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纵欲】【原持卡人:晁承祐】【折卡人:柯郁乔】
和花魁享受x被花魁享受了√
没有那种纵欲只有一碗苦涩的胃药刀子(鞠躬)
柯大人变成了忙来忙去的柯尔鸭。
(还有一半密会没写完但是先容我进行一个折卡的滑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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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官宴定在小满之后,午后暑气蒸腾,筵席也才摆完了第一轮。寒日里存的冰不要钱似的拉上来,装进鼎一般大的冰鉴里。陛下喊我起来,说着什么今日的筵席也多亏了爱卿,我忙作推辞。眼见着陛下又不高兴,我一边捧着,一边把自己从里面摘出去——不成想陛下又太高兴了,非要给我个宰相做。
要命了。
陛下金口玉言,说了便是成了。明明屋里放满了冰鉴,我仍是汗流浃背地在席间敬酒。密密麻麻的视线让我浑身不适,更何况这场宴就开在那棵被复活的桃树前。
我佯装不胜酒力,先一步离席。园子里七拐八弯,我找了间远离了那些诡异桃树僻静小屋,终于松下口气。此处已算是宴席之外,我差遣侍女,从侍卫那里取来了今天该吃的药。拔开皮囊的塞子,我的鼻尖先一步感受到药汁的热度,以及那股苦涩的味道
还好,没凉透。
眼不见心不乱,我闭着眼,将囊中的药汁一饮而尽,又捏起方才用帕子包走的点心塞入口中。
刑部尚书梅瑛倚着门,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表情,“柯大人,这可算是您的庆功宴啊,怎么跑到这里躲清净了?”
五脏六腑还在和药争个你高我低,我皱着眉摆摆手,“有什么事还请梅大人直言。”
梅瑛收敛了笑容,他也不客气,径直坐到另一张胡椅上,“柯大人,在下有一事不解。”
“坊间传闻接触了桃树的工匠尸解化虹,从我那牢里提出去做苦力的犯人也少回来几个,陛下对桃树一事也颇感兴趣。如若此事与蓬莱仙人有关,我想那仙人......”
听了这话,我胃里的药汁险些没翻出来。这刚逃过第一枚灵牌的劫难,第二枚还没在手里捂热乎,就有人开始打起了罪魁祸首的主意,还是那少说也是借了天道的“仙人”。
我连忙摆手,示意接下来的话不可言说,梅瑛大人倒也识趣,不再言语。我缓了片刻,斟酌着言语,“梅大人,你应该知晓你我揣测圣意是多大的罪名。如若我去动用术法直接窥视那位仙人,便如同强行窥探了天道。轻则大病一场,折损寿数,重则雷从天降,灰飞烟灭都不为过。”
梅瑛仍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不清楚他的底气从哪里来的。陛下遣人寻找蓬莱仙岛一事虽有下文,但那蓬莱仙人也不会坐以待毙。
也许,他拿到了关键的东西。
屋里正沉寂的时候,梅瑛取出一封书信递到我面前,“柯大人用心良苦,必是见不得这牌继续为祸朝堂,那么,梅某请您再做思量。”
梅尚书离开了,我展开那封信,其中记载着种种关于桃树的实情,街头巷尾的传言,遗骨的惨状,乃至桃枝吸人血肉而生根的验证——不巧的是,这些事物家族传承中同样记载一二。
我叹了口气,这入世究竟是我的决定还是命运使然,已经说不清了。
我迈步走向主殿,却听着侍卫喊着失火的声音。大殿上似是发生了意外,我借混乱的人流靠过去看了几眼,火光中隐约可见刀剑与血泊,以及数名倒在地上的侍从,估计着是陛下出了事。我混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借着失控的火销毁了方才的信件,随着疏散的百官队伍离去。
行至半途,一个小侍卫截住了我,来者头戴帷帽,身量不高,估摸着不过弱冠,腰间的佩刀却印着皇家的纹样。我不敢声张,只得跟随对方来到一处无人的假山。
“您......”我不敢轻举妄动,只客气地拱了拱手,“不知大人找在下何事。”
“大人的玄灵铭牌应该已经拿到手了。”那小侍卫冷笑着伸出手,“请大人拿出来吧?”
我取出悬挂着腰间的灵牌,恭恭敬敬地递到那人手上,又往后退了两步——至少给自己留出一个逃跑的余地。
“嗯,岩石品级的奢靡,不错。”小侍卫点点头,手掌翻飞间,那张岩石品级的“奢靡”已经变成了岩石品级的“纵欲”。我把那张牌接到手里,心中已满是苦涩。
“既然你忠于圣上,便把这张卡折了吧。”
我不怎么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去的,多半是随着指引回了车驾。那几日暑气重得很,我天不亮便赶去尚书省,天擦黑才回府。一个唐突上任的尚书令,手中的权力能有多大,下属的心思又有多少?而我能做的,不过是在这帝王心思给的鸡毛令箭里咬牙苦撑罢了。
端阳后,我难得休沐,贪凉时丫头小子们都在闲聊,说城里的楼正在办花魁大赛,今夜就是选出最后的花魁的日子。我听着丫头们嬉笑,想到了那枚还封存在匣子里的纵欲牌。
人总得自救,我这样说服自己。我喊丫头来,换上了套蜀锦裁的青色衣裳,天刚擦黑的时候就进了醉竹楼。醉竹楼的老板很是上道,引我去了楼上一等的雅间,又叫来几位姑娘作陪。
温香软玉里的等待说不上是舒服,主台灯火通明,美人舞乐一茬一茬地换,我却还在犹豫——直到我看到了骨璇。他穿着一身绫罗,跳着极为时兴的胡舞。那西域传来的舞蹈本就动作繁复,舞步极快,他身上的配饰随着音乐叮当作响,实在是炫目。
很快,我察觉到,一个绝佳的机会。
只是在咽下自己种的苦果而已,我握着那枚岩石品级的纵欲,这样对自己说。
推门而入时,花魁骨璇...不,房尧还是那身显得华贵的装束,矮桌上摆着精致的点心和小菜,以及看上去价值不菲的酒壶酒杯。
“柯大人?为何......”他正坐在矮桌旁边,看上去有些困惑。
“怎么,庆祝一下升迁,来凑热闹点个花魁,不行吗?”我干笑着,试着胡乱搪塞过去。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还在看着我,像是在引诱着什么东西心甘情愿地溺入其中。我浑浑噩噩地走过去,当啷一声,那张材质粗糙的玄冥灵牌就落在桌面上,一如我本应在那日的大殿上一并抛却的自由。
他仍只是看着,我干脆坐了下来,给自己满上一杯酒,一饮而尽。“不是我的灵牌,”我一边说着,又给自己斟满一杯酒,“这还只是开始,不过上位者一场作弄,一个警告,一个......”
我说不下去,上好的佳酿在喉间徘徊,回味却仅余苦涩。“是,我来这里找个出路...于是看到了花魁骨璇。”
“奈何君可以把这张牌给我,此后的事无需再过问。”房尧同样为自己斟上一杯酒,却只是轻抿一口。我看了他一眼,转而继续把玩着杯子,“不再过问?房先生,这是我应当承担的后果,把它交到别人手里,而我自己作壁上观?我做不到。更何况,我这张牌是被皇家的人换走的。”
“可是,此刻,此处,天时地利人和,哈哈。”我自嘲地笑着,“一个靠谄媚圣上得来高位的官员,在升迁不久来青楼花销,任谁看了都是唾弃,但陛下不会;骨璇的身份仅行于暗处,我可以不知情,但大家心知肚明,最多暗处记我一笔。”银质的空酒杯抛到空中,又闪着细碎的光,落回我手里。“我是在利用你,房先生,你可以拒绝,我...就此别过。”
“选择我......也为你自己,再留一条后路。”我听见他说。
“说不定是条死路。”我笑着,最后给自己斟满一杯酒,抬手越过半个桌案与房尧手里的酒杯相碰,“敬...良宵一刻!”
我喝得烂醉如泥,后面的事却记得清晰。没有痛,只有让人酥了骨头的抚触和侵入。他拆不开我的发饰,我握着他的手腕咯咯地笑;我摸到了那些盘虬的疤痕,也看见自己隐约的肋骨。
没有选择的选择,值得吗?
没来由的,我心中的疑惑化作了无穷无尽的悲哀。有人在擦拭着什么,从我的脸颊到眼尾;我听见有什么东西碎裂了,是那枚灵牌,还是已经不能再低贱的自己?
忘了,都忘了吧,春宵一刻的滋味终是把这一切都冲散了,恍惚间记得的那些,已经不重要了。
翌日,日上三竿。我起身换衣,整理衣物的时候却落下一封轻飘飘的信。
“三日后戌时,大理寺密阁商讨要事,阅后即焚,梅瑛。”
我折起这张劣质的信纸,连同信封一起用残烛上仅余的火苗点燃。我看着它一点点燃烧,直到火焰即将触碰到我的手,我才借水熄了火,将余烬掷入渣斗。
房尧也加入了?
我思索着,动手自己更衣。外面人声嘈杂,我趁着开张的功夫从侧门混了出去。半路上我找一家书局借了纸笔,没头没尾写了一张便笺——“借一套仵作青衣。”
折好便笺,我三两步拐进小巷,从荷包里抖出一串钱,丁零当啷的声音里,乞儿们也不藏了,一个个都围了上来。为首的那个大孩子与我相熟,也不客气,脏兮兮的手抓过钱串,“瘦豆芽,今天又有什么事要找小爷办啊?”
“小事,帮我把这张纸条送到月渡居的竹老板手里,跟她说,这张纸条给乌鸦,老规矩。”我变戏法似的又翻出一包松子糖,“你们自己分,我走了。”
“哎!晓得了!”
我摆了摆手,转身走向巷口,孩童嬉闹的声音缀在我的身后,渐渐远去。
【金奢靡】【折卡人:柯郁乔】
灵感和手感姗姗来迟,应该是被死线吓出来的。
您现在看到的是一只圆润的社畜小柯......
不要碰土木,不要碰土木,不要碰土木.........远离土木工程,享受安稳一生。
继续构史,全文2967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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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入冬来,旧疾复发,我的肺腑就开始痛痒难耐起来,几次告病之后,陛下竟差遣国手柳下大人到我府上看诊。
也是,趁手的玩具坏了丢了都不好。
柳下大人也是直接,把完脉就是劈头盖脸的一句:“余命不过十数载,你这身子,等死就行了。”
这倒是省去我不少功夫。
我一边咳一边笑,从床头抽屉里掂出一锭足银和一张草方,“烦请大人帮我瞒上一瞒,另外也请帮我看看这个方子。”我喘了两口气,“咳嗽实在恼人,我这样也不好面圣,请大人帮我改改这方子......”
他瞥了一眼,提起笔在上面龙飞凤舞地画了几笔又写了几笔。
“在下告辞。”
“多谢大人,我就不送了。”
卧房里又寂静下来,只剩下炭盆里的噼啪声。很快,近身伺候我的那个小丫头端来用新方子煎的药,又在旁边盯着我把碗漆黑苦涩的东西咽下去。她看着空的药碗,腼腆地抿着嘴笑,呈上一碟琥珀似的松子糖之后就去做事了。
我拾了块糖多松子少的塞进嘴里,转身从床头的匣子里拿出那张金色的灵牌,那牌压在我手里,沉甸甸的。繁复的花纹、纯金的质地,我甚至能摸到上面近乎昭示着天机的纹路。
“奢靡”。
如此华丽的囚枷。
我摩挲着手里的牌枯坐良久,直到它被我捂的发热的时候,一个念头从我心中闪过:说起来,蓬莱上仙带了几棵桃花仙树,这件事上说不定可以......
我披上裘袄,提着灯笼,躲过那几个总盯着我养身体的小家伙,七拐八弯进了书房。书房里没点炭火,冷得有些寂寥。油灯昏黄,我往砚台里到了点酒,提着墨块研了一阵,又对着有点发僵的手指呵了几口气,才终于提起笔。
“臣柯郁乔跪奏......”
折子很快批复下来,陛下对为那几棵桃树建造一片皇家园林这件事很感兴趣,一连几月不分时辰招我进宫,让我细细禀告建造的规划。我那把铜钱也是抛了又抛,一个礼部尚书几乎在工部住下,选址、吉时和方位熬得我焦头烂额。好在应渡大人出手帮衬,一切都还算顺利。不过筹钱一事倒是苦了我的腰包,借陛下名号打出去的筹钱噱头堪堪付得起材料钱,我明里暗里动作,几乎把林大人留给我的财产和这几年行卷通榜的银子全填了进去,才终于是动了工。这究竟是破财消灾,还是造就更大的苦果,我也说不清楚。此后徭役种种,也都仰仗应渡大人的支持。
那晚,我难得休息。猫儿都快不认得我这个主人,我捏着鱼干逗弄半天,猫儿才总算愿意让我抱上一抱。月上梢头的时候,丫头跑进来通报,说有一人来访,自称前来传信。我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好让丫头喊着管家的小子把人带到中庭。我换了一套还算朴素的衣服,猫却在这时黏上我,我懒得拦它,便由着猫儿跟我进了中庭。
来人眉眼阴郁,周身带着淡淡的血腥气。他作揖行礼,自称仵作房尧,替他人前来游说。猫儿似乎对他身上血腥气感兴趣,绕着他的裤脚蹭了两三圈。我赶紧让小子把猫儿抱开,而房尧似乎也不恼,只是安静地站着,等我上前解围。
房尧,可真是个有趣的名字,我想起刚入官场不久时,林大人曾给我一捆手抄的策论,叮嘱我阅后即焚。那策论写得实在是漂亮,绝不可能出自等闲人之手。我没舍得烧了,暗中依着策论的风貌查了些旧事,却在一桩大案之中找到结果。谁都知道是冤案,谁也不敢正眼瞧,刑部的记录里不过廖廖几行字,每一笔都是活人的血。房尧,本应该是在那死人堆里的名字。
不过,来就是客,我喊丫头去酒楼点几个小菜,一壶米酒,又引房尧上座。
“尚书府不应该只有这么些人。”他看着我,眼神里没什么波澜。
“怎么,房先生怀疑?”我笑着抱起溜回来的猫儿,顺毛捋得它在我手里直呼噜,“我在被点卯那天就遣散了一部分丫鬟小厮,留下的都是自愿的,又或是无家可归、无处可去之人,在我手底下讨口饭吃。”
丫头很快就回来了,食盒里的菜品点心一样样摆上桌面,不算多。地龙烧的旺,我也不想那么累,就招呼他坐下。我斟了两杯米酒,房先生推拒,我便先下了筷子,“有什么话房先生直说便是。”
“柯大人,圣上此番得到长生之法,理应庆贺。房某斗胆借柯大人奢靡牌一用,以便宴请八方。”
“不是房先生借,是让房先生来找到我的那位借吧。不过不巧,这牌有去处了。”这家酒楼菜品一般,我在面前碟子里的凉菜里挑挑拣拣,“圣上喜欢修道,伺候花园里那几棵桃树的活落在礼部这里,若是有人助力,这宴会开在桃花园里岂不更妙?”
他看了我一会儿,开口道:“在下奉命于......”
我放下筷子,不轻不重地打断他接下来的话,“我对你背后那些人、那些事不感兴趣,知道多少对我不必要,也不重要,那些东西反而会要了我的命。”房尧看着我,带着点探究的意思,我抿了口米酒,继续说下去,“同样,柯某会尽力办好力所能及之事,也请房先生您转告。”
“在我手里的这张卡,必须由我来折,桃源我会在上巳节前建好,陛下也下了旨意,这件事我可以越级禀奏。若是要办宴会,这之后有的是机会,春闱谢恩宴、烧尾宴、也可以加办百官宴。规矩你们都懂,若是要在桃源办宴会,没有陛下的允许,我也无能为力。等你们呈上去的奏折批下来,礼部会按往年规制拟名单,发请柬。”
“明白了。”房尧似是思索了一阵,尔后拱拱手,“房某会如实转告。”
剑拔弩张的氛围总算是消了大半,我嚼着菜心,盯着他那身乌漆麻黑的旧衣服看了半晌,没忍住从荷包里摸了二两碎银,“替人办事就穿好点,京城里的人认表不认里,怎么也得穿得有信誉不是。”我把碎银塞房尧手里,“再怎么苦大仇深,也得活得恣意点......”
我拍拍房尧的肩膀,他似乎笑了笑,很干脆地收下银子,“柯大人闲暇时来喝酒,房某请客。房某偶尔化名骨璇,在醉竹楼做些小生意,柯大人报此名号便可。”
“等有闲暇了再说吧,现在我可是连休沐日都快没有了。”我干笑了两声,拾起筷子拣了几颗莲子扔进嘴里。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嘴里弥散开来,我皱着眉,一边腹诽这家酒楼怎么不去莲心,一边扯着笑披上裘袄,送房尧出门。他回身作揖时,我看着一片银光闪了一下,隐约可见“杀戮”二字。
裘袄挺暖和的,至少不会让我因为一后背的冷汗和乍暖还寒的春风送回榻上,躺上个把月,再花钱被柳下大人劈头盖脸骂一顿。
我抬手擦了擦汗,惊魂未定地抱起散步回来的猫,揉着它温软的毛。这下可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我叹了口气,抱着猫回到暖和的屋里继续一人独酌。
敌暗我明,想得再多也是无用,先静观其变吧。
没过多久,我安插在桃树林的人来报,有一株桃花树被人砍断了。在此之前,他看到过户部太府卿纪大人去过那里。
唉,我的好上司啊,添乱添得一把好手......
我避人耳目,在夜里登门。纪如宜大人出来见我的时候,也是一副操劳过度的面相。我抿了口茶,闲聊似的提起牌和那棵桃树。纪大人慌了一瞬,却也很快镇静下来。我想他准备好了说辞,或是接受后果,但......
“纪大人,在下有些想法,能保您度过此关。”
纪如宜听了我的话,神色复杂,茶盏在他手里左转右转,我也不语,直到手中茶盏里的茶汤快要见底,纪如宜终于开口。
“柯大人...你需要什么?”
我放下茶盏,起身作揖行礼,“几日后,关于京城祭礼场所修缮费用的折子会批下来,麻烦大人松松手了。”
他点了点头,似是叹了口气。
翌日,我见了蓬莱上仙。
我看不清祂,看不懂祂,也不敢看祂。祂笑着应下了我的请求,在一个风和日丽的艳阳天,在所有人面前将那棵树死而复生。
粗糙干瘪的断面上涌出腕粗的木条,虬扎盘结着长成一颗比原先还要健壮的桃树。在场的人都在啧啧称奇,难以言喻的怪异感却让我在和煦的春风中脊背发凉。
这绝不是应当存在于人世的东西。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春分之后,陛下召我进宫。宫墙逼仄,我便开口与常侍大人闲聊,左不过一些琐碎小事,几句不痛不痒的“保重身体”。
陛下仍旧是那个老样子,问我园林如何,春祭又如何,春闱准备得怎样。话到最后才悠悠地抛出百官宴的事。按陛下旨意,春闱后昭示天家恩典,百官谢恩宴办在桃源,由礼部拟定名单。
既然陛下允了,我便按部就班地开始筹备吧。
皇家园林和祭坛终是赶在上巳节前都完了工,陛下很满意。皇帝的满意从来都很具象化,不过是流水的赏赐,赏赐也不过是真金白银。我兑了些碎银通宝,托房尧把它们分送到那些征过徭役的地方,送到靠得住的地方小吏手里,多少贴补一下那些村户。我解下掩饰在配饰间的灵牌,那张金色的,方形的东西就横在我的手上。我大概用了全身的力气,又或者只是轻轻一折,那灵牌就在嘈杂的春风中裂成两半。
第二天,满园的桃花全开了。
不知家里那几棵桃树怎么样了,我只记得嫂子爱桃花,兄长便在院子里种了两棵......
哦,记起来了,那桃树不过还是苗,涝死在那年的雨里。
我捻了捻落下的花瓣,花瓣里的汁液染得指腹发红,我看着它从我的手中飘下,落进泥土。
自蓬莱而来又如何,死而复生又如何,最终不过归于尘土,花也是,树也是,人也是。
我很期待,我们都被付之一炬的时候。
不写完序章浑身难受、序章挑战不一样的文风浑身难受、写完了发现折卡死线近在咫尺浑身难受(尖叫)
总之,前传和构史,全文204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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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那年,我哥死了。
那是个涝年,稍微往南一点的,十里八乡都被水淹过一遍。水灾之后便是疫,我那想脚踏实地,做中州司马的兄长,很快累倒了。好巧不巧,他暂住的地方又闹起了鼠患,虚弱之中的兄长又得了疫病,抬回家的时候,人就剩口气了。
天下又哪有那么巧的事呢?
丧事办得匆忙,兄长又是因疫病而死。家中避讳,最后只有远远的灵堂,厚重的纱幕,还有呛人的艾烟。
兄长留下的孩子不过总角之年,披麻戴孝站在前头,像个小草人,和他爹一模一样的倔强。我去叩拜敬香的时候,那孩子只是看着我,他眼睛哭得红肿,我看不清他的想法。
不过,那大概是恨吧,恨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他体弱的小叔,而是他年轻力强的父亲。旁支侧室应该也吹了不少风,总不过是那些以后我会继承家产,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的臆测,我那早慧的小侄子一听便懂。
兄长的头七刚过,小侄子就跑来找我。他问,小叔,我爹怎么死的。
我屏退了丫鬟小厮,又让人在外面守着。人都陆陆续续退了出去,房间里就剩下我和他。我安静地看着他,我听见自己冷着声反问,“小小年纪,问这些做什么?”
我听见他说:娘每日抱着我哭,我问她,她也不说,表叔、表姑总围着说些钱财家产,却不说我爹,更不像真的。还有,爹死前说,让我听你的......小孩子几乎要哭出来,我拉着他进了我的书房,问他是不是真的想知道真相,知道之后也死守秘密,谁也不说。
他用力点了点头。
那还要答应小叔,你要好好读书,读很多很多的书,也要去学骑射,去游历,但不能去科举。我说。
他疑惑,但应下了。
我拍拍他,尽量用他听得懂的方式讲述了一切,倔小孩听完又红了眼。唉,明明最不擅长哄小孩了。
“我要让那群家伙血债血偿!”他哭着喊。
我搂着那愤怒而哭泣、发抖的小身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有小叔在,小叔给你爹报仇,也是要给小叔的哥哥报仇。”
“但是啊,你要在家里保护你的母亲,让她不要被欺负,你会有很好的老师,你要去多看看人间。”
“等你明白了今天我说的一切,你就可以离开家了。”
那时候我才明白,恨的人是我。
我差人送我那小侄子回去,葬礼结束之后,府中的流言也逐渐平息。父母长辈旁敲侧击,推着我去科举。族中传承术数的人本不应入世,可是啊,这天下要乱,没有个人撑起柯氏的门面,那是真的要被大浪淘尽了。
我掂着手里的铜钱想了一夜,它们还是丁零当啷地落在了桌上。卦象摇指京城那位陛下,还有一位看不清的......
天地不仁,圣人不仁啊。
十六岁,我大病一场,几乎去了半条命。家里似乎以为我是为了参加科举操劳过度,补品流水似的送进我屋里,总算是保住了这个家族唯一的出路。
十九岁,我入京城。
朝堂混乱,世家都在安插自己人,清流也不得不紧随其后。很幸运,我找到了伯父的同乡至交,年过六旬、时任礼部尚书的林大人。他给我安排了六品的员外郎,一个合适的位置,不会风头过盛,又能看清京城的形式。
他大概想把我作为接班人培养。
可惜天不遂人愿,烨帝在修道路上剑走偏锋,不问政事,这如何让一个两朝老臣忍得下去?
“林大人......”
“莫要在说些什么,我心意已决。”
我劝不住。
回去的路上,我见着一小摊,挂着算命占卜的招牌。那人自称李半仙,见着我就开始招呼:“哎呀,老爷您也是修道中人啊,有缘,有缘!”
我猜他看到我刚刚收进袖子里的铜钱了。
不过也好,这摊子上该有的都有,我也不必对着六枚铜钱劳心劳力。我微笑着走过去,“有缘,那就帮我占一个解忧卦吧。”
李半仙递出一个签筒,我随意摇了两下,便蹦出一根竹签。
“哎呀大人,接下来您是平步青云,逢凶化吉啊!”他捏着那根竹签,还要说下去,我抬了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既已逢凶,又如何能成吉?”
他愣了一下,怕不是又在肚里诌些说辞。看天吃饭尚且不易,看人脸色吃饭又能好到哪儿去。
我摸了摸荷包,掏了几块碎银塞他手里。
“多谢前辈解惑,这些碎银就当是晚辈请您喝茶了。”
李半仙大概没见过一下子给这么多的,趁他愣神的间隙,我快步离开了。
逢凶化吉?不,只是有人得敲碎了牙,把苦果咽进肚子里。
年末的祭祀总是肃穆隆重的,肃杀的寒风几乎要渗到骨头里。林大人还是越过了御史台的职权谏言,年迈的身躯匍匐在地上,抱着必死的决心。
烨帝的眼神冷得要结冰。
我从百官队伍中站了出来。
提前备好的说辞、伪造的卦象、几卷青词,我把老师在殿前贬低得老眼昏聩一文不值,我扯出身上的骨头把它们砸碎、磨成粉、捻成线,把它们交到这个昏庸的皇帝手里。
烨帝大笑,他看上去挺开心,便丢给林大人一句轻飘飘的归老,然后把我放到了礼部尚书的位置上。
“谢主隆恩。”
你看,做不了忠臣、奸臣、权臣——
做个弄臣,也能成为一颗不错的棋子。
是夜,我暗中拜访林大人,他似乎想通了,有似乎没想通。事已至此,我劝他快些离开京城,不要让烨帝起疑心。
“烦请大人回乡之后,指点一下我那不成器的侄子......”我深深作揖。
林大人沉默良久,最终叹了口气,“好吧,老夫答应你。”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你知道你要走的是个什么路吗,你......”
我只是把身体压得更低。
“难走的路,晚辈替您走。”
像我这种没骨气的,死了也罢,就当是平一平这崎岖的乱世路,你们也好走得顺利些。
曾经拼尽全力只能满足本我的怪物,现在拥有了长足的自我与超我。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如今的怪物不再执着于生存,但他仍然想要知道——生命为何奔赴死亡。
一边输入响应一边感叹:好多人啊.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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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研究部唯一的好处就是开会简短,没有废话。白砂五月简单活动了一下因为绑缚而发麻的手脚,他旁边同样有一个被架进来的家伙,而且看上去状态很不好。
他弯腰侧头,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长相——是“梦”里最看不惯的家伙,也是越狱成员之一,奇美拉。
那个骄傲的天才如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白砂五月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天才大人只是木然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咦?电子禁言也能传染现实的吗?还是说关傻了,现在说不出话?小怪物眨眨眼,他迅速撤掉了那些挤压奇美拉以获得乐子的方案,换成了有些干巴巴的安慰动作:摸摸头。
“那个‘我’答应的事还作数,记得准备个有趣的愿望。”实话说,小怪物并不擅长发起话题。
奇美拉沉默地戳戳他的手掌。
五月思索了一下,他放下手,摊开掌心,“有什么要写的吗?”
“:(”
奇美拉在他的掌心画下一个难过的颜表情。
“哎呀,知道你被关得很惨,下次记得少想多睡。还有呢?”白砂五月想了一会儿,但脱口而出的还是只有干巴巴的安慰
奇美拉摇摇头。
“那就等会儿见啦。”五月伸手又摸了摸奇美拉的头,转身去找其他人了。
2
“奈能酱——”
白砂五月跑向面前那个红色的身影,轻巧地扑了上去。红发女士有些意外,她有些踉跄地接住飞过来的小怪物,然后向他的身后摆摆手,示意警卫停下。
小怪物把手伸进奈能红色的短发里,按着她头的两侧摸来摸去,奈能也善解人意地侧过头,“你看,这里没有伤口也没有洞哦,白砂氏。”
白砂五月放下心来,他松开手,开口便是一串略带可怜的抱怨:“你最后在搞什么要命的行为艺术快闪啊,还以为接下来就要我一个人拖着那个精神崩溃的小鬼了......”
奈能拍拍五月的肩,像是在安抚某种小动物,“放轻松、放轻松啦,虽然不知道那个我是怎么想的......”
显然,这样的安慰对五月来说很是受用的,他甩甩手,袖子上的固定扣互相碰撞,发出一连串的乐音,“那个愿望还有效哦,这次不要什么都不说就死掉啦。”
“有空吧!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再说。”
哇,好熟悉的句子,小怪物张张嘴,决定跟着她继续复刻那时的对话,“好吧好吧,回头见。”
3
女仆小姐换了新衣服,她看到白砂五月的时候有些微妙地踟蹰不前,白砂五月也微微一愣:难道电子传染现实是一种能广泛出现的症状吗?为什么现实里的女仆小姐还是混合味道的?
但现在的小怪物不在乎这些,他依旧充满热情地跑过去,抱着芝之转了个圈,“女仆小姐没事真是太好了!”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快要被经纪人骂哭了,梦里的你还塞给我个护目镜就死掉......说起来,你怎么现在还是混合味道的?”
芝之看着五月夸张的哭诉,只是伸手拍拍他的后背,“真的吗,那可太可怜了,辛苦白砂大人了。白砂大人在说什么混合味道啊,可能是我被关在禁闭室里太久之后的问题......”
会是数据同步之后的问题吗?还是说,这也是禁闭室后遗症?白砂五月想着,歪歪脑袋做出一副略带可怜的表情,“诶,只有这点安慰?好过分......但是女仆小姐关禁闭也辛苦啦。”他伸手拍拍芝之的肩膀,“芝之永远是最好的女仆小姐!”
“那,等有空请白砂大人吃个饭?我记得有家甜品不错。”
“好哦!我相信芝之的品味!等你给我外带啦!”
小怪物还想问问是什么样子的甜品店让芝之如此青睐,可身后警卫的对讲机很不识趣地响起来。警卫听了一阵,开口道,“白砂五月,你现在需要去安全保障部更换颈环里的镇静剂。”
“......他们是这么说的。”五月耸耸肩,“回见啦,女仆小姐。”
芝之挥了挥手,“嗯,一会儿见。”
4
在去往安全保障部的路上,白砂五月遇到了常世田世流。
当他喊着“常世田酱”跑过去的时候,那个眼睛里刻着新月的家伙无动于衷,甚至在用看陌生的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没关系,这瞒不过小怪物,从他听见常世田比以往略微急促心跳声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人在演戏。
白砂五月并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虽然不知道常世田在演什么,但是他可一点不会客气。
五月一把抱住这个现在满身是伤,比自己瘦弱太多的家伙,恰到好处地收紧手臂,让伤口挤压碰撞,又不至于让人大叫出声。
小怪物听着冷漠的临时演员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心情绝佳。
“你的眼球口感很好,多谢款待。”白砂五月笑眯眯地松开手,心里为不能询问这人脑袋爆炸时的感受而遗憾;而常世田则是一挑眉,“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感受,不过谢谢你告诉我,尽管我并没有少一颗眼球。”
哇,好冷漠,好伤人心,白砂五月很想就这么顺着演下去,但时间和场合都不允许他们过多停留,他只能撇撇嘴,不再理会这个负心朋友,转身向安全保障部走去——再不走,他后面的警卫就要拎着他的拘束带和衣领走了。
5
白砂五月跨入安全保障部的工作区,所有认识他的工作人员都愣住了:小怪物就这样解开拘束,普通地走在路上,这感觉着实有些陌生。
他安静地换完颈环里的镇静剂,略显为难地伸着手,让操作人员剪去略长的,磨尖的指甲,他甚至多要了一片缓释吗啡,和着水吞下去。
所有人都是一副见鬼的表情,只有白砂五月自己在漫无目的地想,何时才能见到他的猎物。
警卫送他回到监区后就离开了。白砂五月看了眼墙上的电子钟,距离那个会议开始还有五十多分钟,他懒得去换衣服,只好在净空的活动区里游荡。没过多久,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蓝色身影向他这里快步走来。
“春日哥!”
白砂五月的身体甚至比他的声音先一步动了起来,他三两步跑过去,在叮当作响的环扣碰撞声里扑进常守春日的拥抱。
常守春日紧紧抱着五月,小怪物听见他在自己的耳边呢喃,“我真的好想你...我以为我再也不能保持清醒了......”
春日身上还带着新鲜的消毒水和外伤药味。小怪物皱了皱鼻子,他攀着春日的肩膀,略微松开现在过于贴近的拥抱。终于,他看清了——
他的猎物脸上有着掩盖不住的疲态,但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仍然充满着生命力。
这才对,这才是他最爱的食物。
小怪物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认常守春日的生命,他的心跳,他的体温都不能满足小怪物现在的欲望,小怪物想要更多,更多,更多,更多——
白砂五月捧起常守春日的脸,就这样吻上去。
这个吻几乎可以被称作撕咬,不知谁的牙划到了谁的舌,也不知谁的唇磕到了谁的齿,怪物微微眯起眼睛,他看到猎物那一瞬的停滞,于是变本加厉地纠缠,啃咬。
铁腥味充斥着两人的口腔,几乎要从唇角溢出去,这其中恐怕只有白砂五月才能分辨出它们属于谁,但现在他已经不在乎这些。
或许只过了几秒,又或许过了很久,在自我克制的警示下,小怪物终于舍得松开口,他舔舔唇角,亲昵地抵着春日的额头,“我抱着你的脑袋徘徊了两周,你死掉之后可累惨我了......”
“抱歉呢,那时候我不得不这么做……但现在看来,估计也只是为了我的梦的自我满足吧。”常守春日抚摸着五月的后发,试图安抚躁动的小怪物,可小怪物不领情,他用指节敲击春日的脑袋,又侧头在他的肩上留下几个牙印才罢休。
“总之我很努力了,夸我。”白砂五月鼓着脸,本就漂亮的脸蛋看上去更加惹人怜惜。
常守春日也不恼,他笑着回应五月,“嗯嗯,很了不起哦,还替我去做了那些未完成的事情……”
“虽然没能陪你们到最后很遗憾,但或许……这份记忆很及时,它在我绝望的时候拯救了我。如果不是这段经历的话,我可能真的会死在禁闭室里。”
后半句的话音还未落下,白砂五月的手已经掐上了春日的喉咙。刚剪完的指甲切面依旧锋利,守护者清晰地感受到威胁生命的疼痛,他看见塞壬抬起眸子,那双笑意散尽的紫色眼睛里只剩下冷冰冰的怒火。
“我知道我知道……”守护者的手抚上塞壬的手臂,求饶似的念着,“因为‘他’在和我彻底融合之前告诉我了——我没有资格决定我的生死。”
“死一遍不够还想死两遍啊?”白砂五月瞪着自己的猎物。
“或许确实不够。”五月看到春日苦笑着,“但从今往后我也会像以往一样为了你们而活的,因为我想明白了,这或许就是我的生存之道——成为你们的利剑,成为你们的盾牌……”守护者用喉咙抵着塞壬的利爪,就这样凑近到他的耳边低语,“成为你们的食粮。”
这是世界上最难以拒绝的邀请,白砂五月想。他松开了扣在春日喉咙上的手,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有时他在庆幸,在那个箱庭里,他的猎物退场得足够早,没有看到他最后的末路。
“这才对嘛,春日哥要永远在我身边,或者......我永远在你身边。”白砂五月搂住春日的脖子,在他的耳边低语,“在我这里,春日哥只要一直是春日哥就够了,这样才好吃——我只想吃这样的你。”
“而我害怕我不再是我,这样大家就会离我而去……或者我离大家而去。”常守春日垂着眼,“但只要你们愿意接受,那么我就可以是任何样子的我。”
但是,春日哥,你的灵魂永恒不变,无论何种样子,那都是你,怪物想,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这样近乎祝福,也如同诅咒的话。
“以及,五月君。”白砂五月听到春日深吸一口气,“如果,我是说如果。”
“我们待会儿就要一起去见伊奘诺云雀,如果……如果还是没法改变一切现状的话,下次实验就把我全部吃掉吧。”
这次,白砂五月没有任何动作,那双紫色的眼眸只是静静地看着常守春日,告诉他,小怪物在安静地听。
“或者...你留一节我的指骨给海澄,如果真的到了那时候,我会把他的联系方式留给你。”
“但如果一切能往好的发展的话,我还会陪在你们身边的。”
“我知道了。”怪物牵起英雄的手,用自己的小指牵住他的小指,“约好了,我会成为你的棺木,你的墓碑,我会歌唱你...直到他们把我也肢解殆尽。”
“但是,因为是春日哥的请求,所以,在吃掉你之前,你要解答我最后一个疑问。”怪物狡黠地笑着,“不过这个问题...现在保密。”
“当然...我也不想再失去你,把你吃掉的记忆一次就够了......虽然‘我’好像什么都没吃到。”
“所以,好吃吗?”五月听到春日这样问。
于是,他认真地回答,“很好吃。”
“那就好。”
这是上半,全灵感与xp产物,下半我搓互动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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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睁开眼睛。
这是你从那个冷冰冰的休眠仓里醒来的第■天。
从那天之后,你就再也没见到过常守春日和芝之。他们试图越狱,然后失败了——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不过幸运的是他们并没有被处决,而是被送进了禁闭室。
哦,那个熟悉的白房间,你是那里的常客,无论是想要博取关注的假疯还是饿极了的真疯之后,你总会被丢进那里面。虽然你会毫不在乎地卷起被子躲进自己的梦和睡眠里,但那个冷冰冰的房间里连睡觉都要用自己的体温在被子里暖上一个小时。
而他们要被关三个月——天呐,想想就是地狱。
不过,这似乎可以挑战一下?你一边敲着midi键盘,一边思考起这个荒谬的问题。你的头脑中开始计算自己的睡眠能力和颈环里镇静剂的剂量,还有存在于自己身体里的“幻觉”人数——这可比你现在手里要完成的纯音乐稿件要好玩多了。更何况芝之被关起来之后,你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去见经纪人,那个家伙可比你在学校里的教导主任还要严厉,迟交一分钟他能变着花样教训你三个小时。
你似乎已经忘记了,那天晚上轰动楼层的骚乱,还有那几排冰冷的实验舱。
直到在无聊“日常”中的你几乎忘却了时间,而那样绚烂的梦境就这样闯进你少得可怜的睡眠。
梦里的所有人都像是笼中的困兽,包括视角中的“自己”。你俯瞰着这个梦境,饶有兴致地品味每个人的行为和情绪——哦,这同样包括那个“自己”。你看到自己的猎物擅自死去,“自己”非常美味地吞下了他,又仿佛什么都没吃到,熟悉的饥饿感啃噬着你,让你几乎失去理智。
等等,“什么都没吃到”?
这是梦,你本来就什么都不应该吃到。你知道自己在梦里,你当然知道自己在梦里,你从来都擅长清醒梦,这让你不至于在一众吃下去的食物形成的幻觉中迷失自己。
但这个梦不一样。
梦里的“你”没有意识到自己吃下了虚假的东西。
异质而惊悚的事实让你差点睁开现实的眼睛,但你失败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强制你继续把这个“梦”继续下去。
正巧,你也不想这个特别的“梦”就这么结束。俯瞰梦境的你缓缓呼出一口气,让自己回到“梦”中的视角。
你跟着梦里的自己一起疯狂,一起悲伤,一起忍受饥饿的空虚,一起抱着那颗蓝色的头颅不知所措地逞强,直到所有可以依赖的人都在自己面前死去,你听见自己哼唱着一首悲伤的歌。
这是你从未听过的旋律,但这段旋律里的痕迹告诉你,这是出自你手的歌曲,绝不是集团的伪造。但你同样听不懂这些痕迹,只好将它们都印刻在心里。
而后,梦境戛然而止。
你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确认电子日历,上面明晃晃地写着“DDL”三个鲜红的字。
你眨眨眼,准备通过假疯来躲过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但还没等你酝酿好情绪,房间里的通知铃就开始吱哇作响。
警卫冲了进来,你乖乖停下手上所有的动作,让他们绑好你身上的束缚带和眼耳罩,整个人像一只毛毛虫一样被他们拎起来,带向未知的目的地。
重新获得光明和声音的时候,你最讨厌的人之一,那个“典狱长”正在台上讲话。“数据拷贝体”、“本体”、“同步”,虽然你不是很理解其中的含义,但你确定他说的就是你不久前的那个“梦”。
梦中的那个“自己”和所有人都是真实的。
你深深吸了一口气,压制着近乎狂喜的心情。同样,你在这里看到了很多出现在那个“梦”里的人,还有你最想确认的那个蓝色的身影。
会议结束后,警卫解开了你的束缚,让你有自由活动的余地。你小跑着去问候那个梦中的你最关心的人们,梦里真实的情感已经极大地改变了你的心态,在那个所谓的“首脑会议”之前,你要让自己不留遗憾。
问候之后,你回到自己的房间。喧闹过后的寂静里,你想起了梦里那首悲伤的歌。
神使鬼差地,在这个紧迫的时间点上,你按下一个五分钟计时,然后走向自己的床铺,找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好,闭上眼睛。
你浅浅哼唱起那首歌,很快沉入梦境。
你在梦里的一片水域中睁开眼睛,透过无光的水面,你清晰地看到另一个自己。
你是,“我”?
你好,“我”。
明明并没有张嘴,你却听到了回答。
我是你,是一段数据,是二十八天的记忆切片,是虚拟箱庭之中孤独的海妖。
你听到岸上的“你”开始歌唱,他歌唱的仍旧是那段旋律,这次你听懂了,这是一首悼歌,一首充满疯狂,不解,悲伤,孤独的悼歌,是未曾谋面的“你”在歌唱在二十八天的挣扎中形成的自我。
那确实是你,毫无缘由地,你相信了。在你所不知的地方,在那个你看来几乎可以称为凄惨的“梦”里,“你”完成了自我的扩张——不再为满足本能,不再为谋求生存,不再为探知他人,“你”仅仅是在歌唱自己的心,歌唱只有“自己”才理解的心。
于是,你也张开口,与“自己”一同吟唱,吟唱,直到梦境的边缘泛起晶莹的白色。
时间到了。
你看着“自己”跃入水中,他张开双臂,面无表情地看着你。
亲爱的“我”,你已知晓这一切的一切,所以,是时候拥抱你自己了。
于是,你张开双臂,用力地抱住另一个自己。
你看着“自己”渐渐化作梦幻而透明的泡沫,一点点融入你的意识。
你闭上眼睛,感受着不断变化的自我。
欢迎回来,“我”。
你睁开眼睛。
现实的电子钟上,跳过五分钟计时的最后一秒。
执着于生的怪物,终为生所困。
他还没意识到,他选择了置身其中的痛苦,但总有人要走下去,见证最后的终局,或是新的开始,不是吗?
不存在的大纲增加了.JPG
牙痛硬写,大纲压缩,来不及上ps排版了,先卡为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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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找奇美拉可费了一番功夫。
再次见到这位电子支配者的时候,白砂五月已经失去了大多数都耐心,而他正在找的人似乎正在无意义地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五月直接无视了那个与奇美拉一模一样的投影女仆,快步走到冰浴缸旁,给浴缸里的“本体”戴上护目镜。
“快看。”
等到日志播放结束,浴缸里的人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哦,这表情不错,白砂五月的心情略微舒畅了一些,他摸出口袋里的数据卡,连着护目镜一起交给裹起了浴巾的奇美拉。
“接下来我要委托你两件事情。”
“第一件委托,把这个数据卡里的一首歌伪装起来,骇入我的待发专辑资料夹里,把其中一首同名歌与这首歌调换。”
“第二件委托,再给这个护目镜的改造一下,遭遇非法访问和强制访问的情况,加入一些污染脑袋的惊喜音频。”
奇美拉本人听到第二项委托时露出了些许不愉快的表情,同时,他旁边的电子投影开口道,“主人对自己建立的防火墙非常有信心,所以主人认为没有加入病毒污染的必要。”
“话是这么说。”白砂五月随手拖过一把滑轮椅,毫不客气地坐下,“但你不想给那些可能会不尊重他人隐私的黑白团子和调查人员一些礼物吗?”
他看到奇美拉叹了口气,电子投影的表情变成了略显狡猾和得意的微笑,“这也确实!”
“那么关于白砂君的另一项委托,主人说不确定这部分能不能成功,会让你这家伙别忘记我们现在还在虚拟空间里,从虚拟空间往外层传输文件的事现在还没试过所以不能保证,虽然成功的话对我们来说也有好处......”
“我的专辑保密度很低哦,这方面你不用费心......?”
“并非存在加密方面的问题,主人大人的意思是……他说不想解释了,最近烦心的事已经够多了,我们会尝试的,所以白砂君只要等待就好。”
“嗯,我知道了,都交给你。”五月放弃去思考那些他一窍不通的问题,“哦,对了,作为回报,奇美拉有什么想要满足的愿望?我做得到的都可以哦。”
奇美拉看上去有些意外,他思考了一会儿,与电子女仆对视一眼,“主人大人说暂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我们会把这个机会留待日后,在有用得到白砂君您的地方毫不留情地传呼使唤。”
“可以哦。”白砂五月点点头。
“有点意外,还以为你肯定不会信任我们呢!”电子女仆满意地点点头,“不过这样就最好了,因为白砂君的才能非常有价值,主人酱打算拜托你一个最激进的尝试,尽请期待、尽请期待!当然既然委托已经成立了该做的事也会尽全力做的!”
“知道了,我等着你的好消息。”白砂五月站起身,但奇美拉依旧看着他,带着一些琢磨不清的情绪。
“还有事?”怪物感觉再一次看到了自己的耐心的尽头。
“我们会尽好份内的事,很遗憾同为异类的我们却也并非同类。”虚幻的电子投影的手指向门口,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希望你的愿望也能得到应有的结局。”
白砂五月看着虚幻的电子女仆,咧开嘴角,扯出一个瘆人的惨笑。
“这世界上有你口中的“同类”吗?”怪物癫狂地反问,他笑着质问那个自傲的天才,又仿佛在质问自己,“那只是狂信徒的借口罢了。我同样祝愿你,拥抱自己,又或者被孤独吞噬,反正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是和我一样的怪物了。”
电子投影停顿了几秒,又再度开口,发出那刺耳的电子音,“我从来都无处可归。”
“那就让我们毫不尽兴地迎来自己的终末吧。”
白砂五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2
实话说,白砂五月真的不想去见这个“食物模型”,他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呼吸和心跳,那具身体里的机械音和电流声也相当吵。但当他想起现在大家都不能吃之后,他相当释然地开始寻找这位送货员。
哦,那个送货员在非常暴躁的殴打墙壁和家具。
“能听见我说话吗?飞客?”白砂五月离着他十米远,试探性地喊这个暴躁的机械人偶。
“啊...是食人鱼!你来做什么!”机械手臂咚得一声锤在墙上,震得白砂五月往后倒退一步,“我来给这个家伙还债。”怪物指指自己臂弯里的头颅,“你想要什么?”
“我记得你可以,用音乐让人冷静下来,就用这个吧!”
白砂五月眨眨眼,看着飞客正敲打他那过载高温的脑袋,撂下一句“等我一下”就跑走了。
回来的时候,他背着小提琴包。
“现在我不能唱歌,用这个代替有一样的效果。”在那个机械拳头挥到自己眼前的几秒,白砂五月迅速解释道。
“那就,快点开始!”
白砂五月拨动琴弦,转动旋钮,随后音符在琴弓下流淌,与机械的响动拟合。
“喔...!一下子就冷静下来了!好厉害的小提琴!”
“......”白砂五月懒得解释什么,他放下小提琴,“这样就可以了?”
“对!他的债务就算一笔勾销了!如果你能把这么厉害的小提琴给我,我可以再帮你一个忙!”
面对那个纯粹得有些怪的笑容,五月干脆利落地把琴递了出去。
反正这是练习室的琴,又不是他的私藏。
看着机械人偶摆弄着小提琴,白砂五月后退一步,“我先走了,虽然我不是很认同你的身体,但鉴于之后我们还会合作,就先如此吧。”
那个机械人偶的注意力已经全在那把琴上了,白砂五月叹了口气,迅速离开即将充满噪音的现场。
3
现在,应尽之事已毕,白砂五月躺在冷冰冰的床上,用力裹紧被子。
晚安,希望下一次睁眼,就能够与这里长别。
怪物将他唯一的那抹蓝色拥在胸前,尽力缩成一团,沉入虚假安眠的深渊。
4
不幸的是,白砂五月还是睁开了眼睛。
于是,他照常进食,他听到广播,他看到新的尸体...他看到那里空无一物(徒有其表)。
他忽略自己反胃的感觉。
他强迫自己忍受着一切。
哦,他看到了熟悉的机器。
躺进去的话,能“吃掉”那时的你吗?
一厢情愿的怪物整理好自己的肢体,躺进那个长长的铁盒子,再度闭上眼睛。
5
好饿。
大家和自己都不好吃也不能吃,既然如此,那此处的“我们”就都是同类了,他想。
怪物的精神游离在环状的裁判庭,徒留疯狂后的疲惫。
直到那耀眼的红色轰鸣在他眼前炸响,绚烂的血与花瓣散落一地。
你还没来得及告诉我,你的愿望——
“她已经告诉你了,不是吗?”蓝色的幻影轻抚他的脸颊,“你知道该做什么,即使你的行动只剩下意义。”
他附身拾起一片带血的花瓣,放入口中,咀嚼,吞咽。
为何你们能如此决绝地以死问路,又坦然地面对死亡?
白砂五月闭上眼睛,用无人可闻的声音浅浅地哼唱着自己的悲伤与哀悼的歌。
直到一切归于虚无的寂静。
6
亲爱的“我”,你在哪里?
这里一切的一切,好想让“你”知道啊。
爆字数乃企划之日常.JPG
追加了很多马后炮所以字数库库地涨,好吧,还是铲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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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白砂五月愣愣地看着弥漫在屏幕上的蓝色荧光。
死,本应当是生的起始。
但,这里,什么都不会诞生,却有什么死去。
如同在学校里看见的,那些被带走,被调整,被抛弃的“不可控因素”。
他张开口——
嘣。
突兀的,思维如断裂的弦,坠向一片寂静的虚无。
2
恢复意识的时候,白砂五月已经站在了一片无比开阔的区域。
这里明显不同于抚养机构、牢房和演唱会场馆的闭塞,甚至还有连片的花圃盛开在这数百米高空的露台。
若不是有其他人在场,他现在就想把自己摊平在地上,然后打几个滚。
他随便扯了朵花叼在嘴里,嚼烂花心,咂出甜味后吐掉,当他的手伸向下一朵花时,女仆小姐毫不犹豫地出手阻止了这一毫不文明且可能有生命危险的行径。
小怪物笑嘻嘻地答应着,起身跑向起飞坪边缘的区域。
透过屏障看到的世界模模糊糊,但以他的身高也看不出更多的东西。
五月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常守春日。
嗯...这个身高加上自己的身高应该够了。
“春日哥!”
3
白砂五月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更远的风景。
高的水泥盒子,矮的水泥盒子,奇形怪状的水泥盒子。
水泥盒子的下面有什么?
小怪物忍不住向前倾身,在瞥见下方渺小道路的瞬间,电火花和焦糊的灰烟也出现在他的眼前。
“呜哇!”
守护者和塞壬齐刷刷向后倒去,差点酿就一桩无头凶案。
好痛,超级痛,脑壳在嗡嗡作响。
五月摸摸脑袋,但这不是讨厌的疼痛。
“虽然现在有屏障这个碍事的东西...但是从这么高掉下去一定很爽吧?”
“或许吧,100楼向下的风一定很凉快。”春日和他一样摸着脑袋坐起来。
“坠落!然后啪地变成一地血花!呼...那现场一定很好闻,但是应该吃不到多少了。”五月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追逐感官享乐的怪物很中意这种死亡,无论是对他人还是自己。
“人也会粉身碎骨到不能吃的地步吧?还是说那样也能吃?”
可能是摔了一下的脑袋暂时不太灵光,春日罕见地跟着小怪物的思路走了下去。既然春日哥发问了,小怪物也不介意思考一下,给出自己的答案。
“如果周围没有人的话,我不介意舔两口地面......”
难得的沉默。
春日看了眼小怪物略显为难的表情,叹息道,“果然还是有点勉强了……”
小怪物吐吐舌头,正要站起身,一只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4
常世田世流拉起白砂五月的瞬间脸就青了,捂着嘴一副要吐的样子:“虽然有些冒昧,记得应该是叫做五月…?你是女性吗?”
啊,看上去很脆弱的人...他真的不要紧吗?五月眨了眨眼,这一刻,他的好奇心占了上风。
“要是我说是女性呢?”
哇,好像吐得更厉害了!
“非常遗憾,在你们的定义里我是男性呢!”
白砂五月烫嘴似的吐出一串词句,刚准备后撤一步,常世田的手已经伸向了下半身应当被自主规制的地方——
“失礼了。”
5
得到确定的答案之后,常世田收回了手,“虽然会被说这是骚扰,但我也是为了我的安全,你可以打我作为回敬。”
五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确认自己完全避开了呕吐物,“嗯?刚刚只是你在确认我的危险程度...可以这么说吗?这对我来说是可以接受的行为,我为什么要打你?我也不是那种低级的野兽,你也不是。”
常世田眨了眨眼,“喔,你人还挺好......话说回来,靠近那个屏障是很危险的哦,要是一不小心,接触到的部位就会,boom!”
“啊,刚刚我的一缕头发就那么灰飞烟灭啦。”,五月捻了捻额前那段焦糊的发丝,“要是经纪人在这里又要臭骂我一顿了。”
“那就没办法咯,想看风景还是离远点吧,不然要是不小心变成地中海就糟糕了~”
常世田吃吃笑着,背起手向五月身后的常守春日投去视线,“话说回来,没想到你们两个会一起行动。”
小怪物眨眨眼,“谁知道呢,醒过来就在这儿了......常世田醒来的时候在哪儿?来这里是为了...画画吗?”
“对啊。你看那里不是有个花园吗?我回去洗洗衣服就搬东西来这里画画。”
奇怪的人,五月看着他。小怪物听着他的呼吸和心跳,却发觉像是戳进什么粘稠的浆糊里。
柔软的内里...流动的......好想搅动一下,吞下去看看,一定会发生奇妙的事情,但这一定很危险。嗯...他还没有“成型”......?
6
“而且因为要画很久,所以这一段时间应该都呆在那个花园里。”常世田的声音勉强唤回五月的注意,“这下都说不知道花园里是谁浇水,那就变成我来成为那个浇花的野人好了~”
“野人?要成为野人的话就得小心咯,不要被白大褂们抓回去当材料?”小怪物疑惑的歪歪脑袋。
“白大褂?哦,工作人员啊,反正我一开始就是材料,已经无所谓啦。”常世田耸耸肩,“说起来,五月亲是刚毕业就进了社研部?那我们都是被集团圈养的同类呢。”
“不过我觉得知道待在安全的地方应该就没关系,而且我一路上拿…啊不,邀请了很多黑白雀在我的房间。”
“那些吃不到的黑白团子呀......让人烦躁。”
明明吃到他们就能暂时解决一下饿肚子的问题,白砂五月想,既然罗勒做的菜也都是“虚假”的话,虚拟体吃虚拟体应当也能成为一种补充,骗骗自己的嘴总比继续饿着肚子要好一点。
“对它们带有攻击欲望肯定会逃跑的呢,小动物都比较纤细,所以不知不觉我就收集了一屋子。”毛绒狂热分子似乎在解答他的疑惑,但五月的思绪已经飘到了那些口感温暖柔软的小家伙上。
“哇...下次我可以去常世田的屋子抓只咬咬看吗?”
“我觉得可以哦!那这样的话,我们就是朋友了吧?”
7
朋友?啊,是偶尔能在学校里听到的词语。小怪物在脑子里捡拾着久远的记忆碎片。学校里的“朋友”一般都不会有太好的下场,在五月的记忆里,“朋友”和“互相吞噬”是一个意思。
“朋友?可以吃的对吗?好哦!”
“连我也要吃吗?那等我什么时候死了就给你吃——不过因为我是个很糟糕的家伙,说不定味道很难吃。而且不是都说,所谓祸害遗千年——所以五月亲想要吃到我,恐怕得一千年以后呢。”
常世田依旧笑着,仿佛这样刻薄的评价不是他对自己说出来的。
“哇,我们能活到一千年以后吗?那时候骨头都剩不下啦!现在能吃当然要吃!但是好像现在也吃不了...常世田酱...不对,应该是熔岩蛋糕?”啊,不小心说出来了。不过没关系,既然约定好了,那他也是我的听众?白砂五月如是想着。
“现在我们是数据吧?”常世田似乎在思考什么,“我倒是觉得被吃一口也没关系,倒不如说我有点想试试看被吃是什么感觉。”
“那我画完我的画就给你吃吃看好了,提前到不用等我死了~”常世田很快笃定了自己的奇思妙想,“需要我画完画以后把自己洗干净吗?可以的话,我想听你一边吃一边说的感受。”
好奇怪的愿望,小怪物咽了下口水,第一次遇到这种“送上门,且认真的要求实际体验”的猎物,他很惊讶。不过现在......五月叹了口气,“诶,常世田酱这么急吗?但是我是好孩子,现在正在拼命忍耐...猎手和猎物应该是平等的关系,但是现在被摆出来评来评去,甚至都来不及腐烂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应该把这个游戏的设计者塞进焚化炉呢。”
“我倒是同意,而且被你吃不会影响画画的地方但是无所谓,所以胳膊,手是不行的呢。”常世田点点头,给出了自己的方案,“但是等我画完再讨论也可以,毕竟对我来说,画画比什么都重要。”
只吃掉一部分?那么只要保证熔岩蛋糕没有生命危险就好了......五月思考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画画是你的生存手段。嗯嗯我明白了,约好了,我会等你的,常世田酱”
“约好了。”常世田伸出小指,可惜小怪物完全不理解这个行为的含义。他歪歪头,“这是什么?我不能吃你的手不是吗?”
“这是约定的意思,和你勾小指就是说明我会遵守和你的约定。即使只是一个形式,但我最后也会让你吃掉我的一部分的。”
喔,是我不知道的约定的仪式。白砂五月学着常世田的样子,伸出自己的小指,“这是外面的人的约定仪式啊...嗯,一定让我尝尝你。”二人的小指勾在一起,常世田就这样拉着他的手晃了两下,“那么就这么说定了~因为五月亲也是很不错的好人呢,所以我会多关照你的。”常世田难得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同样,定下契约的感觉让怪物如此安心,躁动的食欲多少平息了一些。
“我先去洗衣服咯,有事就来我的房间或者花园里找我^^”
“好♪”
8
都说某些凶手喜欢重游犯罪现场,小怪物也不能例外。从71F到80F,再从96F到98F,虽然大部分地方都被那败坏兴致的屏障封起来了,但他多少记得每一扇门后的摆设,以及他的“狩猎场”。
不过,这里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奇美拉正和他一样在这个闲逛。
“喂——我记得你是...白砂五月?”奇美拉挥挥手,“白砂君来这里干什么呢?也是来看集团的黑暗秘密吗?”小怪物看着好奇心旺盛的“电子支配者”,“其实,我这算故地重游?毕竟之前不管是‘吃饭’还是‘作曲’都是在这里进行的呢。”
“咦?也就是说,白砂君知道这些门后面有什么咯!”
好容易上钩的猎物,五月决定把这场“捕猎游戏”进行下去。他笑嘻嘻地拍拍手,故作神秘地靠近奇美拉身边,“锵锵,最高机密之一活生生站在你眼前!”
“哇!里面是什么样子!有没有什么有趣的黑料!还有...吃人是什么感觉!”不出意料,小家伙上钩了,五月很自然地提出了他的要求——
“那,你让我咬一口,我就都告诉你。”
奇美拉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也不是不行啊,我还挺好奇你会怎么评价我的!”
白砂五月眨眨眼,这是一句轻飘飘的约定,之前有研究员也说过这样的话,咬过他们之后总是会被关进禁闭室。不过,在这里要是咬奇美拉一口的话,他一定会像一些哺乳类幼崽一样吱哇乱叫吧,小怪物如是想着。
好吵,现在没法杀掉,太吵了,吓唬他一下吧。
白砂五月笑嘻嘻地贴过去,然后一口咬住奇美拉的肩膀。
“哇啊啊啊啊要吃人了!!!!”
不对,我应该更正一下,他是一只尖叫鸡玩具。五月松开口,揉了揉被叫喊震得发痛的耳朵。奇美拉的肩膀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牙印,但他的表情像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人揍了他一顿,甚至眼角还泛着泪花。
“你的味道其实还不错的,奇美拉酱。”五月笑眯眯的背着手离开了,留下奇美拉一人在原地大声抗议指控他的残暴。
9
“白砂君!”
常守春日造访了白砂五月小小的工作间,很可惜,没有人回应他。简洁空旷的临时住所里,只有一个蹲在人体工学椅子上,戴着隔音耳机,在电脑前噼噼啪啪敲打着midi键盘的小怪物。守护者的手伸到戴着隔音耳机的塞壬眼前晃了晃,然后收回手。
一分钟后,白砂五月摘下了耳机。
“怎么了,春日哥?找我有事吗?还是说我可以咬你一口了?”
小怪物的椅子转了几个圈,他笑着从椅子上跳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踏入自己领地的人...和那人从头顶摘下来的,那个与之前不太一样的护目镜。
“我拜托奇美拉君给它做了些改造。现在来找白砂君,是为了在这个护目镜里录入一下你的虹膜信息。”
依旧和在这个世界里的初次见面一样,常守春日俯下身,将护目镜的镜片对齐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眸。片刻后,改造后的护目镜里传出轻微的滴滴声。
『虹膜信息录入成功——』
“话说回来,春日哥为什么要把我的眼睛录进这副护目镜里?”
手指点点嘴唇,思考了一番的白砂五月仍旧疑惑地询问常守春日,小怪物想不通此中的缘由,但直觉告诉他,这后面一定有什么被眼前这位“守护者”挡在身前的事情。
“这下白砂君也可以访问这些权限啦,以后万一出了什么事,这个护目镜也可以陪伴着你。”
常守春日依旧笑着,他重新带好护目镜,伸手摸了摸五月的头发,同他告别,“我还有些事情,就不打扰你——”
后面的话音被白砂五月的直觉撕裂成尖锐的碎片,在他脑中化作轰鸣的不和谐音。
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会消失——?他会消失——!
你要去哪里?
你要去做什么?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只看着我,只满足我的欲望,只成为我的——
白砂五月低着头,片刻间,他的手已经死死钳住常守春日的手腕。守护者下意识地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却被失控的怪物狠狠地往下一拽。常守春日踉跄了一下,抬头间正对上塞壬那双泛着凶光的紫色眼眸。
小怪物呲着牙扑了上去,不出意外的,他收到了对方一个完美的过肩摔和一记不轻不重手刀。
天旋地转间,怪物看到如羽毛般轻盈的,一个怜悯的,悲伤的眼神。
你也要离开了?
只留下这道模糊,暧昧,无可奈何的乐句?
失去羽翼的怪物在深渊中发出朦胧的哀鸣。
白砂五月失去了意识。
10
再度醒来时,白砂五月已经躺在医务室的床上。对小怪物来说陌生的天花板,但盖在身上的被子整整齐齐,甚至掖了被角;床头瓷白色的柜子上,放着一个尚且温热的小份血包,捐献人一栏上龙飞凤舞地签着那个熟悉的名字。
好吧,好吧,他确实爱干这样的事。白砂五月伸手拿过血包,恨恨地咬开一个破口,用力吸食着里面的鲜血。
不管怎么样,春日哥至少会履行我和他的约定......小怪物随手把空袋子丢到一边,一摊烂泥似的倒在床上,空虚的胃终于得到了安抚,他放任自己沉入泛着蓝色的炫目幻觉之中。
时间线是混沌的,字数是无限膨胀的,但是我写完了呵呵呵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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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一闭一睁,然后来到一个陌生的空间,这对白砂五月来说是如呼吸一样自然的体验。有时候是新的交流和讯问,有的时候是把他关进狭小的禁闭室。这其中最不可或缺的一环,就是镶嵌在他两侧下臼齿上的电击器。它们的信号与自己的颈环相连,而颈环里装着五次份的麻醉剂,无论是让他原地昏睡还是进行人道处决,都是那些研究员按一下按钮的事。
生命依靠吞噬而生,白砂五月想着。他吞噬那群白大褂的情感,吞噬送到他面前的一切血肉,活人;而那群人吞噬掉他的音乐,他的身体,他的...自由?
很少有人跟他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也很少在乎。从有自我意识开始的18年,光是“隐藏”这一点就已经让他竭尽全力。音乐是他最喜欢的东西,这不是谎言。他喜欢这些振动,无论是弦音、吹奏,亦或是演唱,他能感受到自己,也能感受到他人生命的鼓动,那鲜活的,令人垂涎的——【疯狂】
18岁前的每次演奏,都已他手臂的鲜血淋漓为休止符。
藏起来藏起来藏起来藏起来藏起来藏起来——
不要被“■■”看到——
他舔舐着自己小臂上的鲜血,脑海中回响着飘渺的记忆。
“妈...妈?”
他记得温暖的水声,轻柔的哼唱;他记得女声的尖叫,摇晃的臂弯;他记得那些癫狂的呓语,血色的眼珠。
我生下来的是个怪物,她说。
要藏起来,小怪物,她说。
不然你会和我一样,被贪婪的访客折断翅膀,扔进暗无天日的深渊,她说。
永无自由,她说。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个约定,尽管懵懵懂懂,他依旧努力隐藏着自己的异常。
直到18岁时,他与所有人一样躺进了那个机器,再次醒来时,就被关进了那个曾存在于学生们口口相传的怪谈里的监狱。
他观察着每一个进来的人,咽下每一份递到他手里的血食,直到他被穿上束缚衣,冰冷的机械强制撑开他的口腔,为他安上量身定制的枷锁。
从此之后,他吞下再多的血食,演奏再多的乐曲,都听不见那个声音了。
海妖被折断翅膀,堕入寂静的深渊。只有岸上人投来的饵料为他带来新的声音。
比如,“自由”。
少年很久没想起过这个词了,直到又一次的“捕食”实验里,他的猎物没有挣扎,没有逃跑,只是安静地承受着痛苦,直到停止呼吸。
他在断气之前一直嘶哑地呢喃着“自由”。
这里为他许下了什么样的愿景?我的音乐让他看到了什么?
白砂五月平生第一次后悔自己下口太快,让这件事成为了永恒的谜团。他询问着研究员之外每一个他能接触到的人。经常来为他打扫房间的女仆小姐说那是一种麻烦的东西;接手策划演唱会的春日哥说那是“飞向空中的权利”,还有“对外面世界的憧憬”。
“即使死亡?”
“即使死亡。”
他最喜欢的食物依旧微笑着回答他。
好贪心啊,白砂五月想,不过没关系,他也很贪心,贪心到想吞下整个世界。
那是他第一次自己敲定演唱会的主题——“鸟与海”。
即使坠落也没有关系,海妖会在礁石上歌唱,给予他们最终的安宁。
这场音乐会永远不会有听众,但他拿起小提琴,奏响深渊的安魂曲。
不出所料,两个周后他收到了一纸轻飘的否定裁决,取代而之的是另一套索然无味的演出方案:“让所有人都幸福”的音乐,应用着他的作曲原理,把乐句都变得粘稠甜腻。在白砂五月看来,那就像是孩童无意间掉落在沙土上的、吃剩的糖块,而蜂拥而至的蚁虫踩踏着同类的尸体,得到了此生无忧的食粮。
白砂五月最后看了一眼观众席,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模一样的,幸福而满足的笑容。
啊——这可太无聊了。
他转过头,面无表情地走上豪华的囚车,车上的“工作人员”全副武装,围着他忙碌不停。
“口枷上锁,确认;手铐上锁,确认;脚镣上锁,确认:手臂拘束器上锁,确认。”
“感官隔绝,确认。拘束衣捆缚,确认。”
折翼的海妖被再度投入深渊,随着他喉中不被允许的歌谣沉入众人的梦境。
这次,白砂五月睁开眼,看见的是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从睡眠仓里爬出来的时候没有人架着,也没有束缚带。虽然有个奇怪的人和一群奇怪的鸟说了一大堆奇怪的话,但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自相残杀?他和这群人又算不上多么熟悉,现在顶多变成了猎人与猎物的关系而已。他不在乎生,也不是很想死,那就再看会儿热闹吧。
白砂五月打了个哈欠,活动了一下进来之前被电得隐隐作痛的下颚,左手摸索着冰冷的机器外壳,开始了醒来之后的第一次小小“演出”。
遗憾而幸运的是,没人注意到那混入众人心跳的敲击声,没有熟悉的电击,那些黑白色的鸟雀也没有叼着那些迷你机关枪,给他来上一梭子。
真是新奇的体验,小怪物疑惑地眨眨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这能说是“自由”吗?
刚刚那些黑白团子结束耸人听闻的宣言后,有人不着痕迹地和他人同行,有人带着恐惧的迷茫去探索楼层。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白砂五月才慢吞吞地走向电梯。嗜吃的小怪物决定先去食堂看看,接下来无论出去也好,出不去也罢,总不能亏待了自己的嘴。
随着电梯门开的叮咚声,白砂五月赞叹起自己的幸运:他最喜欢的厨师就在那里。那个金发的青年似乎正在捣鼓着那些厨具,又时不时停下手中的摆弄,思考着什么。
白砂五月背着手,灵巧地潜行到罗勒身边,而金发的青年早就发现了他,笑眯眯地同他打招呼,又问他要不要开个小灶。
看着桌上那些新鲜的食材和齐全的厨具,白砂五月眨眨眼。
“一杯仿制特调吧,今早吃得很好,有点意犹未尽。”
罗勒知道他在说什么,白砂五月坐上一旁的椅子,乖巧地等待着自己的加餐。他曾经和厨师合作过一期网络节目,掩盖在那天特别仿制菜品真相上的是“万圣节特约”和“吸血鬼与狼人主题”的幌子。白砂五月咬着吸管,哼着小调啜饮那杯粘稠的“果汁”。
“五月哼的是之前出的新曲吗?我好像没有听过?”罗勒手里的厨刀未曾停下,刀刃切断食材落在案板上的声音很是悦耳,白砂五月在可旋转的餐椅上扭来扭去,“不,这首曲子还在那群书呆子的手里审核,但是肯定能过审啦......”
白砂五月喝掉最后一口“果汁”,捏起杯边搭配的盐橄榄。他喜欢这种腌渍果的口感,一如怀念他第一次咬碎眼珠时带来的惊喜。
“多谢款待——”
“对了,五月晚餐想吃什么?”罗勒笑眯眯地拍了一下五月凑过来想顺走黄瓜条的手,“这是用生食刀切的,不可以吃哦。”
“那就...蔬菜餐吧!今天上午虽说吃得很好,但也有些腻......”白砂五月讪讪地摸摸被拍的手,那黄瓜条看上去新鲜得很,清新的果香挠得他心痒痒。
作为开小灶的回报,白砂五月答应帮罗勒去问问其他人的理想菜单。
于是小怪物雀跃着去其他楼层了。
白砂五月闭着眼按下一个楼层按钮,出来的时候却正撞上他熟悉的女仆小姐。
“哇,是最棒的女仆staff芝之!”
匆忙经过的女仆嘴里在念念有词,差点忽略掉向她热情招呼的怪物,“.......啊!白砂五月!”
“女仆姐姐刚刚在念叨什么,连我的问好都没听见?”
不小心无视掉怪物的后果比较严重,女仆深谙这个道理,她略显慌乱地理了理自己的裙摆,“我刚刚说的给大家准备的甜点...白砂五月要不要来试吃一下?”
“哦!那我要吃!”
小怪物伸了个懒腰,亦步亦趋地跟上女仆,并决定看在她负责了他无数场演唱会后勤的份上,忽略掉刚刚听见的话。
虽然女仆小姐的保质期短,但是个好人。她有很多好吃的手工零食,也经常来帮他打扫房间,整理手稿。白砂五月坐在高脚凳上晃着腿,喝下加了柠檬片和方糖的红茶,酥脆的现烤曲奇让他心满意足。芝之同样在安静地忙碌,她正在把烤盘中的曲奇一块一块码放到铁盒里,看上去这些饼干是要作为正式的茶点,出现在某个相对正式的桌子上。
他舔掉嘴角的饼干屑,喝下最后一口酸甜的红茶,躁动的食欲得到了最充分的安抚。女仆小姐严正拒绝了小怪物热情地拥抱,按着他的肩膀“礼貌送客”——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出了房间。
好吧,现在应该是去找一件趁手的乐器了。
“管理员,黑白团子——”
“chi!白砂五月找管理员有什么事chi!”
白砂五月伸出手,黑白毛色的山雀自然而然地停在上面。他低下头,用鼻尖蹭蹭鸟雀柔软的羽毛。
虽然有哪里怪怪的,但确实是生命的味道,小怪物深深吸了一口黑白团子的背毛,隐秘地吞下口水,“麻烦你带我去去有小提琴的琴房,可以吗?”
“没问题chi!请跟随我的指示走chichi!”
黑白团子尽职尽责地挥舞着翅膀为白砂五月指路,一直到琴房的门口。
“就是这里了chi!”
“嗯,谢谢你,黑白团子......”
少年轻轻抚摸着黑白色的鸟雀,看上去只是在享受毛茸茸的乐趣,而鸟雀也不曾抗拒,也未曾意识到小小的身躯正逐渐靠近怪物的嘴边。猝然间,白砂五月张大了嘴,将黑白色的鸟雀连着自己的手指一同咬入口中。
意料之外的,他的口腔里没有丝毫羽毛濡湿的触感,反而是来自手指的剧痛让他皱起了眉。他的唇齿之间溢满了温热咸腥的液体,但小怪物毫不在乎地吞咽着,直到聒噪的鸟雀重新回到他面前。
“不可以吃管理员chi!”黑白雀气呼呼地闪现到空中,“这违反了规定chichi!”
“哎呀,小气鬼。”白砂五月舔舔被自己咬伤的手指,“你们有那么多,让我吃一个也没关系嘛。”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chi!再出现这种情况就把你关起来chichi!”
黑白雀气呼呼地跟着其他来支援的同类飞走了。罪魁祸首看上去对这件事毫不在乎,在确认自己右手手指上的伤口已经止血之后,他悠哉地推开琴房厚重的的门。
这里的琴房非常开阔,房间两侧的墙壁和地板上陈列着各式乐器。外侧的房间除了陈列乐器外,似乎还担任了旧时代livehouse的功能,房间的尽头是一个简易的舞台,具黑白雀所说,如果想要单独练习,可以拐进另一侧的小练习室。
白砂五月摘下耳机丢在隔音地毯上,踮脚从墙上取下一把小提琴,简单确认琴身状态后就将琴架上肩膀,随手拉响四个空弦音。
饱满的音色在琴室中回响,又逐渐消弭于空气中。
小怪物很满意,这把琴与他在第一次演出后从公司那里得到的“奖励”不相上下,甚至还要更加流畅。
他拎着琴,几乎是跑上那小小的舞台。当他刚刚站定,就看到一人从练琴隔间推门而出——
岛津明成,最让白砂五月头疼的人。
在社会研究部里见面的时候,岛津见到他的第一件事就是道谢,感谢他的演唱会安抚了鹿儿岛事件后的民众。
但是在白砂五月眼里,他是一个无比复杂且枯燥无味的宫廷古典乐集合体,还让他加班三个月,剥夺了他难以数计的睡眠时间的存在。
好吧,他多少也是个听众。
白砂五月喊住了岛津明成,邀请他来听自己的练习曲。板着脸的大叔总算停下了脚步,他席地而坐,示意他开始演奏。
台上的演奏者拉响第一个音符。
这是只有一个声部的D大调卡农独奏,略显单调,却是演奏者最喜欢的练习曲。
一把小提琴,一个演奏者,还有一个货真价实的听众。
今天,他亲爱的听众是一款磅蛋糕。
磅蛋糕,与其说存在时间悠久,不如说是大道至简。虽然一板一眼,但是口味丰富,难以捉摸,也最能体现“原料”——【人生】的味道。
这是怪物无法理解的人,自然,他也不会想要去“捕食”。若是毫无敬意地去染指“未知”......
白砂五月想到了,曾经那个因为聆听自己饥饿时作出的曲子而癫狂的研究员。
那下场可不会太妙。
一曲终了,演奏者微微欠身,而听众则非常认真地为他送上掌声。
“下次加点奶油涂一涂吧,磅蛋糕先生”
岛津先生对五月这样突兀而奇怪的发言并不在意,他只是温和地笑了笑,“原来我是磅蛋糕呢,我的家乡也有这种蛋糕。”
“啊,那下次见面,磅蛋糕先生给我讲讲你的家乡吧。”
岛津明成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消失在那扇厚重的门后。
终于,白砂五月成功地从壁橱里翻出一个小提琴包。将琴,琴弓和松香通通收纳好后,小怪物重新戴上耳机,拎着琴包雀跃地出了门,开始在楼层里漫无目的地闲逛。
很快,他隐约听到了风的声音,还有机械中内置风扇的声音。
小怪物驻足在游戏室门口,透过门缝,他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蓝色——常守春日。
第一次与常守春日见面的时候,白砂五月就觉得,这个人,一定很好吃。
这是白砂五月对常守春日的第一印象,同时,他也对常守春日这么说了。
他感觉到身后的特勤人员紧张地端起了架势,蓝发的青年却在微笑着安抚那两个人。
小怪物的脑袋里冒出了小小的疑惑,他意识到这个人似乎不知道什么是恐惧;又或者,那是他无法理解的东西,却有致命的吸引力。
但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开端。
常守春日不会沉溺于五月即兴创作的催眠曲,却答应了他的“请求”,许诺分给他自己的尸体;不出几天,白砂五月甚至收到了来自常守春日,以“研究”为名送来的血包。
小怪物戳了戳放在“投喂口”尚且温热的血袋,又看看房间上面的摄像头。
咦,那些白大褂居然真的允许了?
白砂五月迅速抓起血包塞进嘴里。尖锐的牙齿撕开裂口,小怪物拼命地吮吸着,吞咽着,生怕镜头后面的人一个反悔,夺走他最爱的甜点。
要是能一直吃到这么美味的零食就好了,白砂五月想。
此刻,小怪物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来到常守春日的身后。守护者正在全身心地享受着放松的一刻,五月自然不会打扰。他只是安静地关注着屏幕上的动态和春日的操作,并在游戏结束的同时发出合适的感叹。
“好厉害!春日哥能教教我怎么玩吗!”
其实在刚刚的那场“观赛”中,白砂五月已经对这台机器的操作学了个七七八八。在春日的允许后,他启动了4D赛车。
整体操作接近真实,但为了模拟高速前进而设置的出风口实在太煞风景了,五月拧紧了眉头,那风里夹杂着他人难以察觉的机械味道,他实在喜欢不起来。
很快,白砂五月失去了对这个游戏机的兴趣。他微微偏头,瞥了一眼常守春日的脖颈。
他能听到那里的搏动,他想咬下去,想品尝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挣扎,他的惊愕,他的坦然,他的虚弱,他的死亡——
在这之后呢?他将迎来什么?
他意识到那甚至不是有意义的休止符,而只剩下无穷无尽的虚无。
白砂五月不是美食家,他的进食只为裹腹,而不是追求所谓的“品尝”和“美味”。不过,当真正的盛宴出现的时候,他不会拒绝。
可怜的小怪物,他知道那之后同样意味着他的毁灭。
所以,可以再等等,再等等......白砂五月从不缺乏耐心,他想看看他的“蓝莓蛋糕”会走向什么样的末路,在这之后他可以吞噬一个怎样的人生。
“砰”的一声,面前的游戏机响起8bit的结束音乐,五月操控的车在终点线前撞到了围栏。
意料之外的走神让怪物的模仿到此为止。守护者从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但怪物知道自己只是虚有其表的空壳。于是他咽下一些话语,将自己转换成另一种样子。
“春日哥之后有什么打算吗?我们好像有一段时间出不去了,我会....忍不住演奏的。”
守护者伸出手,像是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嗯……我这几天大概会和我的其他朋友一起四处看看?说实话我们也在寻找一些针对现状的办法,不过说实话不太放心其他人就是了……”
“不放心其他人?自己一个人不好吗?”
啊——人类是这样呢,在这种时候抱团,但是我要的不是“这个”,我想要的是......
“是这样的,白砂君,我们每个人,单独的能力十分有限。因此为了寻找办法,我们需要齐心协力,但是又有可能有叛徒会企图破坏这样的和谐,所以才说不放心……”
“我倒是随便啦,因为你知道我‘不是人’呢......所以,能填饱肚子的话,我在哪里都无所谓。”
不对,不对,也不是这个。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但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你有这样的觉悟吗?”
“觉悟?你是说...准备?要和那些研究员一样准备很多仪器或者在头上贴什么东西吗?或者找一个空空的白色房间,大家都戴上隔音耳机?”
对!是这个!
“不,只是说这条路很危险,你做好准备了吗?即使...失去生命,也没问题吗?”
啊......白砂五月,再耐心点,摘掉一层伪装试试,对,试试这样......
“一遍又一遍......你是在质疑我吗,烂好人?”
“不,只是有点担心罢了,我不能把任何人平白无故扯进来。”
应该再激进一点,打破禁忌也没关系,这是只有用“脆弱”才换的来的东西——
白砂五月张开嘴,小指勾住自己的嘴角,毫不留情地向外拉扯。他的口腔内侧完全暴露在空气中,那套黑色的牙箍锁套在灯光下泛着寒光。
他们都很清楚,这个东西的含义。
“这样,也能说是平白无故吗?”
常守春日沉默良久,最终点了点头。
“好吧,我会向我的同伴介绍你的。”守护者如是说。
“那我就等着你的消息啦,春日哥。”白砂五月蹦跳着向后退两步,然后挥挥手,“希望下次春日哥能教我玩一些更有意思的游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