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节完结。
升上高中时,雫去了黄泉的学校,于是他的逃避愈发无效。出于某种完全无法理解的缘由,雫坚持要在放学后和他一起回家,她初中时是那样,在同一所校园里就读高中部后更是如此,总能适时地出现在校门口、走廊的尽头、乃至他特意绕了远路的中途。又不是没有人看着就会迷路到北海道的五岁小孩,更何况他们的关系从来就没有温情可言,黄泉为了让她放弃尝试了无数次,最终也开始自暴自弃,只是命令她离得再远一点。在他说话的时候,雫顺从地后退,站在原地看着他越走越远,可是很快,黄泉便听到她在身后加快步速,补上中间落下的距离,甚至对此毫无掩饰的意思。
好在,除去放学后,雫放他自由,甚至大多数时间里都不见踪影。有时他逃课也能在街上偶遇独自乱逛的雫,黄泉条件反射地停下,又迫于残留的好奇心忍不住远远观察。他没有血缘的姐姐像在脑子里养着一座迷宫,迷宫没有出口也没有入口,最终所有掉进去的人都会在里面变成鸽子。黄泉看着她和路旁的电线杆打招呼,在公园里投喂自己的和不认识的鸟,用口袋里的老鼠分心浏览手机屏幕。仅仅出于好奇,他买了她一直爱吃的甜筒,只有那么一次。特制的超浓抹茶口味极为清苦,那股涩味顽固地留在他的舌头里,就像他永远甩不开的跟在他身后的雫。每当再瞥见那抹金色,苦味都会从舌苔上浮出,缓慢地覆盖住整个口腔,最终令他踯躅得说不出话来。
他也没有更多话要说了。母亲在不可思议的婚姻中被滋养得愈发美丽,也愈发将他视同无物。那个男人,太刀川正骑,不断买来色调明亮的时尚衣物,只是那态度比起给喜欢的女人送东西,不如说更像在协助伪装。对于待在家中的母亲他从不多说,任由她随意穿着那些款式老旧的暗色套装,只是在出门时恰到好处地带来搭配完整的一套,不着痕迹地推荐给她。将毛皮隐藏,将锋利的爪牙收起与藏起,教动物直立然后口吐人言,那个男人一直都在做着与此相似的事情,他实在过于成功了,两人在附近或许都是多有耳闻的模范爱侣。每每想到这一点,黄泉都觉得想吐。
但他对男人其实没有意见,甚至连称呼也感到无所谓。从一开始,他的人生中也没有存在过父亲,因此如今到底是存在了还是不存在,怎样都无所谓,而男人对待他的方式,也像是他无关紧要。仿佛是偶尔喂一口的门外徘徊的野狗,既不驱赶,也无邀请之意,尽管他在外人眼里或许是惹人羡慕的父亲,在约谈中也对黄泉的染发与打架持以开放的态度,于是老师很快也放弃了。
没有轻蔑,不含伪装,男人只是打心底认为那没有关系。黄泉偶尔想要痛恨他过于宽广的接受能力,却感到没有力气。甚至在独处时,男人还会随口嘱咐他些斗殴的技巧、伤口的处理方式,更有甚者,在了解到他丧失痛觉后,他还教了黄泉使用痛觉以外的身体反应确定自己的状态。如若无法正确估计这一点,黄泉很有可能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突然失去意识,这在斗殴中是尤为不利的。
黄泉嘲笑他的贴心,而他只是笑笑,说:“因为小雫在乎嘛。”黄泉扭头就走。他逐渐开始理解,这个家中唯一可能沟通的对象,太刀川正骑的生命只围绕着他爱的人、他所珍视的幸福而普通的生活行动,以至于所有一切的伦理道德规则都无关紧要。话虽如此,他并非危险人物,也绝没有任何可怕的念头。但黄泉相信,如果有一天母亲带回一具尸体,太刀川正骑也只会微笑着将其分割,完美而沉静地隐藏,只需片刻,便会一如既往地招呼所有人吃饭,在餐桌上谈起他的花与鸽子,以及它们将在尸体的滋养下长得更好一些。
因此黄泉能够明白,他所说的“因为雫在乎”的含义,实质不过就是彻底的冷漠。母亲从未将他当成家庭的一员,他于是顺从了母亲的观点,但雫仍然对他怀有兴趣,因此他不会对女儿喜欢的东西多加干涉,可这依旧生出了新的谜团。雫对待他的态度,真的是一种在乎吗?黄泉从来都没有相信过。那个女人不会抚摸他,不会对他说“做得好”,不会从血泊与肉块间牵起他的手。她所做的全部都仅仅只是“看”,用那双和姐姐一样的眼睛,如同冰冷的摄像仪器。
以及,仅凭全然沉浸于随心所欲而给黄泉带来灾难。
“借我运动服。”雫伸出手,抬起头看他,真正的眼睛却站在吊扇的扇叶上俯视。黄泉愕然地停住动作,看着名为太刀川雫的女人站在自己的教室里。她刚刚推门进来,目不斜视地穿过为了下节的体育课更换衣服而衣衫不整的男生们,在已经略有寒意的早秋里,像落汤狗似的滴滴答答了一地的水。
所有人都看着她,她只望着黄泉,而黄泉永远都无法理解。这所学校的初中部与高中部相隔着一段漫长的距离,他永远也无法想象,为什么会有人湿漉漉地穿过学校,明晃晃地无视临时变更为更衣室的房间属性,就那么走进教室,向他借用一件摆明了下节课他就要用到的东西。
黄泉想知道她被拒绝的反应,于是他拒绝了。然而直到她被男生们轰出教室,她也仅仅是点了点头,回答道:“是吗?”那是她接受的反应。
黄泉同样无法理解她要怎样走回去。
傍晚,黄泉照例在校门口遇到了等待的雫。他沉默地、没有反抗地走向前方,而雫一如既往地跟在他身后。比起第二节课的时候,她显得干爽了很多,只是鞋子里仍然有着似乎被浸泡过的叽扭叽扭的水声。走了一会,在一个没人的路口,雫忽地几步跑过来,猛然抓住了他的手,力气大得他竟然做不到拒绝。“我要去工作了。”她没头没脑地开口,黄泉当然只会回答她“谁要管你”,而雫也丝毫看不出伤心的样子,只是静静地说:“我想也是。”但是接着,她拆下领口的丝带,将它绑在黄泉的手腕上。
“这个送给你。”
“……恶心死了,我才不要。”
黄泉不记得她又说了什么,只是粗暴地扯下丝带,将它随手丢弃。雫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与往常同样,没有伤心的样子,于是黄泉又觉得无趣,重新转过身走向前去。
他只继续走了一会,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感忽地爬上心头。那是难以言喻的寂静,而寂静来源于身后再也没有了脚步声。
黄泉回过头去,背后空无一人,就像雫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 是搞笑向,所以不要太当真!随意看看就好!ooc全算我的!
- 感谢玛卡愿意和萨曼莎互动~(,,´•ω•)ノ"(´っω•`。)
- 以及阿尔文对不起。
风在呼啸,薄云从天空中滚过,月亮陷在深处,时明时灭,那闪烁的光亮搅得狼群也低伏进草丛里,不再凝望满月。
在这样狂风大作的夜晚,就连吸血鬼也睡不安生。玛卡里亚惨白着脸从棺材里爬出来——当然,吸血鬼的脸色什么时候都差不多,但要细说起来,她才换的棺材的底可真够硬的,松木味也有点呛鼻。玛卡里亚虽然不追求奢靡的生活,这样的睡眠环境却多少已经在“俭朴”的边缘摇摇欲坠,马上就要坠入“闲着没事给自己找罪受”的深渊。
不过,她之前睡惯的那具刚到手时好像也差不多。想必大多数的使用人都没什么机会发表感受,棺材的制作者们在产品改良上自然就有些不思进取。
狂风仍在咆哮,但玛卡里亚竖起耳朵。白日属于人类,月夜属于野兽,而疯狂的夜晚只属于怪物。她会醒来绝不仅仅是因为棺材,而是——
啪嗒。
一丝极为细小的声音被她从巨响中层层剥离出来。这就是了,她一定是听见了这个。她走近了门,刚一打开,狂风旋着明明灭灭的月色正要灌入室内,闪烁的亮光却堪堪被堵在了门口。高大的身躯占据了整个门框外的视野,布料疯狂舞动着,仅有那之下的一双手递出,盛满浓稠的红。
啪嗒。红色滴落在地下。
吸血鬼沉默地望着,过了一会,她伸手把糊在对方脸上的风衣下摆扯了下来。
“好吧,萨曼莎,什么事?”
“呃。”萨曼莎如蒙大赦地呼了口气,随后才有点尴尬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我把厨房里的果酱罐不小心捏碎了……”
然后她补充道:“地我会擦干净的。”
漆黑的房间中,大锅咕嘟咕嘟地煮着东西,不时冒几个大泡泡,在这样的夜晚里真是再合衬不过的景象,要是站在旁边的是长着鹰钩鼻和满脸疣子的女巫就更符合刻板印象了。玛卡里亚盯着泡泡爆开,难得地由思绪中得出一缕忧郁。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理性迅速回答:玛卡里亚,你正在深夜的厨房里尝试帮萨曼莎制作草莓果酱以赔偿她不知怎么在半夜谋杀的那一瓶。
好吧,这事是怎么发生的?
吸血鬼其实有点搞不清楚。大部分事情遇上萨曼莎就像毛线球遇上了猫,都挺容易发展出一些尴尬的结局。她的这位好后辈几十年如一日地忘记做过的大多数事情,即使记住了顺序也经常不对。现阶段她们就面临着类似的窘境,比如刚把草莓捏碎了下锅,就想起似乎还存在着名为“清洗”的步骤,而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它叫做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玛卡里亚远离食用果酱的生活已经太远了。况且,她确实不太擅长拒绝萨曼莎。要拒绝她就好像踢一只小狗狗,更何况她也没什么事……好吧,她并不小,那也许,熊?……
萨曼莎打断她时,玛卡里亚仍旧沉浸在对动物世界的筛选中,忍不住将心中所想直接说了出来:“马怎么样?”
高个子的吸血鬼面露难色:“真的吗?这附近好像不太能找得到野马啊,那我——”
“不,等等,忘了吧。”玛卡里亚虽然对过程不太明晰,但绝对清楚如果真加了马,今天的这锅东西就连果酱的第一横都没有了。“你刚刚说什么了?”
“我问你下一步该加什么。”
吸血鬼的目光划过厨架上的瓶瓶罐罐,从云中突然闪出的月光猛地照亮了一瓶白色粉末。
“我记得应该是糖。”她将罐子拿下,“而且我记得,应该是要加很多。”
狂风逝去,朝霞初升。阿尔文·伊诺克一开门,低头就看到了玛卡里亚,他再一抬头,就看到了萨曼莎。
两名教会猎人对他投以期待的目光。
这种感觉其实挺奇怪的,特别是考虑到对方都比他大上几十倍,自己几乎就是被看着长大的。但不得不说,当身高超过他们的时候,阿尔文还是隐约在心中体会到一丝快意,虽然这种快意在面对萨曼莎时仅限定于她坐着的时候。
“……所以说,你们是想在把果酱送回去前先让我尝尝?”
吸血鬼们点头。当吸血鬼的好处是有些,但其中并不包含继续享受人类的美食,这对一些从前喜爱大吃大喝的家伙来说多少是件憾事,甚至于有点不再值得活了。虽然,在严格的意义上,吸血鬼也没有活着。
阿尔文猜测,此时容他拒绝的空间就和沙丁鱼罐头里的缝隙差不多宽,他基本上已经被挤到瓶子跟前了。说真的,他不太信任吸血鬼的厨艺,这完全就是出于理性的考量。但神父还是接过了勺子,舀起浅浅一层,轻轻送入口中。
味道很难形容。阿尔文一度需要在精神世界中使劲抓牢自己的意识。
那是瓶很漂亮的果酱,晶莹剔透,果肉丰盈,虽然形状多少有些不规则,但其仍在阳光下呈现出宛如红玉的色泽。吸血鬼在深夜的厨房中不用点灯也做得很好,甚至还在事后洗好了锅,但这瓶果酱,它光凭余味就足以杀死一窝蛞蝓,余波带来的震撼也足以令它们祖祖辈辈的灵魂都颤抖着想起不少伤心事。
阿尔文闭上眼睛,努力寻找自己的礼貌。
“这是……你们做的?做得很不错。”
在吸血鬼们期待的目光中,他露出了虚弱的微笑。
“但我认为把它送给仇人会更加适合一些。”
于是最终,果酱留在了教会猎人的餐桌那边。
“不吃掉还是有点太浪费了。”将新买的果酱送回去后,萨曼莎坐在位子上,在面包上慢慢抹上厚厚一层。
看她那副样子,玛卡里亚忽然想起了忘记的问题。
“说起来,你昨晚为什么要找我?”像是奥蒙迪不是更好吗?
“……因为,你好像是在这里最久的?”
“好像。”
“而且我只记得你的名字……大概。”
“哦。”玛卡里亚回以鼓励性的语气词。
萨曼莎大大地沉默起来。
“…………………………阿尔德文?”
“音节的长度对了。”玛卡里亚宽容地说。
萨曼莎缓缓咬了一口面包。
“什么味道都没有嘛。”她说。
- 补了很多不知道也没有关系的oc细节设定,但肉眼可见地把不擅长的部分敷衍过去了。
- 主角是为了方便行文捏的鸣尊背景版,另外还捏造了一些不知道有没有总之就假装它有吧的设定。
“把这个送去给月读的太刀川吧。”前辈将资料递给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很熟?”
其实我已经打算下班了——我很想这么说,反应过来时却已经含糊着答应了。如果生在MMORPG世界,我一定会变成那种因为不擅长拒绝,落得整天奔忙在问号与感叹号之间下场的人物。忍不住这么自嘲的时候,前辈已经收拾起了东西,连“你也早点休息”的“息”字还没落地便消失得比我钱包里的钞票还干净。
这下也只有认命了。
我一边叹息着一边掏出手机查看,工作用的交流软件里,雫前辈的签名栏正标注着“茶水间”的字样。她好像从十六岁开始就在幻影工作了,但五年前才调到东京。听说她以前工作的支部是个风气非常自由的地方,只要能完成工作怎样都行,所以雫前辈来了这边也经常四处游荡,给她发消息大概率只会收获毫无意义的鸽子表情包。被多人投诉“需要的时候根本找不到她人——!”后似乎总算学会在签名栏里更新实时位置了,真想知道她的工位会不会在深夜怀疑起自己的存在价值然后哭泣。
而且说真的,我和她一点也不熟。
说起来的话那完全就是孽缘。幻影分为鸣尊寮、天照原和月读司三个部门,我就职的正是负责战斗的鸣尊寮。刚进来的时候还觉得这名字中二得有点过头,但在心里又隐隐地觉得很帅气。说不定自己也能成为什么特别的人,努力的话就能过上玫瑰色的英雄人生。
那样的话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事到如今我也羞于开口了。说到底我只是个最底层的兢兢业业小员工,异能是普通的“怪力”,媒介还是把旧木刀,不得不从脑袋的旮旯角里翻出在高中剑道社练出来的三脚猫功夫聊以度日。而且,直到大学毕业为止我都还以为自己只是力气比普通人大了点呢,直到撞上“访客”、被幻影找上门来才目瞪口呆地接受世界观颠覆。
再说得直接点吧:就算有了异能,我也从根本上就是个资质普通、毫不特别的一般人。
说来可笑,在那时,这件事给了初入社会的我极大的打击。还记得我为了无法在任务中做出更多贡献而在走廊的凳子上垂头丧气,最滑稽的是,我还认为前辈们为了保护我的行动是对我的嘲讽,像雨天的蛤蟆一样滑进自怜自艾的泥坑深处,雫前辈就是在那时对我伸出了手。
不是“在遇到困难时为他人提供帮助”的那个比喻性质上的伸手。她只是真的对我摊开了手,我也条件反射就握了上去。也许是看我心情低落所以想要出言安慰吧,我正要道谢,却感觉摸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下午好。”雫前辈——那时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顺势握住我的手摇了摇,随即连同那东西一起抽出手,重新在我面前摊开手心。原来是一块骨头形状的饼干。
“要吃吗?”她黯淡无光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对着我,我却莫名感觉脑后有股视线,那难以形容的滋味实在令人如芒刺背,惹得我忍不住结结巴巴地道谢,便接过饼干吃了起来,结果真的特别难吃。明明闻起来还挺香的,入口却很腥,口感也十分粗糙,可总得说点什么以示礼貌吧?
我既不想昧心地称之为美味,也没法坦率地抱怨不好吃,到最后舌头都打结了,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好特别的味道,以前都没有吃过”。没想到,雫前辈点了点头,略显前言不搭后语地回答我说,“这是我买的小狗饼干。”
我一下子就炸了,当即就觉得她也是来嘲笑我的,猛地站起来大声质问“这是什么意思”,雫前辈却在说完那句话后便走开了,闻言也只是慢吞吞转了身。一只鸽子越过我的肩膀,从我身后不知道什么地方扑棱棱飞上她的肩头。那种被人从背后盯着看的感觉总算没有了。
“不合你的口味?”她歪了歪头,就连肩膀上的鸽子也做着同样的动作,有灵性一般望着因焦急而气喘吁吁的我。雫前辈不紧不慢地在口袋里翻了一会,再次掏出像是鱼的形状的饼干。
“猫粮的话可以吗?我也觉得这个更好吃。”
面对这超出常理的展开,我的大脑就像看到了成功攀登富士山的鱼一样完全不动了。没有等待我的回复,雫前辈很快便自顾自地将小猫饼干丢入嘴中,“咔嚓咔嚓”咀嚼着离开了。
……说真的,别吃那种东西啊。
扯得太远了。总来说,在那之后我才从别人那里听来了她的名字,也为自己的不成熟向前辈们道了歉,时至今日仍然半桶水地活在寮里,甚至还与雫前辈一同出了几次任务。能借用其他生物、当然也包括人的视野在内的异能也比我的要特别,但是比起会爬山的鱼,只会使用双腿的我获得普通的异能或许也是在所难免之事。
“我的能力也没什么用哦?”某次听完我的抱怨后她说,“说到底就只有‘看’的作用。”我忍不住忿忿道:“可是至少也能做个万能监控摄像头吧!”话音刚落,刚刚还乖乖不动的鸽子忽然扇动翅膀,随后停在不远处的窗沿上,“咕咕咕”地踱了几步,便面朝外头不动了。
“监控摄像头飞走了。”她放下手中的文件宣布道,“我要去吃饭。”
雫前辈一个转向便大踏步离开座位,那丝毫看不出是眼盲之人的自信简直有如实体,而我则慌忙追上前去,赶在她坚定不移地撞上墙壁前将她拽了回来。
回忆着这些乱七八糟、不知道为什么总能和她扯上交集的往事,我推开了茶水间里侧的小门。这本来是个可以给大约三人提供临时会议地点的空间,但偶尔就会被想换有新鲜感的地方办公的雫前辈据为己有。果然,一打开门,文件摆得到处都是,三四只鸽子各自落在不同架子的不同层上,还有一只小老鼠正在桌上来回跑动。意识到我进来,它们齐齐停下动作,宛如被同一个命令驱使的玩偶般一致望向我。这场面无论见多少次,我都会情不自禁地寒毛直竖。
但也仅有那么一瞬间。很快,它们便认定我不值得花心思,只有一只刚刚还在休眠的鸽子略显勉为其难地蹭到桌子边缘看向我与我手中的文件,趴在桌子上的雫前辈随即“唔”地发出怪音。
“……不想加班。”她慢吞吞地抬起头来,“告诉寮那边我的眼睛都飞到温暖的南方过冬去了。”
“雫前辈,现在是夏天。”
“缺乏工作动力。我要鸽子。”
鸽子这不是到处都是吗?面对我的疑问,雫前辈摇了摇头,不知为何相当得意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好像还听到那里头传出了”吱“的声音。太狡猾了,我也想利用异能开小差。我一面腹诽一面望过去,举来的屏幕上显示出一只不明物体:饭团一般的白色三角形身躯颓靡地堆叠在沙发上,位于最顶端的呆滞眼瞳看上去相当缺乏智力的弧光。
我在SNS上见过这东西,但我记得这应该是某个牌子的海鸥玩偶。“……你到底是怎么获得这份工作的?”我脱力地问道,她却高高兴兴地回答说“想听吗?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 “那种被玩过很多遍的梗就不要再说了。”我连忙阻止她,站在架子最顶端的鸽子不满地叫了几声。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想起来了呢,大概我真的彻头彻尾慌不择路了,以至于都开始在过往的愚蠢时光里逃避现实。突然这么说一定很令人糊涂吧?那么这是说明:我正在执行任务,目标具有拟态性质,危险度被大幅低估,负责观测的人都被骗了——
换而言之,这远不是我们这队行动组应付得来的对象。特别是我,已经精神压力大到开始自言自语了,满脑子都是“好想逃跑”、“早知道就该早点辞职”一类的丢人想法。目标在我们接近后便突然展开了类似结界或是领域的东西,整个居民楼的空间都被扭曲了。不要说联系上外界,连小组内的成员也全都在不知不觉间分开,已经连身在何处都不明白了。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大多都是高危对象,在不清楚正体的情况下也很难找到适合的人。也就是说,就连等待支援这点也希望渺茫。
——会死。只有这一件事无比清晰地篆刻在我的意识中。
说到底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得意忘形,从幻影找上门来时就应该拒绝,就算那个时候没能拒绝,事到如今我也早就清楚了,即使有了异能,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小人物,做不了英雄,也成不了非常特别的什么人,完成什么值得夸耀的壮举,而看不清自己的代价就是一个人孤独地死掉。如果当初普通地去普通的公司的话,也许还能普通地上班,然后普通地……
就连我的异能也是,普通到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忽然就有了。雫前辈倒是不一样,她是在和那些东西接触后觉醒的。“我小时候和很多人住在一栋楼里,好像是栋四层的小楼,”她当时跟我这么说,“不知怎么访客就出现了,在楼里来回游荡,七八个人都死掉了,大家都孤零零地在角落里。”
遇到这种事,而且算起来还是小孩,就算是面部表情完全不工作的雫前辈也会害怕吧,我正有点唏嘘地这么想时,雫前辈却冷不丁投下炸弹说,“然后我就自己跑去找‘那个’了”,随即便以“总之就变成这样”草草收尾。喂,别省略最重要的部分,我忍不住抗议,雫前辈只是耸了耸肩说,但我完全不记得了。
“说不定有被打过。”她若有所思,大概说的是删除记忆用的电棍。“所以说你干嘛要主动去找那种可怕的东西啊。”我半是吃惊半是好奇地追问,她却兴致勃勃地从抽屉里摸出她的,跟我说什么“想辞职的话可以叫我,保证狠狠给你来一下子”的话。
“雫前辈。”
“嗯。”
“你好像跟我没有仇吧?”
“是吗,你不想辞职啊。”雫前辈状若遗憾地点了点头,将电棍放了回去。“你牺牲的话我会给鸽子取你的名字的,理查德怎么样?”
“根本就连日本人的名字都不是……话说请别以我会牺牲为前提!是前辈的话多少做点什么吧!”
“说是做点什么,月读司也只是后勤哦,我除了‘看’什么能力都没有。”
现在想来那只是雫前辈在毫无廉耻之心地转移话题。
我在越来越浓的黑暗中摸索,那比起黑暗不如说更像一种粘稠的感觉,我仍然看得到东西。每一个转角都像上一次的转角,每走过一次它都比我上一次遇见时更加扭曲,愈发远离它本应有的存在方式。栏杆不会呓语,墙上剥落的墙皮也不会发出瘙痒的声音,它在接近我了。有比遇见实体更可怕的事情,那就是明知道它最终会出现却无法确定将会在什么时候。
和之前一样,只要转过这个弯就能踏入相同的也是全新的走廊,然而我却在那里绊了一跤。等我想从已经变得粘稠的地板上站起来时,却发现那个绊倒我的东西并不是变形后的地板。而是——尸体。
大概是住在这个老旧居民楼里的倒霉居民,看起来在死亡时仍然惊惧万分,而我也吓得快哭出来了,彻底瘫软在了地上。即使加入了幻影,这也是我一次见到尸体。扩散的、黯淡无光,没有焦点的瞳孔,只有这个画面深深地烙印在我的知觉上。我忽然打了个哆嗦,脑中冒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我见过这样的眼睛。在这个扭曲的地方,我第一次见到了我所熟悉的东西。月读司的太刀川雫并不是无法视物,她只是拥有了死人的眼睛。
不知为何,这个想法让我古怪地冷静了下来。我颤颤巍巍地伸手,给尸体阖上双眼,最后能够认知的东西也消失了。可是我又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丝线,在黑暗中闪着微弱的金光,以略略紧绷的姿态缠绕在那里。
没想到还在。那是雫前辈开玩笑给我系上的,她说她的异能不止要自己持有媒介来发动,施加对象的身上也得有类似的东西才行。“既然你那么说了”,她指的大概是我责怪她“既然是前辈就想想办法”的事,即使不和我一起出任务也经常让我带上这东西。没想到还在。我居然怕得完全忘记,实在是太丢人了。
第一次地,我回望自己身后,和我走过来时看着的感觉也差不多。我忽然有了一个非常愚蠢的主意。我就要死了,但我还没有死,我还能做点什么。任务中出现这样的事故,就算是雫前辈应该也会知道。她应该……会来现场的吧?
然后,只要看到正体应该就能当成参考。
“我只是在想,直到死也只有自己一个人面对那么可怕的事情,一定很寂寞吧。”
不记得什么时候的雫前辈歪了歪头,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样子。
“所以,要是我至少能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就好了。”
虽然只是“能看到”而已的异能,但如果能看到的话。
我知道她肯定会陪我到最后。
那之后的记忆都十分模糊,等我醒来时,任务已经宣布成功,我以外的两名成员都得救了,七名被困的市民也有五位存活,大家都在忙忙碌碌地做着事后处理。我披着毯子独自坐在台阶上发愣,就看到同样没什么事了的雫前辈走过来。
“怎么样?”我问她,这是我们之间的一个小玩笑。以前跟我一起出任务的时候,她总会说“其实轮到看你那边的时候我睡着了”之类的话,那样我也可以在大难不死后摆出耍帅的轻松样子。但雫前辈却非常认真地点头说:“看得很清楚哦,很可怕吧?”我突然就很想哭。
她好像还说了什么,大概就是我传回来的视觉资料成为了关键信息,和幻影保存的记录有对上所以才能紧急调遣有更适合的异能的人过来,但我为了强忍眼泪什么也顾不上,只是丢人地吸着鼻子,乖乖伸手让她把先前系好的媒介解下来。
开始任务时还是白天,现在已经到了深夜。大概是受常事态的影响,附近的路灯全坏了,霓虹灯正在距离这片黑暗很远的地方闪烁着。夜色清凉又轻薄,空气中传来樱花的香味,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加入幻影已经满一年了。
我使劲眨了眨眼。真是凄惨的纪念日。
“……多亏了雫前辈我才能活下来。”
“跟我哪有关系。”
“是真的。”
“那送我鸽子做感谢礼物。”
雫前辈又变回了我行我素的样子,我脑海中浮现出她心心念念的玩偶缺乏有必要的智力的眼神。
“不是,”我忍不住笑了,“那是海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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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鸥当然就是OCE的那个弱智海鸥。虽然工位上基本找不到人但雫会放很多鸽子和疑似鸽子的制品。
- 模板来自群友。
- 臭不要脸地响应一下。
【自我介绍/入队语音】“太刀川,雫。叫名字也没关系。你喜欢鸽子吗?”
—————— 一般语音 ——————
【口头禅/个人标志/阵营语音】“鸽子,很好。我很推荐。”
【设置为主界面看板】(鸽子“咕——咕——”的叫声)
【看板对话1】“鸽子,在日本是保护动物哦。很棒吧?但有人害怕老鼠,所以装在口袋里。”
【看板对话2】“眼睛们去吃饭了所以现在看不了文件,绝对没有在偷懒。”
【看板对话3】“这个账号,请添加。找不到我就看看签名栏吧。”
【看板对话4】“想要让我借用眼睛,只要绑上这个就可以。有不想给我看到的东西,就闭上眼睛。对着镜子跳脱衣舞的时候一定要记得。”
【看板对话5】“其实,我的能力还可以读心。唔,唔唔。你的爱好是在楼顶上倒立着玩猜拳游戏。不对?猜错了吗。真遗憾。”
【长时间待机】“理查德,去他头上做窝。”(鸽子“咕咕”了两声)
【特殊触摸】“有趣吗?”
【问候·早上】“晚安、唔,是问为什么要这么说?我要睡了所以晚安。”
【问候·中午】“早上好。”
【问候·晚上】“嗯嗯,原来现在是晚上啊。”
【闲暇的时光】“这里,阳光很好。我很推荐。”
【忙碌的时光】“想去南方过冬……”
—————— 喜好 ——————
【喜欢的东西】“爸爸,还有鸽子。”
【讨厌的东西】“死掉的时候……好像会很寂寞。我想要陪着他们。”
【收到礼物】“就用相扑力士和金刚猩猩战斗的电影票作为谢礼吧。大概一百年后就会有人想拍了。”
【收到喜欢的礼物】“谢谢。理查德也会很高兴的。”(鸽子格外兴奋地“咕咕咕”出了一连串声响)
【收到…呃……?】“嗯,值得挑战。”
—————— 关于工作与日常 ——————
【关于·幻影】“熟悉的地方。”
【关于·能力评价】“只是‘看得到’的能力。但是离开太远的话,信号会变差。不过……好像有例外。”
【关于·能力媒介】“尝试过很多不同的、最后还是这个颜色的丝带最好用。也给你一条。只要不是由我亲自系上过,就算接触肌肤也连不上信号。”
【关于·自己的工作部门】“……我很喜欢。”
【关于·其它的工作部门】“很有趣。”
【关于·虚界访客】“有机会的话,也想要连接一次试试……不,只是玩笑。”
【因缘·黄泉 津留】“爸爸明天会做炸虾。咬在嘴里咔嚓咔嚓的,很有趣哦。唔?你说‘很烦,杀了你’……埋尸地点可以让我自己选吗?打成小包寄到北海道好像也不错。要试试吗?”
—————— 战斗相关 ——————
【设置为小队队长】“……唔?那么,现在就去吃章鱼烧吧。不行?真可惜。”
【设置为小队成员】“嗯。我会为了不用被沉进东京湾加油的。”
【出战】“一直都会看着的。”
【重创】“请把我埋在能看到太阳之塔的地方……不,没关系。还没有死。”
【胜利】“好孩子。”
【撤退】“该走了。把手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