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w:一定不会和你做的事
※字数:7000
※推荐BGM:王菲《流年》
※社畜堂而皇之提前请好假却忽然发现自己甚至能滑铲打卡……没有排版,没有剧情,感谢搭档再一次满足我写青春疼痛小说的愿望,我太菜了呜呜
※和小沈的剧情有一定程度上的出入,OOC全是我的错
(1)
沈如夏发来消息的时候,藤野宙正在上课。
临近饭点的课堂上总是显得蠢蠢欲动。尽管老师在讲台上声如洪钟、眼冒金光,仍然挡不住学生们在座位上低声探讨日常话题,例如午饭吃什么、下午做什么。他坐在第四排,勉强位于“认真听讲好学生”与“晚来一步没抢着后排”之间,手机提前关了静音,没有振动,因此他只是下意识翻开来,亮起的锁屏上弹出沈如夏的微信消息,时间恰好是“现在”。
“一起吃午饭?”
他回了个“好”。放下手机时并没有再扣回去。两分钟后屏幕一亮。
“吃啥?”
“随便。”
又过了两分钟。
“那就燃面。”
“嗯。”
屏幕没有再亮了。他落笔,听见教室墙外隐隐约约的走动声,起先是两三人错落的脚步,而后逐渐变多,像一场雷鸣在云层间逼近,“轰隆隆”的响动直往楼梯口冲。抬头看见老师严肃的神情出现一丝裂缝,裂缝里似乎饱含有损人民教师形象的字眼,他便低头打了个呵欠,嘴还没合拢,肩膀被人从后拍了三下。藤野宙靠向椅背,听见坐在后排的室友悄悄问他“吃啥”。
“你自己去吧。”
“又有约了?!”
“嗯。”
室友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重色轻友”,听得藤野宙很想反驳一下。碍于老师还在讲最后一点东西,他只好一边随手记了些关键词,一边心想这个“重色轻友”的“重色”到底从何而来。
不过是沈如夏来找他吃顿午饭而已。学校南门门口的那家宜宾燃面,AA制,吃完就走,她去上班,他去上课,店门口就能分道扬镳。
不过,而已。
……好像有点欲盖弥彰。
(2)
沈如夏不是藤野宙的女朋友。
此陈述句的肯定形态已经在系里传了快三年了。尽管沈如夏已毕业两年、工作一年,喜欢八卦的同学们还是会传“系草藤野宙正在和大他三岁的学姐交往”。
他深知八卦是人的天性,毕竟沈如夏自己就是个人类天性集合体。而这个谣言其实早在他进大学前就存在了——只不过传播地点不同——因此藤野宙懒得再去澄清,除非有人问及,他才会说不是,但这个否定回答又会被当成“害羞”或“不想暴露隐私”。
恶性循环由此而来。
随人潮挤出教学楼,藤野宙的步伐略显急促。立秋后经常阴天,还未走到校门便看见熟悉的白色短外套,正拧着眉头看手机,他松了口气,走上前。
“老板大中午的又给你布置任务了?”
她“哎哟”一声,差点把手机砸地上,瞪了他一眼说:“是啊,别人大中午的都去吃饭了,只有她,兢兢业业布置任务。”
“辛苦。”
“走吧走吧,吃饭了。我今天能吃三碗!”
“早上又睡过了?”
“藤野同学,请你不要在大街上就暴露我的生活隐私。还有,你今天迟到了十五分钟,罚你请客。”
他耸耸肩,“行。”
放眼全天下,可能也就只有沈如夏才说得出“社会人士要求学生请客吃饭”这种毫无人道的话来了。不过藤野宙不介意。这个月生活费还够,平时打零工攒下来也有些闲钱,请一顿学校街边的小饭馆并不会把他一口吃穷,这也算是他们多年以来的一种习惯。
一个日本人和一个中国人就食物达成的习惯。
想来还有些奇妙。
学校南门外的宜宾燃面一到中午就火爆得直把桌子椅子往街边占。他们晚来了一会儿,只好和其他人拼一张四人桌。点好餐后,藤野宙从筷筒里抽出两双筷子,递给沈如夏一双,后者还瞪着手机敲键盘,愣用指甲敲出了电脑键盘声。随即把手机朝桌上重重一磕,大叹一声,“头疼,不回了,爱咋咋地!”
“社畜难当啊。”
他说完,就见她一脸奇妙地望过来。
“听你这个日本人字正腔圆地用中文说‘社畜’,好像哪里不对。”
“那你要听我用日语说‘社畜’也不是不可以。”
“……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她抓起筷子敲了敲桌沿,“嗳,你就没什么学生生活可以跟我分享一下的吗?上课了没?考试了没?交女朋友了没?”
藤野宙气笑了,“沈如夏,你就比我大三岁。我妈都不会这么问我。”
“那是因为阿姨是日本人,她肯定得用温柔的日语说,咳咳,儿子啊,你要给我们藤野家争口气啊,别一天到晚只知道打篮球看小说,偶尔也得出去,多跟人交流交流……哦,说起篮球,我记得你去年这个时候不是去参加比赛了吗?今年没了?”
自动忽略她前面一大段掐着嗓子的“模仿秀”,他说:
“有,但我没去,课开始多了,没空。”
“哎呀,可惜。”
女孩歪着脑袋看他。
“你打篮球的样子明明挺帅的。”
话音未落,两碗刚出锅的燃面便端了上来。一股喷香钻进鼻腔,隔壁桌的低声议论溜进耳中,他垂下眼去,用筷子搅了搅没有汤水的面条,若无其事地问:
“你什么时候看过我打比赛了?”
“高中啊。高二那年你不是去校队当了一回临时队员嘛。”
“哦。”
天好像阴得好看了一些。
(3)
若要用一个词来准确形容藤野宙和沈如夏的关系,那一定非“青梅竹马”莫属。
古往今来,文艺作品都对“青梅竹马”偏爱有加,但藤野宙觉得其实没什么可讲的,他同样很不能理解他人对这个词的奇怪向往。“两小无猜”里暗藏的秘密,说出来都是一桩桩污点事迹——尤其沈如夏从小到大还是个标准的“校园小霸王”,X大附属小学里当年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回到寝室,拉了一半的窗帘和对床地板上的球鞋令他立刻放轻了脚步。放下挎包,他索性坐在椅子上,把手机充上电,看了一眼新消息。
是沈如夏的转账。刚好是午饭钱。
在两人都不富裕的初高中时代,沈如夏就喜欢这么做,表面赖着他说“今天必须请客”,其实私下都把钱塞进他口袋里。现在快捷支付普及了,她又学会每次吃完饭后把钱直接转给他。
不过他不打算收。
正准备关手机,那头连着发来两张柴犬呲牙咧嘴的凶狠表情,“快收!”她又发来一条消息。他轻笑了笑,正想回复,却听见对床床板“嘎吱”一声。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
“哦……你怎么每次约会都这么快?一点儿都不像谈恋爱。”
“本来就没在谈恋爱。”
“嘿,我说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们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女朋友,你倒好,现成的学姐不泡,留着过年哪?再说了,就算没有学姐,每年学妹们都乌泱乌泱地朝你跟前凑,你也一点反应都没有,柳下惠都没你那么坐怀不乱,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不是个弯的。”
这一串酸里带讽、毫不忌讳的感想好似子弹打在二十床鸭绒被上。藤野宙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向扒着床沿的室友,不紧不慢地说:
“你猜?”
“……猜你奶奶个腿儿!”
室友嘟嘟哝哝,翻了个身继续睡,留他一人坐在原地。未被深色窗帘遮挡的另一半窗户外透进一片沉沉天光。这个城市每到秋季便是如此,十六年来从未变过。宿舍楼外不远处是一块大型球场,其中划分了篮球场和足球场,远远望去还能看见寥寥几个人影来回跑动。
他本以为沈如夏从没看过他打篮球。至少在他记得起的几次比赛里,她没有出现过。当然,她不出现很正常,既对篮球本身不感冒,也对打篮球的人没兴趣,所以他每次下场休息时,都没有想过会在或欢呼或尖叫的人群中瞥见她那头特立独行的棕发。
她却说她其实看过一场。
只是一场。
(4)
周末难得回了一趟家。提着一包没办法在学校洗的衣服,藤野宙走上楼,还没拐过最后一个楼梯口,就碰上了正准备下楼的沈如夏。女孩穿着一身睡衣,外面套了件宽松外套,见他上楼来,“啊”了一声,“你要回来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啊?早知道我就让你帮我领快递了。”说着扬了扬手机。
“我怎么知道你有快递。”藤野宙有些无奈,“就几步路,自己领去。”
她撇撇嘴,“小气。”
下了几个台阶,她又停下来,恰好和他站在同一级上。
“对了,我妈刚好在做晚饭,过来吃一顿呗?”
“不太好吧——”话还未完,手机在兜里振动了一下。拿出来一看,是母亲发来的短信,他叹了口气,一边回一边说,“我放个东西就去。”
“怎么了?”她探头过来。
“没,今天是我爸妈的结婚纪念日。”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那确实不能去当‘电灯泡’啦!来来来,我妈这两天还念叨好久没见你了呢。”
沈家是一个普通的中国家庭,一家三口,亲戚很多。每逢过年,陌生人就会一波接一波敲响对面的门,而沈如夏则会趁机偷溜出去,在阿姨的河东狮子吼里,抓起藤野宙的手就往楼下跑。两个小孩在空旷的街边炸二踢脚,炸得沈如夏捂着耳朵笑藤野宙满身是灰,也不管过路行人是否会因此露出厌恶神色。
后来,城区內不准放鞭炮了,他们也就长大了。
长大以后的沈如夏其实也没怎么变,依旧不喜欢吃姜,非要把菜里的姜片都挑出来才能下口,气得沈阿姨一阵白眼。
见状,藤野宙默默夸了一句鱼香茄子好吃,于是阿姨脸上立刻“阴转晴”,笑容满面地往他碗里又夹了好几筷子,一边催促他多吃点,一边又说“瞧这孩子,从小就乖得不得了,真好”,听得沈如夏在一旁哼哼两声,继续摁手机。
“怎么啦?你还有意见啊?你说说你,上个大学谈了这么多男朋友,没有一次给你妈看过,怎么这么不省心?”
沈如夏“哎哟”一声,突然瞥见一言不发的藤野宙,灵机一动道:“那你怎么不说说藤野宙呢?他还不是和我一样,前女友一把抓,照样没带回家过。”
这也是沈如夏的习惯之一。每次她一心虚理亏,就会把藤野宙拉来当“战友”。他心道这次可有点泼脏水了,还没想好怎么接话,就见阿姨一脸惊讶地看过来。他咳了咳,正想说话,又听阿姨话锋一转:
“人家比你小三岁呢,急什么?小宙底子好,又聪明,女朋友随便找!唉,小宙啊,你是不知道小夏有多挑,阿姨有时候都想撮合撮合你俩了……”
沈如夏一怔,瞥了他一眼,撇撇嘴说:“妈,你可别乱点鸳鸯谱!”
“什么叫乱点?你俩不是从小就在一起玩吗?”
“玩和谈恋爱哪能是一回事啊,喂,藤野宙,你也帮我说两句——你去哪儿?”
饭桌上霎时无声。在两双眼睛的紧紧注视下,他站起身,目光落在吃了一半的鱼香茄子上:
“添碗饭。”
(5)
藤野宙莫名有些心烦。
这股突如其来的烦躁拖住他的脚步,让他在沈家厨房的窗边站了好一会儿。电饭煲打开又关上,他捏着空碗,只觉得自己现在和碗里吃剩的几颗饭粒挺相像。夜幕在窗外缓缓四合,小区里路灯零星,偶尔有车灯扫过,在他身后的墙上划出一片空荡的白。
“大哥,你盛个饭盛到火星上去了吗?怎么这么久都不过来啊?”
沈如夏的声音由远及近。他回过神来,看了看手里的碗,索性放下,“没,发了会儿呆。”
“哦,那你是不吃了吗?我跟我妈说一声。刚好我俩都吃完了。”
“嗯。”
一时无言。趿着拖鞋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身后,不一会儿又重新出现。她把碗筷放进水池里,拧开热水,扬声问他:“你待会儿还有事儿没?”
“没有,怎么了?”
居家时盘在脑后的“丸子”向旁一晃,她眯细眼,笑得促狭。
“来嘛来嘛,这边!就坐这儿!”
入秋的夜晚,沈如夏拉着藤野宙来到了单元楼下的亭子里。不时有遛狗的老年人和单纯散步聊天的年轻人路过,他们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抱着一把木吉他的男孩被拽着走进四角亭,和女孩面对面坐下。路灯笔直地站在亭子旁,落下的灯光斜斜的,将保养良好的吉他照出云杉的温润。而藤野宙几乎是被她按在位置上,“好久没听你弹吉他了,”沈如夏兴高采烈地说,“怪想的。”
“所以你就直接把我拉下楼让我现场弹吗?”藤野宙有些埋怨。
“嘿嘿,我想听嘛。就弹两首,好不好?”
他想说不好。“想听什么?”
“什么都好,随你。哎哟,好吧好吧,别瞪我了,我点歌,这就点。”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流年》?”
“……王菲的那首?”
“对!”
他看着沈如夏,瞥见她攥在手里的手机,屏幕匆匆明灭。“记不太清楚谱子了,”他开始试音,“弹错了别怪我。”
女孩看了一眼手机,揣回衣兜里,像一个等待Live开场的歌迷,认真地说:
“我相信你。”
沈如夏高三的时候曾经疯狂迷恋王菲。那时他才初三,隔三差五都会被她拉去奶茶店,大多是背书加闲聊,偶尔闲聊加安利。她一不想背课本了,就开始和他一起听歌,从最经典的《流年》听到最洒脱的《闷》。
而他恰好学过几年吉他。后来因为学业而没有再上课,只是自娱自乐地弹,后来在她的耳濡目染下记起了新谱子。几乎是一种必然。
很久没有弹王菲的歌了。他知道自己的嗓音并不细腻,也不适合唱,因此在他发现周围居然零零散散有人聚拢过来后,还一度想停下来,换个地方再继续。不过沈如夏没有在意。她反而很专注地看着他,嘴型应和着旋律,没有出声。
透过微微散下来的额发,他注视她,随即垂下眼去。四分多钟漫长又短暂,他按住吉他弦,听见她鼓掌,带动了周围人一起,便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笑了笑。其中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让他再弹一首,沈如夏就抢在他回答前说今晚只有这一首,于是大家散去,不一会儿,四角亭的里外只剩他们两人。
“我以为你还想听。”他说。
“刚才想,现在不想了。”
“我弹错了?”
“没有啊。”她向后仰了仰,“嗳,你还记得你初三那年来高中参观,我们俩偷偷在学校图书室里夹的纸条不?不知道还在不在。”
“你说那两张你画我、我画你最后画成了两个猪头的纸条吗?”
她哈哈笑了起来:“对啊!我觉得我还是抓到了精髓的。”
……都成猪头了,哪儿来的什么精髓。他却还是跟着笑,“不知道有没有学弟学妹发现。”
“那得看学弟学妹喜不喜欢岩井俊二写的《情书》了。”
“也是。”
至少沈如夏喜欢。
初二那年暑假,她专门拉着他在家里看完了那部电影。电影最后是藤井树看见了书背后的卡片,于是她红着眼睛说“我们也来画”,丝毫不管电影里的剧情是特意错过而造就的遗憾与美,硬拉着他在图书室里为彼此画“肖像”。高中的图书室不大,却奇异地收藏了岩井俊二写的《情书》小说版,她偷偷把两张纸条都藏在了封底下,像是一种神秘仪式。
“你之前说我高二那年你来看过我打比赛,”他忽然起了话头,顿了顿,问她,“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她愣了愣,“我那是在拍专业课的作业视频啊。要是提前打了招呼,你还不得直接走掉啊?”
“……什么题材?”
“呃,好像是什么……哦,是关于‘青春的瞬间’!”
路灯仍然笔直,落进她眼里,光芒却闪闪烁烁。那些虚浮的光摇曳着,最后变成了更为明确的促狭,她用手指了指单元楼,贼兮兮地笑说:
“我还顺手偷拍了你和你那时候的女朋友。要看不?就放在我家里。”
“……不用。”
“真的吗?真的不看?可青春了,都能写一本校园青春小说呢。”
他索性棱了她一眼,“早知道我也该留点你和你前男友的记录。”
“我哪儿有什么前男友。”
她别过头去,轻描淡写道。
正在这时,忽然起风了。树影婆娑,沈如夏不禁裹紧了身上的外套,站起身来说,走吧,回家了。
藤野宙没有动。他其实很想继续聊下去。他们之间还有许多往事可供回忆,正如他一直所认为的那样,暗藏在“青梅竹马”背后的永远是一桩桩污点事迹,而那些“污点”在长大成人后则会化作更薄更轻的东西,堆积在心底,逐渐描摹出一个鲜活的她来。
但他终究没有挽留。
(6)
在看见沈如夏的消息之前,藤野宙难得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正坐在大学图书馆,对面是趴在桌上早已酣睡的沈如夏。他觉得莫名熟悉,却又实在记不起什么时候有过这种事,只好继续看书,在不时的脚步声中翻着书页,最后停了下来。阳光正好,照在她束起的马尾辫上,顺着柔滑的弧度一路滚落,一部分跌在了发根的绒毛上,细细软软,光泽如蜜。
他出神地盯着,不知不觉间一切又都远去了,再回过神来,他已站在电影院前,身上穿着高中校服。而她站在他身边,正苦恼地看着售票处上方的屏幕,攒着眉头问他看哪部。冷白的灯光点亮她涂过口红的嘴唇,他竟一个字也回答不出。
随后,他发现自己走在了初中放学回家的路上,身旁是一身高中校服的沈如夏。她咬下半截藕片,注意到他投来的目光,便心领神会地将手里的关东煮递过去,含混不清地问他吃吗。
他想说吃,周遭的人事物却再一次发生了变化。恍然间他们回到了家门口。有些昏暗的楼道里,身后是家具的拖动声、讨论声、招呼声。沈如夏站在他面前,七八岁的模样,扎着小辫,穿着不知从哪儿蹭了泥的衣裤,打量他一会儿,好奇地问:
“你就是新搬来的那个外国人吗?”
他点头。
她“哦”了一声,撇撇嘴,兴趣骤失似的转身关门,跳动的发辫消失在门后。
那年他五岁,她八岁。
藤野宙醒了。
昏沉的思维仍留在梦里,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还在上课。手被自己枕得阵阵发麻,他在室友好奇的目光里直起腰,揉了揉眼睛。
“哟,藤野,头一回见你上课打瞌睡啊。”
“嗯……昨晚没睡好。”
手机就在手旁,背面朝上,像是一种抗拒。他盯着手机,什么也没想,就只是盯着,然后不自觉拿了起来。轻轻按下去,亮起的屏幕上显示出两条沈如夏的消息,一条五分钟前发来的,另一条半小时前发来的。
快要入冬了,天阴得渗出雨水的味道。潮湿的空气钻进指尖,微微发痛。
他想了很久,像要在这一堂课上把这十六年来从未想清楚的问题都思考出一个准确的答案来。手指下意识动了动,向右滑动,轻点,再向上滑动,毫不费力就看见了一条新朋友圈,时间显示十小时前。
是沈如夏发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颗爱心。
他不再多看,退回到和沈如夏的聊天界面。她半小时前说,“我交男朋友了。”五分钟前又说,“过两天出来吃个饭不?”
“好。”藤野宙回道,手指僵硬地按下另外两个字:“恭喜。”
他或许应该写得更详细一些,但他暂时想不出更多的话了。停滞的思绪带他来到车站前,APP上显示下一班车起码还有十分钟。藤野宙不禁向后靠去,靠在站牌的柱子旁。细雨斜飞进来,刺在脸上。地面一点点变深,来去的行人或是撑起伞,或是小跑而过。车站背后有一家小型书店。也许是开的年头久了,店门口正毫不顾忌地播放各种金曲。
他忽然想起几年前,女孩曾拉着他做了个默契度测试。题目稀奇古怪,诸如“一起吃的第一种零食是什么”“一起玩的第一个游戏是什么”,做得他很是费脑筋,沈如夏却乐在其中。
他也清楚记得测试里有一道题,问的是“你们绝不会一起做的一件事是什么”。做完以后,他一直没有问过她答案。
以前是没有上心,现在则是没有必要。
——那天晚上他们上了楼,站在门口,沈如夏冷不丁地叫他。他转过头,等待她下一句话。楼道暖黄色灯光的浸润下,女孩的目光像裹上一层树汁,通透而安静。她张了张口,嘴角迅速上弯出一条熟悉的弧线。
“今晚谢谢你啦。晚安。”她说。
婉转的女声正回荡在书店门口。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
像极了一场无声的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