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把武林大会写成了高中生艺术联欢体育会
※非常感谢两位亲妈容忍我盛大的OOC。以及我是响应悍匪,虽然满枝连名字都没机会提,但请他出来串了个场所以我要响应!(被薯师痛殴
武林大会就在这样一个不怎么特别的秋天拉开了序幕。
置身于长白丹的同门之间,竹月感到很惬意,唯有这块区域与其他门派不同,总是一派忙碌却井然有序的景象。不时协助师兄师姐看诊或抓药,刚忙完一阵,竹月舒了口气,下意识地望了望远处热闹的比武台。
那里离她可真远。她想。倘若自己也会点功夫,是不是就能领略那里的风光了呢?涌动的人潮、驻足的观望、喝彩声、催促声、点评声……“万众瞩目”便是用在这种时候了吧?
话又说回来,倒是有师兄主动报名了比武,希望不要输得太难看,也不要把对方揍得太过分才是。
竹月转而心有惴惴。正想把目光收回来,平移的视野里却突然多了个眼熟的脑袋:不修边幅的发辫,右脸的伤疤,丝毫不以粉黛遮掩的瘢痕与晒伤——
“忙着哪,小竹?”
方才还有好几步远的鸡窝头一眨眼就出现在了面前。
再加上那一口不知混进了多少方言的官话——
“小权姐!”竹月叫道。
来人一听便笑了:“那我到底是‘小’呀,还是‘姐’呀?”
“这个称呼顺口嘛。”
是了,权毋之,是与她最无缘的金钱卦门下弟子,却同样是楠栝州的老乡。乍一看权毋之,只会觉得她长得高,嗓门大,绝不会将她与“金钱卦”三字联系起来,倘若不是曾经的偶遇,想必竹月自己也不会改变对她的印象。
然而往事还未展开,权毋之就迫不及待地拉起竹月的胳膊,作势就要走。竹月傻了眼,忙问去哪里,权毋之面上挂着神秘兮兮的笑容,只说“带你看个好玩的”,朝一旁的长白丹同门打了个招呼,就这样“借”走了竹月。
“什么‘好玩的’,黑市吗?那个我自己一会儿会去的……”
“不是。哦,不过你要想进黑市,找我就行了。”
“这个不急。那你要带我看什么呀,小权姐?”
权毋之高她大半个头,走起路来大步流星,竹月实在跟得有点费劲,正想再问时,突然发现自己似乎离比武台越来越近——甚至上台处近在咫尺,只消身后有人推一把,即可踉跄几步,跨上台去。
竹月懵了。
她真的被人推上了台。推她的人落了两步也上去,朝一旁负责维持秩序的念逍遥的弟子简单交谈两句,就和那人换了位置,看了看徐徐上台,站在竹月对面的人,清了清嗓子,喊道:
“接下来,有请两位长白丹的弟子进行抽签较艺——”
闻言,彩衣少女微微一揖,轻言细语地说:
“师姐好。”
“逢春?你,你等一下——小权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顾不上和少女回礼,竹月立刻转头看向替走念逍遥弟子的权毋之,质问道。
不是说看个好玩的吗?怎么把她带到台子上来了?!
而权毋之指了指擂台旁足有半人高的抽签筒,答:
“喏,好玩的。”
“哪里好玩了?!”
“好玩的。”又指了指竹月。
“……”
敢情自己才是那个被消遣的!这厮肯定是瞄着比武暂时无人,直接把她拉过来,想看她的笑话了!
竹月气不打一处来,扭身就要走。她绝不要以这种形式登上擂台。可是还没迈出第一步,权毋之便已蹲在入口,旁边是个身材矮小、长发遮眼的绿衣孩童……孩童?
“念门主啊,您说这长白丹的弟子较艺时临阵脱逃,会不会有什么惩罚啊?”
“惩罚?”孩童歪了歪头,眼仁里透着光采,“倒是没有类似的规矩——哦,刚好快年终考了,那就年终考加试吧。”
“……”
竹月眼前一黑。
见本场并非比武,观众就散去了大半。余下的人里,大多是好奇两个长白丹的人能抽中什么签,唯有台下零星的长白丹弟子和台上两人才能意识到“孩童”轻描淡写的回复有多么恐怖,以至于竹月险些手脚并用地滚回了擂台中央。
重新看向对面的少女——暮逢春,与这个极富诗意的名字相配,她长得娇小可人,说话慢条斯理,平时插花饰、着花衣,实在是淑雅之极——竹月欲哭无泪地确认道:
“逢春,你也是被硬拉来的吗?”
同为长白丹的人,肯定不会对这种莫名其妙的较艺感兴趣的,对不对?
“不呀,师姐,我看着有意思就来了。”
天塌了。
进,有兴致勃勃的师妹作对手;退,要面对门主突发奇想的年终加试。竹月麻木地目睹权毋之从签筒里抽出一根长签,宣布接下来的比试是“金鸡独立”——即双方在单脚顶箩筐的同时,做好“唱念做打”。
说完,权毋之抬头问:
“‘唱念做打’是什么?”
“曲艺的基本功嘛,哈哈,这可是咱们念逍遥的专长。”
不知从何处凑过来一披绒青年,摇着扇子回答了权毋之的提问。微翘的短发在阳光下奇异地流转着靛色的光。
“原来是唱戏的啊。你俩会吗?”权毋之问。
二人摇头。
权毋之双眼放光:“那好那好,可以开始了!”
天塌了……
倘若台下观众里肯有两三人替她出头,说这根本不是长白丹的专业范畴,或许眼下的场面会有所改变——然而很遗憾,现在还留在台下的人无一不是想“看稀奇”的,还有什么能比“大夫唱戏”更稀奇的呢?
发色奇特的陌生青年接着提议道,同时表演容易使彼此分心,不如用线香计时,谁能保持一炷香内单脚不倒,且顺利完成唱念做打,那就胜出。
暮逢春跃跃欲试地说自己想先来,于是定了她先竹月后。只见她调整了一下发型,确保自己不会因此出差错,然后接过权毋之递来的箩筐,单脚顶起,思忖片刻后,说:
“我对曲艺了解不深,不过儿时也是喜欢跟着兄长在街边瞧上一小段的。自他远游后,在长白丹的这些年,总是会在东临的大街小巷听见那铿锵有力的曲段,今天……就当是献丑了。”
轻轻一揖后,少女并不急着抬头,搁着一段不长不短的停顿后,再抬起头来时,便有模有样地摆起了架势。“唱念做打”并非各自独立,而是在不同剧种之中皆有呈现,要想一口气体现出来,那便只能快速切换。少女时而横眉竖目,烈烈唱那“状告当朝驸马郎”;时而作温顺妇人模样,平平念“太平时练弓马又有何用”;时而拙拙地保持箩筐在脚上,双手则比出十八般兵器,配合腰部动作,险些将箩筐弄翻,引得大家一阵吸气——最后,以一次利落的甩袖,暮逢春结束了自己的表演。
箩筐不落,线香未灭。在场顿时响起了不小的掌声。
竹月更是看得傻了眼。她跟着鼓掌,不禁问:“逢春,你,你这都是纯看来的吗?”
放下箩筐,少女喘匀了气,笑道:“给师姐献丑了。”
献丑?不对,接下来真正要献丑的是她自己。她对戏曲远没有暮逢春那样的热爱,更不懂得个中要领,趁现在放弃才是上策。
似乎是读懂了竹月的心思,蹲在一旁的权毋之撑着下巴,懒懒地问:“小竹这是准备弃权了?准备好接受你们念门主的加试了吗?”
“分明就是小权姐硬拉我上来的。相信门主自有判断。”
“哈,也是。毕竟这擂台这么大,容得下刀戟相击,自然也容得下弃权逃避。”
“……我听不懂小权姐的意思。”
“听不懂就听不懂呗。我还能指望一个眼巴巴望着擂台想上来却又没胆量丢脸的人懂什么呢,是吧?”
竹月眯起了眼。
过于明显的激将法。她才不会上当。
拿起箩筐,她随手往上一抛。这竹编的器物抛起来轻巧,接起来也顺手。正当所有人都以为筐子直接落地时,却见一只手稳稳地接住,顺势放在脚上——那正是刚才将它无情抛起的同一只手。
女孩只是在下落的短时间内后退了一步,接住箩筐后,另一只保持平衡的脚则通过脚掌与脚跟的磨合向旁微微移动,随即双臂合拢,不知何时低下的头慢慢抬起,唱道: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
她既非入行之人,也不热爱戏曲。能熟背的内容仅有这一段。那是父亲出家前常去勾栏看的曲目。彼时她尚小,理解不了当主角从幕布后出场,轻轻缓缓地念出词来时,一夜白头的父亲为何会潸然泪下。
说实话,直到现在,她也不太理解。
又或许,正是因为意识到了无人能理解,能理解的人已不在,父亲才会落泪。
当然,这都是她一厢情愿的猜想。父亲不说,她便也不问。家里兄姊各忙各的,只要能做到互不相扰,在她看来就是皆大欢喜了。
最后,竹月败了。
她没能唱完,屡次使用单脚移动给脚掌带来了过重的负担——用俗话说,就是“抽筋了”。脚一歪,重心一偏,来不及做任何补救,她便仰面倒在了擂台上。“扑通”一声,震得她后脑勺和后背火辣辣地疼。场下似乎传来了稀稀拉拉的遗憾声,但这对本场较艺已无济于事,因而在暮逢春将她扶起前,她便只是看着天空。
当然了,哪怕经历了丢人的一幕,天也并没有真正塌下来。
真奇怪。她想。今天为什么偏偏咽不下这口气呢?明明平时从不是这样争强好胜的性子。
“师姐,没事吧?伤到哪里了吗?”暮逢春轻拍着她的后背,关切地问道。
“嗯……”竹月揉了揉后脑,“还好。应该没什么事。”
“那就好,刚才好大一声,吓死我了。”
她“哈哈”地笑了两声:“对不起,今天让你也跟着被小权姐耍得团团转了。”
暮逢春摇了摇头,顿了顿,又问:
“师姐刚才看见什么了?”
“什么‘什么’?”
“不然为什么要把箩筐特意甩上天去?”
竹月“啊”了一声。
看见什么了?那么短的时间里,能看见什么呢?
不过是发现这仿佛能容纳千百人的擂台之外,仍有更开阔的世界罢了。那可以是念逍遥更专业的舞台,也可以是万归义沉默的熔炉,更可以是长白丹忙碌的诊疗现场,又或者——
只是一片被阳光洗得微微发亮的芦苇荡。
“我气呀,”竹月说,“那时想着不比了,找人算账去。”
拿过落在手边的箩筐,若是抚过边沿的手稍快些,那竹皮就能割破指头,留下血痕。
“那为什么又不去算账了呢?喏,人还没走远呢。”
指了指正大步离场的背影,暮逢春问。
其实在她指之前,竹月就看见了。望着那身影融进人潮里,直到再也分辨不出,竹月叹了口气,笑道:
“算了,下次再说吧。”
总会再见的。
※别管了,响应一下,活一下
慈善院在一场大雪中迎来了明和九年。
孩子们尚小,自然不懂明和八年与明和九年有什么分别。大人们则一早就起床,默契地压低了脚步声,穿梭在慈善院的宿舍与会客室之间,希望孩子们能睡个好觉,做个有意义的“初梦”。
信女醒得很早。
按理说,冬天她犯困,不应醒得这么早。但醒了就是醒了,置身于梦话与呼噜之间,也睡不回去了,只好爬起来,慢慢穿好衣服,提溜着垂到地板上的腰带,出了房间门。走廊上,这阵空荡荡的,她左看右看,正想循着去找人,突然一只手从背后伸来,接住她手里的腰带,并顺势缠上去,动作利落地打起一个结。
信女并没有动,仰起头,看见三根竖毛不服输地朝天,眨眨眼问:“诺诺姐,其他人呢?”
“欸,”ののもへ应着,边调整腰带结的位置,边说,“都忙呢。今天是元旦,怎么不多睡会儿?”
“唔,睡不着。”
“睡不着了啊。”
“嗯,睡不着。”
诺诺“哈哈”笑了两声,“那可麻烦了。做什么梦了吗?”
麻烦什么?难道必须在元旦这天睡到日上三竿才算好兆头吗?信女摇摇头:“没做梦。”
“没做梦啊。”似乎有些惋惜,诺诺接着说,“阿梅在厨房呢,你去找她要点早饭吃吧。”
“好哦。”
就这样向诺诺挥挥手,信女去了厨房。阿梅好像刚吃完自己的早饭,见她来,不免惊讶。于是重复了一段与诺诺之间的对话,女孩说今天就想在厨房吃早饭,阿梅自然不会拒绝,但她实在是没料到信女起得这么早,刚过“朝六刻(早上六点)”,还没来得及准备孩子们的早饭,信女便说自己可以吃剩的,这让阿梅难得皱了皱眉头。
信女不明白。元旦不能吃剩饭吗?
正在这时,从厨房门口传来熟悉的女声。
“阿梅大人,在下看日本桥那边卖的鱼新鲜得紧,就买了几条,您给孩子们……信女大人?”
“目目姐——”
信女高举双臂,朝门口的鬼塚目挥了挥。
早饭问题就这样解决了。
许久没和阿梅两人一起挤在厨房里吃早饭了,女孩吃得很满足。可是吃完了又该做什么呢?寝室那边还没有人起来呢。听说小红和春龙胆正在会客室等待各鬼女家族的人来,她便起了心思,踮着脚钻过去,把两人吓得够呛。或许是新年,她们并没有真正生气,只是半嗔怪地戳了戳她的脑袋。
咯咯笑着,信女一屁股坐在客人位上,煞有介事地翘起小拇指,用“空气茶盖”擦了擦“空气茶杯”的杯壁,嘴里发出“噌噌”的声音,最后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掐着嗓子说:
“近来慈善院情况如何呢?”
春龙胆看傻眼了。小红则“扑哧”一声,忍笑问她:“信女,在你眼里,鬼女家族的人都是这么说话的吗?”
“难道不是吗?哦,瑠姬姐姐好像真不是。”信女跳下座位,正了正衣襟,清了清嗓子,故意模仿出瑠姬那微尖微高的嗓音,道,“我来了!辰,去把这些东西分给孩子们!”
这下,春龙胆和小红都笑了起来。没个正经。春龙胆边笑边瞪她。小红正想继续说,话头却被其他人接了过去。
“哎呀,瞧瞧这是哪位小人精在模仿我们年轻有为的殿纳屋的下任家主呢?”
被一只手盖住了头顶,信女下意识伸手去抓。见春龙胆和小红都起身招呼“亚绪小姐”,信女“啊”了一声,激动道:“茗荷谷姐姐!”
自她在慈善院生活起,茗荷谷亚绪就经常造访慈善院,和孩子们也都玩得开。自从有身孕后,和儿童们走得更近了,浑身上下简直散发出一种母性的光辉——当然,前提是忽略那母性之下越发浓烈的鬼气。不过信女不在意,她本就和茗荷谷是同种族,茗荷谷身上的气味越浓烈,她反而越高兴。转身抱住茗荷谷的身体,得到身后春龙胆和小红的惊呼,以及茗荷谷稳稳的回抱,信女总觉得,或许生母的怀抱也是如此温暖可靠。
就这样挨着茗荷谷亚绪,信女一边听三人聊最近的宵禁和夜密廻动向,一边又觉得无聊起来。她不大喜欢听这些,听着费脑筋,不然去把大家都闹起来吧,大家起床了就好玩了。正这么盘算的时候,茗荷谷正好说起了水天宫,说什么今天水天宫热闹,“初次参拜”的人非常多。
信女探头问:“什么叫‘初次参拜’?”
“就是一年伊始去拜一拜神仙,祈祷一整年的好运气。”
“啊哦,为什么我们不去呢?”
“因为我们是鬼女。鬼女不信神,只信真蛇大人。”茗荷谷摸了摸信女的脑袋。
原来如此。信女点点头。但她其实对真蛇大人没有特别的想法。
“不过这几天水天宫门外会有非常多的摊子,你要是闲得无聊可以过去玩玩,记得按时回家就好……唉,这孩子!话都不听完就跑走了。”
春龙胆叹了口气。
“有这样的活力是好事。辰巳夫人若是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
提起陌生的姓氏,茗荷谷亚绪感慨地摸了摸自己日渐鼓胀的腹部,缓缓喝了一口茶。
女孩跑得很快。
她自负体能比常人好,腿脚自然也利索,一路跑出路口,跑过大街,跑进商店之间的入口,歇了口气,这才不客气地敲了敲面前“里长屋”的其中一间的大门。
这个地方她不常来,却莫名其妙记住了位置。附近进出的邻居见一个陌生女孩来,都不免多看两眼,其中不乏偏下流的目光,这令她有些恼火。终于,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接着障子门被打开,从门里探出身来的人看见她,惺忪的睡眼立刻睁大了,惊讶地问:
“信女?你怎么来了?”
“‘初次参拜’。”
“嗯?”
“去吗?”
“去……去什么?”
女孩更恼火了。这人平时就像根木头,非要她说明白才听得懂。磨了磨后槽牙,她一字一顿地说:
“水,天,宫!初,次,参,拜!去,吗!不去算了!”
“啊啊啊我去我去,你别走啊,你等我收拾一下……”
好在少年及时抓住了她的袖口,挽留住了她。
“可是一个鬼女和一个鬼之子去水天宫参拜人类的神也挺奇怪的。”
收拾完毕,晴出了门。两人走在街上,他忽然说道。信女不以为意,回他:“你拜就行了,我不拜。”
“为什么?”
“因为我信真蛇大人啊。”
女孩昂首挺胸,对自己的“有样学样”颇为满意。街上人来人往,并不会有人对两个孩子的闲聊信以为真,晴却没忍住笑了一声。被他笑得发窘,信女瞪他一眼:“你笑什么?你本来就是研究这些的,难道不知道我说的是正确的吗?”
“对不起,嗯,对,没错。”晴掩饰着嘴角,但不掩饰话中的笑意,那双不知是继承自谁的眼睛里盛满了晶亮的光,“我只是觉得你好可爱。”
“……”
这都什么跟什么!信女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往前多走了两步。
但去初次参拜的人早已汇成了一条长龙,想多走几步都不容易。坐落在日本桥的水天宫平时也人多,这天更是成了个“香饽饽”,江户城里的每家每户似乎都想赶在这两天讨个好彩头,把信女和晴挤得在队伍外干瞪眼,最后只能跺跺脚,作了罢。
可是约都约出来了,总得做点什么吧?还没到午饭时间呢。
信女正这么想时,晴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上去。她满脸困惑,但不疑有他,跟随少年穿过七拐八弯的小巷,走啊走,不知何时竟走到了城郊。信女频频回头,查看自己钻出来的巷子口,又看向少年的背影。当城里人山人海时,城郊自然空荡得只剩路途,以及半化不化的雪水,积出了一摊又一摊。
两人一前一后又走了片刻,晴才终于停下来。他微微向后退,好让信女看清他身前的东西——原来那是一尊没有她膝盖高的地藏石雕,端坐在路边,总是笑眯眯的眉眼里攒着星点残雪,又被少年拍去。
“既然拜什么都无所谓的话,那拜一拜地藏菩萨也可以吧?”晴说。
“唔,话是没错。”
少年便蹲下来,闭上眼,十分虔诚地向地藏菩萨双手合十。
“我本来也不信神,从没想过会参加初次参拜。小时候过年了,姐姐们会带着我在院子里玩,母亲也难得会露出闲适的笑容,就好像忙活了一年终于能喘口气了。到了饭点,她们会特意给真蛇大人准备好各类贡品,再祈求真蛇大人保佑新一年的平安,不过不准我拜,所以我只能在旁边看着,哈哈。”
信女沉默了一下。
真傻。她心想。出生在那样一个受歧视的家庭里,却对歧视自己的鬼女毫无恨意。从没见过这么傻的人。
但是。她又想。但是……
女孩撩起最外层的衣摆,在他身边蹲下,盯着地藏菩萨看,不合掌也不闭眼。
“那,从今年起,你每年都可以去参拜了。就说我允许的。”
“好啊。”
少年不假思索道。
※偶遇活动之二,但是怎么有3了,怎么就3了,好水啊我(擦汗)
※谢谢随心,看见武器是梅枝的时候就想用这首诗啦
再次遇见林随心时,竹月正从“松园”回家。
今天看得早,了解了一下病情进展,她本是决定回去翻一翻账册再做新打算,便边走边考虑,步伐不大踏实,身形也不怎么稳当。
如此情况下,被人用一根树枝拦住——不得不说,也确实有够丢长白丹的脸面的。
“别动,行侠仗义!”
来人应是从前走来,不知怎地在人海中瞥见她,于是一个轻步穿过,肩膀一翻,树枝一提,恰好将竹月拦在中间。
她吓了一跳。
下意识以为是“打劫”,可抬眼的同时仔细咂摸了一下落进耳际的话语,一身红衣随即映入眼帘,身前的树枝也随之具象起来——原来是那根梅花枝。
卸了力气,竹月笑道:“林少侠,西王一别,许久不见呀。”
林随心。万归义的弟子。长白丹与万归义,按理说不该有太熟识的人,但天底下总是无巧不成书,当初若是没有林随心和另一位念逍遥的弟子的帮助,她是绝无可能独自走出西王州的荒漠的。所谓“不打不相识”,自那之后虽没有再见面,但恩情尚在,她还不至于认不出恩人是谁。
“好久不见了,竹姑娘。”
见竹月认出了他,林随心便将梅花枝顺手一收。“这些日子过得可还顺利?”
“托你的福,一切顺利。”
林随心并不高,因而竹月能平视,她微微退一步,使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至于近到让人传闲话。
“之前听你说家在楠栝,此番是来省亲的?”
“算是吧。你呢?”
林随心哈哈笑,“不瞒你说,我家也在楠栝。不过父母常年不在,所以难得回来一趟。”
这可真巧。竹月也笑。
站在路边容易挡道,少年提议不妨边走边聊,推来推去不知为何变成了送竹月回家。“不过,”话锋一转,林随心面上有些担忧,“竹姑娘走路还是得当心啊!楠栝还好,要是再去那西王、砌阿之类的地方,可不能边走边想事情。”
“这,”竹月心虚地挠了挠脸,“我知道的。呃,习惯了。”这个坏习惯在长白丹也时常被人提点,但总也改不了。
“所以我说楠栝养人哪,养商人,养闲人,也养好人。”少年无奈地摇摇头。
“瞧你说的,林少侠不也是楠栝出身吗?”
“我进万归义进得早,身上流的差不多都是雾蒙山的血啦。那儿早晚温差大,可不养人,一不小心就没个好下场。”
回想起在大漠中的经历,竹月不禁赞同道:“这确实。荒漠风沙大,太阳又晒人,不过也正因如此,万归义的人才能在那里磨炼心境吧。”
“哦?你这个想法倒是新奇。在沙漠上练剑的确别有一番感觉,没有地形遮掩,唯有日头作见证。一招一式都出自本心,而非算计,就像这样……”
说着,林随心抽出梅枝,原地比划起来。分明已是六月,那树枝上的红梅却能做到不败不落,随主人或轻缓或凌厉的动作,为“弧光”添上一分点缀。竹月不禁看入神了,见他一套动作比完,正想鼓掌时,少年却身形一转,手一落,梅花枝轻落她眼前。
“楠栝无所有——”
林随心笑道。
“聊赠一枝春。”
注:最后化用的是《赠范晔诗》的“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这里的“春”指的是报春的梅花,很适合楠栝用,也很适合随心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