了,以后的日子更难过呐…难道还指望跟那些人当亲家?”
“哎……呵。”老汉又叹了口气,但这次他叹完又笑了笑,“哪能盼这个。咱们是不认什么字,但也不是不懂道理,所以这次去,就没打算回来。”
“……啊?”
老汉指指其他几个人,“他们几个,都是自家人,都是来拼一口气的。”老汉对少年眨了眨眼,示意了下后头那担子,“里头藏着家伙呢…到时候咱们能杀几个杀几个!这脑袋要成天别人家裤腰带上过,还有什么意思!死不如死了算了!”
少年这时才仔细看了看这送亲队里的其他人,年纪都不算小了,应该也就是村子里的普通农民。这些人的脸色虽然都不怎么样,但眸子里都藏了股搏命劲。尤其是那看轿门的青年,依旧是刷白着脸,但看得出来他也是下了决心把生死给置之度外了。
“只是可惜啊…对了,娃子你多大了?”
“我呀?快二十啦。”
“哎,咱闺女还比你小两岁呢,你还喊她姐。”老汉笑着摇头,但看起来不比哭好看多少,“还小两岁呢…”
“叔……”少年看了老汉一会儿,也叹了口气,“有气魄当然好,但你们去啊,送命定了不说,怕也伤不了他们多少…”话刚说完,老汉就抬起头来,其他人也跟着一起看了过来。本来大伙就是咬着牙,靠着这股冲劲想一鼓作气打一场,少年这时候的一句话,无非是给士气上了一大砍刀。
“…你这孩子怎么能说这丧气话!”老汉看起来有些生气,气这少年,更多的可能是气自己。他本来也没有多少底气,心虚得很,也怕得很。少年说的结果他也不是没想过,但这话不能说出来,更听不得别人说!老汉狠狠地瞪着少年,本就不少血丝的双眼都快渗出血来。
“ 先不说你们会不会功夫了…你们啊…杀过人吗?”少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连语气都没有变。他静静看着老汉的双眼,“敢杀人吗?”老汉一下就震住了了。少年慢悠悠地接着说道,“杀人可不比杀猪杀鸡呀…叔,我信你们不怕死,也准备好死在山里了吧?那妹妹呢?你也舍得呀?”说的妹妹当然就是指轿子里的姑娘了,既然知道了她比自己小,那当然就得改口,连语气也从先前的讨好献媚变得怜惜疼爱起来,“姑娘家家的,你们都不在了,还喊她自己了断不成咯?而且村子里还不少人了吧,我看您这几个也都是壮劳力,这次要一去不回了,让他们等着被报复?“
“那还能怎么办啊!还能怎么办啊!?”浑浊的老泪迅速积了满眼,顺着脸上的沟壑往下滑。不仅老汉,其他人也知道少年说的是实话,顿时都跟泄了气似的,咬着牙说不出话。
“我能杀了他们全部。”少年静静说道。
“……你说什么?”
“我能杀了他们全部。“少年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面对老汉震惊的表情,他反而笑了起来,“我没杀过人,但我会杀人。”少年说罢,看着老汉怀疑的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解开右手上缠着的布条,露出一只血红的手掌。那手红得跟被血浸过似的,要不是指甲好好的长在上面,几乎要以为是被扒了皮。老汉显然吓了一跳,但也开始对少年说的话将信将疑起来。他们虽是山里的乡下人,但‘江湖’、‘武功’之类的词还是听过的,”您看~“少年在老汉眼前晃了晃手,随即把那已经喝空了的旧碗贴在手里,像洗碗似的用掌心贴着磨蹭起来。
同手掌接触的那部分碗身竟像是沙子做的一般,随着少年的动作瞬间被磨得粉碎,窸窸窣窣地掉了一地。
这碗的材质算不得多好,但要拿来砸人可也不比脑袋软,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大半个都给磨没了!
那么结实的家伙都尚且如此,要碰着的是人的血肉之躯呢?老汉脸上的表情一阵接一阵的变化,先是震惊,后又是恐惧,但他看着眼前的笑嘻嘻的少年——这个只比自己女儿大二岁的少年,此刻露了那么一手,还把「杀了他们全部」这种话说得那么轻松,显然不是普通人!说不定还真能帮自己!这样一想,又忍不住欣喜、期待起来。
少年看着老汉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更浓,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您请我吃喝,给我指路,现在又给我弄坏了您一只碗,赔礼也好报答也好,这事呀,就交给我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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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画的并画不出来,只好写文了。开了个头,写的是刚到中原来时的事,不太擅长描述废话又多,爆了字数,后面的分开发吧||
文首诗名《剑客》,出自唐代诗人贾岛。刚好阿朗练的也是需要十年初成的功夫,到了中原才算第一次投入实战,感觉挺符合这次这个故事XD
以上。阅读到这里的各位,万分感谢!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