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晚了。”
………
“对你的赦免太过危险。”
这是王子被冠以的罪名。
阿夫拉西亚伯连声催促着刽子手举起屠刀,只求能早一刻摆脱那日夜不休追逐他的噩梦。
王子顺从的垂下高贵的头颅,散乱的黑发和血污遮掩住他的微笑。
对谁的危险,谁又能有资格赦免?
当刀斧落下,波斯的王子夏沃什便不复存于这世上。
“王子死了?真的?”小小的男孩睁大的双眼,渴盼着否定的回答。他湛蓝的眼里流溢着生机勃勃的光辉,还学不会隐藏心底的期望。
或许他在等待着这样的故事:大英雄从天而降,无人能挡。勇士惩治罪恶,救走了光辉的王子,两个人一同骑着白色的骏马回到家乡。
可世界不会回应他的心愿。
现在,过去,还有不在此处的未来。
“是的,王子死了。”地下室的主人平和的回答,如果有谁能看透千年的时光定会为此惊叹,他面上的笑容与王子如此相似,好像一个幻影迁跃与光阴的暗面。
“而他的死亡正是另一个故事的开端。”
………
“在夏沃什鲜血浇灌的沃土,又长出一棵青枝绿叶的大树。
那翠绿的树叶就像是他的面庞,那里成了悼念者顶礼膜拜之地。
这古老的苍穹从来就是这样,它使婴儿断奶催他慢慢成长。
当他对这世界产生了依恋之情,它又突然把他抛入泥土之中。”
“那就是一颗龙血树。Dracaena之树。
“也正是龙血树家族的起源。”
………
“Dracaena先生!”图书馆年轻的馆员费力的呼唤出这个对她太过拗口的姓氏,可当名字的主人停下脚步时,她却惊讶的发现自己想不起喊住对方的理由。在她讷讷的道歉声里,青年带着能抚平一切惶恐不安的温和笑容向她告别,踏出这栋古老的建筑,融进傍晚昏黄的光线里。
奇怪。图书馆员凝视着手里被弃置的借阅证。证件照上,很有几分异域味道的名字被印刷在绷着脸凝视镜头的黑发青年旁边。
Safir……Dracaena。
这几个月来,她已经习惯看到青年在图书馆里度过漫长的午后、甚至整个白天。
可是,为什么唯独今天,他看起来是那么陌生?是他微笑的方式,还是他披散的长发?
………
地下室的主人温柔的注视着着熟睡在膝盖上的男孩。他看起来更加幼小了,像一只被包裹在毛毯里的猫崽,短短的手脚甚至无法触碰到地面。
他真的更加幼小了。
地下室的主人抬起了手,曾经合适的袖口不知何时短了几分,露出一截苍白瘦削却有力的手腕。
………
他曾经露出过微笑吗?他一直都有着垂肩的长发吗?
他真的有这么高挑,这样俊美吗?
图书馆员困惑的不断回忆,可每一次回忆起的片段,都让记忆越加模糊难辨。
柜台前有人催促着等待图书馆员的帮助,于是她姑且先放下证件,决定等会再来寻找问题的答案。
………
地下室的主人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像一位国王离开了他的王座。他怀抱着被深蓝色风衣裹住的幼儿,一个男孩,每一次呼吸都更比上一次加艰难虚弱。
地下室的主人并未因此而暂缓脚步。被书架分割出的迷宫随着他闲庭信步般的前进转动,组合,搭建成层层叠叠的阶梯,接引着他走向地下室的心脏……
……不,这里并不是地下室,而是一颗巨大的树。
每一个书架都是这颗巨木的一条细枝,每一本书都是树枝上繁密的枝叶。
—— 一棵龙血树。
………
图书馆员回到了桌边。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但那念头就像在大脑里捉迷藏的幽灵,好像就在某处,却总是从她的指缝中溜走。
她翻看着自己的办公桌,试图发掘一星半点的灵感。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桌上只不过是一张空白的借阅证。
………
当他来到龙血树跳动的心脏,怀里只剩下一团胎儿般蜷缩在臂弯里的光芒。
光辉从他的手臂间落下,融化在巨大的心脏之中。
然后一声叹息。一声满足的,舒缓的,充满喜悦的叹息。
就像在漫长的等待和疲惫之后,终于可以舒展身体,长长的、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
那些不被需要的故事和被抛弃的剧本从树枝上脱落,化为坠向深渊的火焰,如同星辰从夜幕堕落。
而那些被留存下的记叙则向着天穹无尽延伸,欢呼着奏响新生的歌谣。
一团被燃尽的落在他的脚边,灰烬跳跃着咏唱即将被埋葬的故事:
“……阿夫拉西亚伯睡梦中全身抖动。自己尖叫惊破了自己的睡梦,这样的怪梦可能无人做过。
仿佛是一个黑沉沉的夜晚,不见一个男女老少在我身边。我梦见地面上千万条蛇蠕动,大地之上弥漫烟尘天上飞着兀鹰。
地面上怪石嶙峋凹凸不平,天空上雾霭低垂晦暗不明。突然一阵狂风从平地卷起,狂风强劲折断了我方军旗。
这时只见田野上血流成河,血潮汹涌势把我方大营吞没。只见我方无数的兵丁将士,顷刻间人头落地变成死尸。
十万战士手执长枪身着黑衣。他们急驰而到把我拉下宝座,又把我双手绑起,无法走脱。
只见一个宝座高悬在月宫之际,卡乌斯国王端坐在这个宝座里。有个年轻人面貌姣好有如月亮,他也坐在卡乌斯国王身旁。
看上去他的年龄不过十三四岁,当他见我全身捆绑双手倒背,便猛然跳起随后一声高喊,举刀便把我身躯砍为两段……“
王子的声音从遥远的时光彼岸响起,他问。
对谁的危险,谁又能有资格赦免?
无人有资格赦免,你是为世界带来终末之人。
有人颤抖着回答,以迫切,以哭泣,以绝望。
对你的赦免太过危险。
太晚了。
“他创造了一个世界。”
在喝完最后一杯酒时,身边的男人这样对她说。
Lucky for him.
她不想喝醉。明天是星期二,每个星期二她都要上早班。而在 这里 酩酊大醉就意味着微醺的早上,这种微醺会一直持续到中午。人们。知道 这里 的人们称之为dream drunk.
所以她不想续杯,也不想这么快离开。
白天的时候她经历了一场葬礼。这意味着晚上他们将有一场婚礼。
就在 这里。
所以她正好还有时间。
“谁?”就像男人所期待的,她明知故问以继续这个话题。
所有人都知道答案。
“安塞特。或者卡莱特。谁知道呢。我也不确定。没人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就像没人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当人们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在这里了。而世界也已经在这里了。”
她开始注意一些她忽略的东西。男人微笑的方式。还有他吐字时的节奏,那些微小的动作让她明白这个男人并不像他看起来那么年轻。
外表的年龄并没有意义,她学会了用其他方法判断。
而这个发现让话题变的有趣了起来。
“是啊。”她耸耸肩。决定再要一杯酒。“但我们可以称呼他 那个人,就像其他人一样。”
“你说得对。”男人举杯。他的微笑。他微笑时嘴角细小的细纹看起来那么的熟悉。“敬这个世界。敬那个人。”
“敬那个人。”
几个牛仔在他们碰杯时从吧台边大笑着走过,马靴后的金属星星一路洒落来自西部的细沙。悬浮在地面的小机器人追在他们身后忙个不停,它抗议的挥舞着机械手臂,却在转身时撞上了留着猫王式鬓角的嬉皮士小腿,咕噜咕噜翻着跟头滚了出去,引起来自火枪手的一阵哄笑。
酒馆的后门外是一片巨大的荒原,明亮的月光洒在玻璃一样光洁的砂岩上,白色的花朵在平滑的岩缝间生长,绽放出和月光一样灿烂的光芒。
她情不自禁的露出微笑。“我以前可不知道她认识这么多有趣的人。”
“是啊。”而男人半是赞同但是感叹的说。“她总能让人大吃一惊。”
听起来他们非常亲近。
她猜测这个男人是一个停留者。
停留者通常不会来这里,这是属于过客的地方。就像她。她还会醒来,再另一个世界继续自己的生活。而他们不会。这就是他们的世界。
所以他们更喜欢生活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打造属于他们自己的家园。
永恒的,永恒的家园。
但今晚是不一样的。因为今晚是一场婚礼。
“你……”
欢呼打断了她带着迷惑的发问。
这场狂欢的女主角——她的祖母——在女伴的簇拥下登场了。不再是白发苍苍的模样,乌黑浓密的卷发垂落在年轻的脸上,笑起来的样子比她在那些老照片里看到的更加动人。
她在白天的葬礼上告别她的驱壳。
她在夜晚的婚礼里庆祝她的新生。
“我该走了,不然她得大发雷霆。她总让我等着,却没耐心等人。”男人冲她眨了眨眼睛,而她则睁大了眼。
“你是……”
她再一次被打断了。男人亲吻了她的额头。
“去过幸福的一生吧。我的孩子。然后。或许有一天,让我们在这个世界再会。”
然后,男人——她不曾谋面的祖父迎向了她年轻的祖母,两个人相携走向酒馆前门。
和后门不同,那里只有一条笔直的公路,和一辆崭新的红色老爷车,一串串易拉罐拖在车后。那将是他们的婚车,载着他们驶向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岁月。
她在车库里见过它。见过它锈迹斑斑,被岁月侵蚀的模样。
她收回目光,看着身边空出的位置和那杯没喝完的酒。
她想起了男人最初的话。
他创造了一个世界。
她开始有些后悔。这是多好的机会啊。互相她本该问问祖父,问问那个一直深埋在她心里的问题。
可他是怎么做到的?他又——为什么会创造这个世界?
她一定是把这句话说出口了。
因为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带着叹息与笑意给出了回答。
“为什么?因为……”
“他想要一些他永远也无法拥有的东西。”
诸神之梦•遗忘之砂
本纪
Episode 1 “但死更为纯洁”
“谢谢,我的保护者”
"孩子,你如太阳光照人间万人景仰。“
听说国王在天上遨游不疲,听说还追逐过天上的仙女。还有人说他这次飞到天上,想同那天箭星去打上一仗。各种各样的传说无奇不有,真知道底细的只有造物主。却说鹰飞得太久已经很累,贪欲太盛了自然难免受罪。四只鹰此时都已力尽筋疲,它们再也无力鼓起沉重的双翼。便从高高的云端齐头栽下,连同长矛和卡乌斯的乘架,栽到阿姆尔的一个丛林里,上天不成,终于又回到大地。国王能大难不死也算奇迹,需知这表面背后藏着秘密。原来是夏沃什以后要出生,国王哪能到此就结束一生?
这王子的面颊似天仙般漂亮,他的脸上闪烁着火样的红光。普天下都传说这男孩好看,夸赞他的美发及面颊眉眼。国王取夏沃什为王子之名,愿苍天佑助保佑他一生。
国王下令宣召经验丰富的占卜之人,晋见后先向他致意表示慰问,请他预卜星相推测吉凶,看此子一生途程际遇穷通。术士细察星相发现命中主凶,不禁心中犯难默不作声。他见此子一生顺境不多逆境难免,只有靠造物主保佑赐他事事平安。他把王子命运对他父王一一讲明,详详细细描述了他的前程。
“王子天生俊秀乃皇家后裔,请交我抚养我定然竭尽全力。既然宫中找不到照料此子之人,请交我抚养,我定然尽力尽心。”
*时间线:夏沃什被塔赫收养——成年后回到皇宫*
冒犯了神明的卡乌斯王最终平安的回到了大地,因为夏沃什王子尚未诞生。
诸神所眷顾的王子是神明赐予波斯的礼物。
这份礼物所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终结。
预言者喋喋不休的向着国王描绘他所预见的不详黑影,昏庸的老国王犹豫不决的打量他抱在怀中的长子,表情中喜悦的逐渐被怏怏的厌弃取代。
翻涌着的情感让尚且年轻的英雄皱起眉,他看着国王不耐烦的将王子塞给王妃。笼中鸟一样孱弱的亡国公主颤抖着接过她的孩子,笨拙的动作惊醒了沉睡着的幼儿,但他并没有哭泣,而是好奇的、向着正好是鲁斯塔姆所在的方向睁开了蓝宝石一样澄澈的眼睛。
于是,在下一刻——
“——如果宫中找不到照料王子之人,就请,将他交给我抚养——”
*时间线:回宫——【听到关于‘凶星’的预言】——国王对他的七年考验——【在七年中发现自身的一些特殊性&恶神的化身进行一定程度接触】*
*第八年。交付给他河中让他管理,并准许他佩戴王冠,同时夏沃什的生母,亡国的公主去世—————— 一段时间后新任王妃苏达贝试图出掉夏沃什,王子穿过火阵证明清白——国王在这之后对他安抚,而夏沃什从中得到最后一块拼图,得出答案,并且和恶神做了初步接触】*
——原本的剧本。
波斯之王的长子,亦是最优秀的子嗣。名为夏沃什的少年王子与昏庸老王的王庭格格不入,即使是最忠诚的臣子也在祈祷着新王登基。
弑杀先王,流放手足,年轻的王者踏着白骨登上了王座。
首先是波斯的宿敌土兰,他轻而易举的结束战争,扩展疆域。
臣民们窃窃私语着,仰望着他们的王。
“无论是治理国家,还是征服别国,对我们的王来说都是这样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神赐之子啊,我们至高无上的王,请让光辉永远永远笼罩波斯……”
只是,这位王者——
“……真是太无聊了。
就没有什么更加有趣的事情了吗?”
——真的,就是荣光的化身吗?
“那让我的士兵踏遍每一寸土地,让我的旗帜在每一座城池飘扬……让战火,焚尽一切吧。”
“宗教的信仰毕竟受世俗限制,没法活命的话,还会有信仰存在吗?”十指交叠,王座上的青年王者俯视着来自‘神’的使者,眼中闪烁着晦暗的光,“笃信者也许愿为此去死,只是更多的人,会选择活。”
然后,传说迎来了终末。
“看到了吗——在你们遭受痛苦,受尽折磨。当你们被夺去家园,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时候。你们所信奉的阿胡拉,可曾来救助你们?
屈服吧,认清那虚伪的善神的真面貌
——然后看到……我展示你们的真实。”
我看到鲜血融进每一存土地,战火将一切焚尽。所有的欢歌都被哀泣取代,雏鹰也无法展翅翱翔。只剩下我一个人,坐在白骨垒砌成的王座上
为什么被神所祝福着诞生的王子,会永远伴随着死亡与不详?
来自众神的惩罚早已降临。
那就是——
——夏沃什的诞生。
*阿夫拉西亚伯(那时还算年轻的山中老人)率十万大军进犯,塔赫辅佐代父率军出征的阿夏攻入土兰【夏沃什和恶神做交易,学会托梦,并得知本来的命运,开始前期布局】*
胜利——进攻——土兰求和【山中老人被梦吓到】——卡乌斯剥夺阿夏和塔赫的职位,塔赫回老家
他本来注定的命运是,“鲜血融进每一存土地,战火将一切焚尽。所有的欢歌都被哀泣取代,雏鹰也无法展翅翱翔。只剩下我一个人,坐在白骨垒砌成的王座上。”
但他被塔赫抱回家养大,并且有了新的目标和心愿。
而冥冥中的力量……恶神,肯定想努力纠正吧
于是一直设计各种路线让塔赫死。而他一直回避这那个命运。
所以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关于为什么他会选择死亡。
因为如果他不死,恶神就会一直一直,想尽办法消除那个阻碍——被选中的英雄,塔赫。
他发觉了这一点。
*阿夏带着手下投奔土兰——【继续布局】——在山中老人的挽留下久居土兰,结婚,建城两座*
“城中的荆棘长的如同高大的黄杨,花坛上的杂草长的和松树一样。连城中的豺狼虎豹都为他们高兴,夏沃什城的动物都通人性”
*国王被挑拨离间——【布局完成】——王子选择接受死亡*
夏沃什作了预知梦,梦里他的城池被烧,自己的血撒在黄沙上,公主会生下他的孩子,他们将被他的家人带回波斯,鲁斯塔姆的战马会踏平土兰每一寸土地
“这是最后一次做这个梦了吧,盖亚”
“……是啊。那就是我的结局。
即使这样,我也不后悔。”
“如果改变这个命运的代价是我的生命,那就尽管拿去吧。”
“在夏沃什鲜血浇灌的沃土,长出一棵青枝绿叶的大树。那翠绿的树叶就像是他的面庞,那里周围空气散发他本性的馨香”
卡乌斯听到噩号后跌下宝座,双手抓破面孔撕扯皇衣,官员们放声痛苦换上青色丧服,往身上撒土,全国被愁云惨淡笼罩。消息通过信使传到塔赫老家,传到扎尔和被受罚关了快三年禁闭对外一概不知的塔赫那里,扎尔痛苦的抓破脸皮老泪纵横。塔赫坐在王宫门前满怀悲痛的哀悼七天,全波斯将领和大军一批一批聚集静坐在他身旁。直到第八天号角吹响
披着被敌人的血染红的袍子,面无表情的白发青年坐在王座上,冷漠的看着宫廷下士兵们的厮杀
第六年,由于依旧完全没有得到关于他们的任何信息,塔赫真的生气了,下令从王城开始,对不能提供有价值情报的城乡不论男女老幼一律进行大规模屠杀…第七年,土兰人几乎灭绝,依然没有王子的任何消息,在将军们的劝说下塔赫一把火烧了皇宫返回波斯
时间线:霍斯鲁
*被找到,接回波斯,称王*
梦里一只大蜡烛照亮周围,烛光下他高举一把钢刀,说凯霍斯鲁要降生了。
(由蜡烛代表一方的生命之火,点燃,引入另一份的生命之中。
代表他们的生命从此成为一体。
………………谁的新生,谁的开始。 )
国王不允许他们告知孩子的身世也不许教他知识,把他托付给一群牧民养大。
“梦到乌云从四面八方聚集伊朗上空。吉祥的索鲁什天使出现在乌云之中”
于是将军之子受托出发寻找王子,又花了七年才找到王子和他母亲
“那少年手中拿着一只酒盏,头上还戴着鲜花的花环。一看便知道这是耶兹丹佑助的贵人,看上去感到他就是智慧的化身。他似乎见到夏沃什坐在象牙宝座上面,头上戴着镶嵌琥珀的王冠。他的面庞看上去亲切和善,他的满头美发衬托着头上的宝冠。”
“这时霍斯鲁在泉边也看到将军,他微微一笑立即起身相迎。他说道:你来得正好,将军格乌。”
“他说道:你来得正好,将军格乌。你给我带来耶兹丹的赐福。你是怎么长途跋涉来到土兰,图斯、古达尔兹和国王可都平安?你带来什么信息?他们可都心情舒畅?他们是不是把霍斯鲁盼望?鲁斯塔姆可好,他是大象般的勇士,还有达斯坦和全军将官兵士,是否都好?格乌闻言甚感吃惊,他怎会知道那么多伊朗勇士的姓名?”
王子闻言立即袒露出身体,格乌发现了一个漆黑的印记。这种印记从哥巴德时就代代下传,这乃是王族中人身上的痣点。”
将军和他儿子在商量后决定出发前先找回夏沃什的爱马,但那马很凶,而且“当初夏沃什已经没有了希望,一场大灾大难凭空而降。他曾嘱咐他的乌骓战马,说今后不要听信任何人的话。”他儿子找出阿夏的鞍具并找到了战马,“他拿出鞍具给贝赫扎德观看,希望贝赫扎德认出自己的鞍鞯。贝赫扎德一看不禁心中一怔,倒吸一口凉气感到十分吃惊。这莫不是如豹的勇士夏沃什来到面前,这莫不是他的马具和杨木马鞍。那马仍在原处不动脚步,但它双眼中涌出了泪珠。”将军看见马那么开心把王子带走了,“自言自语这马莫不是恶魔的化身,阿赫里曼化身为马在捉弄世人?”
“世上的勇士哪个能比夏沃什,夏沃什仁义贤良坦诚正直。这霍斯鲁乃是夏沃什的亲生之子,不只是亲生,简直与夏沃什毫无二致。”国王让他和自己儿子攻打妖魔的巢穴,霍思鲁胜利,成功称王。然后国王看到他戴着王冠项链举着宝杖坐在象牙王座上,“这时又把夏沃什赞扬,论相貌霍斯鲁与他一模一样。”
“当霍斯鲁见到了鲁斯塔姆,他走下宝座开口向英雄致意,这边英雄忙伏身下拜以口吻地。国王对鲁斯塔姆说:勇士啊,英雄,愿你永远诸事顺利健康安宁。是你把夏沃什抚养成人,你为人处事明智从不居功傲人。
鲁斯塔姆这时仔细端详新王,观察他的言谈举止风度模样。渐渐地他脸色泛黄心中泛起一阵哀痛,他想起了夏沃什的遭遇多么不幸。他不禁开口对国王说道:王上,你是父亲的象征,他把你留在世上。王上啊,我在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仪态如此庄重,酷似你的父亲。”
*往死里搞山中老人——掌控阿夏的另一支血脉——世界和平——消失
【这期间都在为千年布局做准备】*
【……当太阳从东方升起,国王已然真的消失不见。勇士们分头到寻找,山石间平地上却寻不到丝毫国王的踪迹。他们筋疲力尽神情沮丧,万般无奈又都回到水源边。当他们就地躺下身来休息,却突然起了狂风,像雄狮咆哮在昏暗的天空。接着是骤来的大雪,茫茫大地转眼就被它掩盖。【图斯、比让、格乌、菲里波尔兹,】英雄末路无计可施,深陷在雪中,终至力尽气绝。】
这不是诀别。
【我已对这个世界厌倦,只剩下最后的心愿。回去吧,【愿你们走向光明路径,】让我一人留下。只等最高的裁判示我以路,将我从这人世带离,将黑暗的道路重新照亮。】
这就是黑发的年轻王者最后留下的告别词。
没人明白夏沃什的遗腹子,霍斯鲁,这位将光明重新带给波斯的新王,为何会执拗的选择死亡。
哪怕是鲁斯塔姆。
即使他并未和其他的臣子们一样祈求王者回心转意,而是顺从的转身踏上归路。即使这样,他也不会明白。
不,我很明白。
无论多么相似,那都——不是——阿夏。
【 “再重逢前暂别吧,我的将军。”
‘我的,守护者’】
最后一刻,浮现在那位王者唇边的笑意,熟悉到令人恐惧。
独自走在离开的路上,队伍上山时的脚印已经被从这片土地上抹去。
鲁斯塔姆回望雪山,一切都已被风雪掩盖。
传说的终结?
不
——这是一切的开始。
Episode 2 “在阴影的镜中追逐着,一个慢慢相像的变幻游戏”
“即使你成为英灵,也只能是属于我的英灵。”
托梦——转世重生,积累力量
尼禄的固有结界是兽王之巢,特征是把其他生命划为自己的一部分。
这与罗阿的‘让自己成为其他生命的一部分并逐步取代对方’能力一脉相承,因为这能力是罗阿教给他的。
罗阿本来是教会的神官,后来遇到了真祖的爱尔奎德,并且爱上了这位纯白公主。
然后,他在公主开始对自己有好感时,诱骗公主吸了自己的血,这时候公主还是真祖,一种不吸血的精灵——而一但真祖吸血,就会堕落成死徒,吸血鬼。
而这就是罗阿的目的。他诱骗了公主,导致了公主的堕落,然后就开心的和堕落之后杀死了半数真祖的死徒公主玩起了追逃游戏,利用转生之法被公主杀了一次又一次。
阿夏很早就预知了塔赫会因他而死于内战,并且焦躁的试着改变命运,但一直没成功。于是他试着退到了土兰。他从盖亚那得知英灵的存在,和盖亚有了某种交易。
他之后还会有若干王,由塔赫辅佐。 如果这么下去的话,在塔赫心里,他估计就只会是‘曾经教导,并且辅佐,说不定还冒死保护努力尽忠的贤明君主’
……对魔王来说这肯定远远不够。 所以他选择了最好的方式。
没能保护的痛苦,无法完成最后心愿的悔恨,因为失去而加倍珍贵的共同回忆……直到成为永远的遗憾。
甚至这样也不够,也不是结束。
比起都成为英灵,然后碰运气在现实相遇,然后说不定还要被迫厮杀……最关键是要看塔赫服从于其他人。
他选择了更让自己满意的道路。
A又被捆起来了。他感觉非常困扰。
实际上。不管是谁,在被捆了大概五个小时之后好不容易恢复自由,结果还没来得及活动一下就又被捆起来,都会感觉到困扰的。胳膊和肩膀真的好酸啊。
何况还有一名持枪的劫匪好像在模仿大独裁者的片段一样情绪激动的手舞足蹈,还时不时就拿枪指着A。
“混蛋!居然敢这么耍我!早就预谋好的吧?早就想好要把我当替罪羊了吧!”
一边这么发泄般咒骂个不停,一边还哭了起来。
他说话的对象到不是A。而是在不久之前声称发现了追踪器,要想办法调走警察,再想办法回来汇合而开车离开,把他们留在这个悬崖下的山林木屋,结果一去不回的同伙。
这样说可能会不太好理解,就稍微将事情从头解释一下吧。A和朋友在早上去银行时遭遇了银行抢劫,被抓为了人质。作案者是两名甚至连脸都没有遮、让人怀疑是不是电影看太多以至走火入魔的青年。但他们做的事情却让人笑不出来。事实证明,三个笨贼这样的故事只有出现在电视里才能给人带来快乐。因为两名劫匪不仅射杀了按下警报器的银行职员、打伤了前来交易送车的警察,甚至连被劫持的七名人质里,也只有A和朋友活到了现在——不过这应该不止是偶然。劫匪在有意杀掉体格强健的壮年男性,会拖后腿的老人和哭闹的女性,特意留下看起来相对冷静配合,又没法对他们造成威胁的两个青少年。
从这一点看,劫匪们到也不是彻底的没脑子……因为没脑子的只有其中一个。
在他们驾车逃到现在的据点、同伙以那种相当敷衍的理由离开之后,警察很快就从山崖上包围了这片区域。虽然还没有发现这间木屋,但直升机一直在上空徘徊,被抓到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不过,根据警方的喊话和越来越大的降雨来看,说不定比警察更先找到他们的,会是山洪和泥石流也说不定。
劫匪开始还对同伙会回来救他深信不疑。但当他发现装钱的袋子早就被掉包之后,就彻底崩溃了。
对他而言,应该是进退两难的状况吧。在同伙的诱导下,一直以来开枪杀人的都只有他一个,就算现在出去投案自首,也只会被定为死刑。而如果留在这里,也根本看不到任何生路。
——不过,在A看来,会被这样简单的伎俩骗到,简直比劫匪所做的事情本身还要更匪夷所思。
因为并不是在向自己问话,所以A并没有回答的打算。但这个好像又引发了不知劫匪出于什么理由的愤怒。
“混蛋小鬼!连你也把我当白痴看了吧?!信不信我现在就开枪打死你!”
……实际上A是不太相信的。
他和朋友曾经趁着劫匪情绪崩溃而试图逃跑,虽然最后逃掉的只有朋友一个人。但被抓回来的时候,A根据劫匪“别想跑”“我才不会一个人死在这”这样的宣称里,还是察觉到对方的心态:他应该很害怕被留下来独自等待死亡。
而A的尸体当然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如果说出这些推断,感觉会遭受不必要的暴力,所以只好忍耐了。
“你……要不要稍微冷静一下啊?”
结果肚子上还是挨了一拳。
“别用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对我说话!你懂什么!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小鬼——”
骂到一半,劫匪突然停顿了下来,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露出相当狰狞的笑容。
“说到底,你也和我一样嘛!被背叛了啊!明明之前还做出一副要替你挡枪的架势,结果到了生死关头,不还是丢下你自己跑掉了吗!”
“喂,喂,被背叛的感觉怎么样啊?!”
又哭又笑的,小学生吗?
A还是过了一会才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前面的话应该指的是他们离开银行被押上车的时候,因为相当不擅长运动,A不小心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结果被神经紧张的劫匪认为是故意拖延,差点就要开枪了。还是朋友挡在他面前,说服了对方他们留下人质性命的必要。
而后面则是不久前他们的那次逃跑。就像之前说的,A相当不擅长运动,所以没跑出多远,就又摔倒了,还从山坡上滑了下去。朋友只是啧了一声,就毫不犹豫的继续跑了起来,所以只有A被紧追不舍的劫匪抓到。
背叛啊……原来在对方看来,当时是这样的情况吗?
不过其实两边的性质相差很多嘛。
A和朋友这里因为某些原因姑且不提,劫匪和同伙那边,不管是特意设计的将重罪行为推给劫匪,早有预谋的偷换赃款,甚至刻意躲藏到这个面临山洪的小屋……这些都足以证明,这两个人的同伴关系十分值得质疑。
A本来是打算这么说的。但就在这时,他留意到了“那个”。
所以,他像是放弃一样深深的叹了口气,放松肩膀向后靠在墙壁上,小声的嘀咕道,“……”
——然后。
为了听清他说话而全神贯注的劫匪,就被从后面打来的木棍砸晕了。
朋友浑身是土,单手握着一断还连着细枝与树叶的木棍,毫不松懈的又给劫匪补了一下,才过来给A松绑。
“幸好你发现了。配合的还不错嘛。”
对,就是A当时从窗口看到的“那个”。
“……因为我觉得,自然界不存在会以jingle bell节奏抖动的树枝哦?”
“还不是你最近一直在唱。”
“圣诞节快到了嘛。”
在这样轻松愉快的对话中,A活动着终于恢复自由的手臂和双腿。真的好酸。明天大概会浑身都疼了。
“先别抱怨了,赶快离开这里到安全的地方去。”
朋友打断了A关于肌肉酸痛的担忧。
“对了,这个劫匪怎么办?”
“谁管他。”朋友冷漠的说着,甚至还报复一样朝着对方肚子上狠狠蹋了一脚,当先朝着木屋外走去。
说的也是。
反正怎么样都是死,就让他自己选择死亡方式吧
A礼貌的绕开昏迷的劫匪。在出门前,他想起之前还没来得及回答的、关于背叛的问题。啊,对了,像这样的小声说着,A回过头,朝显然已经没法听见的提问者如此说道:
“我不能评价没有的东西。”
第一章
当羔羊揭第一印时,四异兽之一用雷鸣般的声音对我说:“你来看!”
我看见一个头戴王冠骑在白马上的人出现了,他手持弓箭,在战场上一次次夺得了胜利。
——圣经·启示录 6:1-2
这不是我来的目的。我只是想买个扳手,然后回去继续修车⋯⋯虽然我不确定能不能修好它,但那不重要。宁越稍有点恍惚的低下头:经过之前的那一系列‘运动’,毫无疑问他的血糖值已经降低到了一个比较危险的临界线——何况他还没吃早餐。这让心悸和焦虑感都更加严重,连手里的扳手都好像又沉了不少。
是的没错,我已经买到一个扳手了。虽然还没付钱。他瞅了瞅自己手里的扳手,崭新,光滑,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而且一端糊满了凝固的血液和粘腻的人体组织碎片。
⋯⋯可我真不喜欢它的附赠品。一点都不。
青年心烦意乱的绕过地上那一大滩干涸发黑的血迹,从钱包里掏出一张20美元的钞票扔到柜台上。那也同样有一滩血迹。钞票上民主党的创始人躺在那一滩血迹里严肃的盯视着宁越,就像在表达着对这种行为的不赞许。
但宁越已经顾不上安德鲁杰克逊了。俯趴在柜台上的店员(那摊血迹就来自他)像是刚被拍在案板上的鱼一样扭动了一下,就时间来说那完全不可能是死后抽搐。青年只能放下自己的扳手。他左右看了看,最终掂起了一个铝制的折叠步梯——有点沉,却不至于举不动,最重要的是足够长——然后将步梯抡起来,朝着理论上讲已经死去、不过看起来马上就能重新爬起来的店员头部砸了下去。一下,两下⋯⋯三下。
画面看起来可能挺糟糕,没准得被分级委员会评个PG-13,但至少尸体终于不动了。这个过程里,黑发的加害者一直小心的尽量避开那些喷溅起的血液:好在因为尸体已经死了好一会(这个说法是不是有点奇怪?),停止跳动的心脏并没继续完成它泵血的职责。
宁越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疲惫顺着他苍白的脸色蔓延,爬进了那双总是充满着活力的琥珀色眼睛里。
在把两具尸体挪到柜台后面、把店门上的 [OPEN] 标志翻了个面之后,青年重新握起那个扳手,朝着五金商店店铺后的休息室走了进去——早班只有一名店员,而他说不定能在后面找到点什么店员带来、却再也用不上的食物来挽救灼烧着胃袋的饥饿感和闪着红灯的血糖值。
宁越已经知道外面的世界可能会有什么在等待着他,大概。但他还没准备好去直面那一切。
——至少,没人该饿着肚子迎接世界末日。
*** *** ***
11月30日 11:00 am
神明在一亿五千公里外庇护着世界。即使在末日来临的这一天,午后的阳光依然温暖的投撒在大地上,晒的人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像只趴在百叶窗下的猫一样,懒洋洋的蜷缩在阳光里度过一段轻松愉快的时光——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平常,就像宁越生命中那九千多个日子里的每一天一样。
或许得刨除掉这个。
青年小心的绕过不远处那辆冲上了人行道、撞毁在树干上的福特翼虎。SUV的保险杆扭曲变形地镶嵌在冬日里更显干枯的树干里,车前盖被冲击力撕裂外掀,发动机裸露在空气中。前车窗的玻璃也同样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蛛网状裂痕,而更触目惊心的是从车内喷溅在挡风玻璃上的血迹。宁越遗憾的看了那辆车几眼,加快了脚步——他确定有什么正在那片血迹后晃动:无论那是什么,都不会是一个活人。
看起来越来越像是世界末日了。有丧尸的那一种。
[ 3小时20分钟前 7:40 am ]
世界被涂抹成鲜血的颜色只用了不到两分钟。实际上,只不过是绕过一排货架的工夫,那个大声抱怨着坏运气、催促着店员替他叫救护车的秃顶男人就变成了和之前咬伤他的‘疯子’相同的东西,并且像只非洲草原上饿极了的鬣狗般用牙齿疯狂的啃咬着店员的脸。宁越目瞪口呆的看了好一会,直到扳手差点从手里滑落,才终于说服自己相信眼前的一幕并不是两个中年男人突然决定隔着收银台来一场血腥的热吻。
但他依然不太确定究竟 “丧尸?玩真的吗?我宁可这只是有谁在市中心引爆了一颗脏弹” 或者 “他到底是怎么在这么几分钟里烂出一张标准的丧尸脸的?我记得他两分钟前还勉强有个人样” 还是 “该死,我可能看不到Bond25了” 这些念头是谁最先冒出来。
挤满青年大脑的只剩下一句艾略特的诗句。高亮,黑体,加粗,滚动。
就是世界结束的方式。并非一声巨响,而是一阵呜咽。
诗人说对了。
11月30日 12:03 am
从五金商店离开后宁越回了趟他住了两天的旅馆。感谢前台那个说话自带rap节拍的黑人老板在他入住当天就抱怨过最近生意有多糟糕,否则他不会冒着被堵在房间的危险回去。那和他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方向相反。
手机还是无法使用,房间里的电话也一样。宁越盯着电视屏幕上跳动的雪花点看了一会,就干脆的关掉了电视。而这大概说明了两件事:第一,电视台可能和电话公司同样遭遇了丧尸的袭击。不奇怪,人口密度越大的地方就越危险。第二,这破旅馆真的该给房间里换电视了。
脱掉粘上了血迹的衣服, 他尽量把裸露在外的皮肤用浆洗得笔挺的白衬衫,柔软的小羊皮质黑手套,以及看起来更像是西服、但至少(谢天谢地)不会妨碍行动的长风衣包裹起来。不是最好的选择,可他只有这些了。
宁越考虑过到购物中心去。那离得不远,就在之前那家五金商店附近,但谁都知道购物中心意味着什么,哪怕这一天不是休息日。
我真的不想到一个随时可能变成丧尸狂欢派对的地方去。虽然购物中心其实不算什么——考虑到我马上就要去另一个更大的‘狂欢派对’了。提着自己拥有防水、阻隔RFID等等优点、但此时除了结实耐用之外派不上什么用场的卡其色小手提箱快步走出房间,宁越无可奈何的想着。只是因为最需要的那件东西不可能在购物中心找到。
车依然无法发动。好极了,这代表在另外搞到一辆车之前,他只能步行。从城市西南角前往市中心——没错,这就是他要做的——的大路只有一条,宁越决定先沿着马德拉路(Madeira Road)前进:他记得那条路上有间警察局。
也许之后需要弄一张地图。习惯性的随手抚平袖口上的褶皱,宁越提醒自己。在充满丧尸的城市街头迷路绝对是最令人难忘的经历,之一,但他哪怕一丁点都不想体验。再次确认了一遍手机上的信号小伞依然保持着顽固的缄默之后,黑发的青年看了一眼那条最后的通话记录,那种讨人喜欢的愉快光芒重新在他的眼中闪烁了起来,这让他那双因为太过澄澈而有点不近人情的琥珀色眼眸显得比平时颜色更深,就像半融化后散发着甜香的太妃糖。
“⋯⋯这下你可真欠我个大人情了,我的朋友。”
[ 4小时20分钟前 7:43 am ]
一个血手印被拍到了五金商店茶色的玻璃上,就紧挨在那句‘You Can Do It. We Can Help’的广告词旁边,然后是一张腐败而呆滞的脸。伴随着嘶哑而无意义的咆哮,隔着一层玻璃的丧尸徒劳的碰撞了一会,就摇摇晃晃的走出了宁越的视野。
更远的地方似乎有谁在尖叫。
宁越尽可能不发出太大声音的向后退开,努力和收银台边的秃顶丧尸拉开距离。然后他听到熟悉的音乐响了起来——‘take a look around’。在大概两三秒里,青年也不太确定接下去到底会冒出一排MJ打扮的跳舞僵尸还是会有一个全副武装的Ethan Hunt破窗而入:
他不清楚哪个更好(也许是前者,因为那代表他接下去只需要种一株豌豆射手了),或者哪个更糟(大概两个都很糟,鉴于两者都意味着他真的疯了)——然后他才意识到那是他的手机响了。
柜台边的丧尸停止了咀嚼。可能是这音乐让他感到困惑。他似乎——如果他还能的话——在思考是继续进食,还是去找点其他更新鲜的大餐。
宁越停在原地。他的双眼盯死在陷入了艰难抉择的丧尸身上,伸手摸索着试图挂断电话。他一点都不奇怪自己会感觉手指比当年那场中途睡着、一觉醒来时发现只剩下十分钟,而他还有至少两道论述题没动笔的笔试时还要僵硬。
⋯⋯而当前一天晚上才通过话的老朋友的声音从口袋里响起时,他应该也不需要太奇怪自己误按了通话键。虽然有那么一会,他真的挺怀疑痛恨自己的到底是诺伦三姐妹还是妮姬——当然,也可能是命运女神们和幸运女神终于达成了共识,有志一同的将他摆上了黑名单。
宁越完全没顾上南戈在电话对面说了什么。实际上,直到通话被迫中止,代表着信号的小伞标志收敛起最后一格时,他勉强算得上训练有素的耳朵只捕捉到两个有价值的词‘我的公寓’,以及‘医院’。
因为对面的丧尸终于做出了决定。他放开了早已咽气的店员,朝着宁越发出完全与人类相异的、毫无意义的嘶吼。那因啃咬动作而被彻底撕裂的嘴唇随着嘴巴张合的动作而扭曲,将被血液染红的牙床和牙齿暴露出来。
而宁越握紧了扳手。
“Good luck out there in the field⋯⋯to me.”
11月30日 13:00 pm
理查德·诺兰觉得今天糟透了。
理查德是doomland市西南辖区的警察。他不是那种老式电影里大腹便便、目光阴郁满口粗话,喜欢坐到停在黑暗中的警车里吃着甜甜圈的警察,当然了,也不是那种野心勃勃,摩拳擦掌期待着来个大案子一展身手的类型。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理查德甚至算得上个有点温吞的老好人,是当你遇到麻烦时,无论是车子在半路上抛锚,还是隔壁的小混蛋把party开到凌晨两点而你明天有个重要会议时,会希望能找到他的那种警察。
所以当他咒骂着这糟糕的一天和这混乱的早晨、横穿过警局后门外的停车场,走向属于他的巡逻车时,听到了那声充满惊喜的 “Ricky!”,也只是像往常一样没好气的纠正了一句: “ 是Richard! ”
——就像当他注意到对方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是某个和他认识了半辈子的老朋友,而是一个还算得上陌生的年轻人时,也只是把皱了一上午的眉头拧的更紧了一点,依然站在雪佛兰Caprice 后面,等着黑发的青年气喘吁吁的朝他跑了过来。
他记得这个东方人。是啊,没法不记得。这个年轻人才刚来城里两三天,理查德就已经收拾过四次和他有关的麻烦事了——虽然都是点小事,像是违章停车、或者不带身份ID的跑去买酒,结果被因为搞不清楚他年龄而紧张过头的酒店老板直接喊住了正好路过的理查德什么的。
但他叫住我干什么?而且他是怎么知道Ricky这个名字的?
不过理查德张了张嘴,甚至没来得及发完对方名字的第一个音节,青年——就像所有那些毛毛躁躁,好像一匹精力过头的野马、或者一辆炉子里填满了灼热煤渣的老式火车头一样横冲直撞,但又没什么坏心眼的年轻人般——已经解释完了所有事情。
“Ricky——抱歉,我是说,Richard,你要出去巡逻吗?能不能载我一段?我的车没油了,所以你只要载我到最近的加油站去就行——中心医院的那个更好,我有朋友住在那附近,他能送我回来——我记得那里也在你的辖区里?”
青年说话时吐字清晰语速适中,语调也欢快活泼的像是唱完了一只小夜曲。只是根本没给理查德留下任何反驳的机会:实际上,他唯一能够说的,就是干巴巴的回答了一句 “上车吧”——而那时对方已经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了。
他是不是刚从警察局里的后门出来?还是我看错了?
老警察嘟囔了一句,不自在的转了转脖子。他觉得有点痒。
青年——理查德记得他叫宁——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样子看起来自然极了,就像他每月里都有大概三十天能随意的拦下一个准备巡逻的警察要求搭车,一点没有普通年轻人遇到警察时会有的拘束和紧张。所以要不然他是个罪大恶极的惯犯,习惯了和披警服的条子打交道,要不然他就是个和刚刚在产房里睁开好奇眼睛的婴儿一样清白无暇,问心无愧的圣人。理查德这样想。他忍不住怀疑的看了看身边的青年,黑发的年轻人弯着嘴角,朝着他眨了眨眼睛,样子看起来无辜极了。
好吧,可能是后者。老警察默默的给自己拉上了安全带,顺便伸手挠了挠脖子,确实有点痒。他被什么虫子叮了吗?
“今天你们看起来挺忙。” 年轻人大概完全不知道身边的警察刚刚怀疑过他,这让理查德都开始觉得内疚了。他好奇的琥珀色眼睛转向警察,里面是单纯而柔和的光芒,“我在街上看到了好几辆巡逻车,出了什么事吗?”
“糟透了。从早上报警电话就响个没完没了,半个警察局的人都跑了出去⋯⋯大概全城的疯子都凑到了南区来,到处咬人。后来好不容易消停了点,结果才发现原来是电话全都不能用了。上帝知道电话到底坏了多久⋯⋯我还得去电话公司问问这事。” 这不是能拿来和普通市民聊天的内容,何况还是个只住了几天的游客。理查德也不是多嘴多舌的人,他能保守秘密。但他旁边的这个年轻人——好像身上就是有这种魔力,让人没法隐瞒。让人想要告诉他真相。
越来越痒了。
老警察努力制止自己,不让自己像只冬眠刚醒来、磨蹭树干的熊一样在驾驶座的座椅上蹭蹭后背。他没注意到自己正无意识的挠着脖颈,几道血痕出现在领口,大片的皮肤被他挠了下来——但他依然一无所觉,就像他没注意到身边的青年已经沉默了好一会,蜂蜜一样柔和的琥珀色眼睛里闪烁着一点点冷下去的光。
“咬人?”
年轻人的语气有点奇怪。但理查德一点都没在意,他依然滔滔不绝的说着,就像嘴和脑子已经下定决心分道扬镳,一个搬着行李和圣诞老人一起跑到了北极,一个捧着小本子发誓要把所有秘密公诸于众。
“是啊咬人。你能相信吗?早上那会瑞安抓回来一个咬人的疯子,还没等我们联系上他的家属呢,那个受害者就转头咬了给他做笔录的警察一口。我觉得这事有点怪。这不会是狂犬病吧?我没听说狂犬病传染的这么快。可别是狂犬病,我们好几个人都被他挠了几下。你说着会是狂犬病吗?反正我们最后把他们俩一起塞进拘留室了,让他们互相咬吧。”
车钥匙拧了两次都没塞进钥匙孔里,并且终于从老警察的手掌中滑落,掉到了地上。
手有点抖,这感觉就像是宿醉之后的第二天。但他并没喝酒。或者真的是狂犬病?可狂犬病的发病期没这么快,应该没这么快。
理查德解开安全带,费劲的弯下腰。努力摸索那串落在刹车旁边的钥匙。别在腰上的枪有点咯,他别扭的把枪柄往旁边挪了挪。还是不行,卡出他了⋯⋯哦,现在好多了。
好多了。因为枪已经不在那了。理查德放开手指尖已经勾到的钥匙圈,重新直起身。
然后他看到了黑洞洞的枪口。
9毫米的格洛克。那是他的配枪。老警察困惑的看着指向自己的枪口,然后又看了看手握着枪的青年。
他的姿势很标准,动作也很漂亮。右手的食指伸直,除大拇指外的另外三根手指握枪。左手则覆盖着右手的其余部分,食指顶住了扳机的下部。保险已经被打开了。而枪口指着老警察的头。
“你被咬了?”
青年沉默了一会。他的眼睛亮的像是被阳光晒透的镜子,澄澈到看不见丝毫杂质。而他脸上是真诚的歉意,好像他真的在对什么感到抱歉一样。青年终于再次开口,和刚才轻快的小步舞曲不同,此刻青年的声音就像是圣堂里的恢弘管风琴,应和着风声敲响了丧钟。
就像是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老人像是梦呓般的重复了一遍:
“我被咬了。”
但他其实并不真的明白发生了什么。支配着大脑的神经元已经被其他物质取代,某种更为原始的冲动越来越无法压制。理查德闻到了什么香味,就好像小时候在老祖母的厨房外头闻到的味道,让他像个围着厨房团团转的贪吃的小狗一样忍不住不断的抽动着鼻翼。他舔了舔嘴唇,但他的舌头又涩又麻,好像那不是肉体的一部分,而是在嘴里含了一片厚重的亚麻布。所以他又费劲的、伸直了舌头舔了舔,一块果冻状的胶质物体顺着他的动作滑进了嘴里。老人咀嚼了一会,然后才发现那是他自己的嘴唇。
意识就像是融化的黄油。世界在扭曲拉长,两颗彗星从12亿光年之外飞了过来,而年轻人却已经跑到了猎户座的左臂旋里。
他好像又在说什么。但是理查德听不清楚。当然啦,他肯定听不清,真空里声音可没法传播。
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你得靠近一点,对,近一点。
老人还试图说点什么,但那听起来更像是漏气的喇叭管或者病人垂死时发出的嗬嗬声。唾液顺着他失去嘴唇包裹的嘴角滑了下去,贪婪的光芒充斥在他呆板而浑浊的眼里。
*** *** ***
感染所需的时间不太一样。不过不能确定这是个体差异还是有其他原因。信息太少了。
宁越早已经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他推开身后的车门,平缓的滑出了副驾驶座。这辆警车也不能用了,真可惜,他没想到老Ricky也已经被感染了。而他其实挺喜欢这个总是故作严肃把脸板的像石头、但其实心地软的和融化在巧克力里的棉花糖差不多的老警察。
所以他打算给老人一个安宁,哪怕这会让他冒点风险。
这就是你总被上司数落的原因,宁越。黑发的年轻人小小的叹了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太感情用事。他就是那么说的吧?
而从不感情用事的上司好像正贴在他耳边,对着他低声重复着早就不知道听过多少次的训话。
枪声响了。
他的手没抖。
扣扳机的前三分之一是预压,你要平稳增力。拿稳你的枪,注意,手指要垂直于扳机。手不要抖,宁越。手别抖。
枪声响了。
他的手没抖。
——再见了。”
宁越感觉自己心脏病要犯了。
虽然他没有心脏病。
但是现在马上得病立即发病也没问题!没问题的!
——因为情况就是糟糕到让人想原地放弃生命的程度。
在说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先来解释一个大前提吧。
虽然宁越领薪水的本职是一份姑且能被用特工,间谍,或者诸如此类的炫酷职业称呼的工作,但大部分时间里,他的工作内容都和朝九晚五周末还要加班的上班族没什么区别。而即使在那小部分时间里,他也没机会使用电影里他永远的偶像所拥有的“小玩具”:虽然这可能是好事,宁越也不敢保证如果上头真的发了爆炸口香糖,成功炸掉的到底会是某一扇倒霉的大门还是他自己的上牙膛。
所以在通常情况下,他需要的就是一枚小优盘,一封邮件,甚至打开手机摄像头咔嚓一下。简单,轻松,现代科技的胜利。
而宁越现在恨死现代科技了。
跟随着散场人群走出音乐会的大厅坐上前来接应他的Mr.Wang的轿车副驾驶席,他就再也维持不住正常的表情了。一边解开领带好试图减少来自心理的窒息感,一边用能和饶舌歌手一较高低的语速急切催促。
“取消行动!联络上头取消行动!”
“啊?”Mr.Wang的表情就好像在观察他到底是不是被掉包了。或者就干脆是个什么白痴。
是啊。宁越绝望的在心里认同这个判断。那份文件……他成功偷到,拍照传送给上头,然后再放回到目标身上的文件,原本应该记录着潜伏在自己人里、风险等级极高、需要立刻被处理掉的“钉子”。
——但那只是原本。对手刻意设计了这个圈套。
在他发现这件事,并且成功离开音乐会的时候,距离文件图片被手机邮件发送过去已经过了超过半个小时。
宁越清楚他的“老板”在涨工资、通过年假申请和报销出差经费之外的事情上有多么雷厉风行。
所以为什么传送文件的是手机短信不是飞鸽传书啊!
“我们被骗了!文件是假的!我知道可能已经来不及了,但是现在必须——”
“所以你到底在说什么?”
“……什么什么?”
“什么什么什么……我是说。你说的文件到底……等等,把你的手机给我。”
Mr.Wang以比起借用更像收缴的动作从宁越口袋里拿过了手机。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只用一只手和一半的注意力就成功替盲生发现了华点。
“记得我跟你说过,你早就应该换个手机运营商了吗?”
“……啊?”
“现在我依然坚持这个判断,但我很庆幸你还没来得及去换。”
“………………”
鉴于他并不真的是个白痴,所以宁越还是成功从这句话里get到了什么。
他接过自己的接应人递来的手机,用复杂到难以言喻的心情看向手机屏幕。
首先。他看到了短信栏里代表着发送失败的小红点。
宁越现在真的挺希望自己能心脏病发作的。或者至少让他可以立刻请个病假丧假产假,随便什么,只要能让他原地消失。
然后。他看到了信号格子上清晰的×和后面一行大字。
Out of are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