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钟塔闯关,以及新角色的露脸.......还有伟大的黑老师()
————————————————————
在构成这座钟的记忆与躯体中,无尽书库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就像巨人与他核仁小脑,书库几乎支配着整座戴诺斯钟塔的运转。
除开学习,默利几乎从未踏足过这里。
穿过层层叠叠的门扉,无尽书库的核心便可暴露于视野中,那是一颗巨大的罗盘心脏,“魔法与机械结合而成的连体婴儿”,默利不止一遍这样评价过那个构造,不过也都是古早的话语了。
默利轻轻触及在剑柄上,银色沉重的剑随之隐没在空气中。
即便这个魔法师从不愿给予钟塔任何正面的评价,他也明白“拎着剑漫步于书库”并不是能位列于自己的“瓦解钟塔伟大计划”中。
默利扯了扯宽大的兜帽,再次将视野往内缩了缩。
重游故地的感觉糟糕透了,机械罗盘像只大眼睛,不断将每一个目光之内的人洞悉透彻。
默利难以理解那些能在书库中静心专研的魔法师们,虽然他明白那只大眼睛并未被赋予“监视”的功能。
咔嚓。
罗盘中心,一面朱红色的门似乎被开启,默利闻声送去一缕目光。
一只黑色纤长的爪子从后将门扣住,似乎是什么恐吓孩童的鬼故事里的情节。
默利锁着眉头,随便找了个柱子靠着,微微上钩的嘴角将内心想法暴露无遗,他想看看门后藏着什么模样的鬼怪。
雪山下的城市自然不会有什么鬼怪,那些催眠入睡的耳语故事也不会得到证实。
门与门框间似乎被赋予了强大的吸力魔法,特里维亚掰开木门,指尖显然被灌入了不少力气,但开启的也只是条缝隙,好在足以让这个默利唯一熟悉的钟塔魔法教师从门后挤出。
然而比起遇见熟人,默利显然更关心门与门框的故事。
书库不是个适宜寒暄的地方,默利摘下兜帽,待目光与特里维亚交汇,清澈的笑容随之在他的脸上浮现。
这其中一定有赌的成分。
特里维亚依旧裹着厚黑的面纱,默利无法确定那个即便站在远处也能俯视自己的魔法师是否发现了自己与自己逐渐变得僵硬的笑容。
不过见到特里维亚的残月变换成上弦,默利松了口气。
收获到特里维亚的点头,默利重新提起脚步。
似乎所有的评价都是相互的,默利·约里德总是那个时代同级魔法师们的钻研难题,而身为疑惑源的默利也十分不解于这些住在钟里的人。
而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为什么特里维亚会从卡纳的房间出来,而卡纳房间的门为何又那样难以开启.......
特里维亚与默利隔着几面书架,黑色的魔法师似乎要朝书库外去,而黑色皮肤的魔法师则在无声间划开了书库的一块结界——那个收纳着怪诞咒语与曲折历史故事的房间。
默利的心完全被自己编织已久的计划占据,丝毫没有注意那些鞋跟与木地板接触的声音已然停止,特里维亚微微侧着脑袋,黑夜里的月牙再次被补充上大块雪亮的白。
————————————————————
冬神使者已然踏上这片大陆。
浮怀尔在笔记本的首页写下,乌鸡羽毛在指尖打了个转的功夫,附上文字的纸页被重新撕掉。
秋天要过去了。
似乎这句话更符合浮怀尔的要求,只不过撤下书页而留下的痕迹永远留在书脊后了。
「典狱长大人,照您吩咐,西卡先生和卡西小姐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轻微的敲门声后,一个饱含胆怯的声音打破了浮怀尔身边的宁静。
比起他牵着的杜宾与斑点狗,狱卒显得十分紧张。
浮怀尔闻声把脑袋从书堆里抬起,眯起的眼睛似乎在展示着一个事实“别紧张,我不吃人。”
典狱长自然不会将这句话挂在嘴边或是写在牌子挂在脖子上。
不过介于在自己喜爱的宠物面前,浮怀尔原谅了违反「任何时候都不要表现地畏惧典狱长。」这条规则的狱卒。
「辛苦了,带它们下去吧。」
浮怀尔用力搓了搓双手,感受到温热后将它们分别放置在双眼上。
似乎典狱长眼睛不好已然成为了众所周知的事实,毕竟这是一个无时无刻都眯着眼睛的人。也或许只有浮怀尔的母亲才知道,这家伙生来便携带着这样一张脸。
好在浮怀尔并不觉得这是件难处理的事情。
「禁止讨论有关典狱长的任何事。」
典狱长在书页眉头上写下,一串携带着花枝与叶片的文字,浮怀尔并不关心这样花哨的字体能否被监狱里的人看懂,毕竟典狱长只是制定规则与管理的人,而监狱里的人也未必都是“犯人”。
——————————————————————
默利一直揣摩的真理得到了应证。
外表愈发光鲜内在腐烂的程度便越高。
禁录储藏室与书库几乎是两个世界的产物,不过介于储藏室长久被结界封锁隐藏,似乎这里快要长成森林的蘑菇们也并不夸张。
只不过这位闯入者十分讨厌蕈类,无论是进入视野还是进入口腔。
长剑出鞘,蓝钴捶打而成的剑刃接触到这里潮湿空气后散发着淡淡蓝光,微弱但足以让困在黑暗中的家伙看清这位魔法师的面孔。
「古旧的盔甲啊,他从来只当这里是座监狱......」
「枫黄的记忆再也挤不出一滴奶水。」
「闯入者抱着鲜花慰问囚徒们。」
「此刻又是哪家的小孩不愿入睡......」
咒语们争先恐后地从禁录中爬出,谨慎者还在打量着这位魔法师,饥渴难耐的则早已爬上默利的肩膀。
苍蓝色的光掠过这片夜,眨眼还未完成,被斩断触手的咒语们重新缩回记录着自己的书里。
默利对这些被卡纳归类与禁忌的法术咒语很感兴趣,但即便求知若渴,魔法师依然不曾放慢一丝脚下的速度。
越往禁录库的深处,蘑菇森林愈发茂盛,这些低级生灵饱受侵蚀数百年,苦难间也进化成了些更加难以看破的形态。
狭道被它们挡得严实,默利不得已将这些半人高的蘑菇劈开,粘稠的汁水溅在斗篷上滋滋作响。
似乎安静了许多,沉寂百年的空气被重新带动,干脆的骨头却再也无法支配轻盈的身躯。空气的体内塞满灰尘,随着默利的路过而勉强翻了个身后再次躺下。
约里德家族的禁录收纳于最深处。
默利对此依然抱有最纯粹的疑惑。对于一个孕育着无数变态的老旧贵族而言,默利并不认为他们能做出什么“有为事业”,足以让那些研究笔记位列于禁录库最深处。
或许他们数年的积累真的开辟了些有关龙与龙化症的禁林小路吧......
借着折磨眼睛的微弱光芒,魔法师稍感疲惫,一层一层地寻找着那些印着约里德家徽的书籍。
呼.......
躺满蘑菇尸骸的走廊似乎喘着粗气,“风吹不到的地方不会有任何生灵”,默利深知这点,发白的指节将剑柄牢牢扣紧,稍稍加快的心跳将内心的话语表露无疑。
「有什么可以说话的东西马上便会出现在视野中。」
比起恐惧,默利更多的则是疑惑。在印象里住在书库中心的人便是钟塔里唯一的声音,所有魔法师的意志都围绕着卡纳公转。
卡纳曾明令禁止魔法师以任何目的探索书库中的禁录库,这显而易见的是一项法律或规定。而除自己之外,默利再想不到出自己之外,还有哪只不听指令的蜜蜂。
黑暗中的人似乎察觉到光明中那双直视着自己的黄色眼睛,特里维亚所幸不在隐匿脚步,高跟鞋踩在浸泡着蘑菇汁液的烂木板上,再优质的鞋跟与之接触后也都只是些沉闷浑浊的呻吟。
「这可不是老师该来的地方。」
白色长裙在默利的视野中逐渐清晰,紧张的魔法师为手中的剑柄松绑。
「这不是人该来的地方。」
是特里维亚极具特征的声音,低沉缓滞,夹带着沙哑。
在流浪的七年里,默利能回忆起的人并不多,抛开定居与大脑中的温德米尔,剩下便是偶尔光顾的特里维亚与希德尔。
作为自己的老师,默利并未觉得自己从这位魔法师处学到什么有用的技能。但特里维亚曾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默利都重新誊写后装裱在心。
默利十分尊敬着这位老师,也是唯一一位同时居住于钟塔且收获默利喜爱的魔法师。
不过特里维亚倒不会把这当做一种荣幸,就算她偶然能知道了这位学生的心思。
「书库与这里都不是适宜叙旧的地方呢,特里维亚老师。」
默利重新转过身,继续翻找着约里德的禁录。
斗篷上挂着着许多灰尘,灰尘们并不认识不远处那个黑色魔法师,不断抱怨着主人如此随意地便将后背展示给陌生人。
当然,默利和特里维亚都听不见灰尘的牢骚,如果此刻有光,或许沾满灰尘的斗篷也会成为夏季雨后的夜空。
「倒是好奇哪个魔法师会打破规定跑进禁录库,听到你的声音所有的疑惑都不再能被称为疑惑了。」
特里维亚将蜡烛法杖抱在怀中,似乎找了块相对干净的墙壁靠了上去。
「老师要阻止我吗。」
唇齿开合间,默利的语气已然变了温度。
「这是我必须做的事。」
默利将一本本印着约里德家徽的手记丢进腰间的袋子里,那家伙正张着大嘴,似乎可以将整间禁录库装下。
空间链接,那个袋子连通着另外的、默利认为安全的地方。
默利的动作乃至气息与魔法脉流都被特里维亚洞悉地彻底。似乎此刻只是一只仓鼠,自以为是地在饲养者面前挺直腰杆。
「哼哼......」
轻的像尘埃的笑声,被黑色魔法师送去房间的每个角落。
默利与手记们都收获到了这些笑声,只不过手记们选择了继续沉睡,而默利则想要忽视。
在这里和特里维亚老师发生冲突是极其愚蠢的决定,除开默利对这位老师的尊敬而不愿与其冲突,他也并不认为自己是老师的对手。
特里维亚将默利手上逐渐慌乱的动作,以及时不时碰触到的剑柄尽收眼底,面纱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
「这是你的事情,我不过是,路过。」
「.......」
约里德的手记说多也说说少也少,全部拿走后,禁录库的一面书架被完全掏空;可腰间的袋子依然憋着肚子,如果它有眼睛,此刻一定锁定在身侧的书柜。
默利的动作很迅速,从装载到完毕也不过是胸膛起伏几轮的功夫。
再回头时,禁录库已然只剩下默利一人,特里维亚带着这里的些许黑暗悄无声息地离开,就像她进来的样子,默利都不曾察觉这位魔法师的气息。
只不过角落里的一根蜡烛将尽燃尽,白色的身躯支离破碎,却依然可以借着逐渐微弱的火焰看清来时的道路。
默利索性将钴剑收起,操纵着白色蜡烛悬浮于身侧。
特里维亚似乎还留下了其他东西......默利将盛拖着蜡烛的书籍捡起。
《时间魔法与古老禁忌》,著作者是为不知名且戴着禁魔环的魔法师。
书页的终末页被折出一角,借着蜡烛的光,一串褪色的文字浮现而出。
「我穷极一生寻找着治疗悔恨的药物,直到空气再也不愿走进我的身体,一起的工作都只是徒劳。」
似乎此刻默利应该展开阴谋得逞的笑容,感慨特里维亚老师不明原因地宽恕自己,再带着满满的战利品离开这座钟,哼着小曲间还能夹杂着对这里的嘲讽。
只不过勾起的嘴角似乎耗费着极大的力气,默利最终放弃。
笑不出来的原因有很多,就像默利脑子里的童话故事,十分繁茂却千篇一律。
挨个迫害,下期迫害温太医和茵因特格林老师
这是发生在雪山行动前夕的某事。
默利不知道为什么他从禁书库借回来的书里会混入一本《大空魔法》。他不记得自己借过这本书,它也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有关龙化佣兵禁忌研究的成果。然而现实是,现在它就这样执拗地停留在了研究禁书至半夜的默利眼前,插在一堆禁书中间散发出一股古怪的油墨味,似乎是打算让他准备摄取下一本古老知识前让他抽空休息休息。
事实上,它已经拖住他的脚步将近十五分钟了。十五分钟前,默利摸了一下它,摸着鼻子和下巴思考片刻,打算明天把它随便找个书架放着。然而十五分钟后,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来盯着这本书以外的东西。
那种感受很奇怪。他不用翻开它就能得到满足,但究竟满足了什么,默利自己也不得而知。
多年前默利曾读过一次这本书。当时它还没有那么诱人,只是恰巧出现在基础学科的书架上,他便随手翻阅了一会儿。书的内容大多是魔法的一些日常用处,比如如何用火魔法制作可以吃的食物、用水魔法清洗衣物,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用法,比如如何长白头发、即刻缓解腰痛的魔法、三秒炸虾魔法等等。默利已经忘记了大多数内容,但它奇妙的排版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它没有导言和目录,书页时不时乱序,完全就是本装订失败的废品。要说真的有哪里奇怪,就是它异常地轻。
彼时的默利只觉得是因为这书比较薄,不过现在的他可不这么想。年轻的魔法师撑着头,沉迷地看着这本不速之客,思想开始不由自主地狂奔。他的心脏因为多日的疲惫狂跳,神经就像被人踩了一脚一样开始疯狂过敏。
自己是因为紧张下意识地从禁书库里顺了一本用来放松的书?
不,不对,这应该是谁塞进去的。首先禁书库里绝不会有那种东西。
那么……难道是路上的谁?有谁看见他进书库了?
自己从禁书库偷的东西绝非善类,里面不可能混入一本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像魔法师发癫才会写下的东西。
烛火的火舌透过青年的眼睑烙在虹膜上。默利的视野被烧得通红,他皱起眉头,想要闭上眼睛寻找那份人类休憩时本应环抱眼睛的黑暗。然而就算他闭上了也没有效果,黑暗就像是拒绝他似的迟迟不肯现身。这让他越发地烦躁。
黑暗。啊,对了,黑暗。
《大空魔法》是特里维亚所出身家系所著的书籍。这位老师的父亲曾因反对战争遭到钟塔的迫害,而她决定令所有看过这本遗作的人品尝那份失去光明的痛苦。虽然……好吧,迄今为止她没伤害过任何一个看了那本书的人,除了希德尔。她曾经恶作剧般地逼迫希德尔阅读此书,以至于对方后来每每回想起此事都会以泪洗面发出感慨:“何以惩戒生命?让他们浪费时间学几把的习而不是去与恋人在月下约会。”
这么想着,默利稍稍安稳了下来。他的心情正在逐渐变好,甚至笑出了声。希德尔总是会给人带来安心的感觉,尤其是那天手舞足蹈的时候。那感觉真是棒透了。
好吧,这本书或许只是那位恩师对于自己随随便便摸进禁书库的小小警告。
毕竟上一个这么肆无忌惮从书库里顺走东西的就在不久之前,一个龙化佣兵趁骑士团忙着枫华庆典时大摇大摆地走进无尽书库,当着贤者的面把一片书架刮得一片狼藉,然后在懵逼的老人家缓缓打出的问号中拿着《大空魔法》扬长而去。据说事后贤者日日沮丧得像一只委屈的波斯猫,不仅在庭院里忧郁地和著名的“无畏猫”因特格林老师讨论关于威严和白头发爆发性增长的事情,甚至给了路过称赞他头发越发浓密的骑士团团长一击爆裂猫猫拳——四阶魔法的一种,以当事人念完咒语后会不受控制地发出“铁咩——”的声音闻名。
魔法师只感觉自己的脑子因为这本不速之客越发混乱了,然而他就是没办法移开视线。它似乎有种奇怪的魔力,总是把与它所有相关的东西包装得轻松而愉快,会让人忘记原本的目的
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忘了温德米尔。记忆中他最珍贵的弟弟化作一道金色的光弧划过,他离他而去,没有任何留恋。一个声音他应该放手,毕竟……这样对双方而言都比较轻松不是吗?
温德米尔,对了……我还要……
这像一阵剧痛一样惊醒了默利。他本能地拿起那本书,想要把它挪到另一边去,不管是哪儿,反正是一个看不见的角落。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他不能就此停下。
就在拿起书刹那,沉甸甸的手感混合着疑似粉末的诡异触感令默利的手腕停在了半空。
这本书极其地轻。它为什么这么轻?
难以抑止的困惑与紧张逼迫魔法师又将古怪的书拿到眼前端详。它比和他第一次见面时厚多了,仿佛是随着四季增长年岁。褪色的封面上封面上烫金的标题染着点点棕褐色的污迹,右下角甚至完全被染黑了。
默利警觉地眯起眼睛。这本东西一定有问题,他注意到封面上写着的并不是《大空魔法》 ,而是《天空魔法》。遮住“天”字的污渍默利再熟悉不过了,他曾在床单上、桌子上、房子里,他噩梦里的每个角落都看见过。
这是陈年的血迹。
他抖了两下书,一些白色的粉尘轻飘飘钻入默利的鼻子。下一秒,黑发的魔法师就仿佛觉察到了什么一般瞪大眼睛,立刻把书扔了出去,用袖子捂住鼻子,一口气也不敢出。
古老的禁书重重砸在地上,原本就脆弱的书脊被大理石地面折断。纸张一路飞散,一些干花混合着粉末飘扬而出,它们长着倒三角形的花冠,远远看去好像有个沉睡的亡魂自其中出窍了似的。
默利把桌上的茶一饮而尽,苦涩的茶叶混合着更怪异的苦味冲进鼻腔,他猛烈地咳嗽着,试图把吸进去的粉末全部咳出来。现在他完全明白这东西莫名的吸引力是从哪里来的了。
这些是曼陀罗的粉末和干花,温德米尔曾用它治疗癫痫的病人和安神,而他的姐姐则用它进行麻醉和毒杀。不管是物理的还是精神的,它都是一剂对自我的剧毒,就像一个癫狂的精神病人礼貌地询问你为什么不肯走上他的道路时吐出的诱惑性词句。
默利绝对不想靠近这种东西。
就这样咳了至少五分钟后,他才敢缓缓靠近散落一地的纸张。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微凉的寒气从口鼻中涌出,冷静与理智也逐渐回归。
看来这东西估计真的是特里维亚送来警告自己的。半开玩笑半认真的“你小子敢拿禁书库里的东西干坏事我就让你永远忘了你的好弟弟”的态度已然呼之欲出。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陈旧泛黄的纸上没有写任何文字。默利拿起其中一张,上面只有密密麻麻、疑似用笔扎出的孔洞,墨水混合着指印和指甲的划痕抓拉得到处都是,就像默利曾经见过的、那些因为剧痛会抓住任何东西的龙化佣兵留下的痕迹。
特里维亚只是将它送来以示警告,却并没有写下任何文字。
黑色的魔法师皱起眉头。书页上没有页码,修复起来恐怕相当困难。他再次捡起封皮端详,它的内侧有一个形似眼睛的花纹,正与他三目相对。
默利抚上那只眼睛,发现它的周围也有类似书页上被扎出的孔洞。不同于书页上那般混乱,它们大小不一,被扎得规律又小心翼翼,就像是小小的星星们在闪烁,显然是刻意的。
“这是……盲文?”
“他看穿了我的光。”
丹恩这样想着,目光并没有从手中的书上移开。法无禁止即可为,没人规定炼金术师不能看书,即使是在钟塔的无尽书库里。
但被盯着的感觉很不好,尤其那人身后悬浮着的晶石,会让他的“光”变得不稳定。
真麻烦,丹恩想。
轻不可闻地“啧”了一声,丹恩换了个方向挪了挪,背对着来者继续趴着看他的书。明眼人应当都看得出他很不想被打扰到。
但来者非但没有识趣地离开,反而穿过灯光制造的幻影,精准地抓到了他的位置,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无法感知魔力流动的话,是理解不了这些典籍的。”
丹恩看着被晶石影响到有些扭曲的“光”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魔法就是这么的不公平。无论他对“光”的研究有多透彻,都只能通过最高二阶的炼金术去复现,而魔法师们只需开口吟唱就能编织出光怪陆离的光影,他们甚至不知道“光”是如何产生的。
“我能感知魔力,而且,很清楚。不过请放心,我知道规矩,不会偷学魔法的。”丹恩支起身子用恭敬但毫无感情的语气向来者解释道。
“是嘛,那么你就是乐博提的孩子吧?”
丹恩默不作声,并没有什么隐情,他只是在思考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是谁。
“他总跟我提起你,说你的天赋在他之上,但对魔法很是抵触。”
啊,是了,乐博提是我父亲的名字。丹恩得出了结论。
“那么烦请尊敬的贤者大人帮忙转达给他,如果他还想好好地当他的钟塔高层就应该对我的存在守口如瓶。”
贤者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丹恩已经站起身走到了一旁的空书架边,抬手关掉了挂在法杖上的灯。四周的场景扭曲了一下,露出了堆放在书架旁厚厚的一摞书。
他不想继续跟人讨论他的父亲,或者说不想跟钟塔的最高领导人继续讨论任何事情。
但他想验证一个猜想。
“只要帮大书库找回遗失的书籍就能吃到贤者亲自炒的花蛤,有着这样的传言呢。”
丹恩的语气有着藏不住的戏谑“那我找回来的这些,是不是够您给我炒一个月的了?”
曾经有位喝多了的魔法师跟丹恩说过“贤者卡纳不会生气。”现在看来吗,确实是真的。
丹恩堂而皇之地吃着贤者端过来的一盘炒花蛤,不得不承认贤者的手艺过于出色,可能再也不会有比这更好吃的炒花蛤了。
一个月前,他接受了来自珀然的锻造委托,为他制造一盏无论何时都能照亮行路的灯。虽然很纳闷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送过他一盏成品了,却还要再额外定做个便携版的。珀然是知道私自拆卸他制品壳子的后果的,所以应该不是弄坏了,不然他也不会这样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面前。
“……有个不想他随便死掉的人。”在大眼瞪小眼一分钟后,珀然终于憋出来一句让丹恩觉得这单生意做了不亏的话。
所以他难得爽快地结下了单子,并着手开始收集材料,而在这个过程中他用及其直观并且本人事后十分想忘掉的方式了解到了珀然想送灯的人,是位魔纹骑士。
“炼金术师不能将炼金制品售于魔纹骑士,如若违反黄金之家的阿迦会亲自杀掉违规的人。”红发的龙化女佣兵用“你该不会不知道吧?”的眼神看着丹恩,而一旁的银发医生移开了视线。
“那我还真不知道呢。”丹恩看着珀然的眼神,笑得没有一丝温度。
如果不是那位被Dr.B眷顾的骑士唐突地闯入了这场酒友聚会,丹恩觉得他跟珀然的友谊可能到今晚就结束了。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我手里流通出去的炼金制品会被送到某个骑士的手上,那条禁令不近人情到不管任何前因后果。我不想死,也不觉得自己打得过阿迦,所以剩下的合法途径就只剩下了一条,那就是成为阿迦,毕竟我不可能杀了我自己不是吗?”
丹恩一边将带来的书本放回书架,一边跟立在一旁的贤者解释着自己会出现在钟塔书库的原因。
既然下任阿迦是由现任阿迦指定的,那么第一步,就是要先成为现任阿迦身边可以用的“候选”,比如他的学徒。
“阿迦问我:‘你认为禁令颁布的原因是什么’?我很诚实地回答了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学习过历史。于是他让我去‘弥补缺失的部分’,所以我就来这边查资料了。”
他需要补习一些基础的历史知识,早年的离居生活致使他没有经历过正统的教育,对过去的重大事件只有模糊的印象。他原本对“光”的相关研究以外的那些知识都不感兴趣。如今不得不为了生存问题而一一捡起,天知道学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有多痛苦,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时可能正在他那精美的玻璃花房里跟他的小情人逍遥快活。
丹恩对此没有意见,丹恩只希望他们做运动前记得关上自己那盏留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