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之城可能发生什么事,狗妖精的直觉这么告诉她了。
一缕夜风呼啸着宣告季节的特点,不管是人,侏儒,还是狗妖精都必须臣服其下;月下的街道没有走来打喷嚏的人,但是脚下的屋子能清晰传来咳嗽之声。不知名的人在窗子里点燃一盏比月亮要温暖的油灯,书籍的翻阅、夜宵的香气、垂危的咳嗽、念想的喷嚏,愈来愈多的声音与味道混杂成堆,借以扰乱了她的优秀嗅觉与听觉。黑德爱尔就地蹲下扫视四周顶层,月光黯淡,不过借一点挑灯夜读之人的温暖灯光的话,在这点条件下完全看清东西对她来说根本不难。
软底靴子小心的踩到边缘,视线定在另边屋顶的安全地带。提了提腰带算是确认与调整匕首的位置,紧接着跃去另一屋顶站稳。倾听到的是新的寒冷风声与轻微脚步,嗅探到的是一种不知名药草被熬制的酸涩味道,她记得那种药草,除了药草的名字。
她的师父偶尔会因不明智的夜行犯些老毛病,然后黑德爱尔就会负责去采这种药草。
夜晚的森林要比夜晚的城镇危险得多。世界沉入黑暗,至少人们只会陷入睡眠来隐藏对其的恐惧,或者干脆抛开一切与自己无关的事物纵欲狂欢。
狗妖精对森林极为熟悉,那也是仅限于感官不会被扰乱的时候。看不清事物就直接闭上眼睛,嗅与听才是她真正的生存武器。来自四面八方的声响将她置身于另一种多维的世界,而迎面的微风与各种事物的独有气味会让她明白自己的面前究竟有什么东西。她没有想过与黑暗为伍,即使此刻就身处其中。顺着以往暂且没被雨水冲刷走的微弱气息,最终她全神贯注找到的,就是处于野外,恩惠人类的自然宝藏。然后她的师父就能好起来,直到好不起来为止。
她成为游荡者的契机是认识了一位在野外差点没命的游荡者,这就是她现在为什么在居民屋顶毫无声响的原因。不过这里面有更深的故事,至于那些故事都是什么,就连黑德爱尔都没有时刻的放在记忆表面——或者说,被放在记忆里。
风会带走一些能带走的东西,像是火柴,体温,与思绪。她的短发与耳朵被这阵风吹得偏到一旁,除了撩起遮挡视线的几缕之外不需要更多动作。呼呼的风声从她左耳进去,然后轰隆隆的冲向右耳横撞出去。还有那什么夜间要散的心,也给凉得不再懒散、就这么开始嘭嘭的跳了起来。
——无名之城的夜,比想象的要冷。
明明特意借来了奥诺的看起来很温暖的斗篷,不过不近人情的金属与不反光的布料始终不会给她太多温暖保障,她必须活动,哪怕这个活动就像是趁黑出行的小偷。
为了防止在下一秒变成冰淇淋狗肉锅,她必须尽快回去队伍的据点。秘银之隼只有她一只会夜行的狗妖精,这里面还包括上次在厨道世界的野外通宵守夜导致的黑眼圈。
“……嘿。”
她习惯性的从窗子那儿爬回去了,然后迎面的自然是队友诧异的目光——不,习惯了的诧异目光。以前在无名之城休整时黑德爱尔也经常夜间跑出去,然后顶着点儿黑眼圈继续第二天的冒险。首先帕克是与黑德爱尔同行最久的人,不过这跟被吓到与否没什么直接关联。他本来拿着螺丝刀在给他的机械青蛙做什么调整,然后忽的被“破窗而入”的狗妖精给吓得一抖,暂且停下动作以后,还没有取出不知为何抖进了青蛙嘴里的螺丝刀。
黑德爱尔将斗篷摘下,随后拍了拍边缘将它还给奥诺。奥诺不知在看什么书,阿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诗歌——这么一对比的话,还拿着螺丝刀保持着取螺丝动作的修理工帕克看起来真是逊爆了。
要做比喻的话,大概就是帕克有意无意发出的铁锈与某种油的味道把儒雅的书香给搅了个翻天覆地。
帕克茫然的看着忽然对他叹气的黑德爱尔。
……不过再说起书本,她想起了上次在隔壁队伍看见的一生难忘的著作。
奥诺茫然的看着忽然后退了一大步的黑德爱尔。
“嘎吱——嘎吱”的声音从螺丝刀捅进去的地方扩散开来,伴随着帕克转动螺丝刀的方向,“嘎吱”渐渐转变成了“咕呱”,然后他再拿出另一把小巧的螺丝刀伸了进去……总之,对此一窍不通的黑德爱尔只知道他在跟螺丝刀愉快的玩耍。
就在这样的夜晚里,秘银之隼各自休整着需要整理的东西,无论是装备,还是身心。
而第二天,黑德爱尔被被子给结实包裹并且完全封印,直到她被忘记摘下的弦月扎到的时候清醒。世界上有许多陷阱,魔法陷阱,如果一味的避开它们,那么一辈子都可能遇见陷阱,无论新旧。
比如,这个温暖的被窝……
好死赖活的翻滚了几圈,而后要面临的风至少没有昨夜的冷彻透底。
帕克通过奥诺了解了狗妖精没有冬眠习性之后,选择了用他的机械青蛙来对黑德爱尔满作嘲讽。就在黑德爱尔为了反击而一跃而起、并像个狗一样甩动身子以达到活动目的的时候,一种熟悉的光芒,熟悉的传送,与……不熟悉的寒冷,在瞬间覆盖了她所有的思维,身体和表情。
“啊……啊嚏!”
接着下一刻就缩成一团狗球。
无名之城发生的大事,就是她们被丢进了冬日中的终极冬日吧。不过还好,她们没被丢进冬日的悬崖,比如辛西娅曾经给她提过的那个。
——辛西娅现在在干什么?是在诚恳的与神对话,还是在斩杀污秽的格瑞利亚?
至少辛西娅与她算是微妙的“朋友”,她的人类朋友还是有那么几个,即使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法再看见他们。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想那个的时候……
冷是其中一点,然后则是空气中弥漫的各种各样的气味。血腥、寒风、铁锈,她能闻出好多好多东西,即使大部分已经混淆得无法准确分辨了。
她转头一看,奥诺也是如此。
除了混乱的嗅觉以外,还有各种各样的呼啸。至于是什么的呼啸?智慧生物的惨叫声,凛冽大风的轰隆声,还有自己打喷嚏的阿嚏、阿嚏的声音。
一定是有谁在背后说她的坏话,黑德爱尔捂住口鼻吸了吸鼻子。
总之,两只狗妖精被这混乱的情况打扰得很糟糕,虽然之前在喧闹的城镇就已经挨过打扰了。更何况她们的奇特感官,即使是看似夜深人静的城镇夜晚也能听见无限放大的声音呢?
——还好狗妖精住在森林。
一两声较为清晰的惨叫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顺便还带着两句呼救。随之便是两只狗妖精顺着音源望过去,而后看见了一个跌跌撞撞极为狼狈的身影。帕克虽然隐约从寒风中分辨出来了,不过看起来一点兴趣都没有。
因为那声惨叫听起来就像没救了一样。
话虽如此,她们还是向着那个方向走去。黑德爱尔是个乐于助人的狗妖精——不管对方目前的情况到底有多绝望。
至少帮他的话,总能好一点吧?
而后看见的自然是一眼就知道没救了的,浑身是血的人忽然出现在她本来就不够宽阔的视野。红色,黏稠,眼与触迅速的告诉了她此刻是怎样的感受,不知道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鲜血淋头的——极为强烈的血腥味,极为绝望的用力抓取,肩上的重量如同对方的死亡,她在惊恐之余还没有任何反抗挣扎的力量。
——死亡,就是这种东西啊。
她想起了很多,无论是自然死去的友人,还是经由她手的畜生混账。其实死亡一直都离她很近,不过她暂时不是踏入那个领域的狗妖精。
满目的鲜红意味着她看不见其他东西,而刺鼻的腥味也说明了面前物体究竟为何,再者,满耳的求救,风,同伴的惊讶呼声,还有内心不知为何的剧烈心跳,肩上不可思议的重量,变得急促的呼吸,她快要迷失在听觉的多维世界里,她几乎不知道自己身处的是什么地方。她的思维很乱,乱到了呆滞的张着嘴不知说什么,只知本能的一直盯着对方,以及完全无用的想着挣扎出死亡的怀抱。
那么,我来帮你吧!她想这么说的。
——明显是一柄利剑的呼啸,划破风,超过风,而后,突破了她凝固成冰的意志,也包括结束了那个被鲜血覆盖,甚至要融为一体的人的最后惨叫。
肩上的重量减轻了,双腿像是不受控制般没了力量,她为了对抗来自死亡的绝望,无论是精神还是力量都快要被磨耗殆尽了。
红色从她视野消失的那一刻,她“咚”的一下坐在了雪地上,顾不得可能被队友嘲笑,也顾不得地上是足以媲美死亡的冰凉,她坐在地上,随后按住胸口,经由急促的心跳与呼吸,无不表现出她刚刚受的惊吓有多可怕。
奥诺显然也被这种混乱所影响,狗妖精一直拥有太过优秀的感官,哪怕这可能给她们带来种种困扰。
“……”
首先要冷静下来,她的职业本能已经在心里咆哮。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才够自己从地上坐起,此刻她甚至感觉,冷与不冷已经跟她没任何关系。
她们发现这柄剑来得莫名其妙,首先剑飞过来的方向一片白茫,根本就不像是有人在那边投掷过剑的样子。略微冷静下来的黑德爱尔试图去拔那把剑,即使这把剑深入得不太可能是她能拔得出来的情况。
疑团很多,不过既然是这么着急的召唤……想必一定是什么大事情吧。
血肉与剑叽叽咕咕的互相挤压,与此同时的还有已经混杂到不知具体方位为何的陆续惨叫,在不同的地方也存在不少她们遇见的这种情况吧,这把剑说不定能告诉她些什么。
帕克将他的护目镜抬上去了,毕竟再怎么调整焦距,他都看不见剑飞来的方向除了白色还有什么。难不成那人还能与白色融为一体?谁知道呢。
就像是不愿意从土里完全出来的胡萝卜一样,黑德爱尔使了好几次劲儿,也没法轻易拔出似乎要在血肉里扎根的剑。
就在她的内心快要从被惊吓转变成对剑的执着与抱怨时,这把剑又好像终于愿意脱离蒲公英的小蒲公英一样,“啵”的将剑锋离开了只有鲜红颜色的土壤。
黑德爱尔耐着性子嗅了嗅剑柄,这儿除了她自己的气味和血腥味应该有别的味道——不过她引以为傲的嗅觉却告诉她,这上面只有剑的主人,也就是与这具尸体上的气味一摸一样。
是太混杂了分不清么?……不过这也无所谓了。黑德爱尔握着剑站起身来,接着她满面严肃——这是被惊吓到紧张程度后的暂时面部僵硬,就算她想笑着面对同伴也有些困扰。她将剑双手持高,随后剑锋缓缓指向一旁的尸体身上。
“他是自杀!!”
他用自己的剑杀了自己。嗯,嗅觉是这么告诉她的,她只是如实说出来。还有什么比这更准确的猜测吗?说不定事情就是这么简单,黑德爱尔在心里跟自己吵到没有再继续说出下句。
而后遭到的自然就是同伴的白眼。
“好吧……我开玩笑的,我知道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让我们顺着死者来的路去看看吧。”
如果说现在能遇见什么头脑清晰的人,来给黑德爱尔一巴掌就是最好不过了。她清楚自己有多不冷静,即使看起来像是已经冷静下来了。黑德爱尔曾经自以为是身经百战的游荡者,可实际上她很少完全杀死对方,她对死亡的概念也极为模糊,说白了在面对死亡的情况上完全是个半吊子。
小队顺着死者的来路走去,因为帕克和奥诺还有阿特都表示不认识这位可怜的血之冒险者,他们决定丢下这位虽然可怜但是可能影响到行路的尸体——然后他们忽然发现,那个尸体忽然自己站了起来,然后朝着什么方向去了。
黑德爱尔不知道他去的是什么方向,不过要跟踪他来的方向还是很简单的。先不论奥诺身为巡林客来说追着踪迹是很简单的事,光是她黑德爱尔就足以通过雪上明显的气味确认方向了,即使她不知道到底是东南还是西北。
“他走了……我们不管他吗?”
无论对方要去哪儿,首先他是一具尸体,一具应该安葬于地下的尸体。再者他还能动,不过很明显已经死掉了,他所前进的方向一定会给那个方向的人带来点儿麻烦。
黑德爱尔因为不想拿着那把剑而左思右想的插了回去,就在她拔出来的那个地方。这也算是还给他了,毕竟他身上不知为什么没有剑鞘。剑显然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掉下去,不过,那已经跟她没关系了。
“前面一定还有。”
奥诺摸了摸匕首的所在位置,她与黑德爱尔一样深知这个地方的危险度。看样子她已经准备好战斗了,经历了那么一出的黑德爱尔也是。
虽然经由自己的玩笑稍微好受了点儿,不过一旦回想起来的时候,说不惊魂未定是不可能的。
顺便一提,阿特真是重啊。毕竟她和奥诺还有帕克都是身高在一米左右的生物,一起抬着阿特实在是太累了。
一路逆着风…黑德爱尔的鼻子都快被冻住了。她有一种感觉,假如她的鼻子不争气的流下鼻涕的话,那么这滴鼻涕会在下一阵风吹来的时候被冻起来。
那真是太可怕了。
她甚至想起了以前,她的师父在冬夜里嫌冷,而后强行把她当作温暖抱枕用的事。确实抱一起的话会暖和许多,不过被限制了所有动作的只有她黑德爱尔。
是相当不舒服的一个晚上,她只记得这样的感受。
一路上除了冷以外,还陆陆续续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些……类似于之前被剑捅的那个人,摇摇欲坠,摇摇欲坠的向一个方向走。
而无视掉这些人的小队,来到了一个相对空旷——没怎么看见会动的活尸体,只有正中站着一位衍冬裔。
帕克上前对其搭话,不过随之收到的反应是差点被一剑砍成两半。
还有……一团水。
与以往遇见的不同,这团水正在渐渐凝聚,成型,最后是从水色转变成别的什么颜色。
……啊,看起来比帕克傻一点,虽然帕克在她眼里本来就很没形象。而忽然出现一个一摸一样的帕克与之对比,就好像是傻成倍的感觉。
黑德爱尔不知道她自己究竟是怎么分辨的,总之水形成的镜像帕克要比帕克本人傻一点。或许是通过长期交流形成的一种本能直觉,也或许是帕克独有的“傻”的气味,她能分辨出谁是帕克,谁是更傻的帕克。
不过看样子不止帕克一个人存在更傻的情况。除了她们,还有那些死掉的冒险者,也纷纷出现了复制品。
首先她发现晕倒的阿特旁边,还有自己面前同样出现了那种东西,而奥诺则完全不受影响。阿特是晕眩状态也能形成镜像吗?形成之后会不会是两个平躺在那边……不对。
她面前的水团就像方才一样在咕噜咕噜的兀自搅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揉捏水团一样;这团水让她升起一种莫名的警觉,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抽出匕首了。
正中心……赌一把好了。
她的匕首在毫无势力加成的情况下十分弱,游荡者本来就不是适合正面打斗的职业。她需要高度,速度,利用地形才能给对手出其不意的造成伤害。
对她而言的剑,对其他人来说就是把匕首。匕首与剑正面的对撞鲜能占到优势,更何况她是只小小的狗妖精。
“哗啦”“咕叽”的声音不断被匕首挑起,她也管不得这团水会不会受什么刺激。唯一能确定的是,这团水确实是水,就触感来说是这样的。
显然,黑德爱尔的匕首对这个东西的形成没有任何影响。
她无法阻止的东西有很多。
稍微分神观察情况,能发现帕克与不知为何顶着副欠揍笑容还背包大开的镜像帕克在不断周璇,并时不时的互相射箭。看起来真是双倍的傻,你们为什么不拿出扳手互相砸呢?那样看起来你们还可能像是剑斗的战士。
奥诺则已经跟那个蓝色的人打起来了。她看起来比较吃力,毕竟对方不是什么半吊子,是货真价值的剑士。
而阿特的镜像竟然没有躺着。不过他本身就应该没多少攻击力……黑德爱尔就没打算再分心了。
真正的黑暗,此刻才正要接近。
她从没想过跟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打斗会是什么情况,不过她很清楚镜像的智商没有想象的那样智障。仿佛是为了确认她是否与荒歌中的镜像类似,黑德爱尔与镜像对上第一眼的时候,选择了“汪”的进行打招呼。其实狗妖精有这种打招呼的方式,一声“汪”可以替代早中晚安的任何一种。
据说某个部落每天早上都能络绎不绝的听见“汪”的声音。
在她发现这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东西不仅回以了“汪”,甚至还以一种她极少露出的表情——略带嘲讽的半眯着眼、肆意的露出尖锐犬齿,一副压根不把本尊完全放眼里的凶恶笑容。
——即使是自己,也很想打她。
“帕克!”
在打她之前还有别的事要交代,比如这些镜像不像荒歌那般不会说话,也不像是跟本尊当前性格一摸一样的样子,至少她就看见了,看见那她不曾想踏入的暗处,然后寂静无声、充斥着某种气味的黑暗。
“这些东西会说话,你压根分辨不清我,别管我这边!”
帕克闻言先是在她和镜像之间交互望了望,随后果断的朝她点了点头。
世界从未告诉过她如何进去,假设进去了也不会告诉她如何出来。能引领她的人早就不在了,她的路痴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岔路,岔路,岔路,她不止一次的站在路边毫不前进,以她能看见的地方,所有的路都不像她想象的那样。
不过她现在看见了其终点……
她知道她心里住着什么。只是没人知道——或者被她与生俱来的亲和力所覆盖,黑德爱尔会以乐观的态度对待大部分事物,就像这样。
两把毫无力度的匕首迟钝的撞在一起,然后交锋,互不相让。正面打斗她们压根不能分出什么,无论是她还是镜像都深刻的明白这一点。她们都在做毫无意义的事情,就好比白日与黑夜都想占据整天。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我。”
黑德爱尔意味深长的咧嘴一笑,她的犬齿好久没露出来了,想必是依赖了那把匕首太久吧。
“你不知道。”
镜像只是冷冷的回应她,虽然没有放下从一开始就存在的讥笑。黑夜总会存在一些寒冷,因为月亮只会反射阳光。它没有给人以温暖的能力,哪怕再加上一盏油灯,一枚蜡烛,一根火柴。
“你才什么都不知道!”
白日会掩饰一些东西,比如应该存在的黑暗。太阳从这边转去那边,暂且未被光照的地方会重回新生——或者说,被掩盖起来。有光的地方就没有黑暗,有黑暗的地方自然没有光,互不交融,互不共生,它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在竞争,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光庇护了暗,也藏起了暗。
匕首被稳稳的固定在抓握装置上,无论怎么相撞,都不会有任何一方的匕首飞去不知名的边境。
没有结果,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奥诺的战况并不乐观,帕克看起来也不像是游刃有余的样子,至于她黑德爱尔根本就是双方放水。
“我说啊——我们这么打下去根本没意义吧?”
黑德爱尔百般无聊的弹了弹匕首。她不懂任何与别人正面交锋时使用的匕技,也不知道在正面对匕的时候能所什么。她知道的是乘人不备,趁虚而入,在对方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之前率先得手。
“是啊。”
镜像倒也不否认,非要说的话,镜像大概比她还清楚偷袭的好处吧。
双方忽的在下一刻统一了意见,以莫名的默契纷纷后退——暗与光都很清楚,它们不可能融为一体。有光无暗,有暗无光,始终如此。
能用的掩体……应该只有那些会动的活尸体镜像了。
自从长高以来,有很多占有优势的障碍物都不能再用于潜行,不过她对此没有太多的遗憾。
——反正,潜行并非是“看不见”,而是“无法确认”,所有生物对来自于未知的威胁都极为惶恐,哪怕是好奇心强烈的侏儒也没能例外,她吓过帕克很多次了。
扰乱敌方的判断,趁其判断失误的那一刻对其进行威胁。直接带走他的性命,或是带走其行动能力,亦或是,单纯的吓唬他,让他的精神变得紧张无比。
游荡者之所以有一定恶名,终归到底是因为其“卑鄙”。不过她已经习惯了利用一些优势,在战斗上,在任务里,与互相威胁性命的目标的目光交织,这时候的黑德爱尔处于中立。
如果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对手杀死的她,此刻会选择在何方向进行下手,会在何距离冲进视野,她要考虑的是两个自己,双倍的思考终究让她有些焦虑。
在丧尸行动缓慢而无法准确的攻击到她时,她就完全将其当成会动的遮掩物体,也会时不时的观察帕克、奥诺与那个衍冬裔。她会在帕克的流弹击中某个丧尸时尽快离开那里,也会注意奥诺是否能以有效的攻击让衍冬裔产生一定无防备的破绽,还会注意衍冬裔游刃有余的应付奥诺时,不时的向丧尸群里投来的视线,想要确认她在哪里。
避开丧尸的攻击以一种最少露出的缩身姿势躲入其身后,然后在跟随失去目标时毫无目的进行走动的丧尸的阴影。继以要避开的是那衍冬裔,他的剑术无不在体现,这是一位战斗经验丰富的敌人。
黑德爱尔擅长利用地形将战场的一举一动映在眼里,不过不过她唯一无法确认到的,就是那个执意要杀死自己的“自己”。
黑德爱尔丝毫没有怀疑,如果被“自己”偷袭,那极高的危险的与死亡的可能性。
她是与自己一样的游荡者、影舞者,她与自己一样擅长潜行、观察、确认时机并毫不犹豫的出击;她拥有与自己完全一样的暗算经验,也拥有与自己一样的深思熟虑。
基本上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敌人,反而让人捉摸不透。提至最高的警惕,最高的敏锐,最高的反应。这不是开玩笑就能过去的事……几乎马不停蹄的跟随丧尸进行移动,随后趁在场的人不注意,迅速前往另一个丧尸那里。
她能偶尔的看见明显与自己相似的身影,这也表明了对方也会偶尔的看见自己,虽说双方都如同鬼魅般让对方无法确定究竟,不过一旦意识到暗处有一把明晃的匕首时刻渴求着自己,黑德爱尔也不免变得紧张不已。
就好像明知丛林里有一双眼睛,却还是要自以为安静的走进去。
随着对方的身影闪现明显增多,黑德爱尔开始考虑与之拉近一点距离,她的得手率会高一些,同样也意味着对方更可能杀了自己。她也不得不考虑自己的体力问题,对方就好像一面镜子,她能看见对方的身影,对方也肯定看见了她。互相猜测着,互相威胁着。
她到底会在什么距离的时候冲入可能得手的范围?首先这儿是平地,是没有跳下时的重力帮助一臂,能依靠的只有短距离直线冲刺,而后才是匕首的刺进。不过这儿的掩体暂且只有不停在流动的丧尸群,很难做到在冲刺进有效范围时保证对方无法确定与直线行进,暗杀环境极为不妙,何况威胁的来源竟然是基本上不顾一切的自己。
如果丧尸在偶然,或者被自己吸引,然后引导时形成一道恰巧的直线,恐怕她就会迅速的冲过来,并在自己还没注意,或者说刚提起注意时,匕首就已经在眼前,或者心脏里了吧。
危险……极为危险。她的嗅觉就如同一开始被完全扰乱,包括听觉也只能做到近距离下辨认是否有什么东西靠近——假设她被暂时的剥夺视力,就好比忽然坠入冰冷黑暗的海里。
不知所措。
黑德爱尔分心是有极限的,就好像帕克的背包再怎么大,设计再怎么巧妙,那也只是个包而已。
她的心脏已经开始咚咚,咚咚的跳,她的呼吸也不如一开始游刃有余,即使明白这样下去极可能被抓住破绽,不过她已经无法再多思考一条,哪怕那只是如何尽可能的保留体力进行休息。
她从未在战斗中陷入过如此不冷静的境地。黑德爱尔稳重的原因是熟知战场情况,而此刻她有一个完全无法确认对方在哪里的焦虑。更糟糕的可能性就是对方已经注意到了开始慌乱的自己,并时刻都准备着冲刺进近距离。
情况越来越糟,也不知道是她超负荷的思考让大脑疲惫不已,还是超负荷的移动让身体得不到休息。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视线也时不时的会模糊,失去最后一根不坠入海里的稻草。
……赌,或许应该赌。
无法确认对方的情况,即使对方就是自己。不过对方是会露出獠牙的“自己”,她没办法完全将其当成镜子,用自己的反应强行要求对方。
她深知,就任凭情况发展下去的话,死亡的肯定是她,而不是藏于黑暗的黑德爱尔。
或许,自己的运气会好一些。
按住胸口深深吸气,尽可能的调整呼吸。她与对方的距离已经愈来愈近,差不多到了……一旦存在破绽,可以冲刺后立马得手的境地。
视线模糊的频率变高了,即使再怎么试图提高警惕,却总觉得有一股力量压制着她。
对方一定在偷笑,黑德爱尔总有这种感受。
暗嘲笑着光有多不稳定,明明是光却无法保证自己时刻光明,它在计划着如何将光顶替,就像光直接顶替了她一样的反其道之意。
近,很近。黑德爱尔甚至觉得她可能在移动去下一个活动掩体时,直接撞入阴影、而后被带入不可回归的深渊。
如果是自己,究竟会如何出手。
首先要避开对方的视野,而后是避开对方的武器,再者是避开对方的防具,最后则是最重要的一点,避开对方的考虑。
出其不意,偷袭成功的概率会高得可怕。
视野方面,对方能很惬意的避开自己。武器方面,以她的能力,匕首也不足以作为招架的器具。防具方面,她只有两个护臂稍微能格挡一下,那还是在反应过来的前提。而考虑方面,她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看透自己。
明明也是潜行的一方,处于被动的却是她。除开那些麻烦的镜像丧尸,和更麻烦的衍冬裔,最麻烦的,果然是深深了解着她,或者说压根就是她的“黑德爱尔”。
现在的距离,肯定是短距离交锋的决战时刻吧。要避开视野自然是从左右后,所有意识到自己可能被暗杀的,都会格外注意。
随时都可能接触。
霎时,黑德爱尔的视野在瞬间变得极为模糊,突如其来的变化甚至让跑动中的她差点踉跄,而后便是一股凉意自心中升起,她基本来不及说出“糟糕了”这样的话语。
风的声音,由于什么东西在移动,突破了它而发出的呼啸的声音;极速跑动,明显是在冲刺的脚步的声音,即使软底靴子着地再怎么轻巧也终究会哒哒的发出声音——还有,因为逐渐下沉的意识,不知究竟是来自何方的冷笑声音。
在黑暗来袭之时,她绝不可能坐以待毙。
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她的犬齿毫不犹豫的刺进舌头,甚至肆意搅动以寻更强烈的疼痛刺激。血腥味略微清醒了大脑,勉强清晰了视野,她的第一反应是确认自己的背后。
背后是,自己可能出现的地方,也可能是……
对方想到了自己想到的地方。
映入她视野的是一个摇摇晃晃的丧尸镜面,而那种轻微、但是在丧尸群中极为明显的有素质的跑动声音在不断靠近。
如果她想到了想到她的自己。
黑德爱尔没有在那个丧尸身上多作打量,情急之下她也来不及深思,只是直觉般的认为,她不会在后方出现。随后却又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原地转了半周,左右交互望却也不见什么。
抿着嘴唇,咬紧牙关。
息关生死的事,就算是忽然出现一个球,她也会冷静得不去咬的。
——相对的冷静。
如果是自己,猜到了对方可能猜到自己……她到底会从哪个方向攻过来?后?左?右?一层一层,根本就是无限循环,黑德爱尔无从猜测,现在也没时间去琢磨。
说实话,自己浑身都是破绽。
借着口中依然存在的血腥味,黑德爱尔在下一刻认识到一点,她是个……从不考虑从正面发起攻击的人。
呼呼风声,与哒哒脚步。
她一定在……正面!像是如梦初醒般,猛的回过头来之所见,是凌厉的匕首尖端所反射的光芒,以及略微掩藏在刘海之中的冷如冰的目光。
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
就像光这才发现,如果自己不好好的覆盖暗,那么暗就会永远存在,不知收敛。
在她的身体反应过来之前,大脑已经紧急的大呼了好几次快躲开了,对方想将她一击毙命,而靠冲刺就能刺入的地方就是心脏。
就在身子终于收到命令、尽可能的向一旁侧开,想要躲避对方试图刺入要害时,她看见对方的心脏也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的手已经举起,而手上自然是她的匕首。
她听见了两个心脏跳动的声音,其中一个是她自己。
口中的血腥味提醒着黑德爱尔,她眼前的那枚心脏一定温暖、可口无比,就像是面前有什么东西想要将她唤醒而咚咚,咚咚,咚咚的跳个不停。
她感受到腋下像是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穿过,既然避开了要害,那么黑德爱尔会在下一刻进行反击,即使目光一直停留在对方的心脏。
——若是自己反应再慢一点,就将被夺走心脏。
——她想杀了自己,自己也应该杀了她。
——她的生命,在威胁着自己的生命。
经由抓握装置固定的匕首绝不会轻易的被弹开,而对方的冲刺也说明了她即使在原地,也能轻松突破对方的心脏。
杀了她。
匕首刺进血肉,而后带以搅动,仿佛听见的不是对方的闷哼,而是细胞互相挤压、碰撞,最后破碎的悦耳之声。
借着对方的冲刺,匕首轻易突入进去。顾不得自己身上相同的地方也传来的明显刺痛——竟然自己也会受伤吗?
为了消减一定冲劲而顺势将她拥入怀里,连连退了好几步,而后继续掌握其生死;即使比想象的要重,不过不妨碍她将深入的匕首拔出。
“你……”
开口便是沙哑到自己都不大认识的声音,而怀里的那个自己,像是被什么压迫而没了力,半瘫软的直接跪地。
“…别想着动。”
黑德爱尔将仍然带着温热血液——不过应该已经被环境冷却了的匕首,忍着右肩上的剧痛,半勉强的将匕锋比至她的脖子上。
镜像的右臂已经完全没法动了,而她受的伤要轻一些。
失去右肩的“自己”,无法使用匕首,血腥味更为明显,且在不断流血。“她”很清楚,这已经被将军了。
黑德爱尔发觉怀里的镜像确实没了战意——耸拉着的双耳就是最好的证明。虽然眼神还是很刺眼,愤怒与不甘,种种负面都尽数刻在她眼里。
啊,似乎帕克那边也快结束了。
她将匕首收起,随后将怀里的自己轻轻搂起,伸出舌头略微在其耳上舔了舔,这在她的部落里意味着安抚之意。
……反正她也不否认,怀里镜像的獠牙,她也是有的。
可以不管镜像接下来会做什么了,失去右肩的她根本就毫无战斗力,这也是黑德爱尔为什么会向左躲而非右边的原因,绝不是因为左边离腋下更近。
放下怀里的镜像让她瘫坐在地,接下来——就是那个差点让自己踏入暗处,差点就回不到明处的…操作着镜像的应该被全身上下都被画满乌龟的衍冬裔了。
——既然没有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镜像,那么群殴这个衍冬裔对他们来说倒也不是很难。一开始还觉得他基本上警觉到无懈可击,不过由于帕克的骚扰,黑德爱尔的威胁,他开始渐渐的力不从心,直到,像是被什么吓住了一般、愣在原地愣了半秒。
这半秒已经足够交换他的死亡了。
虽说想留他一命,不过看样子他自己不想留自己——那么这就跟黑德爱尔没关系了。
黑德爱尔顶着右肩的伤强行参与的战斗,战后已经痛得不想动弹,本来正愁这之后的战斗应该怎么办,然后就遇见了……白色的牧师。
虽然有点不一样,不过就气味来看,确实是莉芙就是了。
随后她也习惯了。
不过为什么治疗一定要被抱起来?
被放回地上的黑德爱尔正如此想着的时候,她忽然听见了好大的声响。
……啊,帕克飞了。
--------------------------------
字数11167,代发完毕w【抱住黑德汪汪的莉芙留【x
字数16403 送行跑本打斗各占3/1(大概)
————————————
黑德爱尔的伤好得很快,说起来也算不上什么断尾巴的事故。
但是躺在床上实在是无聊,这段时间内最有趣的事就是遇见了另一只狗妖精。
还有一个……叫什么名字来着……的牧师。
队友会轮流照看她,只有在这时候队友才特别像队友。
也毕竟这次拿到碎片之事,她黑德爱尔功不可没,不过不代表板或者辛西娅会对她刮目相看。
辛西娅守着她的时候总是陷入沉思,然后露出一副做出了什么决定的模样。可以追问,虽然得到的只有“闭嘴,睡觉。”这样的敷衍回答。
显然黑德爱尔不是很喜欢睡觉。
她看起来比躁动的帕克还无聊,床上不允许她玩球,也不允许她摇尾巴,更不允许与辛西娅对话。
黑德爱尔从没觉得无名之城会这么无聊,虽然帕克建议过她看书,甚至差点把他的诗集给黑德爱尔看。不过当她问帕克,是否可以叠纸飞机的时候,帕克一声不吭的收起了诗集,然后给了黑德爱尔几张白纸。
白得什么都没有的纸。
现在黑德爱尔就盯着白纸发呆,在外人看来说不定会认为那不是白纸,而是画着肉骨头的纸。
辛西娅就是这么认为的。
她似乎想完了事情,也算是舍得开开金口给黑德爱尔解闷了。当她发现黑德爱尔在看白纸的时候,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看来你真是无聊得快死了,也罢。看在你是伤员的份上,偶尔陪你闲聊一下也是可以的。”
黑德爱尔第一次觉得辛西娅身上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视觉圣光。她把白纸放在一旁,并赶紧在辛西娅反悔之前开口提出话题。
“在高塔的时候,你到底在想什么?”
正中眉心。
她不是好奇辛西娅为什么发呆,狗妖精不可能有侏儒一般旺盛的好奇心。紧急情况下,与此刻最相符的话题,她脑海里直接蹦出了这个,并直接说出来了。
不过辛西娅还是在犹豫,她与黑德爱尔的狗眼相对视,但并不代表她会可怜黑德爱尔的眼神。那简直就是小孩子要求讲睡前故事一般的神色,虽然辛西娅估计只能给黑德爱尔讲神的故事。
“好吧……既然答应是闲聊,稍微跟你谈一下也无所谓。”
辛西娅再次叹了口气。看起来是妥协了,这要多亏黑德爱尔把缠着绷带的尾巴露了出来。身为正义的牧师辛西娅,她不可能不管黑德爱尔。
辛西娅要讲故事!这是黑德爱尔内心最直观的想法。说实话这太难得了,她把耳朵象征性的顺了顺,然后尽可能的竖起耳朵向着辛西娅——据说在狗妖精内部的意思是洗耳恭听。
辛西娅也算看懂一半,她下意识望了望房门下面的缝儿与窗户,确认没有别人的情况下,这才吸了一口气,开始讲述她的过去。
辛西娅有个名义上的养母,叫艾丽斯。
艾丽斯认为自己还年轻,不希望辛西娅叫她妈妈。一开始也不希望辛西娅喊她姐姐,只是让辛西娅直接喊她艾丽斯。
她没告诉过辛西娅自己是怎样收养她的,尚还年幼的辛西娅也完全不清楚大人的话题。她只记得当时艾丽斯是把自己送去教会,然后让她成为了小小的修女。
因为艾丽斯经常身穿黑色斗篷的原因,辛西娅在一段时间内认为艾丽斯也是一名修女,并时常的缠着艾丽斯,让艾丽斯教她读诵经文。
“……神,照耀那个什么……大地。”
艾丽斯经常这样有气无力、毫无感情的教辛西娅识字,不过一旦到了辛西娅读的时候,她的语调又会像教会里的那些修女一样,充满真挚、诚实。辛西娅第一次把她的信仰用感情表达出来的那会儿,把艾丽斯吓得是目瞪口呆。
直到辛西娅学会了翻词典,艾丽斯才从经文地狱与幼儿教育中解脱出来。当时艾丽斯很开心,还把辛西娅带去吃了点甜品。按艾丽斯的话说,她再也不用在半夜三更的时候提着油灯打着哈欠给辛西娅指出哪个词不对,哪个词是多音了。
这确实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辛西娅的成长很迅速,她经常回到家对艾丽斯讲述今天被教会的前辈怎么怎么夸,夸她是个虔诚的小修女,是个忠实的信徒。
辛西娅并不明白,为什么艾丽斯不是修女。
她曾经问过艾丽斯,艾丽斯只是沉默。当时的辛西娅处于任性的年龄,说到底艾丽斯是招架不住撒娇的。几番追问,艾丽斯终究是开了口。
“我……不信神。”
辛西娅一开始并不相信,她认为这只是艾丽斯在敷衍自己,她又问:
“那么,为什么要把我送去教会,为伟大的神送上信仰呢?”
艾丽斯再次沉默了。
辛西娅当然不依不饶,最终她把眼神飘去一旁,支支吾吾的说着理由。
“我终究会离开这里……那之前要给你留条长久的路……”
话刚说完,艾丽斯就后悔了。对尚还年幼的小孩子做出这样的道别宣言,那实在是一件非常残酷的事。
哪知辛西娅当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放声大哭,并对她撒娇请求她不要离开。辛西娅的反应很平静,平静到令她永生难忘。
“我会好好走下去。”
辛西娅只说了一句话,艾丽斯不敢直视她坚定的眼神。
那是十二岁的稚嫩音色对她提前做出的独立宣言。
且不论为什么辛西娅会这么提早的懂事,至少将来真正道别的时候,她不用担心辛西娅会对她有任何留念。
辛西娅绝对是天生的教徒。
她的信仰过于纯粹、庞大,神早早的就赋予了她简单神术。
可怕的进步速度,与可怕的纯粹信仰。
就在艾丽斯的漆黑斗篷快要因为懒得修补而残破不堪时,辛西娅则是换上了纯白的牧师装束。不过时间俞是流逝,辛西娅就俞感受到艾丽斯确实是真正的不信仰神。
在辛西娅被授予牧师身份的那年,她才15岁。
“该说我家的辛西娅是天才还是什么?十五岁的牧师!——这代表了什么……”
“天才这个名词早在几天前就过了风波了,艾丽斯。还有,我今年十六岁。”
“啊……。”
辛西娅甚至觉得,艾丽斯并不是真正的关心她的事情。
不来参加她的仪式,也经常半夜了都不回家。不记得她今年几岁,甚至不记得她的生日。她的事情艾丽斯已经很少关注了,辛西娅则开始疑惑艾丽斯到底在从事什么工作,那是艾丽斯从未主动告诉自己,也从未在日常对话中体现的事了。
每当辛西娅正式,或者不正式的询问艾丽斯,艾丽斯却总是俏皮的吐着舌头,只说自己是个跑腿的。
辛西娅当时便知道自己是问不出什么的了。教会让她提前学会了很多东西,察言观色对十六岁的辛西娅来说确实不算特别的难。
信仰一日一日增多,辛西娅的神术也在一日一日的变强。
教会总有那么一两个毒瘤会勾心斗角,在辛西娅眼里这些人与正义有违,属于“叛教者”的行列。就在辛西娅十七岁那年,主教把她约到一个秘密地点,告诉她,你被神所选中。
“你的信仰白年难见,神眷顾你,关爱你。你则需要回应神,回应神的一片心意。”
辛西娅只是点头。
主教的眼中也忍不住带上几分赞许,他继续说着:
“教会需要你年轻的力量。”
辛西娅当然应予肯定。
在艾丽斯把她送入教会的那一刻她,她的身心都成为了教会所有。
当艾丽斯告诉她,这是离去之前为她选的宽敞大道时,她的决心变得无比坚定。
是艾丽斯把她跟神联系在了一起,艾丽斯不信神,那倒没什么关系。
她信仰着神,连着艾丽斯的份一起。
主教见辛西娅答应,当即点了点头,并提起早就准备好的圣剑。
“正义,光明,秩序。牢记于心,剑指邪恶。贯穿,斩断,泯灭。”
他一边道着宣言,一边将剑拔出,然后架在了半跪的辛西娅的肩上。
辛西娅对于肩上锋利的剑,显得完全无动于衷。主教满意的又点了点头,他收回了剑,让把这把剑递给了辛西娅。
“欢迎你,辛西娅。现在开始,你是教会圣十字的一员。”
辛西娅双手接过剑,她知道能者多劳一词,也知道自己的信仰,与自己的责任。
正义,光明,秩序。
斩断世间邪恶。
十八岁的辛西娅,剑法已经深得老师赞赏。
辛西娅倒也知道,一旦她接受了那把剑,今后的日子肯定都跟血有关系。
邪恶的鲜血绽出妖艳色彩,一日复一日,一开始对鲜血有所抗拒的辛西娅,也渐渐的习惯了红色的生活。
她是圣十字的精英,是教会尖锐的利刃。
她为教会披荆斩棘,斩断一切奸邪事物。
她的地位愈来愈高,也就自然会被嫉妒。
教会有自己的秩序体系。
那就是反对主教者,会被圣十字拿掉脑袋。
秩序。
试图引起内乱的“叛教者”啊,为神献上你的生命,以此忏悔。
光明。
躲在阴处不洁的“暗教徒”啊,神不屑的肮脏性命,就地斩首。
正义。
邪恶龙之眷属的“异端者”啊,触犯神的罪恶一生,净化成烬。
辛西娅会反复的擦拭她的剑,否则很快就会被血染红。
“辛西娅……最近你回家越来越晚了,身上还总是带着血迹。那老头又叫你干什么了?”
艾丽斯的疑问声想起,辛西娅则将剑擦拭完毕。手腕灵活利落归鞘,并发出清脆的“琤”的声音。
“教会之事,不必多问……艾丽斯,倒是你回家时间越来越早了,没人找你跑腿了吗?”
“哎呀……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艾丽斯竖起一根食指点了点侧脸,摆出一副甚是苦恼的表情。
辛西娅当然知道那是装出来的。
就好像她对艾丽斯装出没有加入圣十字一样。艾丽斯的情报网很诧异,按理说除了被辛西娅杀掉的人,圣十字成员,和主教,其他人是不会知道她此刻的身份的。
若是被什么外人知道了,辛西娅有权利不受惩罚的将其斩杀。
对于艾丽斯是怎么知道的,辛西娅自然好奇。不过她很清楚,光凭问的,是问不出真正答案的。
“欸我说辛西娅啊。”
“什么?”
“叫我姐姐怎么样?”
“我拒绝,艾丽斯。”
“欸~”
……
辛西娅已经忘记自己到底斩杀过多少邪恶了。
就像艾丽斯到现在还不记得她已经满了十八岁了。
辛西娅没有过生日,因为艾丽斯一开始就不记得。
至于现在的生日日期,那是艾丽斯收养辛西娅的日期,而现在艾丽斯也快忘了。
辛西娅倒是记得清清楚楚,不过她不承认这是自己的生日。
“辛西娅啊。”
“……”
艾丽斯百般无聊的趴在床上,并以一种无法理解的眼神望着正在擦剑的辛西娅。
辛西娅以为她又要问诸如为什么你又在擦你是不是又被那老头指使了之类的问题,一开始就准备好了沉默。
“我准备离开这里。”
辛西娅手中的动作停止了。
“你要去哪儿?”
紧接着,完全不经过大脑的话语脱口而出。
“……去,很远的地方。”
“我会去找你。”
“不,千万不要来找我。”
“……”
辛西娅毕竟是孤儿,若是养育了她这么多年的人忽然离开,就算是已经被圣十字打磨得冷如冰的辛西娅也受不了的。
艾丽斯反复叮嘱辛西娅千万不要试图去找她之后,在辛西娅再次去执行正义的时候,留下了那件破烂漆黑斗篷。
那件斗篷好像唤醒了辛西娅很多记忆,她最近完全被红色洗脑了。
辛西娅早就具备了独立能力,只是难免对艾丽斯有着来自内心深处的依赖。
没有艾丽斯的这一年,过得相当漫长。
辛西娅多次翻看日历,甚至要以为自己卡在十八岁了。
每天回家一个人,好像跟以前也没什么区别。
反正艾丽斯要么不在,要么睡得跟死人一样。
她有很多圣十字的本职工作要做,也就对于独居没什么抗拒。
反正都是一个人。
这样的日常她也习惯了,直到有一天,主教认为她实力足够了,要交予辛西娅一件大事。
“叛教者,暗教徒,异端者的踪迹出现在了雪山之上,斩断它们。”
一次任务,需要斩杀三名目标。
“叛教者是随你一同前往之人,暗教徒与异端者会于明日在雪山斯科洛夫大悬崖碰面。其中,异端者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泯灭。”
辛西娅点头。
类似的任务她也做过很多了,被血反复染红的剑不介意再同时染上三个人的肮脏鲜血。
事情本应是平常的。
不过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斯科洛夫大悬崖给了她冲击的事实。
那就是恰好撞见了眼熟的漆黑斗篷。
是艾丽斯,不,不可能是艾丽斯。
这也是一如既往的,需要斩断的邪恶罢了。
哪知那人注意到辛西娅之后,把兜帽一摘,露出了那个从没变化过的容颜。
“辛西娅……我不是说过千万不要来找我吗?哎呀呀。”
一字一句,如同大鼓敲击心脏。
为什么偏偏是……艾丽斯?
艾丽斯一旁的人显然很不耐烦,他疑惑的望了望一身洁白的辛西娅,与一身漆黑的艾丽斯。
“我没听说过贵方会派两个人来。”
“呃……话是这么说,她也不算外人。”
不算外人。
这是艾丽斯应该说出的话吗?
除了辛西娅的名字,艾丽斯几乎不记得她的任何事情。
更重要的是,艾丽斯在此刻玷污了她的信仰。
与暗教徒沦为一伙。
辛西娅拔出了剑。
“……啊啊。没办法了,圣十字的新锐辛西娅,我只知道今天会来一名圣十字,不知道竟然是辛西娅。”
艾丽斯露出一副可惜之极的表情,也拔出了剑。
“圣十字……哼。杀了她吧,这是你……”
另一个人话说到一半,艾丽斯已经把剑挥过去了。
迅速,准确,没有丝毫犹豫。这可一点不像以前,艾丽斯告诉辛西娅自己完全不会剑术。
同为剑的使用者,辛西娅很清楚就这一剑来看,艾丽斯绝对不是简单的对手。
“你……”
“喔,抱歉。谈判不成立,我没有义务保护碍事的你。”
艾丽斯打了个哈欠,轻轻把另一个推下了悬崖。然后她甩了甩红色的剑,重新面向辛西娅。
“要跟我打吗?辛西娅,你所知我的事情太少了。盲目的与我决斗,绝对会死的喔?”
艾丽斯懒洋洋的声线,挑起了本应冷漠的辛西娅的怒火。
“你又知道……我的什么?”
“听着,辛西娅。答应我,现在就离开……然后斩掉跟你同行的人回去交差。”
艾丽斯顿了顿,又说。
“或者……被我直接杀掉。”
辛西娅从没有在艾丽斯口中听过“杀”这个词语。习惯了杀戮的辛西娅,第一次觉得这个词沉重无比。
她握着剑的手因为太用力几乎发白,辛西娅无法容忍艾丽斯的身份。
“不走吗?”
“艾丽斯,你这……不可理喻的笨蛋!”
辛西娅也忘了当时是被怒火占据心智,还是被使命覆满心房。
杀了艾丽斯,这是最直观的想法。
艾丽斯只得深深叹一口气。
她很清楚,辛西娅被教会洗得死板至极。这孩子不适合任何思维争斗,也不适合出谋划策,她就是一把利剑,供教会随意驱使。
自从把辛西娅送去教会的那一天开始,这场战斗就注定终不可避。
“你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我的感受。”
艾丽斯从没关心过她,她的路实际上是自己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踩出来的。
剑尖横起,指向艾丽斯的心脏。
“……正义。”
剑锋相碰。
雪下大了,不过这不妨碍她们的剑斗。
艾丽斯身后就是悬崖,必要的话,辛西娅会束缚住艾丽斯一起掉下去——总之就是不惜一切代价。
剑与剑不断的相撞,嘶鸣,摩擦。艾丽斯剑上的血迹渐渐干了,同样的,辛西娅剑上的也是。
没人知道她们到底打了多少回合。辛西娅竭尽全力,而艾丽斯还游刃有余。
为什么偏偏是艾丽斯?
为什么偏偏是辛西娅?
两把剑互相发出不可聆听的质问。
也不可回答。
就在雪愈下愈大,几乎要把远处观望的叛教者淹没起来的时候,两把剑的试探都告一段落,并迅速切入结果——双方的剑同时比在了对方的要害处。
辛西娅的剑就抵在艾丽斯胸前。
而艾丽斯的剑架在辛西娅脖子上。
谁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
“唉……孩子长大了。”
“闭嘴。”
“要杀姐姐啦——”
“闭嘴。”
“明明……”
“闭嘴!!!”
就这么无缘无故的、莫名其妙的把自己丢在对岸,她到底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艾丽斯却还是那副惬意的表情。
“……要跟我比谁的剑更快吗?”
“……”
艾丽斯的游刃有余,让辛西娅紧张无比。会被艾丽斯杀掉吗?那还不如……自己了解自己。
“我倒个数吧——看…谁的剑更快。3。”
“2……”
辛西娅能感觉到脖子上的剑渐渐加重了,在这样的压迫下她不得不紧紧握着剑,然后时刻准备着向前刺。
要杀了艾丽斯吗?
要被艾丽斯杀吗?
……
“1。”
艾丽斯迟早会离去。
所以……
——我会好好走下去。
剑尖没有丝毫犹豫,贯穿的心脏绽出鲜艳色彩。这是艾丽斯为她选择的路,她自然要固执的走下去。
“……好歹……喊我一声姐姐吧?”
被大雪掩盖了一半的音色。
她最后的请求?
异端者最后的请求。
就算心里再怎么呐喊她的名字,被寒风冻得僵硬的面部也没有任何表情,更没有任何声音。眼睁睁的看着艾丽斯的带着她一贯的笑容,向后退步。
为什么你还是这么从容?
但是、无论如何……
——罪人之躯,神所不屑。
悬崖会是,她最好的归宿。
因为正义。
对的,不会错的,神不屑那样的躯体。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一半了。
辛西娅没有异端者姐姐。是的,就是这样。
然后……斩杀叛教者。
秩序。
……
黑德爱尔已经听愣了。
辛西娅拿起一旁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
“……这可真是。”
黑德爱尔完全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个故事,该说有趣还是戏剧还是悲剧,她觉得没有哪一个词语适合辛西娅。
毕竟辛西娅的固执就摆在那里。
不过话到这里又不继续说,黑德爱尔不得不尴尬的摇了摇尾巴。
“……你的尾巴已经好了吧。”
辛西娅润了润喉,直接跳过了黑德爱尔的话。
“唔,好像真的——”
黑德爱尔的尾巴确实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她的心理作用,一般来说是不太敢动的。
“那么,讲讲你的事。”
“……喔!”
刚听完对方的故事,用自己的故事回应是对的。
“……其实也没什么可讲的。我就是一只部落里面长大的狗妖精而已。”
“为什么成了盗贼。”
“啊,这个。我出去玩遇见了师父……”
“然后拜师了?真堕落。”
“所以说是义贼啦!”
“干什么的?”
“嗯……劫富济穷啦,秘密干掉坏人啦,虽然是忠于自己的行动,不过是为了大家着想喔。”
虽然到最后根本没人记得她是谁就是了。
“……”
辛西娅不再说话,而是站起身来向门的方向走去。
“板,换人。”
……
“好!辛西娅去休息,我来看小狗!”
板扯着她的大嗓门与辛西娅交换。
没过一会儿,帕克就推门进来了。
“你们看见辛西娅了吗?”
“没有——”
“刚刚出去了?”
哪知帕克摇了摇头,把一张写着清秀字体的纸条给黑德爱尔和板看。
“桌子上就放着这张纸。”
“哇小姐姐的字就是好看!啊什么什么……走了?”
辛西娅留下的信息很简单。
就两个字,“再会”
这算啥?
黑德爱尔满脸疑惑,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儿让辛西娅生气了。
板也发了一会儿愣。
然后捏着拳头站起身来。
“我去找她!”
“……哈?等黑德爱尔养好伤,就马上就要去下一个地方了。”
“……不过,辛西娅为什么离开?”
这一点,没人知道。
“所以才要去找小姐姐问个清楚啊小狗——”
“等等,我也想……喂!”
板没等两人回应,直截了当的冲了出去。
然后留下了一句“一定会把小姐姐带回来,要是没找到我就不回来!”这样的话。
“……………………麻烦了。”
帕克捂着脑袋头疼的蹲在地上。
现在秘银之风就剩他和黑德爱尔,可是他不会发射狗妖精。也就是说,队伍的战斗力可以说少了一大截。
黑德爱尔觉得帕克一定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
不过好在先前遇见了另一队也仅剩两人的队伍……帕克决定,如果在出发之前她们俩还没回来的话,就只能与另一队冒险者合并然后出发了。
只能这样。
……
辛西娅踏上了回家的路。
板通过各种打听,得知辛西娅的大概方向跟在后面。
辛西娅没有把故事完整的告诉黑德爱尔。
那就是艾丽斯坠崖之后,悬崖底下飞上来一只巨龙。那是真正的龙,而非亚龙之辈。
然后,早就布置在附近的对龙加农炮,在辛西娅面前将重伤的巨龙再次击落——
是她刺穿了巨龙的心脏。
这是正义吗?
龙本邪恶——对的,泯灭邪恶,就是正义。
一切都是为了秩序。
绝对是,这样的吧。
那之后,辛西娅没办法自己一个人想清楚到底对还是错。她决定去往远处的教会帮忙,来借此忘记这里的艾丽斯。
然后在高塔被帕克唤醒了这本应尘封的记忆。
大雪狂风。
离那悬崖俞近,刺穿心脏的画面就俞清晰。
——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身为异端者的艾丽斯,要把自己交给教会。
为什么早就知道自己加入圣十字,却一开始装作不明白。
为什么一直到了最后……
都还是不愿意伤害自己。
一切的一切,彻底搅乱了辛西娅的理智。
她的一生本应属于神。
可她最终,到底是信奉着神,还是为了艾丽斯而信奉神?
——想不明白。
没人会想明白的,固执的辛西娅也是。
——虽然对你说过要好好走下去,可是现在我反悔了。
深不见底的悬崖,已经深深落入她的记忆。
——你下不了手的,让我来吧。
剑抵脖颈。
——我不会再听你的话了,艾丽斯。
艳色绽放。
——因为你一开始……
……就在骗我啊。
相同之地,划破风声轨迹。
——正义。
……
“辛西娅——?”
板的声音再大,大雪也给她开启了免费消音。雪山上没有人可以给她指路,脚印也早被掩盖。
“啊——完全看不见人。说回来她跑雪山上来干啥?那老头儿是不是认错了人……哇好冷!运气、运气……”
白茫茫。
风呼啸。
一个一个脚印,渐渐的再次被盖掉。
没人知道,辛西娅到底去了哪儿,板到底去了哪儿。
……
“没救啦!!!!”
黑德爱尔休息的床边,帕克抓狂的狠狠拍了拍桌子。
“鬼知道这俩跑哪儿去了,她们俩到底在想什么?”
“再……再等等?”
“没得等了。你的尾巴好了吧?马上,就在马上!马上我们要出发了。”
帕克夸张的用他的诗人调子仿佛在讲述一件悲壮无比的传奇,而黑德爱尔只是摸了摸尾巴,没有反驳。
“走。”
“……去哪儿?两个人挑BOSS?”
“不,去找那两个人。”
“喔……”
一个侏儒和一只狗,收拾好了行李去找另一只狗和另一个人类。
“我怎么有种……”
帕克一边清点他背包的道具,一边陷入沉思。
“啥?”
黑德爱尔没什么好收拾的,她坐在床的边沿晃腿等着帕克慢慢收拾。
“你记不记得那只狗妖精,是公的还是母的?”
黑德爱尔抖了抖耳朵,想了想当时碰面记住的气味。
“母的。”
“嘁……”
“你在咂个什么嘴??”
帕克终于清点好了他的所有东西,最后,他把一个很扁的机械耗子塞进了背包。
“……这什么玩意儿?”
“我觉得再设计成球型你还会作死,就压扁了。”
“……”
黑德爱尔无法反驳。
不管怎么说,两个队伍在谈妥之后变成了2+2。
人还是很少。
“……”
一道白光,半个新生队伍到达目的地。玄月指向清晰无比,在一阵讨论下,最终还是跟着玄月走了。
然后一路无语。
果然很尴尬吧,可是四人没一个人开口。
黑德爱尔对于辛西娅到底去哪儿的事想了很多。
帕克在愁队伍的战斗力。
另一位狗妖精一直板着脸。
牧师除了走路什么也没做。
临时新队友的坏处就是没办法快速熟络起来,他们之间没有类似板的人物。虽然黑德爱尔对另一只狗妖精充满好奇,不过此刻她还沉浸在失去同伴的思维大海里。
“我说……”
帕克终究是个耐不住安静的侏儒。他一声把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过去了。
“我们现在是啥队?……队长是谁?……”
这是必须要决定的,不过四人走得太急,在无名之城未能作决定。
队伍停下来了。
“合队的话……名字也合吧?”
接话的自然是黑德爱尔。
“呃,他们啥队?”
帕克和黑德爱尔一起望去。
“银隼。”
“银……那么,秘银之隼!”
都带有银的情况下,直接合起来是非常方便的。四人互相点点头,然后再次沉默。
回过神的黑德爱尔也看不太下去,她忍不住晃了晃尾巴,然后挑出另一个话题。
“决定队长!!”
……
沉默。
怎么办,这个队伍要变成沉默者了。
“……没意见的话…还是我来?”
帕克举起手接黑德爱尔的话。
三人点头。
“啊,好。那么自我介绍……我叫帕斯提帕克·多多拉·秘银十翼··克尔提摩罗·克里优与弗朗的深蓝之眼·祸·千旅·H·波克泰亚……”
……
“没记住吗?没关系,再来一遍。我叫帕斯提…噗喔!”
黑德爱尔一记头槌把帕克撞得一个踉跄,然后抢过发言权。
“叫他帕克就可以了……我叫黑德爱尔,说起来先前就想问,你是哪个部落的?”
虽然黑德爱尔面向的是二人,不过说起部落那就肯定是在问狗妖精。
另一只狗妖精反应过来,深深吸了一口气。
“广场往东直走西转了北转,然后路过那个城镇看到十字路口了选择东道,然后第一千三百八十个柱子往西边走看到有个石雕的树往东1300步,然后看到一个小卖部了问那个老奶奶哪里有地图卖。你顺着她指的地方走到一个三岔路口往西边走到一个岔路走小路,然后进到大道再看那个女神雕像最中间的头发指到的地方直走……指到看到有个村落就是我们部落了。”
狗妖精的语速并不快,黑德爱尔勉强跟上然后进行联想——她忽然露出明朗的笑容,走过去握住了狗妖精的手。
“我去过那里!!”
狗妖精先是一愣,也不知她在愣黑德爱尔真的跟上语速了还是在愣黑德爱尔去过那里。
“真、真的?”
然后总算不再板着脸,像是见到熟人一样笑开了。
“我小时候,父亲给我说啊……”
“啊、好像,我小时候也……”
两只狗妖精迅速的混熟了,就剩下帕克和牧师遥遥相望。
“狗妖精是这么交流的吗……话说你是?”
“我?……”
牧师四下望了望周围,然后指指自己。
“不问你我还问谁?”
帕克望望两只狗,感叹着同种族就是好交流。比如奥列格,两个侏儒诗人在一起会有无数的话题。
“我……我叫迪赛鲁。”
迪赛鲁刚开口的时候一副很久没说话的模样,然后就像自己也认为自己起低了般强行把语调提了几个档次。
“喔,喔。”
帕克点了点头。
“飞盘比较好。”
“不!球世界第一!”
“飞盘宇宙第一!”
“球是万生归宿!”
“……”
忽然传过来争吵的声音打断了帕克与迪赛鲁的交流。帕克忽然想起了什么,在迪赛鲁目瞪口呆的时候从背包里翻出了一个机械耗子。
很扁很扁的。
然后轻轻一丢。
“啊!飞盘!”
黑德爱尔面向帕克,她一眼看见个灰色东西起飞了。
随后,奥诺条件反射的当即起跳——
“啪”的一下,奥诺漂亮的叼到了机械耗子。
…果然…跟黑德爱尔一个德行。看来扁的也不行,难不成要做个方的……
帕克苦恼的挠挠后脑,从奥诺那儿接过了飞盘青蛙。
奥诺本来在下意识的摇着尾巴等待下一次起飞,忽然见帕克把飞盘收了起来,顿时失望满满写在了脸上。
……终究还是狗妖精。
帕克在心里捏了把汗,对这个不可以存在飞盘形与球形重要物品的队伍的前途感到担忧。
“好了,继续出发。这东西一直在闪。”
帕克已经习惯了,黑德爱尔叼回球时候也差不多这个样子。
奥诺只得收起玩乐之心,而迪赛鲁在原地目瞪口呆。
“……呃,等等!”
三人同时向前走去,好像被遗忘了的迪赛鲁赶紧小跑着跟了上去。
这一路上终于没有那么尴尬了,奥诺跟黑德爱尔一直争论飞盘和球,偶尔又会聊聊家乡。帕克悄悄的把狗妖精们的故事记下以充实他的故事集,而迪赛鲁一脸遵循神的指引默默走路。
迪赛鲁虽然想参与话题,可是他不喜欢飞盘也不喜欢球。而帕克此刻又沉默着,他实在不知道提起什么话题能引起帕克的兴趣。
“……啊。”
忽然,领头的帕克停下来了。
奥诺比帕克高,但是黑德爱尔只有那么点儿。完全不知道前面发生了啥事儿的黑德爱尔从奥诺身后探出脑袋。
“等下,黑德爱尔别看……喔。”
帕克想起了什么,转过来赶紧叮嘱——不过晚了。
黑德爱尔投去第一眼。
就陷入了爱河。
“…好…好大!——”
帕克一愣,忽然想起隔壁队伍的某个一身黑的牧师,在此刻应该会说的话。
然后觉得不说出来比较好。
“……这么大的话,你会被压扁的。”
奥诺对球形没什么狂热的爱好,她现在只觉得这个东西很眼熟。
——那是一个很大很大很大的,圆圆的巨石。就这么卡在了他们的道路上,挡住了玄月所指的路。
“……对哦。不能玩那有什么用……”
嗯……对狗妖精来说太大了……
帕克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绝对没有想什么很失礼的事。
黑德爱尔耸拉着耳朵狗刨上岸。
不放弃这个巨大的球的话,她很可能变成黑德爱扁。
帕克抛开一切杂念,走上前去。
“这东西挡路啊……好黑德爱尔都不挡。”
“你什么意思?!”
帕克踹了巨石一脚,然后这东西摇摇晃晃的样子把迪赛鲁吓得上前赶紧撑住。
奥诺嗅了嗅,得出了这确实是以前那块巨石的结论。
——不过并没有什么卵用。
迪赛鲁小心翼翼的找了点儿碎石抵住这个大石头,然后才如获释重般呼出一口气。这个队伍一开始就给他一种极为不可靠的气息,无论是小得过分的狗妖精,还是自称诗人的修理工。
吟游诗人会那样穿着吗?迪赛鲁根本没有办法把帕克跟吟游诗人这个优美的名词联系起来。
还有那个狗妖精,竟然硬生生只有奥诺的一半大小。
一米七身高的他已经认为奥诺很矮了,竟然还有更矮的。为了看黑德爱尔,他低着头低得快犯颈椎病了。
他必须质疑一下这个修理工队长的下一步行动。
“那个……帕、帕克。”
然后又起低了。
“啥?”
帕克正惋惜的端详着巨石,他本想从这大石头上敲一块当纪念品,不过刚刚那一脚把他自己也吓到了。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喔。帕克觉得有必要照顾一下新队友的感受。要是以前的话板已经在勘测这个巨石与天花板的缝隙之间能不能通过一只黑德爱尔了。
“玄月指的路果然不是好路。”
帕克咂了咂舌,只得向反方向领队告别巨石。
然后拐拐拐拐,除了路过了一个装满“纪念品”的房间以外,没别的值得他特别注意的事情了。
迪赛鲁反复警告帕克,这些“纪念品”都是附有鬼魂的诅咒之物。而奥诺也提到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帕克只得放弃,不过还是对于不能拿点纪念品而十分遗憾。
随后,一人俩狗一主人,来到了一个摆满了镜子的房间。
“这些镜子可以带走吗?”
“否。”
帕克的问题,被奥诺一记否定顶了回去。
“那么,那些人……”
人?
奥诺把帕克向后推了推,自己上前站在领队位置——
“……不、不可能。”
她呆在原地,满脸写满震惊。
“……?”
黑德爱尔再次把帕克向后推,然后上前站奥诺身后——
“哇!两个奥诺!”
没穿斗篷的奥诺。
除了奥诺,还有五个人就这么站在那里,好像在看着黑德爱尔这一行人。
——仿佛,一开始就在等他们。
“两个奥诺?呃……两个迪赛鲁!”
帕克看了看六个人的方向,然后回到四个人的队里。他反复对比那边的奥诺和这边的奥诺,然后反复对比那边的迪赛鲁和这边的迪赛鲁。
“奥诺打奥诺,迪赛鲁打迪赛鲁!”
这个指令听起来很奇怪,帕克又想了想,改口道:
“打镜像奥诺,和镜像迪……”
忽然,一阵摸出兵器的声音。
镜像奥诺仿佛听从了帕克的指令,拔出匕首直接向四人方向冲过来了。
“……帕克你乱开怪!”
“靠,被怪开了!”
奥诺眉头一皱,也拔出匕首向镜像奥诺的方向迎过去。
“那迪赛鲁你……”
迪赛鲁双手握着他的法杖,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摇了摇头。
“人太多了,专心施法是不可能的……”
“那么你拿着棍子敲你自己!”
“?!”
迪赛鲁愣在原地,然后呆呆的望向镜像的自己。
奥诺和镜像奥诺已经打在一起了,本体和镜像一摸一样,不管是黑德爱尔还是帕克都不敢随便支援。
虽然知道穿斗篷的那个是本体,但要准确无误的打中镜像奥诺还是很困难的。
就在奥诺与镜像奥诺陷入激战时,另一个镜像动了。
一位持双刀的巡林客向帕克的方向冲刺。她似乎看出来帕克是领头人了,所谓擒贼先擒王,帕克连忙摸出连弩,对着巡林客就是一箭。
巡林客稍微偏了偏头,就让这枚箭矢错过了她。
“喔!向法师飞过去了!”
帕克作了个遥望的动作,一边向左边行动打算游击,一边观望箭矢情况。
讲道理的话,那枚箭矢确实会射中后面的法师。可是就在箭矢仅仅剩下两三米时,一顶大盾忽然挡在了前方。
——盾矮人。
“喔,该死!”
有盾矮人的存在,帕克的远程能力算是废了。
“我缠住这个巡林客!黑德爱尔,弄队长或者法师——奥诺!队长是谁!”
奥诺的耳朵抖了抖,也不知是听见帕克声音的反应,还是躲开镜像奥诺斜斜劈过来的匕首的惯性。
“赫尔薇尔,盾矮人!”
“……”
黑德爱尔在好多立起来的镜子堆里面小心穿梭,她有一个优势就是不管镜子全身还是半身,都能轻易遮掩身形。
她探出半边脑袋望了望那个持盾的矮人,与后面被保护的两个牧师,一个法师。
觉得还是先干掉法师比较好。
帕克,奥诺和迪赛鲁勉强吸引了六人的注意,此时此刻一名法师与两名牧师已经在准备施法了。对方的后排威胁性很大,甚至还有一个盾矮人专门负责保护。
这实在是个非常糟糕的暗杀环境,按道理的话她的暗杀成功率与逃跑率低得可怕。
——至少干掉法师。
黑德爱尔的潜行速度很快,她小心翼翼的渐渐靠近敌方后排所在。说来这段距离也不算特别远,只是要下手就有点困难。
黑德爱尔潜在敌方右侧,等待着暗杀的时机。
帕克把巡林客引去了左侧,而奥诺就在门边与镜像奥诺斗匕。
迪赛鲁握着法杖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他环顾了一下周围,发现对方好像暂时没理自己,就这么在奥诺与镜像奥诺的战场附近开始吟唱——
“路尼亚在上,光明将形成大道……”
哪知远处的镜像赫尔薇尔微妙的皱了皱眉头,向她身后的镜像迪赛鲁比了个手势,然后指向了迪赛鲁。
吓得迪赛鲁马上住了口,然后双手握紧法杖后退了两步。他左看看右看看,结果奥诺专注打斗,帕克专注走位,黑德爱尔也完全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果然一点都不靠谱!
把牧师单独丢在后面的队伍是想怎么样啊!
然而心里再怎么想,他现在要面对的是举着法杖一副要过来敲他脑袋的镜像迪赛鲁。
没办法了,总之现在迪赛鲁和镜像迪赛鲁都举着法杖,“咚”“咚”“咚”的交错法杖互相敲打。
与此同时,奥诺把匕首稍稍抛起,然后迅速的反手握紧“铛”的一下自上而下直直撞上镜像奥诺的匕首正刺,再以旋转整周来抵消惯性,就在镜像奥诺被弹开匕首而反应不及之时迅速旋过身体来毫无停顿的再次利用惯性狠狠一脚踹在镜像奥诺腰部。
镜像奥诺向侧边退了好几步,恰好撞上在一旁战斗的迪赛鲁。
“——————!!?”
迪赛鲁满脸委屈的被撞得一个踉跄,又在此刻,镜像迪赛鲁摸到机会,直接上来当头一棒。
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的迪赛鲁,眼冒金星得把法杖撑在地上。
“迪赛鲁好样的!干掉镜像!”
帕克一边干扰巡林客,一边对镜像迪赛鲁方向大喊。
当然,奥诺也不知道哪个是真的。她也跟着帕克,向镜像迪赛鲁投去了赞赏的眼神。
迪赛鲁哭的想法都有了。
暗处的黑德爱尔,见着奥诺方向战况不禁感叹。
……对自己真狠啊,奥诺。
黑德爱尔躲在镜子后面观察战局,并选择合适的时机切入后排,暗杀法牧。
不过盾矮人似乎很清楚小队中有她黑德爱尔,镜像赫尔薇尔不断的左顾右盼,提防着游荡者。
……虽然确实不知道黑德爱尔潜去了哪儿,可是这边有盾矮人的防御,实在是太难暗杀了。
黑德爱尔不禁咂了咂舌。
奥诺跟镜像奥诺打斗异常精彩,两把匕首总是碰出精彩的火花——毕竟那边也是奥诺,出招、战斗方式不会与本体有太大的区别。
不过毫无疑问,进阶之后的奥诺更强。但是要分出胜负也不知需要多久,说到底只是一换一的控制罢了,帕克也是这样的。
“迪赛鲁!闪开!”
迪赛鲁完全不知道奥诺在喊什么,他愣了一愣,抬起头望了望奥诺。
“什么?……”
奥诺跟镜像奥诺已经打到这边来了,她与镜像迪赛鲁的距离不过两米,而迪赛鲁的法杖还在与镜像迪赛鲁相撞,有那么一瞬间迪赛鲁认为自己是一位木剑战士。
奥诺再次撞开镜像奥诺的匕首,然后转了个方向很干脆的冲过来打算给迪赛鲁助攻。
迪赛鲁想起刚才奥诺对着的是镜像迪赛鲁,不禁吓得横举起法杖连忙后退,而奥诺哪儿会放得过他,灵活的饶了绕手腕重新将匕首正握、高举,并轻轻跃起。
奥诺看他的眼神冷如冰。
“别、别杀我?!”
迪赛鲁下意识发出的哀鸣,让奥诺一时间怔了怔。不过匕首依然在向他的脖颈行进,就在奥诺右脚点地,匕首快要接近他的脖子的时候——
奥诺以右脚为顶点,迪赛鲁为借力忽然旋转身躯顺势给了镜像迪赛鲁一记断子绝孙腿。
迪赛鲁被肩膀传来的力量给推得后退几步,接着就眼睁睁的看见自己的镜像被奥诺来了一记断子绝孙腿。
他无比的庆幸,奥诺认出他来了。偶尔,偶尔的。奥诺还是很可靠的。
镜像迪赛鲁痛苦的捂着下体跪了下去。
就算挨断子绝孙腿的不是自己,看见跟自己一摸一样的镜像挨也是非常不好受的。
但是他想起这镜像先前打了自己一棒子,不禁举起法杖,走过去敲了敲镜像迪赛鲁的脑袋。
奥诺在干完这票之后,立马横起匕首再次挡住了镜像奥诺的竖劈。奥诺知道镜像奥诺的攻击方式,这是奥诺的优势。
忽然,镜像奥诺在攻击被挡之后,也转了个方向,向后方也不知道是镜像还是本体的迪赛鲁不管三七二十一直直踢过去。
——迪赛鲁在敲痛苦的镜像迪赛鲁,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挨了镜像奥诺一脚。
奥诺,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他受不住这一脚的冲击力,向前一跌,恰好跌在跪下去的镜像迪赛鲁身上,然后咕噜滚成一团。
奥诺又分不清哪个是迪赛鲁了。
看来奥诺与镜像奥诺,迪赛鲁跟镜像迪赛鲁已经打在一起了。黑德爱尔除了观察战局 ,也在威胁着两名后排,并让负责保护的镜像赫尔薇尔陷入高警戒状态。但是法师牧师的吟唱依然在继续——黑德爱尔清晰的看见法师与牧师的嘴一张一合、一张一合。不过到底要吟唱多久她是不知道的,可现在出去又毫无意义。
暗杀任何一个,成功率都是零。
黑德爱尔本来打算绕到他们后面,可是在她向那边的掩体潜行时,镜像赫尔薇尔让法师背朝着小队,然后牧师看左,镜像赫尔薇尔负责正与右。
——四个方位,黑德爱尔不管在哪儿出现,都会被三个人其中的一个发现。
看起来应该是镜像赫尔薇尔那边更有突破性,可是暗杀盾矮人实在是……空想。
黑德爱尔的匕首没有锋利到贯穿盾牌。
最主要的问题是镜像赫尔薇尔把自己保护得很好,她有意识的护住自己的要害。该说真不愧是盾矮人还是什么……这简直算得上黑德爱尔的职业天敌了。
不仅仅是这样,他们三个人已经在一起寻找她了。黑德爱尔不得不经常潜行到不同的地点,来防止被定位的危险。
完全找不到机会下手的黑德爱尔,也只能眼睁睁的继续观察三人,并等待着自己的队友能创造时机。
帕克实在是苦不堪言。
而那个巡林客也一点都不好受。
帕克一直在跑、跑、跑,并总是在巡林客快要拉进距离的时候,准确无误的对着她的腿射箭进行令人恶心的骚扰。为了躲开这些该死的箭,她不得不放慢脚步。
这也就算了,竟然还时不时的丢下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整得她心情很是复杂。
这到底是吟游诗人还是地精弓箭手?
巡林客恨得只能咬牙齿。
帕克把护目镜放了下来,自高塔之后,他稍微把护目镜改造了一下——加上了可以变焦的透镜,让护目镜可以真正意义上的作为一个望远镜。
虽然找不到潜行中的黑德爱尔,不过他能看见奥诺给了不知道是镜像还是本体的迪赛鲁一记断子绝孙腿,还看见镜像奥诺给了不知道是镜像还是本体的迪赛鲁背上一脚。
……不管是镜像还是本体都很可怜啊,迪赛鲁。
帕克一边摸出几个烟雾弹,一边为迪赛鲁祈祷。帕克望了望处于高度警戒的三人,决定给黑德爱尔制造点机会快点结束战斗。
拖下去对他们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对方有一位法师和一位牧师接受盾矮人的保护,要是被对方放出法术或者神术,那么他们就别想继续打了。
“——信仰飞扑!”
帕克思考过要给黑德爱尔什么信号,才能不至于被这些看起来还保留有本体智慧的镜像注意。最终的决定就是在高塔时,大家都吃过亏的那个东西了。
他喊得特别大声,黑德爱尔听见信仰飞扑的时候几乎是下反应的抬起头看天上——还好这里没有亚龙。在下一秒明白了是暗号的黑德爱尔,悄悄的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蓄势待发。
毕竟奥诺和迪赛鲁都听不明白。
何况那几个镜像呢?
帕克跑向中央,巡林客紧随其后。
他在跑到三人前方、同时也是房间中央的时候,狠狠把手中的烟雾弹摔在了地上。
完全不知道还有这招的巡林客再次吃了个亏,呛得她眼泪直流不停咳嗽。
这个烟雾弹就在三人面前爆炸,镜像赫尔薇尔被完全吸引了视线,就连法师和牧师也不得不转过头来,观望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紧接着——
一支穿云箭。
帕克趁着浓烈烟雾,对着三人大概得方向放了一箭。那枚箭矢呼啸着突破烟雾,引走了镜像赫尔薇尔的所有视线。
——千军万马来相见。
就是这时!
镜像赫尔薇尔需要防护来自正面的攻击,那么此刻右方就是他们最大的空档。
黑德爱尔从从右侧跳了出来。
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后,已经晚了。镜像赫尔薇尔不得不防那枚穿云箭,而法师的反应力明显不如黑德爱尔。
“信仰!——”
黑德爱尔一边叫喊着类似于技能名的话语——奥诺他们眼里是这么认为的,一边向法师扑去。
“飞扑!————”
好像很生动形象。
黑德爱尔四十来厘米的身躯直接扑在了法师脸上。
黑德爱尔骑脸,怎么输!
然后,高举的匕首,从法师的背后悄悄刺入心脏。
“卡尔丽!——”
看见这一幕的奥诺完全忍不下去。曾经的队友被现在的队友杀掉,哪怕曾经的队友只是镜像。
奥诺的心情也一样很复杂。
黑德爱尔踩了下法师的肩膀,然后整个人绕去法师身侧并离开。
她利用自己的体重拔出了匕首,上面倒是一点血迹都没有。总之在盾矮人给她来一下之前,要……
“哇啊啊啊啊————”
镜像赫尔薇尔明显是生气了,她在挡下那枚箭矢之后,直接一盾撞了过来,还在半空没完全落地的黑德爱尔就这么给撞飞了出去——飞向天空。
奥诺愣了愣,觉得黑德爱尔一点都不像飞盘。镜像赫尔薇尔看起来在愤怒的咆哮,不过除了盾牌把地面敲得铛铛响,似乎没有什么想象中的骇人咆哮。
帕克借此注意到了很关键的地方。
“她们……不会说话!”
“……咦。”
“……啊?”
得知这个信息的奥诺和迪赛鲁同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然后对视了一眼。
先前那么辛苦的区分迪赛鲁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打了好久的心理战,最终通过近身迪赛鲁然后嗅嗅味道来勉强辨认。
迪赛鲁觉得自己白白挨了很多打。
“……等等,黑德爱尔呢?!”
习惯了黑德爱尔起飞的帕克,一时间忘记了她的存在。
黑德爱尔是被打飞的,而不是被板发射。
一道优美弧线划过——
黑德爱尔在空中挣扎着尽可能调整身姿,不过她终究是狗妖精而非猫妖精。最终,她直接撞上了迪赛鲁们。
这个缓冲倒是让黑德爱尔轻松不少……虽然她并不知道哪个是迪赛鲁。
在一旁的奥诺好心的扶起了黑德爱尔。
“不会说话,也就是没法施法!这些镜像一开始就在骗我们!”
帕克激动的大喊解释局面,从一开始,镜像就知道自己不能说话。但他们还是保护着后排,然后让后排假装施法,骗过了黑德爱尔。
“不能施法,那这个法师有什么用?!”
黑德爱尔晃晃脑袋,还不忘给了靠过来的镜像奥诺一拳。
“……真不留情。”
奥诺一阵咂舌。
“被怪开了,被怪骗了!这鬼地方!!”
帕克一边大喊,一边抬起连弩射了巡林客一箭。
烟消雾散,巡林客与法师的身影就像没出现过一样,原地没有任何踪迹。
现在是4v4了。
黑德爱尔重新开始潜行,时刻瞄准着盾矮人身后的牧师。
四人现在没有任何劣势。
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对方的牧师无法施法,而他们的可以。
“迪赛鲁!吟唱!”
还在地上的迪赛鲁爬起来揉了揉脑袋,他看了看被自己压着的镜像迪赛鲁,顿时厌由心生,站起来踢了镜像一脚。
然后镜像迪赛鲁动了动,接着垂下头,消失了。
……
真可怜啊,镜像迪赛鲁。
3v4。
奥诺与帕克可以尽可能的保护迪赛鲁了。
黑德爱尔在镜子堆里面给盾矮人和牧师带来巨大的威胁。他们近距离看见黑德爱尔搞定法师,除了愤怒以外,还有一丝丝绝望。
“这些镜像……除了不会说话以外,与以前一模一样。”
奥诺咬着牙,也不知道该恨镜子还是什么。
“赫尔薇尔、卡尔丽、冯、克莱因……”
迪赛鲁在奥诺身后专心吟唱,帕克若有所思的望了镜像赫尔薇尔一眼。
“如果对方会施法……我们是不可能打赢的。明明实力并不弱,职业也相当平衡……”
帕克顿了顿,奥诺也猜到一半他下一句要问什么了。
“这样的小队怎么会只剩你一个?”
出于好奇心的侏儒,蹦跳着踩中了地雷。奥诺瞳孔一缩,把帕克狠狠向旁边推开。
就在帕克错愕之际,镜像奥诺的匕首斜划过来,奥诺当即一侧身形,压低身子撞个满怀。
镜像的匕首划了个空,奥诺一把抓住对方手腕,然后将自己的匕首抵在脖颈之上。
你这……没用的家伙。
轻轻一划,镜像便随之消散。
…………对自己真狠啊,奥诺。
黑德爱尔远远望见奥诺狠手杀掉自己的镜像,她偶尔也很羡慕奥诺可以在正面与敌方交战。
不过就黑德爱尔的体型而言,她要正面打斗真的是不要太可笑。
2v4。
绝对的优势。
迪赛鲁的神术吟唱完毕,除了造成伤害以外还帮黑德爱尔创造了第二个机会。
拿下牧师之后,盾矮人再怎么愤怒也无济于事。镜像赫尔薇尔的防御能力确实很强,不过她实在是没有什么有效的攻击方式。
虽然过程非常让迪赛鲁不满,不过这个队伍赢了镜像确实是事实。
满是镜子的房间,重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