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招】浅间
关键词:销毁过去
评论:求知,笑语
大白她现在就是,很后悔。
明明知道在家码字维生的发小是个资深社恐,明明知道她整个高中阶段都埋头读书没啥朋友,明明知道毕业之后除了自己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她和所有同学都没有啥来往……怎么就脑袋一热,死皮赖脸地拉着她报名了这场毕业十年之后的同学会呢?
“一辈子只能遇见一次的毕业十周年”;“国庆期间不用请假,外地的同学基本上也都回来了”;“老师们都会来哦,当年真的被照顾了很多呀”;“还能一起去转转学校,现在高中都封闭式管理了,没有老师带着我们进不去的”……
说服发小的理由千千万,说出来的时候大白也是发自内心地认同——但,看着可怜发小当下的样子——大白她现在就是,很、后、悔。
火锅店相邻包间里的隔断打开,一左一右二十来号人,泾渭分明地坐了两桌。
一桌是安静如鸡温和腼腆的卑微社恐组,另一桌则是从高中阶段就比较闹腾的喧嚣社牛们。
按属性大白本该去到社牛那桌,但带着社恐发小的她,义气地选择了陪在好友身侧——然后,她就近距离围观了一场,堪称惨烈的凌迟。
发小一开始还能默默涮火锅,甚至亮着眼睛和她感叹几句某某菜味道不错。碰巧同一桌上有几个当年的熟人,一众社恐试探着伸出触角,也能带着点笑容回忆往昔。
可这一切美好都终止在了一瞬间——当隔壁桌的男人们开始挨个儿过来敬酒的那一刻。
每当有人端着酒杯过来,发小都会默默搁下筷子。全身上下散发的气息,就只剩下卑微弱小而绝望了。
微微咬着下嘴唇是她苦恼沉思时候惯有的小动作——于是大白懂了,这些来来往往的男同学——发小根本一个都不记得……
一边懊悔自己考虑不周应该早点给她讲讲人员构成,大白一边打起精神,努力抢救。
坐在发小身边的她拉着每一个敬酒人侃侃而谈,带出对方的名字身份甚至老婆孩子以及当年一些有趣的往事——这足够发小回忆或速记下零星的过往,轮到她端起酒杯的时候,好歹也就能顺口说出几个合适的词。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七个。
最后一个男人走过来的时候发小的肩背似乎松弛了很多——大白看看来人,也长长舒了口气。
虽然依然是当年和发小少有往来的社牛男,但大白和发小大学报了同一个城市,恰巧男生的学校也在附近,毕业后大家都留在当地工作,联系不算多,但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完全断绝了。
当地的校友群里男生和大白都经常冒头,发小偶尔也会发几句恰如其分的附和。对比起那些让她一脸懵逼的男人们——这,算是个熟人了。
大白和男人熟络地寒暄碰杯,然后看着他走向发小,简单聊了几句往事。
抬手,碰杯,喝。
男人喝下酒就转头迎向发小旁边的同学,而发小则默默坐下来,带着劫后余生的松弛感安心拿起碗筷——她表现得格外得体自然,可大白却瞠目结舌着麻了半边脑仁儿——她看到敬酒时发小冲男人笑了笑,不是那种惶然努力着硬挤出的社交笑容,而是能够抵达眼睛里,真实的笑意。
她说:“谢谢。真的谢谢你。”
那语气实在是……实在是过于真诚了……
大白想起发小最初面对邀约时候的坚决拒绝,也想到了她态度转变是在班群里出现出席人员登记表的那一天。她进而想起来她替她俩登上名字的时候,男人的名字已经早早写在了上面……
向来游刃有余的社交场合,大白难得,懵圈了。
饭后社牛们热络张罗着下一场,早早地就把KTV和夜宵订上。
社恐团队则不约而同地选择告辞,发小理所应当地婉拒了第二摊,大白则是难得的,也选择了提前退场。
走出火锅店的时候下起了雨,大白正打算冒雨去开车,让发小在房檐下等自己。抬脚却被一把拉住,发小柔软白净的手,递了小巧的雨伞过来。
大白看着一如寻常的发小,咬咬牙还是不合时宜地开口问询:“你该不会是因为XX要来,才来参加同学会的吧?”
发小脸红得彻底,头整个埋下去,她喃喃问道:“你记得几年前我写了篇纯爱小说么——就是参加征文比赛赚回来一块奖牌那个……其实我当时基本上是用他做了原型,一直想跟他道谢来着——但是给他安了个不存在的女朋友,还把两人写得纯情拉满,Happy Ending——被他知道原委的话我一定会当场社死吧……”
“所以你就趁这个机会……拐弯抹角地道了个谢?”大白一阵无语,一边撑开伞走进雨里一边翻了个白眼吐槽,“你们码字的人脑回路可真TM神奇……我差点以为你暗恋他一直到毕业后整十年啊我去!”
“跨越漫长时间的暗恋在久别重逢后变成两情相悦的未曾错过——这种只在漫画小说里才会存在的情节就不要脑补了好么!”发小这样说着,笑嘻嘻目送大白走远,直到好友变成雨幕里遥远的背影,才在雨声掩映下,缓缓接出下句——
“所以说完谢谢,就该说再见了。”
——
因为国庆参加百年校庆&同学会而灵光一闪写完的复健作品……
求轻拍……
【一】
那是二皇子三周岁的第二天。
为皇家嫡子的周岁庆典忙碌了数日,宫里上下都颇有些倦怠,再加上除了比他大两岁的同胞兄长,未来野心勃勃的皇子们最大的也尚在襁褓中嗷嗷待哺——那时的后宫对于年幼的二皇子,还是安全的、可以摆脱随从任意走动的地方。
于是小小的皇子独自漫步御花园,发现了一只跌落的雏鸟。
他看着头顶不算太高的树丫,将毛茸茸的鸟儿往兜帽里一放,扎起衣摆便开始往上爬——然而爬上这看起来不算高的树,对于年仅三岁的孩子来说还是力有未逮——刚爬到三分之二的高度,二皇子就陷入了上下两难的僵局。
头上是遥不可及的树丫,脚下是离得老远的地面,坚强地忍耐半晌后,小皇子终于伴着雏鸟的叽喳,嗷嗷哭起来。
然后,二皇子第一次见到了那只白鹿。
银白的细软毛皮,温柔澄澈的眼。不知来处的白鹿凌空而立,让惶然的孩子骑上了自己温软的背。
它载着二皇子将那小小的雏鸟送回了巢,又把这小小的孩子送回了他金碧辉煌的巢——小皇子睁眼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他急急唤了宫人去寻那白鹿,却被人们笑着告知,这不过,是个祥瑞的梦罢了。
宫人为小小的皇子换下凌乱的衣衫,一片碎叶落下,被他小心藏进袖里。
他不再辩驳,心里却知道,白鹿是真的来过。
【二】
大皇子十岁那年,父皇给了所有皇子一人一名暗卫。
分给二皇子的,是个身量娇小的姑娘。
二皇子一脸茫然地看向母后,却发现母后的表情比自己还要茫然惶惑。
他顶着一言难尽的表情看向父皇,却发现父皇看过来的眼神,比自己还要一言难尽。
正犹豫要不要提醒父母男女授受不亲,却见那姑娘抬起头,水灵温软的大眼睛,澄澈得仿佛潺潺流动的水。
看着那双杏眼,半大的孩子心里仿佛漾开了浅浅的涟漪,他张了张嘴,最终却没再多言。
于是二皇子八岁那年,身边多了个女婢。
宫里上下都叫她“白鹿”,说是皇子殿下金口玉言定的名。
【三】
白鹿面容姣好,却沉默少言。
吃食衣妆她都不甚在意,人情往来间也少有笑颜。
唯有每日午后,和二皇子对坐案前,谈起诗书史话、礼乐仁义,她才话多起来。
二皇子每每被她指点训诫,都暗想父皇是不是以暗卫之名,送过来了一位女夫子。但白鹿说的大道理,大都很有道理,那双温软的杏眼仿佛有什么魔力,能引着人平心静气、悉心向学。
八岁到十五岁,二皇子和白鹿谈完了四书五经,论完了史话战策。
十五元服,建府独居的第二日午后,白鹿淡然讲起了帝王圣训,已非稚子的二皇子只错愕了一刹那,便了然地端正了神色。
时隔七年,他方才懂得了当初母后眼里的惶惑和父皇眼里的一言难尽——只是难免好奇,这样重要的决定,为何会选中了当时年仅八岁的自己。
【四】
皇子们日渐长大,父皇母后日渐体衰。
就像所有的帝位更迭一般,宫闱内外,渐渐不再太平。
天下触手可及,江山一步之遥。
同父异母的弟弟们化身虎狼,而同胞的兄长性格懦弱,虽未受封太子,他作为嫡长子却依然成为众矢之的,终日如坐针毡。
为了守护懦弱的兄长,为了母后安适无忧的晚年,为了白鹿数年如一日的辛勤教导,当然,也为了作为皇子便绝不会欠缺的野心——二皇子带着几分身不由己,也入了这天下最尊贵的名利场。
木秀于林,他权谋周旋,亲手将弟弟们的羽翼一一折去。
风必摧之,最终送他一支冷箭的,却是一向软弱示人的同胞兄长。
那支箭来得那样突兀迅猛,而他对这自幼一起长大的哥哥,从未设防。
二皇子有些惊愕、有些气恼,但最后挂上嘴角的,却是无奈苦笑。
他本性不喜杀伐争斗,却为了至亲违了本心。但最后要他性命的,却是他心心念念要护在身后的兄长。
这人生岂不是,就像个笑话么?
寒光一闪,剑尖挑开箭尖。
二皇子错愕看向身边娇小的白鹿,他的女夫子眉眼含霜雪,再不复往日春水般温软。
她做了他数年的夫子,时间太长,长得他几乎忘了,她最初是以暗卫的身份来到他身旁。
【五】
大皇子似乎一开始便打定了主意,此局不可善了,只能鱼死网破。
宫闱深深,上百近卫围追堵截,二皇子身边有的,却不过一个白鹿——这似乎,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追杀。
偌大的宫廷,日常往来其间的皇子都不见得熟络,白鹿领着二皇子躲闪其间,却熟稔得仿佛是在自家庭院。明刀暗箭难躲难防,白鹿却似乎能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二皇子看着身边朝夕相伴的女子,她的武艺竟丝毫不逊色于斐然文采,白鹿周身浴血,大多却是来自旁人——可惜旁人,终是太多了些。
退无可退之时,二皇子慨然叹道:“你教我为君之道,杀伐果断,我心里却总是顾及血脉亲缘。如今方知没有坐上那个位置,想要慈悲都是不能。可惜功败垂成,还连累了你。”
一身斑驳的女子眉眼一弯,竟是微微笑起来。她说:“为君之道,始于立志。气魂寰宇,刚柔并济,渡众生,平天下,方为志——君既立志,上位可及。”
二皇子看着润泽的白光渐渐覆过女子浅笑的脸,光幕消散后现出的,是犀角、狮身、龙背、熊爪、鱼鳞、牛尾。
他看着那双熟悉万分的澄净杏眼,暗想当初年幼的自己,怎么才能把眼前的祥瑞异兽认作了几乎毫不相似的白鹿儿。
攀上背脊,雪白的皮毛如记忆中一般温软。
二皇子再不担忧什么了,他记得他的夫子曾经一脸认真地讲授:甪端者,异兽也,日行万八千里,明达方外之事。
【六】
没人知道二皇子是怎样从重重包围中脱困,只知道大皇子功败垂成,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皇兄,”二皇子站着,看向跪在下方的兄长,“那万人之上的至尊之位,真能抵得上手足至亲自小的情分?”
“情分?”大皇子仓皇笑起来,直笑得眼角带泪,“祥瑞异兽入你梦中,最好的暗卫入你府中,我身为嫡子长子,风雨摧折无人维护,父皇与母后待我,何曾有过半点情分?”
“那我呢?”已经长成大人的小小皇子,静静看着他唯一的兄长,直到那个眼里写满权欲的陌生男人,重新露出熟悉的软弱表情,默默错开脸去。
二皇子垂下眼,忽然就笑了。
【七】
尘埃落定的时候,二殿下已然成了陛下。
宫廷内外回溯这一段皇权之争,却意外发现诸位皇子虽羽翼折损,却都安然活着,连对新帝下了杀手的大皇子,也在登基大典后循例封了亲王。
“还是这么软和的性子,”杏眼澄澈的女夫子看着宝座之上的帝王,颇为无奈,“几年教导加上夺位之争,竟也没把你磨出一副硬心肠。”
“夫子有言,为君者以仁治国,恩威并著,朕谨记之。”高高在上的天子仿佛是被自己的话提醒一般略作思索,悠悠接续——“却不知朕对夫子,有何恩可施?”
娇小的女夫子端正了神色,合拢双手,一揖到地:
“惟愿四海波静,千里风同。兵藏武库,马入华山。海晏河清,文修武偃。四海昇平,圣主垂衣。”
【八】
甪端者,犀角、狮身、龙背、熊爪、鱼鳞、牛尾。
日行万八千里,又晓四夷之语,明达方外幽远之事,明君圣主在位,则奉书而至。
——Vol.154[鹿]
囚犯姓名:阿浅
罪名:身为温馨治愈向ADV游戏策划,每次版本更新却都附上“创作札记”一篇,吐槽漫天苦痛满地可谓布满了打工人阴暗扭曲爬行的惨烈,让诸多前来寻求治愈的玩家几近自闭……被举报恶意传播负能量后,本人几乎可以说是欢喜万分地迎接了前来逮捕她的警员,并认真拒绝了自此改过自新以换取减刑甚至居家服刑的建议——经法院判定,罪名成立。
判罚:三年+每月至少创作一篇zhiyu类作品。
入狱年数:3年
交稿类别:zhiyu小说
人物简介:不戴眼镜=失明,超自律养生——只为生发。
正文
泊泊,泊泊,泊泊。
海浪声就像是直接拍击在耳膜上,或者说,直接回响在大脑里。
船舱里小小的床上,娇小的女子睁开了眼睛。瞳色是有点浅淡的琥珀色,眼神则是朦胧不聚焦的空洞。
她摸索着在枕畔找到了镜片厚重的黑框眼镜戴上——神色迷蒙的双眼终于顺利聚焦,但隔着大且厚重的镜片,已经很难看清她的表情了。
起床梳理了一下清汤挂面的头发,女子在发现鬓角若有似无的几根新生发丝后,很明显地呆滞了几秒。
她抬起手颤抖着抚过鬓角,嘴角抿起又放松,反复好几次,才终于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
她抬脚走出船舱,脚步轻快。
仿佛迎接自己的并非牢狱之苦,而是一段期盼已久的假期。
自称为F船長的摆渡人笑着向她打了个招呼:“这么早就醒了?海潮声对于你们这些城里人来说,吵闹了点吧?”
女子摇摇头。
她想说比起在游戏公司通宵上版本,比起日常996周日还加班,比起和美术一起手撕程序,或者和程序一起手撕美术,乃至于被程序美术一起手撕——被逮捕后再不需要考虑版本迭代、后续剧情、用户留存、新作开发的每一夜,对她来说都是难得的好眠。
——但这些悲惨的过往,太不适合这个美丽的海上清晨,于是她只是笑笑:“我很久以前,就想看看海了。”
她出生在内陆郊县,去实地看看真正的碧海蓝天,是她持久却不紧急的梦想之一。
其实毕业工作后,入职第一个半年她就攒够了“去海边基金”。
然后——就再也没能拥有3天以上的假期。
想看看海的美好愿望,就像她曾经饱满润泽的亚麻色长卷发一样,随着社畜暗无天日的日日夜夜,一天天离她远去……
但现在,她曾经希求的海上之旅已经实现了。
她也已经告别了被资本家无情压榨的卑微打工人生活。
健康的作息、正常的饮食、平和的心境,规律的每一天。
女子回忆着镜中那象征着希望的,零落的小碎发,暗暗握拳——
她相信!
她能在这个近乎与世隔绝的地方重新找回生活的激情、美好的梦想、码字的快乐——而那离她而去的浓密长卷发,也一定——会重新长出来!!!
至于逃狱……
——如果始终看不到头发蓬勃生长的迹象……再、说、吧……
作者:浅间
评论:求知,笑语
40平米的房间。
木地板,白墙。
理应是门的地方是普通的防盗门——除了打不开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进门是窄小的卫生间与厨房。
往里摆着床和桌椅,铺着暖色调的桌布与雪白的床单。
再往里是没有窗户的白色墙面,不科学地浮现着两行鲜红的数字,一行貌似是时间,以24小时为单位闪着倒计时,另一行是意义不明的电子计数——【0/100】。
身为经历过不少“世界”的“老玩家”,她和他飞快地意识到这次“通关”的关键,应该就在于把那个鲜红的0,变成100。
也许是次数,或者是数量,考虑到封闭的环境无法凭空增加什么,理解为次数是更为合理的。
——那么,它代表的是什么次数?
两人把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拿起再放下。
然后拆开了所有能拆卸的东西,再重新组装好。
倒计时过半的时候他们利用冰箱里的食材尝试了做饭吃饭和洗碗。
接着他们试着洗漱洗浴,打扫卫生与改变房间布局。
倒计时还剩6小时的时候,他们打碎了房间里所有能打碎的东西。
最后的4小时,他们尝试开门和砸墙,失败得很彻底。
只剩两小时的时候,他提出,既然这个“游戏”选择了他们这对情侣,也许这倒计时代表的是情侣之间才能做的事——她觉得他居心不良,但不管是作为通关的尝试,还是作为通关失败前的消遣,这件事都不乏吸引力。
于是他们尝试了争吵与互相殴打,然后是拥抱、亲吻和更亲密的事情。
——但0仍然是0。
时间还剩最后一小时。
她拿起了厨房的刀具。
她说:“让我试试杀掉你吧——如果我猜错了,我会再试试杀掉我自己。”
他沉默了宝贵的10秒,然后微笑着闭上眼睛,放松了身体。
她给了沉入黑暗中的他一个吻,以及心口上利落的一刀。
嫣红而温暖的血液涌出来,很快便将白净的床单染红。
浓重的血腥味很快就满溢了狭小的房间——还好,经历过许许多多个“游戏”的她,对此已有了极大的忍耐力。
她只是看着鲜红的【1/100】,有些苦恼。
身为老“玩家”,想要一刀毙命痛快解决一个人,是非常轻松的事。
但要在仅剩的一小时内把一个人杀死100次,从时间上来说着实不太容易——毕竟按套路,复活时间必然不是一瞬间。
在确认数字变化的那一瞬,她就已经在心里开始数秒。
一开始觉得10秒就差不多了,然后觉得30秒是比较合理的复活时间,再之后她想完蛋了,复活时间居然超出了1分钟,这岂不是死局——然后半小时过去了,他并没有如她猜测中那样醒过来。
房间里的血腥味似乎太浓了。
她洗掉了手上和刀上的血。
然后擦洗干净他已经冰凉的身体。
她抱着他看着逐渐接近【00:00】的倒计时,觉得自己有点可怜,又有点滑稽,忍不住一边笑着一边哭出来。
最后10秒,她把刀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1/100】没有变化——倒计时归零。
她在诡谲的铃声中失去了意识。
——然后,睁开了眼睛。
40平米的房间。木地板和白墙。
打不开的门、卫生间与厨房。
床和桌椅、暖色调的桌布与雪白的床单。
没有窗户的白色墙面上是重启的倒计时,以及鲜红的【1/100】。
她身边的他坐起身来,笑着问:“哪一个是正确答案?”
“我应该得杀死你100次。而且,一天只能杀一次。”
她努力控制住颤抖的声音和身体,然后被拥入了一个温暖而非冰冷的怀抱。
“你可以等到每天的最后30秒再动手——你手法很好,我甚至没感觉到痛。”
于是被切分为99个24小时的本场“游戏”,正式开始。
一开始的几个24小时很磕磕绊绊,惹人烦心的事情太多了。
比如过于狭小的空间,比如完全没有隐私可言的两人独处,比如冰箱里永远和前一天一样的食物、再比如不辨晨昏只能靠倒计时掌握时间的无力感……
以及,完全安全的、不会有任何危险突然出现的、不用保持警惕和专注的,一个接一个小时流逝的时间。
再之后的24小时就日渐和谐。
他们开始像世间最普通的小情侣那样享受亲密无间的二人世界。
除了每天的最后30秒,那无可避免的单方面杀戮。
她从没觉得杀死谁会是件困难的事,但很快,她便发现一天天平和的日常之后,自己越来越难以成为一个合格的杀人者。
这件事,是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知晓的。
毕竟如果她不能再杀死他。
他就得成为那个杀死她的人。
他会像她一样一日日看着自己的爱人因为自己而停止呼吸,胸腔里的心脏不再跳动,失去生机的身体渐渐冰凉,惨白脸上合上的双眼,仿佛再也不会睁开来。
——她不打算让他经历这样的痛苦。
于是无所事事的长日里她终于有了一点点正事:她开始为他安排各种各样的死法,以掩饰自己拿起刀时,已控制不住颤抖的手。
她想,她是先拿起刀的那个人。
一次次杀死他,温柔的、利落的,直到游戏结束——这是她的责任。
恋人间平凡的相处。
和每天定时光临的死亡。
三个多月的时间。
就像一生那么漫长。
当他们睁开眼睛,而数字已经变成【99/100】的那一刻。
他对着她张开双手,以拥抱的姿态温柔笑起来。
“终于要结束了。”
被她杀死了99次的爱人这样说道。
于是她最后一次拿起刀,刺进了他的胸口。
他的肌肉开始痉挛,然后因为剧烈的疼痛感而皱起好看的眉毛,接着呼吸急促起来,嫣红的血液开始大量涌出。
他渐渐失去意识,然后呼吸停止,身体肉眼可见的苍白,然后变冷。
墙上的数字终于变成了【100/100】
100个24小时里永远打不开的房门,滑开了一条缝隙。
她洗去了身上的血,擦掉了不能被他看见的眼泪。
她想终于结束了——然后她发现,他并没有一点点要醒来的迹象。
这是不应该的。
每个“世界”都可以“通关”,每个“游戏”都有“解”。
不存在注定有人牺牲的死局。
她看着她第100次死去的爱人。
内心的焦虑与恐惧渐渐转变为肉眼可见的战栗。
她抱着双臂蹲下身子,崩溃恸哭不能自已。
她拿起染了他鲜血的刀,对准自己的胸口,却在即将刺下的瞬间,停止了动作。
每个“世界”都可以“通关”,每个“游戏”都有“解”。
不存在注定有人牺牲的死局。
于是她忽然想起。
她从没有过恋人。
——
因为是汉尼的关键词再加上又有灵感就写了。
好久没写东西了……写完觉得还行吧,我还没废hhh
作者:浅间
原作:《原神》(游戏) 钟离X胡桃
坐镇往生堂的风水先生总爱念叨:“往生这名字雅俗共赏,起得好啊!”
先生以此为由,想从自己的专业角度来考量:为什么这家开在犄角旮旯里的小店,能一步步做大,一代代传承,直至从生意平平的棺材铺子变成整个璃月丧葬的主掌。
但生在往生堂内的胡桃却对先生的答案不甚在意,作为璃月港往生堂聪慧无双的大小姐,胡桃早早就意识到往生堂超然的地位,只是因了那唯有自家才能利落操办的天地万物之典仪——无论是渡人还是送仙,只要是往生堂出手,哪怕是璃月最挑剔的老学究,也找不出一丝毛病。
深知这是自家生意的命门,胡桃自小便流连藏书,想一窥那传家的宝贝。她上下左右,正看倒看,却始终未能寻到记载这类事宜的典籍,反而在坊间留下了“往生堂大小姐3岁便能倒立看古籍”的微妙传说,但一无所获对小小的胡桃来说也没什么关系——身为第七十五代堂主唯一的孙女,往生堂注定的未来当家人,她总能知晓这谜底。
初见谜底那天,是胡桃的六岁生日。
庆贺的晚宴设在新悦轩,行开蒙礼的吉时定在黄昏。
亲朋好友尽数坐了满堂,母亲却仍频频向着窗外张望,隐约听到父亲紧张说着“怎么还没来呢”“不会赶不上吧”,而高座堂上的爷爷却淡定地回答道:“别担心,和那位先生定下的‘约定’,从来不会有异。”
被迫着了一身厚重礼服的胡桃等得无聊,一边暗想“那位先生”是哪位先生,一边随意瞥了一眼窗外——怪她生得巧,生辰日正赶上七月半鬼节,暮色四合的傍晚,路上归家的人都行色匆匆,却有一人步履不疾不徐,仿佛超脱人世之外那般悠悠然走近过来。
偏西的斜阳照出他高挑的身形,也隐约照出他微长鬓发下眼尾染上的些许嫣红。本该是女子偏爱的妆容,却因为他俊朗硬气的眉眼,而不显丝毫的脂粉气——反而,是好看的。
没来由的,只一眼胡桃便明了:这就是满座宾客正等待着的“那位先生”。
男人很快进了新悦轩,然后被迎进宴席,父亲带着他走近过来,说:“小女胡桃,今日开蒙,烦请钟离先生主礼。”
见识过诸多大场面的父亲声音发紧,仿佛托付的不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开蒙礼。
胡桃没有质疑为何主礼是不认识的男子,但也未乖乖垂首静听,而是由下到上,打量起这位“钟离先生”:利落的裤装衬得笔直的双腿更加修长,腰线窄紧,却有宽厚的肩背胸膛,长发束在脑后,单耳挂着精巧的坠饰……小小女童的视线缓缓往上,最终直直落进一双带了嫣红眼尾的狭长的瞳,她一瞬恍惚着竟不知要移开眼去,直到眼前的男子微微躬身——他说:“请小姐行开蒙礼。”
温言七字,却让从来无法无天的胡桃乖顺垂下眼睑,难得规矩。
说是主礼,但女孩子开蒙正衣冠,断然没有让男子动手的道理。
胡桃对着雕花铜镜,看母亲按那位先生的言语指导,小心翼翼整理起自己厚重的礼服。她对衣妆没什么兴趣,便偷偷瞄向镜中的男人,他主礼的时候依然不疾不徐,神色里却多了些典则俊雅,那一脸肃穆庄重的样子,与人世似乎更加疏离。
正衣冠、拜师长,朱砂启智、开笔破蒙、击鼓鸣志、学童诵读……胡桃按了这位先生的指引,一项项完成,终于等到最后一项,赠入学礼。
小小的女孩一抬头,便见一身暗色的男人徐徐摘下手套,露出纤长白皙的指掌,他走近过来,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支精巧的墨玉发簪,枝头拿殷红的宝石珊瑚缀成了盛放的梅。
礼服袖口宽大,胡桃藏在里面的双手握紧又松开,终于探出去,从他手中接过了那支她暂且用不上的漂亮簪子。
好听的声音响在耳畔,轻轻的,带着暖,他带了些微的笑意,对她一个人说:“生辰吉乐。”
然后那位先生恢复成不近人情的样子,站直身子,朗声道了“礼成”。
胡桃几乎是陶醉在他近在耳畔的那一瞬间,不再遥不可及恍若隔纱笼雾,而是像个伸手就能触到的、不会远离的人。
她不明所以,但她觉得,自己非常非常非常喜欢,这样的钟离先生。
开蒙礼之后,胡桃便老爱往自家店里跑,仪倌们都笑说“开蒙了就是不同”,但胡桃却明白,吸引自己来往生堂的不是纷纷杂杂的事务,只是那位先生罢了。
钟离先生并非总在店中,但每逢他在,璃月港内便定有大的葬仪。光阴流转,数年寒暑,胡桃慢慢发现大小典仪、事无巨细,这挂名客卿的男人总是无所不知不晓。她终于断言,钟离便是往生堂能一路壮大、传承至今的秘密。
发现这件事的时候,胡桃心里的雀跃远远大于了忧虑,她几乎是小跑着入了身为第七十五代堂主的爷爷的院子,微红着脸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既然钟离先生对我们往生堂来说甚为重要,等我及笄,能让他做我们的家人吗?”
素来泰然自若的爷爷那一瞬间被惊得跌了茶盏,看过来的眼神里带了对心爱小辈的宠溺笑意,却也满载了隐忧。他沉默半晌,才伸手抱住了自己日渐长大的孙女儿。
“胡桃啊,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样的人能熟知天地万物之典仪,永不遗忘,永不出错?”仿佛担心孙女意识不到自己想去往的,是条多么虚无的路,爷爷在短暂停顿后,又补上一句,“我初见钟离先生,也是在自己的开蒙礼上,那时他也如当下一般,谦谦君子,陌上其华。”
胡桃一僵,然后缓缓把头埋进祖父的肩膀,半晌,从来聒噪的女孩才终于找回了声音。
她说:“孙女糊涂。此事爷爷切勿……和钟离先生提及。”
璃月是有神明的国度。
岩王帝君摩拉克斯高居王座,护法夜叉和仙人们坐落四方,便是街头巷尾偶遇的、看似寻常的少年少女,也可能是持有“神之心”的、能调用神力之人——胡桃不清楚钟离先生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但她知道哪怕身为往生堂的未来家主,自己也不过一介凡人罢了。
那个人已经走过了漫长的岁月,看过千载春华秋实的人生如将暮的黄昏,与他相比胡桃的人生才堪堪迎来晨曦——可是,等到属于胡桃的一日消逝于流逝的时光里,那个人也依然,会继续长长久久地停留在不变的夕照中……
胡桃第一次懂得了死别的意义,也感受到了生死的重量,虽然她依然爱逗弄万民堂大厨的小女儿,依然喜好随口胡诌些小巷打油诗,依然会和飞云商会的小少爷开展让旁人、尤其是担任裁判的重云哭笑不得的“以文会友”——但,仿佛半个家人一般的往生堂仪倌们总觉得, 自家小姐不再像个孩子了。
她开始沉下心去学习葬礼事项,处理店内事务,会用心对待每一场送葬奠仪而不再把这些当成孩童一本正经的耍闹。她跟随着爷爷完成一次又一次“摆渡”,暗夜里面色岑静的少女好像变了个人,清亮的梅花眼瞳里无悲无喜,看着竟似是比周遭的年长仪倌更加参透了生死。
众人一边感慨“不愧是往生堂未来堂主”,一边却总觉得,这样的改变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似乎太过沉重了。
往生堂第七十五代堂主倒下那一年,胡桃十三岁。
那一天她难得没有出门胡闹,而是约了钟离先生前来讲授奠仪规矩,可还没等来那位先生,却先等到了爷爷病倒案前的消息。
少女脚步仓皇地跑进自小便能自由出入的爷爷的房间,抬眼便见到了躺在床上微合双眼的老人。也许是因为没戴那顶饰有往生堂的标志的乾坤泰极六角帽吧,胡桃总觉得藏身床上锦被之下的人,显得有那么一点陌生——但当那人睁开眼睛,清明瞳子里熟悉的慈爱却又让胡桃立时红了眼圈。
“往生堂堂主的奠仪仪式,可容不得一丝差池。”床上的老者神情肃穆,看向胡桃的眼里仿佛燃着灼人的火,“胡桃你尚未独自主持过葬仪,可能担此重任?”
床前的少女在老人的注视下缓缓挺直了肩背,她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梅花瞳子里只余属于往生堂堂主的坚决:“胡桃必定,不辱往生堂之名。”
老人眼里的火光淡了,仿佛放下了一生最重、最后的一件大事。他抬手轻抚少女柔软的发顶,眼睛却看向门前静立的高挑男子,直到对方开口允诺:“她尚年少,我自当多为看顾。”
又十日,往生堂第七十五代堂主在宣告孙女胡桃继任往生堂主之位后,溘然长眠。
胡老爷子的葬礼,是璃月港的一段传奇。
主礼的新任堂主不过豆蔻年华,却给出了她能做到的最高规格, 隆重程度连堂内仪倌们都甚为惊叹。
少女头戴乾坤泰极六角帽,梅花眼瞳清亮如星,她身穿织有往生堂标志的暗色礼服主持奠仪,守灵、下葬、 立碑……一切都遵循古礼。纷杂繁复的事务被安排得有条不紊,井然有序,直让众人纷纷感慨“便是胡老爷子在世,也不会做得更好了”。
新任往生堂主的风姿让璃月人心悦诚服——但璃月港的人们却不知晓,奠仪刚结束,这位新上任的七十七代堂主便留书出走,鹅黄花笺上短短数句,只说她已然办好了“往生堂第七十五代堂主”的葬礼,之后,她要再去和“爷爷”道个别。
往生堂的掌事们束手无策,信笺层层转交,最后落到了见多识广的可靠客卿——钟离手中。
钟离先生拿着似乎还带了一缕少女甜香的花笺,纤长指节在案上不自觉轻敲几下,他起身出门,干脆利落,只留下带了无奈笑意的二字:“无妨。”
往生堂有个代代相传的秘密:从无妄坡出发,可达“边界”,那是存在于生与死之间的界线,是心怀遗憾, 抱有未竟之志的亡者所徘徊的地方。
仅往生堂主可翻阅的典籍里细致标注了进入边界的时空缝隙,却没有写明,想要真正进入“边界”内,还需一路驱邪斩妖,并破解一众机关谜题。
钟离找到胡桃,是在最后一道大门前。
这一处的机关类似“鬼打墙”,甚至能劝退不少拥有神之眼的资深冒险家——他一早便猜测胡桃会受阻于此,到的时候却惊讶发现,她已经解开了附着在大门上的迷局。
不知在重叠的时空里穿梭了多少次,虽然有往生堂秘术傍身,但胡桃的鞋袜并半截衣衫都染满水痕,历来白净的手脸上也沾了污渍。少女四仰八叉地席地躺着,累得颓然无力,嫣红嘴角却洋洋自得地扬起——直到看见走近的钟离,她才红透了脸翻滚起身,仿佛被长辈现场捉住的、做了坏事的小辈——看着她脸上漫到眼角的绯红,钟离已到嘴边的责备莫名就咽了回去,半晌长叹一声,默默递过去一方锦帕:“要进‘边界’,至少先整理好往生堂主的仪容。”
胡桃接过来,细细擦净手脸,随身的锦帕带了主人的温度,能闻到檀木般清雅的淡香。这物件实在太过寻常,让人错觉它的主人定是个讲究的普通人——但普通人不可能轻易抵达这生死的边界,也不能如他那般,单手便轻松推开那扇、任胡桃肩顶背挪也毫不动摇的厚重大门。
胡桃捏紧了锦帕,她暗想至少,他不再对她掩饰自己的不寻常,这多少,也是一种亲近罢?
门后的世界,是真正的“边界”。浓雾包裹着看似寻常的鳞次街巷,却一眨眼,便换成傍了小桥流水的茅屋。半透明的人影三三两两站着,偶有交流——他们已不是生者,却还没有去往彼方。
“边界”里不分昼夜,一切都凭感觉,胡桃没有拉着钟离同行,而是独自向前。她饿了便吃点干粮,困了便小睡一会儿,走不动了,就原地坐下歇一歇。纤细的少女穿行在变幻莫测的世界里,步履匆匆,脚步却坚决,可是时间随着干粮日渐减少,胡桃却始终没有见到爷爷。
吃完最后一口干粮的那天,一个面生的老奶奶出现在胡桃面前。
她说:“你跟老胡一样,固执得像块石头。”
她说:“从来没有往生堂主会徘徊在这生死的边界。”
她说:“回去吧,小姑娘。有人一直在等着你啊。”
胡桃回头,不知在缥缈雾气里站了多久的钟离默然走近过来,他说:“你爷爷讲究活着的时候好好活着,死的时候也无可畏惧。 遵从本心,做想做的事情,离世之时便没有什么遗憾可言。”
高挑俊朗的男人蹲下身,抬手轻轻抚摸少女柔软的发顶,他说:“你若是难过,便哭出来,这里没有人认识第七十七代往生堂主,你就是个寻寻常常的小姑娘罢了。”
胡桃想说“你不就是认识我的人吗”,可一张嘴,眼泪便合着止不住的哽咽声落下来,压抑太久的悲伤一旦暴露,就像决了堤的山洪再不可挡。
她想起爷爷把自己抱到膝上时朗朗的笑声,想起手把手教自己挥毫泼墨的大手,她想起第一次参与摆渡,她偷偷在衣摆上擦着手心的汗,头顶却忽然传来稳妥的暖,爷爷在清朗的月光里笑着说“怕就对了,对死不能心存敬畏的人,是做不好往生堂堂主的”……
胡桃一直哭到不知不觉睡过去——她很累、很饿,难过得不行,却又觉得轻松,好像终于决定担起什么,又放下了什么。
再醒来的时候,映在胡桃眼里的是熟悉的、璃月的黄昏。
夕阳淡薄的光芒洒在身上,身下是记忆中宽厚的肩背,周遭萦绕的,是熟悉的檀木香气。
这位先生背上背了个人,脚步却仍旧安然,胡桃伸手扶住肖想数年的肩膀,或许是一起经历了一场冒险,又或许是两个人挨得太近、身下的人太过温暖了,很多从未想过能说出口的话,这时却好似自然而然的,就能脱口而出了——
“仙人长生,人的一生却那么短,我曾经觉得,这对人来说真是太不公平了。可是爷爷走后我才发现啊,离开的人其实反而轻松,失去重要的人的痛苦,其实是留给了活着的人呐……”
“钟离先生已经活了很久很久吧?您送走了多少亲人与挚友呢?您经历了,很多很多次不再见的分别吧……”
“我以前总觉得,钟离先生虽然身在人世,却总像是和我们隔着什么。璃月港口舒服的海风、万民堂那么多好吃的、万文集市好看的话本子、乃至一年一次最最热闹的海灯节,您明明身在其间却从不融入其中……”
“是不是,只要不去拥有,就不用面对失去了?”
身下的人脚步微顿,始终沉默静听的男人长长呼一口气,开口带了无奈:“胡桃你,太过聪明了。”
少女垂下眼睫,轻轻将脸颊靠在男人颈间:“钟离先生,我们做个约定吧。”
“我会好好担起往生堂的责任,以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的声名作保,做好璃月港每一次的大小葬仪,对生者死者,都会尽我所能,给到最好的服务。而钟离先生若有亲友离世,无论是送仙还是渡人,往生堂都会按您的需要,给到最高的规格。”
“我用我能做到的全部,来和你交换——我要你和我一起,去看遍璃月的山川草木,去尝尽璃月的人间百味,去和璃月的人们一起欢喜、一起悲苦——然后某一天,等到我再也不能陪伴你的时候,我要你一直记得我们一起度过的岁月,我要这些时光变成你永远的快乐——我要你,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难过。”
“你能和我,定下契约吗?”
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胡桃,在主持完人生的第一场葬仪后,得到了“神之眼”。
少女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大大咧咧地将那带了璀璨神力的宝石展露人前——她说这是为了督促结契的人,不要忘了履行誓约。
往生堂的仪倌们见怪不怪,径自把这归为堂主的又一波“胡”言乱语——唯有好脾气的客卿钟离先生,每次都会耐着性子起身,陪陪这也许是闲得发懵了的大小姐。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