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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逐渐迫近傍晚,法之理酒馆内一如既往的开始慢慢热闹了起来。
人声逐渐嘈杂,食物的香气也变得馥郁逼人,像是催促着人们进食豪饮的号角。红润饱满的车厘子从果柄上脱离,软中带着些许脆感的果肉和甜美的果汁缓和了威士忌的浓烈。哈娜·卡瑞宁满意地叹了口气,看着晶莹剔透的冰球在玻璃杯内折射出的光彩出神。
突然,酒吧内的喧闹停顿了一刻。哈娜抬起头打量了一下酒吧门口,三个苏古塔的学生面色苍白地站在那里,像是刚从狂风暴雨中脱逃的旅人。喧闹声和着窃窃私语声如潮汐拍打上礁石般再次响起,而打量的眼神像是涡旋,暗中缠上了这三个人。
两个黎维诚的学生……还有艾丹的学生……这三个人可没怎么来过这里。她将披散的黑色长发拢在一边,心中有了些不妙的预感。
三个学生在酒馆拥挤的桌椅间艰难穿行着,沉重的木制品不时刮擦过地板发出磕绊声,也引来或多或少的抱怨和酒保的白眼。等到他们到哈娜小酌的桌前已经是大汗淋漓。在他们身上有尘土味、法术的痕迹、还有微妙的血腥气。
“哈娜老师……今天……我们……”细弱喑哑的声音从塞穆尔的喉咙里钻出来。
“先坐下来~“哈娜示意酒保给他们拿点热饮,“稍微缓一下再慢慢说。”
“不……是这样的……我们在风暴边缘发现了塞西老师的遗体。”
微醺带来的笑意从哈娜脸上逐渐褪去,她站起身来,将双手环抱在胸前。
“遗体现在在哪里?还有,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从风暴边缘那个疑似尼尔的学生出现之后,某些微妙扭曲的影子似乎就渗透进了苏古塔中,或者说是从苏古塔的阴影中终于显现出来。无论是兰院的惊魂之夜,还是花园里古怪的植物引起的骚乱,还是塞西委托他们调查的那三条线索,都模糊地指向了某个隐匿已久的恶意秘密。
意料之中,自从塞西听完他们的调查结果将他们赶回学院之后,他们再也没收到过塞西的联系。她应该是真的很不想让学生们跟这些诡异事件有所关联。三人只能打听到她的最后一个学生已经离校,而行踪变得神出鬼没的她也仅是在一周前被人在观测站看到过。
等到他们约好时间来到观测站时,所见到的也仅仅是未经收拾的房间,和一本被撕去两页关键信息的笔记本。好在塞西似乎在记录的时候情绪十分激动。羽毛笔的痕迹拓印到了下一页空白页上。
成濑用黑灰轻轻揩上笔印,浮现出的是调节区的一间出租屋的地址。
“这间房子的优点就在于比较安静。有四间卧房可供出租。哦……现在是三间,最近那位租客都不在这里。其他地方是公共区域,所有人都可以用。”略显富态的中年房东热情地介绍着。“剩下的区域基本都是公用区域。”
“请问另一位租客是怎样的人呢?也是苏古塔的学生吗?”伊孚相当乖巧地问道,这让塞穆尔感到熟悉的违和感。嗯……虽然诓骗房东有点罪恶感,但是总也比他们私闯民宅要来的好。
“嗯……这我倒不是很能确定,但是她的外貌很特别。虽然这么说有点失礼,不过那么漂亮的、像是光洁的羽毛的蓝色头发真的令人印象深刻。不过签订合同之后我也跟她没什么交流,是一位惜字如金的寒羽人小姐。她是你们的同学吗?我这周也没见到过她。”
三人快速交换了一下眼神,看来那位租客应该就是塞西。不过时间不允许他们在这把满脑子的疑惑整理清楚,或许实话实说能更快的得到有效信息。
“实际上……那是我们的老师……我们也找她很久了。她最后给我们留下的地址也只有这里了,能请您让我们进她的房间看看吗,我们真的很担心她。”伊孚努力表现出真诚且关心的样子。
“……”中年人脸上的职业微笑从上弯变成了下弯。三个人偷瞄着他的表情变化,有些紧张。在他沉思了一会过后,略带生硬地开了口:“……好吧,如果那位蓝发的女士确实是你们的老师,而你们确实是苏古塔的学生的话,可以让你们进去看看。你们带学生证了吗,让我确认一下。”
在房东充满怀疑和淡淡怨念的眼神中,三人赶紧交了出了学生证证明了身份。在他一番带着淡淡威吓含义的话语之后,才允许塞穆尔他们进去调查。为了避嫌,房门并没有被掩上,而房东则是坐在门口盯着这三个小鬼的行动。
房间内的布置相当简单。桌上散落着一些纸页,两本空白的笔记本摊在桌上,书页有些不平整的弯曲着,似乎是新买的。但除了桌上的纷乱的景象,也只有椅背上搭着的两件衣物显示着人类居住的痕迹。
“被她放在这里了……”伊孚将两页笔记从落叶堆般的便笺和随笔中抽出,拿给塞穆尔和伊孚看。
“自从住进这里,那声音开始在我脑海里越来越鲜明。西罕诺……”几道用力过度的黑色笔迹遮掩了后续的单词,“这里一定有些什么。那孩子也在这里住过。”
声音……?还有西罕诺这个名字不也是兰院那些留学生的……?
那孩子指的是尼尔吗?
正当他们小声交谈的时候,突然觉得房间里变得暗淡了下来。
原本映照着苏古塔平和街道的窗户不知何时爬上了带着金属光泽的漆黑藤蔓,而房门也悄无声息地被掩上,被藤蔓完全覆盖。
相似的植物在费伍舍花园引起过极大的骚乱。那令人头痛的坚韧和狂暴的攻击性让塞穆尔和伊孚印象深刻。他立刻开始寻找利器,而伊孚也将手放在了杖剑上。见二人极度戒备的样子,成濑也将锐利的小刀握在手中。
“这种植物上次我跟伊孚在花园遇到过,利器能勉强割断它……当心一点。”塞穆尔一边向成濑说明道,一边慢慢后退向同伴们靠近。好在那些植物暂且没有进攻的意思,只是牢牢盘踞在天花板上。
“咔。”脚下传来的异样感让塞穆尔低头看向地面。
是画满了涂鸦的纸张被靴子碾过,狂乱的涂鸦裹在令人不安的皱褶里,更让人感到压抑与不安。 成濑蹲下身来,警惕地端详像是蛛网一般交缠在一起笔记。
“你们看下,又是这句话。”
西罕诺,伶伶,莱伊亚,其伊深亚。
这样的语句在他们去调查塞西给的线索的时候也听到过。那是在酒馆突然攻击他人的神秘人在病床上的谵妄,也是兰院那些失踪留学生们的姓氏的音节。在杂乱无章的笔记中,他们勉强辨认出塞西的只言片语。
“听到了……”
“……梦里好像有森林在生……”
“去风暴里……”
在他们努力分辨着这些语句的时候。更多的涂鸦浮现无声无息地浮现在地面上,像是突然爆发出的真菌的伞盖一般,贴满了整个地面。笔记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芒,如同夜光植物的菌丝一般从苗床上生长出来,向着墙壁蔓延。狂乱的字迹隐匿在黑色的藤蔓之后,像是被禁止传达的,蕴藏着隐秘的呢喃。
“上次在花园的时候,植物是从地底生长出来的,如果能找到根部的话……”塞穆尔试图用夹起某张纸张,那些字迹却像是嗅到了血液的蚊蝇,在他丢掉纸张前蔓延上了他的皮肤。
“啧,要不还是考虑直接出去吧。”伊孚抽出了细剑,成濑也将手中的刀柄握紧。
那些植物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敌意,黑铁似的藤蔓带着破空声抽打过来。
“拿着什么先挡住它们,我先把门口这些植物给弄开。”伊孚蹲下身,好在这些藤蔓并没有当时在花园里遇到的藤蔓那般恐怖的韧性和生命力,锋利的刺剑很快割开了扣住门缝那些藤蔓。而塞穆尔和成濑则挥舞着利器,试图逼退割掉藤蔓。
门咔的一声开了,三个人几乎是摔出了门外。他们狼狈不堪的样子将在外等待的房东吓了一跳,差点把精美的瓷杯摔在地上。
“你们在里面搞什么鬼!”
“是,是出门跘了。”成濑无力地解释道。“房东先生你也快走……里面有……?他惊魂未定地看向房间里,却只有空空如也。那些藤蔓,那些涂鸦和纸片就这么凭空消失,被他们扔去阻挡藤蔓的桌椅纹丝未动,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切就像一场幻梦。只有他们三人身上的狼狈样子和伊孚手中拿着的两页笔记才让他们能冷静下来,不被这平和的假象欺骗。
“不管你信不信,先生,刚才我们在房间里遇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请您务必不要一个人进房间。”
伊孚将剑收回刀鞘内,简单地重述了一下刚才的经历。房东一副“你们魔法学院的读书读出幻觉了吗”的表情看着他们,不过看着这三个小鬼似乎没搞什么鬼,也就将信将疑地答应了下来。
明亮的天光仍是平等地洒在地面上,三个人走出房子,一时无言。
“要不再回风暴边缘看一下?”塞穆尔提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