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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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妈的!”
我五岁的孩子在他的妈妈面前大骂不合理的世道。
“他妈的!不!”
对于这个尚是凡人的他,他没能说出道理与伦理来改变这个世界。只是又骂了一遍,然后突出了自己的态度。
他说,不。
我们拥有第一个孩子是在六年前。一天早上,我醒来,育儿信息突然在第六感中跳动。我无法形容那种感受。硬要说的话,可能像是柔软的鞋子里落进了一颗石子。我急于将石子倒出来,倒转了脑与Ai的认知结构。于是育儿信息如潮如海地从外网涌来。
震旦告知我们可以在一年内生育一位男婴。生育前的准备工作将由他进行负责组织。我们会通过进食、激素、调节记忆来变成一对称职的父母。
我们会做爱,会受孕,会失去Ai、工作、现代世界各式各样的广告,然后度过安稳安宁安静的十八年。
失去Ai的那一天,我听到玻璃幕墙外盛大的风雨声。一个智慧的灵魂脱离了我的身体。我被留在一片空旷的荒野里。我转头望向妻子,她抬头看着我。
我们成为了偷食禁果后的亚当与夏娃。
八个月后,我们的孩子诞生了。
两岁时,我爬出了房间。手臂有些酸了,我便仰面倒在地上。地面有着一股青草的芳香,柔软的土地托着我的后脑。天空上孑孓在乱舞。土地像有灵魂一样把我钉在那里,想要将我吞进肚里。
我的母亲坐在房间里可以看到屋外的躺椅上。她永远不会像父亲一样躺在上面并拼命往下压试图将躺椅压坏。她站起身,向我走来。
“妈妈妈妈,天上有好多孑孓在飞!”
她坐下来。妈妈的手指抚摸着我的下巴,手掌狠狠地揉着她两岁孩子的脸蛋。她的脚趾顶着我的脑袋。那时我的头还很软。
“是的呢。好多孑孓。”
有没有骗过震旦我不知道。但我应该骗过了我的丈夫。精神的磨损比身体的磨损更加严重,却更为隐蔽。多巴胺对我身体带来的是相同的刺激,但在我的灵魂里却带来违和。我无法得到相同的欢愉,反而是在没有激素注入时感到更加悲伤。
我已经活得太久。与我不同,丈夫还很年轻。他还想着制造自己的后代,创造“派别”,为自己以后的生活创造好的变化。
全是我生来便从未想过的事情。我太过自我。甚至比自私的他都更加自我。或许就是因为这个,震旦找到了他与我结合并且生了一个孩子。
不过这些对我的冲击都不如Ai离开我的那一瞬。世间的一切都变得真实。风雨冲击着玻璃幕墙。我害怕得坐到地上,抬起头一看。他也在看着我。
那时我知道,真正的生活到来了。
孩子成长得很快。他活过的这几年在我眼里就像以后漫长岁月的预演。有理论说,人之所以18岁后才能接受Ai植入,是因为需要为一切幻境制造锚点。这样,他在接受记忆与激素时才会感到确定的“感受”。一切都会回到这开始的十八年。
我难道是因为那最开始的十八年才变得如此拧巴固执的吗?可我已经忘了啊。
如果是这样,我要对这个孩子......
我揉着他的头。我经常亲他。我扯起嘴角夸他可爱。
我有时也想教他愤怒。在他抱着我的腿亲昵地嗅着味道的时候。他应该更坚硬地对待一些终将离开他的东西。
于是我说:“他妈的。”
“妈妈,他妈的是什么意思?”
“呃,他妈的是‘他妈的这关你什么事’的缩写。”我还是不想让他知道愤怒是什么。
“那,爸爸偷偷玩我玩具的时候?”
“你说‘他妈的!’”我皱起鼻子,做了个鬼脸。
“他妈的!”
“他妈的!”
我没有想到她会得“记忆迷因”这种接近都市传说的病。
无论如何调节身心激素范围,因为记忆被污染了,人始终会感到悲伤。震旦已经要求她重返天界,并且再也不会存在。她的记忆会变成垃圾被粉碎消失,直到她自己也不会记得。新的记忆会带来新的存在。我将失去,男孩也将失去。
虽然没了一个人和我分哺育积分,但没了Ai,我没法止住我的眼泪。
我的六岁孩子在咒骂这个世界。他终究会停下。
我今年十八岁。在同批植入Ai的人里是少见的单亲家庭。但其实一旦进入上界,亲缘关系就会被切断。大家会走进不同的岗位,工作到遥不可及的未来。以前的人倒还会说工作到几十岁,现在就完全没有这个概念了。终生的学习,终生的工作。
不过,我总觉得,我只要一进到上界,就能见到母亲。虽然老爹和我说了什么“记忆迷因”、“记忆粉碎”,但如果母亲的灵魂会因为所谓“记忆迷因”而变得永远悲伤的话,那我肯定也是受影响的一员。
周围的人们都在翘首以盼。父辈在期待完美欢愉的回归,小辈在期待他们命定的转折。
而我走进早被描述过几百遍的改造仓,期待感到悲伤。
作者: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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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同事工作效率一直比我快一点。”
“我刚来的时候用一周多做完的工作,他用一周;我逐渐熟练起来四天就能做完一项工作,他却三天就完成了。”
“我当然知道他比我做得久,比我快一点也很正常。更不必说工作之间也有不同,快慢也没法区分工作的优劣。但每当和他聊起工作,就有种被卷到的感觉,本来休息发呆的时间也被减少了。怎么说呢?心态上有些紧张吧。”
“虽然我真的不太喜欢他,但我真的没必要......”
“剩下的话请你和我回局子里再说。”
“我说了我没必要......”
尸体就趴在地上。说话的女人无力地摆着手,脸颊上滑过无声的眼泪。她声音越说越小,连带着追问的我的声音也跟着小下来。
盘问似乎没有太大意义,我甚至没提多少音量,对面的女人就开始倒豆子一样说出“工作”“同事”“内卷”一类的词汇。她只是惊慌,说出的内容也没有什么重量。
我不觉得有人会因为工作效率比别人慢而杀人。况且,更头疼的是——我揉着自己的额头——我根本没有问她动机方面的事情。
两位新手刑警搜查结束后,现场只剩下了我、尸体和女人。她垂着手,低头沉默着。地上的尸体裸露的皮肤还透着一丝粉色,摸起来也尚且软嫩。
接到报警后,我们来到现场只用了五分钟。赶到现场后看到的“居然”就是一具热乎乎的尸体了。
没有目击者,报警的就是趴在地上的死者。在检查伤势时,他已被确定为完全死亡。
一个女人,在杀人意图暴露的情况下,居然在五分钟里如此干净利落地杀死了一位成年男性。
这真是......
“我需要你和我们回一趟警局。”
“我没有杀他!”女人已从恐惧变为愤怒。
“我也愿意相信你没有杀他。但即使你没有杀他,你也要通过检查看是否需要经过永劫。”
我坐在车后座看着窗外。自动行驶汽车的稳定感让人觉得躺在家里的床上。身边的两位新人已然神情严肃地闭眼,睡觉去了,侧耳能听见他俩平稳的呼吸声。在他们的手腕上,各有一只古朴的手环,上面雕刻的花纹,是古代“理”字的变形。
这正是永劫的象征。
不知道他俩接受了什么世界观,能让他们变得严肃认真,拥有现代警察的素养的同时,又整天戴着这么古朴的手环。难道是古代朋克吗?我胡乱地想着。
永劫,是现代社会治理的一部分。犯罪者、绝症患者以及严重的心理创伤者会经历永劫,拥有全新的人生。他们通常会被输入与现实完全不同的世界观,“被迫”接受一套完全不同的伦理,然后作为完全不同的人活着。
我身旁的这两位新鸟多半就是这个来历。两个人戴着同样的奇怪装饰,这实在太可疑了。
虽然事发现场离警局只有五分钟路程,但这次要押送去的地方可比警局更远,于是我闭上眼,也睡着了。
醒来时,汽车正沿着一座湖泊前进。一侧郁郁葱葱的热带森林不像在温带能出现的景观。另一侧碧旺旺的水面正升腾着肉眼可见的雾气,结成了浓雾。更奇特的是,他们正行驶在近乎透明的屏障里。热带森林里令人生厌的蚊虫就趴在他们头顶。
道路拐进湖心。雾气中鳄鱼正静静漂在水面。我看着湖面,即使已经很多次来了也感到刺激。
两位新人倒是还在睡觉。
我回头看向那个女人。她被束缚在椅子上,打过镇静剂后显得呆呆傻傻。我大声地问她:“喂!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芳华。”
“我会替你找回公道的,芳华!”
“真的吗?我真的能活下去吗?”
那女人眼里好像湧起了一丝希望。
我含笑转回了头。
巨型建筑从雾气中浮现。刚才被我的大喊惊醒的两人望着这雄奇的建筑忘记了要指责我。它从湖面冲向雾气弥漫的天空,宛如竖立的天剑。
我差点笑出声来。我最喜欢的事之一,就是在见到“米开朗基罗”前把人吵醒,那样他们的怒气就会像被蒸发一样,只留下干涸的震惊的表情。
车驶入米开朗基罗。很快,一队人出来接走了芳华。我也接到了大人物的召见。原本芳华不应该被送到这建筑里来。她会被更快速地处理掉。
听完大人物白日梦似的梦呓,我悄悄地摸到原地待命的两位警员的身边,大喊一声:“外星人来啦!”两人就像绷紧的弹簧一样弹飞了出去。
只剩下那个女人呆着不动。
我靠近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3018556。”
“嗯~很好。那你记得你有什么工作吗?”
“我应该是......一名插花师。”
她似乎完全脱离了恐惧。现在的她虽然和之前一样呆,但新生的喜悦从她的心里洋溢了出来!
虽然是我想象的。
“芳华啊芳华,我会为你找回公道的。”
甚至没等及离开“米开朗基罗”,我咧开嘴,大笑了起来。
作者: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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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一伸进去,就看见AR投影像花一样从指尖到手臂依次开放,隐隐约约能听见界限对面传来的机械语音声。那是由指尖的传感器接收并放大,传入脑海的东西。仅仅只是一只手进入的话,听到的声音就像临睡前的雨声。
似乎是看着AR投影的心理作用,那只手臂传来阵阵暖意。划动手臂,他仿佛在热带的海洋里游泳。
“原来这就是我的祈求。”他笑着。
为了适应立体机动的需求,人类为自己添置了几对耳朵与眼睛。它们在手上,脚上,躯干上,随着使用者的意识,调节在大脑中待处理信息的占比。使用者能够直观地获得他需要的信息,不需要的则会流入辅脑处理。尽管如此,不同传感器混合的视角还是会让几百年前的古人感到直面真理般的恐惧。
这项技术当时掀起了不少波澜,但现在仅仅是人理改造中众多手术的一样罢了。
雪花落在他另一只手上。白天就如钢铁一般灰白沉重的云层,在入夜后终于开始落下纷纷扬扬的雪。
入夜后光线全无,看不见雪。云层厚得遮住了月光,只剩下远方城市大厦的霓虹。这里离城市中心已经太远,只要背过身不去看,眼前就只有能吞噬黑夜的黑。
第一片雪花刚在他手上融化,一道风卷来,雪花的大军便飞起,撞在他的身上碎裂。寒意走遍全身。
“冷”几乎只是一瞬的感觉。古老的皮肤忠实地反应了它获得的感受,然后根植在皮下的新的能量脉络开始流动散热,寒冷便被驱散在黑暗里。
在城中心时,雪花常常尚未降到地面就融化为水。从各种设施与众人身上散出的热量混乱了现实的四季。但经过人理改造的人类可以从实际体温与精神认知得到称心如意的季节变化。
一场城市中的雪,在不同人眼中看起来可能是完全不一样的。它也也许是糖果,也许是青蛙,也许是鞭炮。天气能决定一天的心情,从这条俗语开始,供应商开发了各式各样的“雪”的样子,即使雪从来没真正降下过。
他收回手。开放的AR投影从手臂开始依次消失。应用关闭的声音听起来像从遥远的深渊响起,而不是在脑海里直接生成。
在脑里最后一声“再见”后,荒原终于降临大地。
“城市”是个距离概念。在身体离开电波约束的范围后,你就离开了城市。来自城市的信息业务已经结束,眼前显示“悬崖”的黄色平行线闪过危险的红光,在他的眼中消失。
没有贴骨的寒冷,也没有刀削似的狂风,这大雪似乎只是把世界变暗。他抓了抓头,脑海里,视野里,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清净过。
他绕着这处悬崖来回踱步。
电磁波到达的界限就在他抬起手的地方,因此他刚才可以让一只手探入那充满了数据,信息,金钱,故事的地方。
虽然肉眼无法看见,但他如果把头探进去,他就能“看见”城市的吉祥物,被打扮美丽的垂直跳台,以及无休无止的大数据认为你喜欢的广告。
即使用马的视野,也会觉得混乱烦躁,这就是城市的魅力,又或者影响。
有时他会思考:后来的人应该如何形容我们这个时代呢?
一个被数据温存着,被人文主义的余光照耀着,最后的美好时代?
还是被数据征服,人文主义的彻底失败,人类纪元的末期?
但或许两者都不是,因为从今往后,将再不存在时代。
等了太久的轰鸣响了起来。那不是从脑海里响起,而是带着暴风与融化的雪冲到他的身前。
“好一个罪徒!有生路不走,偏要留此送死!”
“吃我一刀吧!”
长九尺的关刀舞在空中。比他的声音仅慢几毫秒,长须赤面的将军已迫至身前。
落!
关刀斩落。若是他还在“城市”之内,或许他能看见这一斩夹杂着云气的青色刀光。赤面大将浑身的甲胄闪闪发光。
可惜他已走出了城外。他只看到一柄看起来就很重的关刀向他砍下。
“可我记得我不曾杀人?”他轻巧地躲过攻击。
“把人从正心瓮中叫醒,与杀人又有何差别?”
“受死!”
一刀一刀劈得悬崖好像一块要被切掉的牛油。而他却没甚影响。
“千斤刀可杀不掉我,唐朝人。”他微笑着问到,“不对,你是唐朝人吗?”
“我...”盛怒带来更重的刀。
他两腿一蹬,落入悬崖。
空中无处借力,赤面大将心中生喜,正要一刀劈下。
在那大将身后,城市的霓虹停顿了一下。于是大将的刀也顿了一瞬。
他如尸体向下落去。
每次把脸对准刷脸器时,奇流总想着去对面那家公司。倒也不是因为对面的公司更好,只是因为这时,他正在打开自己公司的门。
人总是从熟悉的门走向熟悉的门。家、公司、各式餐厅,或者还有一些酒吧、健身房、足球场......人类居住的地方总是藏着很多门,而不能开启的门占大多数。奇流就算再羡慕对面六点下班,也得老老实实地等一两个小时再伺机跑路。在周围无人的时候,他还能把握自己的行动,可在沉默的人类聚集地,他也被空气压制着。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在出公司门前,飞起身子用脚掌鼓个掌。
这当然是幻想。
与姜闻告别坐上地铁的奇流歪着头做着别的幻想。
“今天最早的巴士,延迟了两个小时。与人通讯。还是。”
其实一直都在执着于“还是”这个词,“还是”这个词带着滞后的预见性,至少我是这么想的。如果不基于这点,整篇的推理就无法成立。“巴士”,“巴士”这词瓷城周边倒是很常说,或许别的地方用的是汽车、公交这种说法,但姑且还是先放在一边吧。“确实发生的堵车”,根据姜闻网上搜的信息,岐县到瓷城的道路上发生了一起事故,路上的倒霉蛋们被停在道路上两个小时之久。岐县到瓷城的道路一路都是山路,一到了雨季便容易落石泥石流。堵车,实在是家常便饭。问题是目的啊......
因为不在高峰期,地铁现在没什么人。人人都霸占了一排座位,松松散散地坐着。女声播报着到达站的名字。奇流瞟了一眼门上的站台表,今天早上意外地坐出了很多站。能坐过那么多站,我可能中途睡了一觉。奇流在心里想着。有些问题没办法就是没办法。
叮咚~~一声之后,地铁的门开了。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奇怪的是,他拿着一把流着水的伞。那把伞是一把相当大的黑伞,即使两个成年人并肩走在伞下,也没有人会湿了肩膀。这无疑是下雨时候会相当收到欢迎的伞,但是它太过巨大,也不是折叠设计。这意味着它很难放进一般的背包里,只能握在手上,而因为它的巨大,甚至也不能像手杖一样使用。伞柄超过了男人的腰部,他只能斜斜地握着那把巨伞。
那个人也没有背着背包。他穿着一套黑色西服,身高一米七左右。他浑身没有湿的地方,甚至走过的地面也没有脚印。今天地铁的地面还算干净,只有从大伞伞尖流下的水迹。男人并没踩到水面。
如果你在地铁看到带水的雨伞,那你最好做好外面正在下雨的准备。
在突然下起的大雨中,他打开他随身携带的平时作为大剑使用的大伞,在狂雨落下之前,保护了自己的鞋底的干燥。然后走入地铁,把伞架在座位上,潇洒地坐下。
不知为何,眼前的男人变成了巨剑剑士的形象。因为左右无人稍微分开的双腿也正呼应着那种感觉。他正戴着口罩,因此看不出表情。稍长的头发擦过眼睫毛,似乎是几天没洗,头发的反光很亮。
奇流摸摸自己的头发。
只能斜握的大伞,一个人,“雨水”,西装。
男人低头看着地面,看来没有任何“说一句”的想法。就这样,奇流盯着他,他看着地板,两站过去了。
听着到站的声音,男人突然站起来窜了出去。伞!奇流就快要叫出声来。
作为“大剑剑士”的男人,落下了他的大剑。那柄黑色巨伞孤零零地架在座位上,看上去十分不和谐。
紧接着,又一位男人走了进来。那正是适合做巨伞主人的男人。他的身高有一米九以上,而更重要的是他的肩宽。平常人肩上放三个脑袋也就顶天了,他的肩上排一排能放下五个脑袋,做个三头食人魔,肩膀上都不嫌拥挤,简直是......
男人自然而然地在奇流面前坐下,也就是大伞的旁边。违和感消失了,奇流感到,这柄伞的旁边就是应该有这么一位巨汉。
又或者说,这么一柄巨伞,不卖给这样的人又要卖给谁呢?
然而,气氛在奇流的心里迅速地沉闷起来。还是之前那位西装小个子与大伞看起来更诙谐,更有趣。
奇流盯着地板,斜卧在靠背上。这种喜欢卧在位置上的习惯也是导致他腰背不好的原因之一。
一分钟后,他的不自在就消失了。因为五头食人魔已经下车了,带着伞一起。
每次把脸对准刷脸器时,奇流总想着去对面那家公司。倒也不是因为对面的公司更好,只是因为这时,他正在打开自己公司的门。
人总是从熟悉的门走向熟悉的门。家、公司、各式餐厅,或者还有一些酒吧、健身房、足球场......人类居住的地方总是藏着很多门,而不能开启的门占大多数。奇流就算再羡慕对面六点下班,也得老老实实地等一两个小时再伺机跑路。在周围无人的时候,他还能把握自己的行动,可在沉默的人类聚集地,他也被空气压制着。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在出公司门前,飞起身子用脚掌鼓个掌。
这当然是幻想。
与姜闻告别坐上地铁的奇流歪着头做着别的幻想。
“今天最早的巴士,延迟了两个小时。与人通讯。还是。”
其实一直都在执着于“还是”这个词,“还是”这个词带着滞后的预见性,至少我是这么想的。如果不基于这点,整篇的推理就无法成立。“巴士”,“巴士”这词瓷城周边倒是很常说,或许别的地方用的是汽车、公交这种说法,但姑且还是先放在一边吧。“确实发生的堵车”,根据姜闻网上搜的信息,岐县到瓷城的道路上发生了一起事故,路上的倒霉蛋们被停在道路上两个小时之久。岐县到瓷城的道路一路都是山路,一到了雨季便容易落石泥石流。堵车,实在是家常便饭。问题是目的啊......
因为不在高峰期,地铁现在没什么人。人人都霸占了一排座位,松松散散地坐着。女声播报着到达站的名字。奇流瞟了一眼门上的站台表,今天早上意外地坐出了很多站。能坐过那么多站,我可能中途睡了一觉。奇流在心里想着。有些问题没办法就是没办法。
叮咚~~一声之后,地铁的门开了。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奇怪的是,他拿着一把流着水的伞。那把伞是一把相当大的黑伞,即使两个成年人并肩走在伞下,也没有人会湿了肩膀。这无疑是下雨时候会相当收到欢迎的伞,但是它太过巨大,也不是折叠设计。这意味着它很难放进一般的背包里,只能握在手上,而因为它的巨大,甚至也不能像手杖一样使用。伞柄超过了男人的腰部,他只能斜斜地握着那把巨伞。
那个人也没有背着背包。他穿着一套黑色西服,身高一米七左右。他浑身没有湿的地方,甚至走过的地面也没有脚印。今天地铁的地面还算干净,只有从大伞伞尖流下的水迹。男人并没踩到水面。
如果你在地铁看到带水的雨伞,那你最好做好外面正在下雨的准备。
在突然下起的大雨中,他打开他随身携带的平时作为大剑使用的大伞,在狂雨落下之前,保护了自己的鞋底的干燥。然后走入地铁,把伞架在座位上,潇洒地坐下。
不知为何,眼前的男人变成了巨剑剑士的形象。因为左右无人稍微分开的双腿也正呼应着那种感觉。他正戴着口罩,因此看不出表情。稍长的头发擦过眼睫毛,似乎是几天没洗,头发的反光很亮。
奇流摸摸自己的头发。
只能斜握的大伞,一个人,“雨水”,西装。
男人低头看着地面,看来没有任何“说一句”的想法。就这样,奇流盯着他,他看着地板,两站过去了。
听着到站的声音,男人突然站起来窜了出去。伞!奇流就快要叫出声来。
作为“大剑剑士”的男人,落下了他的大剑。那柄黑色巨伞孤零零地架在座位上,看上去十分不和谐。
紧接着,又一位男人走了进来。那正是适合做巨伞主人的男人。他的身高有一米九以上,而更重要的是他的肩宽。平常人肩上放三个脑袋也就顶天了,他的肩上排一排能放下五个脑袋,做个三头食人魔,肩膀上都不嫌拥挤,简直是......
男人自然而然地在奇流面前坐下,也就是大伞的旁边。违和感消失了,奇流感到,这柄伞的旁边就是应该有这么一位巨汉。
又或者说,这么一柄巨伞,不卖给这样的人又要卖给谁呢?
然而,气氛在奇流的心里迅速地沉闷起来。还是之前那位西装小个子与大伞看起来更诙谐,更有趣。
奇流盯着地板,斜卧在靠背上。这种喜欢卧在位置上的习惯也是导致他腰背不好的原因之一。
一分钟后,他的不自在就消失了。因为五头食人魔已经下车了,带着伞一起。
每次把脸对准刷脸器时,奇流总想着去对面那家公司。倒也不是因为对面的公司更好,只是因为这时,他正在打开自己公司的门。
人总是从熟悉的门走向熟悉的门。家、公司、各式餐厅,或者还有一些酒吧、健身房、足球场......人类居住的地方总是藏着很多门,而不能开启的门占大多数。奇流就算再羡慕对面六点下班,也得老老实实地等一两个小时再伺机跑路。在周围无人的时候,他还能把握自己的行动,可在沉默的人类聚集地,他也被空气压制着。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在出公司门前,飞起身子用脚掌鼓个掌。
这当然是幻想。
与姜闻告别坐上地铁的奇流歪着头做着别的幻想。
“今天最早的巴士,延迟了两个小时。与人通讯。还是。”
其实一直都在执着于“还是”这个词,“还是”这个词带着滞后的预见性,至少我是这么想的。如果不基于这点,整篇的推理就无法成立。“巴士”,“巴士”这词瓷城周边倒是很常说,或许别的地方用的是汽车、公交这种说法,但姑且还是先放在一边吧。“确实发生的堵车”,根据姜闻网上搜的信息,岐县到瓷城的道路上发生了一起事故,路上的倒霉蛋们被停在道路上两个小时之久。岐县到瓷城的道路一路都是山路,一到了雨季便容易落石泥石流。堵车,实在是家常便饭。问题是目的啊......
因为不在高峰期,地铁现在没什么人。人人都霸占了一排座位,松松散散地坐着。女声播报着到达站的名字。奇流瞟了一眼门上的站台表,今天早上意外地坐出了很多站。能坐过那么多站,我可能中途睡了一觉。奇流在心里想着。有些问题没办法就是没办法。
叮咚~~一声之后,地铁的门开了。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奇怪的是,他拿着一把流着水的伞。那把伞是一把相当大的黑伞,即使两个成年人并肩走在伞下,也没有人会湿了肩膀。这无疑是下雨时候会相当收到欢迎的伞,但是它太过巨大,也不是折叠设计。这意味着它很难放进一般的背包里,只能握在手上,而因为它的巨大,甚至也不能像手杖一样使用。伞柄超过了男人的腰部,他只能斜斜地握着那把巨伞。
那个人也没有背着背包。他穿着一套黑色西服,身高一米七左右。他浑身没有湿的地方,甚至走过的地面也没有脚印。今天地铁的地面还算干净,只有从大伞伞尖流下的水迹。男人并没踩到水面。
如果你在地铁看到带水的雨伞,那你最好做好外面正在下雨的准备。
在突然下起的大雨中,他打开他随身携带的平时作为大剑使用的大伞,在狂雨落下之前,保护了自己的鞋底的干燥。然后走入地铁,把伞架在座位上,潇洒地坐下。
不知为何,眼前的男人变成了巨剑剑士的形象。因为左右无人稍微分开的双腿也正呼应着那种感觉。他正戴着口罩,因此看不出表情。稍长的头发擦过眼睫毛,似乎是几天没洗,头发的反光很亮。
奇流摸摸自己的头发。
只能斜握的大伞,一个人,“雨水”,西装。
男人低头看着地面,看来没有任何“说一句”的想法。就这样,奇流盯着他,他看着地板,两站过去了。
听着到站的声音,男人突然站起来窜了出去。伞!奇流就快要叫出声来。
作为“大剑剑士”的男人,落下了他的大剑。那柄黑色巨伞孤零零地架在座位上,看上去十分不和谐。
紧接着,又一位男人走了进来。那正是适合做巨伞主人的男人。他的身高有一米九以上,而更重要的是他的肩宽。平常人肩上放三个脑袋也就顶天了,他的肩上排一排能放下五个脑袋,做个三头食人魔,肩膀上都不嫌拥挤,简直是......
男人自然而然地在奇流面前坐下,也就是大伞的旁边。违和感消失了,奇流感到,这柄伞的旁边就是应该有这么一位巨汉。
又或者说,这么一柄巨伞,不卖给这样的人又要卖给谁呢?
然而,气氛在奇流的心里迅速地沉闷起来。还是之前那位西装小个子与大伞看起来更诙谐,更有趣。
奇流盯着地板,斜卧在靠背上。这种喜欢卧在位置上的习惯也是导致他腰背不好的原因之一。
一分钟后,他的不自在就消失了。因为五头食人魔已经下车了,带着伞一起。
“他说,巴士还是开得太慢了,路上还堵了。”
“呜哇,好难。”奇流苦着脸嘬了一口果汁,“首先,他应该刚从一辆巴士上下来,并且有明确的速度的对比对象。”
“确实,毕竟他说‘路上还堵了’,这个语境就不可能是选交通工具的阶段吧。”
“那倒也不一定,可能他是个心思特别缜密的人,提前知道了实时路况,然后提出建议之类的。”奇流简单地推翻了自己的论点。
“或许他不是心思缜密,而是想要找个理由翘掉不想去的聚会吧。”姜闻眯着眼。
“‘啊,对,对,巴士还是太慢了,路上还堵了。今天可能来不了了,下次再聚吧,不不不,哪好意思让你们等啊,拜拜。’”姜闻把右手盖在耳朵上,绘声绘色地模仿着她想象里的那个人,“然后转头就回家睡觉了。”
“哈哈哈哈哈。好计谋。”奇流笑得很开心。
一只小飞虫落在棕色的桌面上,奇流将食指竖在飞虫前,好似一块磨亮的花岗岩从天而降。飞虫被吓跑了。
“就算他是刚从巴士上下来吧。那会是什么巴士呢?”
“距离上分类要么是长途巴士,要么是短途巴士吧。嗯——”奇流把下巴靠在桌子上。秋天的木质桌,凉快又有木头的香气,“他说‘巴士还是太慢了’,他应该事先就知道巴士可能会慢,可是他还是选择了坐巴士。是不是因为他缺少选择呢?”
“‘巴士还是太慢了’,这至少不会是跨省份的,不然坐飞机的话明显会更快。”瓷城有机场,顺着奇流今早翘班的路再过几站就能到。
“那这也不会是在城内,城内如果要快,也有很多比巴士更快的选择。”
“所以说你认为他既不是从别的省过来的,也不是从几条街外过来的,而是从省里的几个小城来的。因为那里要进城的公共交通只有巴士。”
“嗯。”
“有点勉强啊。”姜闻感叹到,“他可能没钱。”
没钱等于坐不了飞机,也坐不了滴滴。思考就是没意义的。
“姜闻,你没有看到他是个有钱人的证据吗?。”
“没有哦,不如说还是比较穷的。”
奇流叹了口气,好像放弃了。
“那就没戏了吧。十四个字还是太少了。”
“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呢?”奇流的手指开始在桌子上画圈。
“那我们来想想他为什么要赶得那么急吧。”姜闻小姐似乎还不肯放弃。
“他有一个想要赶上的目标。那目标的时间准确性是在几小时以内。”
“时间准确性又是什么单词。”
“你想啊,他在最初认为巴士可能太慢了,但又选择了巴士,说明巴士虽然慢,但理论上应该能够赶上目标。也就是说他把胜负堵在了巴士是否能赶上这件事上。巴士既然不能瞬移,那么赶上赶不上实际也就相差不多,几十分钟的差吧。”
“那个人在见到我们也依旧在赶路,说明他还是留了缓冲的时间的。事件还没落幕,他需要继续赶路。”奇流突然挠了挠鼻子。
“我们刚才遇到他是在几点来着?”
“嗯——蛮早的,十点吧。”
“如果是省内的巴士,夜间是不会运行的,他必须要赶最早的那班车。”
“今早省内的巴士有延迟了的吗?”
“他完全可以提早一天来啊?”
“那十点不就太晚了吗?他一定是今早上刚到的所以现在才那么心急火燎。”
已经十一点了,两人只在浪费时间上是如此得擅长。为了不与稍后出笼的都市丽人们撞上,奇流打算早点结束他的早午饭。
咖喱香味浓郁,吃起来却有不怎么粘嘴,和米粒混合起来,相得益彰。
“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上了车才想起来可能赶不上这件事,其实并没有在事前想那么多啊。”姜闻伸了伸手,好像是想打一下奇流,又因为他正在吃饭而放弃了。
“当然有啊。人怎么可能完全按着‘推理行动’呢。他可能是上班迟到了,只是还和别人打着电话抱怨刚才的巴士呢。”
“啊——”姜闻完全地沉默了。
奇流忙着把洁白的米饭刮到一边的咖喱里,米饭与咖喱离得越来越远,盘子好像被摩西分开的红海。
“等一下,真的有!”姜闻突然喊起来。
“今天早上岐县向瓷城的道路上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因此巴士延迟了近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岐县的巴士一般多少分钟有一辆?”
“三十分钟一辆。”
门上的铃铛叮铃叮铃响着。奇流拿勺子一下一下点着被刮得干净的盘子。
“为什么明明延迟两小时也能赶得上还要坐首班车呢?”奇流发问。
“可能首班车比较便宜?”
“大巴哪里分这个。”
“他的目标越早越好,而且其实并不准确。”奇流想了一下,又补充了一点,“而且需求的出现是在昨天晚上巴士停运后。否则他就会乘昨天的车来到瓷城”
“他到底来瓷城是干什么来的?”
“那这就太多理由吧。工作,考试,看望家人。”奇流站起身,“就算是工作,也不是迟到了就不用去。”
“我要去上班了。”他做出一个悲伤的表情。
“你丫根本就是恶意翘班吧。”
那天,奇流偏离了他上班的路。
在微寒的秋风里,他感受到一股歉疚。对他学生时期犯下的恶事。
那当然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至今也没有人找上门来,也就是说...
无关紧要,吗?
奇流并不这么觉得。那股歉疚驱使着他眼看着到站的车门缓缓关闭,然后自己坐着不动。
下一站下车,跑着去的话大概也能赶上刷卡。
奇流看着下一站的车门缓缓地关闭。
自己依旧坐着不动。
他一阵恍惚,似乎是发现了自己作恶的原因。
老板的冷笑似乎已经在耳边响起。但他没有确切的感受。他想起他上学时老是逃课,或是假病混出校门的事情。
当时只觉得天气甚好,来往行人又少,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现在四面都是人,要下地铁还得挤出人群。
一站站路过去,人逐渐少了下来。奇流随意等了一站,下车去了。
没有目的的他走起路来比别人都显得自由,双腿晃得不紧不慢也就罢了,肩头也松松散散。因为坐姿不好加上久坐,他的半边肩头又酸又痛,不得已要经常摇头晃脑。
后方突然袭来一股大力,奇流被冲得一个踉跄。两只手环住奇流的腰,又将他从跌倒的状态扶了回来。
那两只手一下抓住了奇流的手,像弯弓一样往后拉去。某人的膝盖正毫不客气地顶在奇流的腰上。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了。奇流刚被松开手,想要揉揉肩膀,却又有两只重拳轮流从天空砸下。
“姜闻,你想干嘛?谋害本县长...”
“怎么,你要吃火锅去?”
叫姜闻的是个女孩。话音刚落,她又一肘子压在了奇流的肩上。
“我在救人!我看你腰酸背痛脖子要断了似的。”
“你到底从哪来的?二话不说从后面顶人...”
“我从后面来的啊!我一看这背就知道是你!”
奇流破口大骂:“那还得是我,不是我你赔钱去吧!”
姜闻走上前来,与奇流并肩,歪着头笑嘻嘻地盯着他。
奇流面无表情,心中却在大笑:都几年了还是这招,你看我看你一眼?
......
“别看了,要撞上人了。”奇流伸手把姜闻揽到他的身后。一个男人,火急火燎地走着,边走还边打着电话,连迎面要撞上人了都不知道。
男人走过,姜闻又重新走上前来。
姜闻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你怎么在这儿。”奇流看着她,问到。
“我有钱,想去哪去哪。”
姜闻,有钱。
“倒是你为什么在这,你公司完全在另一头吧。”姜闻问到。
“我今天不是很想上班啊。”
“理由是什么?骗你老板的。”
“我今早想起了以前的错事,想去教堂忏悔。”
奇流善于自我欺骗。
“这他能接受?你明天就要被开了吧。”
“我也没有办法啊。”奇流叹了口气,对着姜闻说道,“你知道吗?你就是我的最后保险。哪天混不下去了,我就找你结婚。”
奇流,脸皮很厚。
奇流与姜闻是从小开始的好友。高中时候因为两人亲密的关系,姜闻的名字加上他的精神状态,奇流被取了个“师爷”的诨名。也有人叫他“马邦德”。他自己倒也不抗拒,只是在和姜闻对骂的时候,会管自己叫县长。
“要去教堂吗?”姜闻问道。
奇流当然不会去教堂。
咖啡店里人很少,飘荡着咖啡的香味。早晨咖啡师正在研磨咖啡豆。这是相当好的一处咖啡店。奇流喝着果汁,看着店内的电视。
电视正在播放早间新闻,国内的国外的,好事坏事都从那位穿着深色西装的女播音员的嘴里娓娓道来。
历史上从来没有那个时代的人类能够了解这么多世界上的事。有关无关暂且不说,恒沙数的事件,光是“知道”就让人发疯了。
低头调理咖啡的咖啡师突然抬起头来。他把电视转到了本地频道。
本地频道倒是没有什么战争瘟疫地震海啸一类的新闻。只有偶尔的刑事案件以及大多数的民事纠纷。
瓷城是个二线城市,四季分明,人口不多。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这里汇集山珍海味,常有食在瓷城的好名声。
穿城而过的灵江带来凉爽的天气,美味的河鲜,以及偶尔漂来的尸体。如同电视里正在播的那样。
新闻里的尸体从上游漂了下来,结果被桥墩卡住,没能流走。在一个清晨被晨跑的大爷发现。
“晨跑,果然不好啊。把大爷吓一跳。”
奇流发出懒狗的声音。
姜闻趴在桌子上喝着咖啡。
“刚才跑过的那个男的。我听到他说的话了哦。”
“啊?”
“我说我听到他聊电话的声音了。”
“哦。”奇流想了一想,“那要玩一下小时候的游戏吗?”
“嗯。”姜闻头也不抬地说道。
“那么,他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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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驶出隧道,冲进一片夜色。车灯像马其顿方阵中戳出的长矛,戳破了黑暗。
车子速度也不快,但我却好像坐在颠簸的马背上。“长矛”被颠得一上一下,不多时便像蛇一样弯曲起来。车子前后翻腾着,车门上的门把手只是小小拍动,车却飞了。弯曲的光线在上升的途中,像女生披下的头发,洒在了车顶。
滑行,我正在向空中滑行。
山在夜色里溶化成一块块黑。那黑里透着墨绿与微弱的月光。那里是树,那里是山泉,但这根本毫无所谓。它们都被夜色吞没了。流淌的光线贴着车窗落到后方。车灯没能坚持它长矛样的气势。面对漫天的夜色,它顺服地流走了。
车还在拍着门把手,只是问遍世界上的人类,怕是也没人相信它是靠这门把手飞起来的。
是夜色。她抚摸着我的脸,揉着我的头,说着......她什么也没说。
我只是妄图挣开她的手。她便稍微松了力气。她先前靠得太近,有些吓人了。她如果离得太近,黑色便太硬,车灯怕是要吓得调头到车屁股那去。车头玩笑着下沉,好像在表示他并不害怕夜色。但夜色只是在十米开外,轻轻用曼妙的触手,撩动着胆小的车灯。
如此平淡的反应,车子胆气渐壮,它在晚上的天空里上游下闹,左弯右绕。我趴在方向盘上,看见月亮山峰交替登场,仿佛一场发了疯的皮影戏。靠背似乎也有了情绪,它时不时把我往前推,自己也想参与一场。我仅仅只是趴着。
一瞬间,一个骑着真马的人来了。他迎面奔来,满脸横肉。起初他一脸怒容,骑得也又快又直,之后他却变得有些疑惑,降下速度偏过马头与我擦肩而过了。
“叮!”我看见他抽出了刀来。车屁股传来一声响。
我等了很久也没见他骑回来再砍一刀,大概是骑得远了。
车屁股被砍了一刀,车子有些怂了。它欢脱的样子也稍稍收敛。似乎是托这个的福,不少和善的家伙凑了过来。
他们大多手里捧着一缸酒,少有几位只握着一小杯,却有潺潺月光一直往里倾倒。
哈,是自醉的人。
车子还想着发疯,那些喝酒的便遥遥举杯致意。我将手握成杯状,举手回应。他们踱步离开。
发着疯的车摇头摆尾,倒是没忘了继续往天上飞。夜色愈浓愈深。她仿佛要倒在我的身上,又从我的发丝间溜走。耳边传来人声高速穿过的声音。一字一句都被拉得很长。千言万语都在耳边飘过,又有键盘打字声和手机的提示音接连响起,即使它们都轻柔无比,听不真切,可也真的对我的耳朵造成了伤害。
天很高,而我比天更高。俯视下界,我失去了形体,变成雨丝落下。
秘密!秘密!秘密冲撞我的耳朵。不对,是我在落下,是我冲撞着秘密。夜色如此浓,如此宽大,包裹了世界的一半。我猛然浸入一个秘密,又惶惶然窜入另一个秘密。声音更嘈杂,更混乱,像冲过正午沥青马路上扭曲的空气。慢、太慢。正思考着时,却已然通过。
车子慢了下来,也不再摇头晃脑。夜里的天上,竟然非常明亮。我挺起身,清醒着望向四周。即使在这个高度,微弱的人声也在响起。有一些听起来更像梦呓。似乎是夜色的功劳,世界很安静。我看见面前另一辆车驶来,有了它我得以分辨我的上升与下降。
我在下降。车子缓缓地下落。没有参考我甚至无法察觉。我看到那辆车上有位挺直腰杆的人。他带着微笑朝四方望去。我朝着他挥手。
落回去的时候,我听到我在夜里的思绪。几天前的,几个月前的,几年前的。听到那些稚嫩的低语,似乎在脸红之前就要留下泪来。再想想却有些气馁。
在浓郁的夜色里,我睡着了。车子似乎也不太精神。它越不精神便落得越慢,头轻脚重地团成了个球,从夜色的怀里滚下去。
只滚了半圈,便摇摇晃晃起来,只能顺着夜色飞起的袍袖滑下。
我的车和我几乎变成了一个人。就像白天里我和我的手机,睡觉时我和我的床。
我不再吐槽它多么活泼,多么爱现,明明是辆车却上窜下跳。它也只是溶进了这片夜色里而已。我想起我在谁也看不见的黑色的小跳步,转圈,然后唱没有名字的歌。
等等!
车子?!
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出汗。车灯依然像无畏的勇士向前方的黑暗戳去。
作者: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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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酒,倒映着天上的月亮。它突然颠倒,酒水流入发丝。握着杯盏的人,趴在有月光流淌的光滑石桌上睡着了。
翌日,天空阴沉,细密的雨丝降了下来。男人的衣服吸饱了雨水,又在褶皱处盛了几池。雨水蓄满,他才醒来。身边的酒坛也满了,雨滴在微微鼓起的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男人将手伸进酒坛,把酒和雨水的混合物泼在脸上,权当洗脸。他站起来拉直衣服,雨水涓涓流到地上。
雨中的远处有些朦胧。男人已经感受到一股寒意从身体里爬出来,再不升温烘干,怕是要感冒。男人四顾,想要找一个干燥点的地方,至少先把身上这件沉重的湿衣脱下来。幸运的是现在是夏天,气温不低。
男人往外走去,心里似乎已有了定计。风突然吹斜雨丝,也吹散了沉闷的雨气。闷热感一除,男人心情正喜,却听到背后的石桌传来几声人声。
“哇,这整整一坛的水酒!”
“浓淡就全看那人的酒量。”
他猛地一回头,却只看见,石桌、石凳与一坛雨水掺和的水酒罢了。
旧庙里,他褪去身上的衣服。庙虽小,五脏俱全。他很快拾缀出一堆柴火,生起火来。
把衣服展开,挂在简易的支架上。男人穿着亵衣,想起刚才的那坛水酒。想想也是恼人的事,昨晚愁绪郁结,半坛酒似乎也没能喝到。
那看来是一坛好酒了。男人回味着那声带着笑意的“浓淡全看那人酒量”,心中明白自己似乎遇见了妖精鬼怪,却也没感到一丝害怕。
墙上的火光突然舞动起来,似乎是狂风从正门窜了进来。他转身去关门,却看见自己的衣服正在凭空舞动。袖子飘转在空中,分明无处借力却又洋洋洒洒起起落落;腰肢更是被卷成纤细的女子模样,摆动之间,春柳也不能胜它的柔软;却也真有狂风,狂风正鼓起衣服的胸口。
男人大笑起来。那衣服心知自己吓不到人,两只袖子朝天一摆,风力一带,落入了火中。
火一下便被压灭,衣服因为太湿,倒是只被烧黑了一块。男人盯着这狼狈不堪的现场,想起来此地的轶事。
传说此地千年前还是海底,山海变易之际死了不少海底的龙子龙女。海民虽死,但陆地对他们来说毕竟新奇有趣,因此残魂萦绕千年不去。至今还有人能看见海水平地而出,虾蟹横街而过。
它们驾乘白浪从城里大道冲过,一路上,车马人都停下来不敢再移动半步。
当然这是第一次的时候,县志里清晰地记录下了这件事,当时的县令还将此视作吉兆上奏,只可惜被看作陈词滥调丢进了废纸堆里。这已是前朝的故事了。此后的当地人们已经知道这些鬼怪对人没有危害干涉的意图,就也当成当地的一种风景,顺便观赏一下外地人吓得屁滚尿流的好笑场景。
门外,稍小的雨毫无征兆的变大起来,雨幕密集得像是冬天早晨的浓雾。
他也是外地人,来到此地六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胜景。
雨帘后透出一道看不清楚的黑影。它在外面游曳着,黑影便在游曳之中忽大忽小,有时贴得近了,能看到如人一般大小的鳞片。
雨帘突然暴起,雨滴像真正的珠子一般,一瞬旋转着,飞溅着,停滞在男人的眼前。过于的急速,让快速飞出的“雨滴”只存在了一瞬,便被急速撕扯成小小一片雨膜。雨膜又在下一秒变成无形的水汽,扑在男人的脸上。水汽带着那种速度,像有生命一样往男人的皮肤里挤。
“酒我喝了,现在把水还给你喽!”
黑影停在寺庙的门前,那是一只巨大的眼睛。沉重的眼皮落下来,又是一阵飓风。
也不知是雾气被飓风吹散,还是它实在贴得太近。男人能看到它眼睛的颜色,那是正午海岸看得到的海天相接的两种蓝色。
男人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眼睛,仿佛是一道通往异世界的门。他神色恍惚,就快要踏进去。眼皮又一次落了下来。飓风轻柔地将他推开。
“怎么了,我可不是老虎,不招人类小弟的。”
男人站在门槛后,看着雾气在眼前翻涌,片片相叠的鳞片在他的前面,映射雾气和人影,快速驶过。
白雾贴着龙身运动,它们聚集在一起,几乎就是云团,在龙尾驶过后仍形成庞大的尾迹。
男人跨过门槛,发现天空早已是一片蔚蓝。拔地而起的重云的前方,闪耀着太阳彩光的龙已变成一道弯曲的细线。
正午的阳光正在照透这篇浓雾。什么雨啊风啊,都换以阳光和聒噪的蝉鸣。
男人披上焦黑的外衣,走出破庙。
太阳热得他眼睛都有些难受。
作者: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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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早靠在围栏上,看着山底,想着自己身体破风,被树枝划出血痕,最后落在地面骨头戳出皮肤的样子。骨头先受到冲击断裂,然后断裂的骨头像柄小刀从皮肤的下面戳出来。
那时的自己脑浆估计都摔溅出来了。痛苦大概也只有一瞬吧。
骨头戳出皮肤是新想到的,得记录下来。早早想到。
早早松开护栏,贴近山壁,一步步下山去了。
下山的路上,她没再靠近过一次围栏。
人类的大脑会刻意地去制造恐怖,以让人类远离恐怖。这话说得很笼统,具体地说就是,人站在高楼上就会想象从高楼上掉下去,站在高山上就会想象从高山上掉下去。栩栩如生的恐惧会让人止步。
“这不是有点奇怪吗?”早早问道,“人类的大脑不是能控制人的身体吗?”“那它为什么还要用这种像是恐吓一样的手法来控制人体——甚至可以说它自己呢?”
“不是有个笑话吗?”一个微胖的男生笑着说道,“‘人最重要的器官是什么?’‘是大脑。’‘那是谁让你这么觉得的呢?’‘也是大脑’。”
“大脑是寄生生命吗?!”早早皱起鼻子,做了个鬼脸。
大家都笑了起来。
“那与其说是大脑,不如说是自我意识吧。”一个看起来很博学的人提出了他的假说,“我们人类的身体里每时每刻都有海量的神经元活动和激素在诞生、传递、消亡。说到底和计算机一样不过也是0和1的东西,大脑便把他们集合抽象出来,形成人的‘感觉’。”
“人体的传感器形成了感觉,大脑也根据感觉控制了部分神经与肌肉。从中还分层出各种功能,比如心脏跳动和四肢活动。能控制的和不能控制的,模模糊糊有层界限。”那人伸出手,平着划出一道线表示“界限”,“人类的意识就好像拿粉笔竖着在这条界限上划了一条粗线,可以控制、可以感知,然后失去感知。”
早早歪着头听着。
那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卖弄知识的嫌疑,笑了一声便换了话题。
“早早,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吗?”微胖的男生问道。
早早摇了摇手,“不了,我要回家去吃。”
她慢下脚步,很快便落下了一大段路。看着逐渐远去的友人,早早转弯走进了一条小路。
要慢。早早对着自己说。在她租来的小房间里,一盏台灯放在餐桌上,放出柔和的光芒。蚊虫受光吸引在空中飞舞,在早早的眼里留下残迹。
桌上放着她的晚餐,是蔬菜与肉类煮成的流质和一碗米饭。她把流质浇在饭上,用汤匙把饭送进嘴里。
但早在这之前,一切就开始了。
四肢都像中空的一样使不出力气。人们通称叫“筋”的地方传来的感觉就像时时有虫子爬过。胃里传来生涩又炽热的感觉,胃的表皮像块被风干的牛皮失去了柔软。食道里滚烫又干燥的气流从口腔里吐出,带出腥臭的痰与口水的味道。
早早低下头,想要尽可能吸进新的舒适的空气。
空气里带着蒸饭的香气,混合着浓郁的肉汤的味道。
现在只需要等待。
流质盖着软乎乎的米饭被送入嘴中。面对软烂的食物,切齿似乎只负责打开口腔的职责,食物很快送到右边的磨牙处。磨牙上下运动,米饭很快被磨成米糜。流质被早就开始分泌的唾液扩散到整个口腔。唾液腺被肉汤里微微带的一点辣味刺激,更多的唾液被分泌了出来。即使在吞咽了嘴里的食物后,唾液依旧在口腔里带着一点点甜味。
安静的黑夜里,风穿过阳台的落地纱窗带来一丝凉意。台灯并不是古老的蜡烛,光温暖而稳定。早早将食物送进口腔,肌肉连携牙齿有规律地活动着。
牙齿又名骨余,虽然是钙化组织,但是也连着神经,经常有人因为牙齿痛得睡不着觉。米粒像一粒粒小小的玉石,落进钙质的巨石阵。
早早咀嚼着食物,她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能传到。
敲击、撕磨、碾碎、溶解,咀嚼。咬肌在运动。食道中食物在滑落。
吃完一碗,四肢的无力感已经消失。胃里灼热的感觉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鼓胀感。早早趴在桌子上,不愿意动弹。嘴里仍然在分泌唾液。她需要把唾液吞进去,以免流到地上。小孩子们经常忘记吞咽。
早早也经常忘记。当全身的感觉都向大脑涌来的时候,人就要选择性地无视某些部分了。
那甚至不该称呼为痛苦。 那是数量之上的平庸,愉快和痛苦与大势的感觉比起来只不过是微尘。
早早张大嘴巴,竭力维持着呼吸。
作者:夜雨
“您恐怕吃不上新的麦子了。”
“再来,再说一次。”
“您恐怕是吃不上新的麦子了。”
“好,好啊!”那看似粗鲁的汉子正粗鲁地把杀过鱼的手往身上一抹,手背手心的鱼血全涂在了衣服上。他抹完伸出手,食指冲着一个矮小的男人。
“你的身份是?”
“我是有名有姓的巫师,为大王占卜来的。”
矮小的男人微微颔首以示尊敬。
“很好。”汉子全不顾鱼的腥气,挠了挠头,又把手放在鼻子前,思考了片刻,他又问了,“那...我是谁?”
“我不认识。”
“那就更好了。只不过,你想要什么来着。”
矮小的男人笑了笑,说道:“我是巫师。”
王常常梦见恶鬼。他梦见恶鬼环绕着他,想要吃掉他。因此王在现实里常常吃不下饭,身形也日渐消瘦。宫里伺候的人不懂为何会梦见恶鬼,于是也常被晕头的王送去当鬼。
落下的人头砸在地上,腥气几天都不会散。王进食才开始顺畅起来。
王的精神大概是坏了。
王从宫外请来有名的巫师为他卜卦,那巫人说:“大王,您恐怕吃不上新麦了。”
王来不及质问他,心里闪过了新麦的收割之日。从稍高的宫殿上往外看,农人的麦子还是青苗。王的手开始发抖,不过很快停了下来。他转过身来,低头看向台阶下矮小的巫人。
“巫,你说我吃不上明年的新麦,我不信。”
“你也要等到那一天。我死的那一天,或者,我吃下新麦的那一天。”
青衣青帽接踵相连,他们围成一圈,头顶青幡正伴着春风起舞。
地面青意已生得郁郁葱葱,一只泥牛正立在上面。它被从轿上搬运下来,今天的节目开始进入最后的阶段。
同样一身青色的王从兵士间走出,他手上握着一只长鞭。下一刻,他便挥舞长鞭向泥牛劈去。那就是劈,长鞭尖端的一段在力的传导下,此时已无坚不摧,轻易地便在泥牛上留下深深的痕迹。农人望着飞溅的碎片,心情期待。
数鞭下去,泥牛已看不出是牛。然而王的长鞭不停,甚至更加强力。牛头、牛身都已破坏殆尽,不留下一块“可供鞭打”的碎块。
再几鞭下去,地面便只剩下一摊碎片。王拖着长鞭施施然离场,他的鬓下稍稍结了一层细汗,除此之外便不见他其余的疲态。他没入兵士之中,消失在了人群的视线中。
春风仍然吹着,兵士们退去了。只留下农人冲进鞭牛的场地,开始捡拾地面的碎屑。他们认为这能带来丰收。
“他好像一点没受影响呢。”
“没有问题的,预言已经宣扬出去了。剩下的预言会帮我们完成。”
“王上,缓已经到了。”
“请他进来吧。”
缓是秦国的神医,此次来晋,是为了给王治病。缓相貌正是一副神医的模样,白发苍髯,笑容慈祥。
他跪坐下,刚抚上脉。那宛如泥人雕刻的笑脸便逐渐溶化。
“这病...”
“这病在肓的上面,膏的下面,针灸药物都不能达,已经不是医生能治的病了。”
王叹了口气,捂住右眼。
“您可真是神医啊。我要赏赐你。”
王放下手,说道。
“不过新麦已经近了。”
“听说了吗?王吃不到新麦就要死了!”
“你在说什么呢?是王活不到吃新麦的时候了!”
“有甚差别?”
“你!?”
“王要死了?可春社那天他还那么健壮。”
“是天发话了,由巫师说的。”
“可巫师说的...”
“有什么挂碍,人终有一死罢了。”
话语在人嘴上风传。讨论从王宫到民间又从民间回到王宫。
王已经彻底倒了。他日夜都在床上,嘴上只传出些呓语。新麦一天天成长,麦子的香气甚至飞进王宫来。但王依旧没有死。
“新麦收割了!”“今年又是一个丰年啊。”
“可惜王上已经吃不上了。”春社时抢到最多泥牛碎片的农人感概地说到,“新王上还能像以前那样挥鞭吗?”
矮小的巫师正走在昏暗的走廊上。此时已是夏天,天上的雷雨正在酝酿,正准备要炸醒掀翻世界上的一切
王上就在三个月前见他的那个大厅。
他依旧威势凌然,但面见他时的仪仗已不如三个月前了。武人或许熟悉了躺在床上的王上,站姿歪歪扭扭。
“新麦已经在炊了。再过半个时辰,我就能吃上新麦”
矮小的巫师微微颌首。
“我想来想去,病为何出?原因都是在你。”
“况且我没有死。”
“所以你要死。”
巫师的人头落地,腥气弥漫厅室。
人头被吊在梁上,一会要看着王上吃上一碗新麦制成的面条。
好像过往心忧都被抛在脑后,王沉重地一叹。他脚步虚浮地走向厕所。
王最终还是死了,脚踩空掉在了便池里。他最终也没吃上新麦。
没有主人的王宫很快便把消息传到了外界。众人谈论起王的死讯,如同理所应当。
“唉,王上三个月前就是要死的了!”
挂在梁上的人头滴溜溜转着。粗鲁的汉子从阴影里走出来。他解开绳子,把人头抱在怀里。
“巫,这件事没你就做不成。没有你的那句话,缓就不会害怕预言拒绝诊治,我也不能无视兵士在王宫行走。我感谢你。”
“王死了,你也死了,我却不能与你同去。我要在各国里宣扬你的事迹。”
“这也是你想要的,对吧。”
汉子将人头裹起,从门侧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