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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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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ol.236「枝桠」《蔷薇》

    作者:尘聆

    评论:无声

      

    盎提朗斯家族的花园,自从公爵夫人去世后就荒废打理。

    又一个春日来临,蔷薇再次抽枝发芽,盛开无人欣赏的花朵。

    “让,你有多久没晒太阳了!”红发少女推着面无表情的金发少年——盎提朗斯·让,在不久前刚继任公爵。他的父母去世不久,但他似乎半点未受影响,而且似乎乐得不必再进行那些虚与委蛇的社交和慰问。

    因为难以控制情绪,经常在一地狼藉碎片中收拾的仆从遇到他都有点发怵,只有薇拉,这位在前面领着他笑容灿烂的少女,似乎从来不知这恐惧为何物。

    就像凝视深渊而寒冷,被太阳照耀就必得温暖,让在薇拉身边时,总感到被平静所包围。

    不过他很少进行回应,只是任由对方带着他去往任何不在意的方向。

    而薇拉大概也早已习以为常,惯于自问自答:“整整半个月,公爵和夫人之前告诫你每天都要出去来,如果他们知道现在的情况,一定会很担忧!”

    会吗?他并不相信遇见便挑刺他瘦弱的父亲,和远远相望然后躲开眼神的母亲,会真的对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心。

    但若是薇拉要这么说,他不会反驳。从红发少女在出生那日被母亲抱进家门起,他始终觉得对方所获亲情更多,尽管父母说她会被培养成为他的侍卫,并且一直坚守这个方向,或者说,她是应对这畸变世界的保险。

    或许,他该说自己从未羡慕和嫉妒,只是对一切都无所谓,就像少女最开始的名字在他的记忆里似乎是莉莉安,总是谨遵公爵命令、无声无息地缀在他身后, 如同一抹阴影,和那些树与房屋的影子没有区别。

    但在七岁时这个跟随他的黯淡影子却忽然变得色彩鲜亮起来。他记得那天在图书室要求仆人把厚重的窗帘密闭,仅在几面留有半尺宽的缝隙,好让他自己看清书页上的字。他不喜欢光线,无论是璀璨的晨光、耀眼的午阳还是彤然的落日,都让他无来由生出气恼。

    “嗨,你好啊,我叫薇拉!”骤然被打断时他有些困惑,随之而来的便是习以为常的愤怒,但那本即将往来者丢去的书籍却连带手都被对方一块握住了。

    那种感觉很奇怪,更令人困惑的是他无法挣脱,尽管知道对方一直就在经历严苛的训练,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是被“制服”的那个。于是他抬头,那些金色细微的灰尘星星点点,飘浮在浅粉纱裙边、还有大片的装饰羽毛,他认为这不像是莉莉安会穿的衣服,也是,对方说自己叫薇拉。他的视线最终落在少女微笑的双眼和橘红卷发上——原来是这样宛如燃烧的颜色。

    思绪被对方在他面前挥舞几下的手骤然打断,他的记忆是一本书,但他似乎已经习惯薇拉跳脱的性格,就像对方也从不计较他在自己喋喋不休时的走神。少女停下脚步,“这次出去,带回不少你喜欢的东西。”他点头,于是少女又开始前进,“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任务,还是让我们去看看花园。”

    泥土被硬塞进手心的感觉很奇妙,薇拉总是喜欢做这些他看来全无用处的事,比如花和光亮。

    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精力,不仅在面对那些凶恶的异兽时极少被飞溅鲜血沾染,隔三岔五来拉他去外面,还能分出神前来打理这些缺乏存在意义的植物。

    只不过薇拉是真的很喜欢那些盛开的花朵。

    接着对方又递给他一把铲子,“让你把这边的杂草清理下。“

    他抬头,看向光下被染上圈金边的蔷薇枝,就算花期再长,也自然会掉进泥土里腐烂。

    它们的无用就像他自己一般,是一个属于偌大家族的摆设,持有某些特权,却会在跌落时就干脆利落地遭到践踏。

    在裙边上毫不犹豫地擦干净手,薇拉双手捧起带土的花枝来,各色蔷薇瓣笼住他的脸,柔软和土腥味同时从皮肤和鼻尖传来。

    “不要想,让,因为我会始终保护你。”

    ——看,她总是做一些全无用处的事。

    就像对待蔷薇一样莫名其妙地对待他。

    就像时间、阶级的隔阂不会把他们分离那样。

    他认为那是非常可笑又理想主义的,每个仆人都在尖锐地嚎叫,哪怕他们知道自己不会因此动容。在这个人随时变异为怪物的世界,他不可能幸存,更不可能让感染者幸存。

    可是总会有人相信着,什么可以实现。于是盎提朗斯·让垂下眼睑,缓慢挖起那些杂草。

    尘聆 0
  • 「玉京谣」晏裁雪
    尘聆 0
  • vol.245「休息日」《古典幸福主义》

    作者:尘聆 

    评论:笑语、求知 

      

    我穿越了,穿到一个和之前并无什么区别的世界。 

    唯一的区别是,有双休。 

    当时我坐在工位上,打眼看到排班表,立刻震惊地转头问旁边那个经常垮着脸的同事:“不是,我们什么时候有双休了?还是连着一个月都是双休?!” 

    “你在说什么,”同事和颜悦色道,“我们不是一直有双休吗。” 

    “现在哪家公司没有双休啊?”她翻着手上的文件,“别说双休了,上四天的岗位都不少,我们这还算是压力大的了。”讲完她对天翻了个白眼,频率和文件纸相同。 

    “哦……”我转回身子,抓过桌面的日历,哗啦啦往前翻着,还真是,我有把加班圈出来标记的习惯,省得月末核对加班费麻烦,那日历连翻四面白茫茫一片,连带我乍喜之后的心情一块恍惚。多方求证,我打开招聘软件,本来熟悉的双休标志被替换成上四休三——想起以前大家调侃说企业的双休就像相亲男的一八零身高,但凡有就恨不得昭告天下。 

    看来同事说的确实是真话。 

      

    礼拜六的早上我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淡金的晨曦从窗帘缝隙里透入。 

    刚才我看眼闹钟准备弹射起来去上班,突然想到今天是休息。 

    以后每个礼拜的今天都是休息了,好不真实。 

    上了六天班得到的一天休息往往是躺在床上玩手机或者睡过去算了,有时候我饭都懒得煮,随便点份大点的外卖糊弄掉午餐,留一半热热还能糊弄晚餐。 

    但是以后除了有周六可以修整,甚至还有周末可以挥霍。 

    这多出来的一天多么来之不易,是只有穿越者才能明白的含金量。 

    可惜已经习惯周六上班,我闭上眼半天最后发现还是睡不着,遂坐起来,慢悠悠打开衣柜挑选——哎,夏天啊,这些漂亮的宝贝裙子,妈妈多久没有宠幸你们了。我伸开双手,从两边虚虚环住裙子,这是一个拥抱,干燥木块的气味从布料跳到鼻端,休息日啊,真是太想你咯。 

      

    洗漱换好便装,反正时间还早,我决定去公园走走,然后顺道吃个早饭。 

    清晨的气温还不至于过分炎热,晓风吹动绿化带,花草树木的枝叶芳蕊轻微晃动着,难得我有闲情逸致欣赏它们左右摇摆。对啊,我已经很久没注意外面的空气到底是怎么样的了。毕竟每天一早兵荒马乱就是冲进停车地库,从一个地库开到另一个地库,匆忙快步走到办公室,开打印机开电脑开空调一套行云流水,刚好坐在工位离开工时间三分钟,开手机检查一眼上班打卡成功,时钟跳到整点,于是长吁一口气。 

    等到下班,如果有幸不必“加餐”,等待的也是车里的冷气,还有让人焦灼的红灯。四合暮色,刹车灯远远一路亮到眼前,我是如此世界里渺小的一员,这样多的人啊,奔跑在这条不算宽也不算窄的路。深一脚浅一脚的油门,高一声低一声的喇叭,在嘈杂里颠颠簸簸…… 

    飘远的思绪被食物香气拉回来,早餐店的顾客溢出到门口,我站到队尾向里张望,估计店内是没位置坐了,好在外面还有还空着几张桌子,又是感谢时候还早的瞬间。我点的煎饺,顶端有些发毛的木筷,摩擦在焦黄脆底上窸窸窣窣的,面皮凹陷下去沾满醋,咬一个小口子汤汁顺进嘴里,然后才是肉馅略带咸香的弹性。 

    我想起上次这么吃早餐,怕是可以追溯到好多年前了。失而复得的休息日和难以追回的旧时光面面相觑,竟一时不知该感慨还是怅然。终究还是食物的美味击败了所有,埋头苦吃完还打包一兜小笼带走。 

      

    晃悠回家,我埋到沙发里,寻思着还是懒得煮中饭,不过晚饭倒是可以考虑做点好的,就是储备粮估计空无一物。打开冰箱,我咋舌,这满满当当的到底是谁家的冰箱? 

    也对,我要是有双休,估计是有空也有闲情逸致买菜的。这菜啊肉啊的,真是挑花眼。 

    把该解冻的丢进冷藏室,我再次蹦回沙发,准备看个电影,让早饭悠闲消化。 

    …… 

    就这样一路到晚上,我早早洗漱完躺在床上。 

    看上去是单休变双休,事实上可是实打实翻了一倍的休息日。 

    匆忙和疲惫在想到这点的时候都被消弭了,人是种多么需要休息的生物啊。 

    是的,今天是星期六,明天还有一天,以后还有无数个双休。 

    我侧过身一顿蹬腿,嘴里发出嘻嘻嘿哈的怪声,这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假如我不是穿越过来的就好了。 

    真希望你们也能拥有两天的休息日。 

    尘聆 0
  • vol.244「污染」《五寻之深》

    作者:尘聆

    评论:笑语

      

    如果她的朋友尚在此世,他们大概会“嘲笑”她的行为。

    从前她就是最胆小的那个,总是躲在大家的背后,连实施“穹顶计划”的手术也一拖再拖到最后一个,然后还是泰恩好说歹说不断安慰下被艾尔温推进门去的。

    ——人生就是这样过一扇扇的门。巨大的排污管道里抽水风扇高速旋转,却因为高强度隔音玻璃的阻拦,只瞧见它们拼尽全力的样子,而无半点轰鸣。各种颜色的水流螺旋而行,是不同重金属和生物物质染就的,它们流向无数层过滤器和效度装置,最后流归大海。其实过程远比她描述的复杂,只是她也是个门外汉,从小到大最不喜欢的就是物理等等科学。

    她只知道自己是这些仪器的总控、或者说能源,于是免不了每过一段时间便要到此处检查。那些辐射穿透她无机物的皮层,损害她的血管和大脑。她的记忆像是重连的短片,又像是频闪的放映,是了,他们会“嘲笑”她收养了一个孩子。

    其实那算不上是个严格意义上的孩子,因为人类早已在世界上销声匿迹多年了,她作为被改造而成的人工智能,也只是保留了维持人性的思考器官和部分血管,用早已失传的“防腐技术”浸泡在舱室、遥远的“穹顶”里。

    孩子是自称后影响生物的一种,不像她是利用无机材料变形为动物拟态,他们是活生生基因进化的奇迹,突破人类曾经认为的界门纲目科属种,融合其他动物的特征因子却保有类似人类的形态,更像是火过一时的玄幻般产物。童话的现实和科幻的差距在时间的波浪里变得模糊不清,一叠一叠推着她向自己的过往前去。哦对,她给那个孩子命名为迪普奥瑟。

    迪普奥瑟的胆子和她一样小,这也是她当时驻足的原因,那么小小地蜷缩成一团,在海洋里是多么可怕的体验。泰恩他们把自己的沉睡舱推入洋流的时候说,闭上眼睡一觉就到了,或许还要睡两觉、三觉,但是最后总是会到的。她用鳍划开海浪,对迪欧奥瑟说,如果害怕的话就睡觉吧,等醒来我们就到了。

    可是长明的基地,泛着蓝绿的光线,一成不变的,这样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最恐怖的并不是黑暗和寂静,而是难以看见的、虚无缥缈的未来。她在珊瑚丛中游弋,问迪普奥瑟喜欢什么颜色,“蓝色”的气泡在他嘴里冒到一半,又改口变为“红色”。

    他们有蓝色与黑色的眼睛,却从未见过蓝色与黑色的珊瑚。

    迪普奥瑟害怕她找不到于是放弃送给他珊瑚,就像她害怕找到珊瑚对方就会离开一样。

    红色的珊瑚被磨制成锋利的匕首,这是她送给迪普奥瑟去冒险时保护自身安全的微不足道的礼物。

    像她的鲜血一样,明明剩下的躯壳既不需要氧气也不产生二氧化碳,那些勤恳的搬运工依旧无休无止在体内流动着。

    我不会死,可是他以为我这样就会死。她仰面躺在空旷的中心大厅里,鲜血晃晃悠悠往外氤氲漂浮——这片建筑群除去照明和“穹顶”的构造一模一样,但终究还是不同,不存在水压,也不存在心脏,为何胸腔还是像受到压迫和沉坠般难受?这是大脑的幻觉,明明肢体已经失去了,却还是像存在似的时不时让她想起。

    他说,我不想佩兰芙死去,可不可以停止净化水源?辐射会污染你的记忆,最终紊乱成一个既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的人。

    可是,这是我的使命啊?她将发辫松散开,迪普奥瑟尖锐稍长但顶端圆润的指甲像上好的梳子一点点为她整理着,淡青浅绿血管蔓延的手背如灿烂金色中颠簸的小船。她转头就看见对方比她见过人类都要长的睫毛低垂着,挂满晶莹大颗的泪珠。

    可是我不想你死去……迪普奥瑟重复着,声音有些抖,与其看着你死去,我宁可先一步杀死你。他似乎下了无比庞然的决心,才把红珊瑚的匕首从她的胸口抽出,头也不回地离开。

    如果不是那些泪珠像暴风雨的天空一般倾泻而下的话,这似乎就是一个很标准的故事结局了。她记得泰恩说过,躯体手术后就不会有痛觉了,痛觉是可选的,她央求着没有留下一丁半点。

    你知道没有痛觉是很危险的吗?这样你就无法提前规避伤害了。泰恩敲着她的脑门,艾尔温只是无奈叹气。

    可是,如果哪天要死了的话,一定会很痛吧?那种感受在空无一人的地方一定很可怕吧。

    她离死亡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比睡眠舱沿洋流从海面沉到海底还要远数千、数万倍的距离。

    如果她的估计没错,迪普奥瑟离死亡也有很远、很远的距离,比她更远。

    再早一些的时候,大约在最初遇见和最终决裂的中点,他说要去寻找“永恒”以便不使她消亡。

    那也只是她听过的传说,怎么可以当真?

    是她的记忆还是情感被污染了呢,她只是笑着,任对方亲吻自己的眼睑,闻到迪普奥瑟脸颊滑落的海水般苦涩的气息。

       

       

      

       

    PS.还是OC故事,前篇是VOL.217。VOL.222,VOL.237是同系列(前传)。写得其实有些仓促(故事想法倒是一直在),感谢阅读,如果有评论的话感谢感谢!

    尘聆 0
  • vol.243「鸡肋」《我的梦想》

    作者:尘聆

    评论:求知、笑语

     

      我回想起小学的时候,老师让我们填长大后想成为什么。

      「科学家」——我这样写道,拿回家给爸妈看。

      他们笑得很开心,说你成绩这样好,肯定以后能实现。

      十多年过去,我低头,目光落在期末考的成绩单上,几门徘徊在及格边缘的分数,低于平均分的对比和一个年级靠后的排名。如今才知道所谓“梦想”,不过是鸡肋而已。

      很多人都会用抓阄预言孩子的未来,据说我当时拿的是钢笔,于是亲戚说我会成为大学教授、著名作家或者科学家。就像每个人都在幼年时纠结于选T大P大还是留学H大一样,我在亲戚的笑语里选择了最后那个,只是因为字看上去最好写。

      那张成绩单就像新年相聚时必然会升起的某某以后是否会有出息的客套话,大家心知肚明它的意义,却假装不甚在意。然后我就在一节节下降的推论里,突然长大了。

      远在外地两点一线的工作不温不火,领导嘴巴开合业绩,我睡眠不足,恍惚间如临爸妈数落,怎么会做不到呢?肯定是不够努力。我在给壁钟计转过几圈,和手表又有多少秒不同步。似乎已经变得有些麻木。

      晚上十点,办公室里键盘的声音间歇响着,我打完一段报告去倒水,回来见同事A坐在会议桌边抽烟。他深吸一口烟,抬头吐在空气里,说这个部门的前景,就那样呗。我的努力在工作里,好像也只是那些游离的灰尘颗粒,被看见也无足挂齿。

      春节前往家族群里发消息说要值班,省得盛情难却相亲邀请。三十多的年纪不成婚在四线城市能和十恶不赦划等号,如果拒绝那便是扑面一句以后老了孤苦无依,肯定要后悔。几个说好换班的同事欢天喜地,我也算是救人假日胜造七级浮屠。

      深夜路灯在寒冷空气里特别明亮,鼻腔呼出的水汽飘浮起来,住的公寓下地铁后遥遥可见,尽管还要步行一长段距离。这座公寓造得高且密,人均住房面积刚卡住最低需,很多盏窗户依旧亮着灯,灯丝燃烧钨,租客燃烧生命,我们都在这个城市发光发热。

      如果有机会再回想这天,我会无数次记得进小区的第一条转弯道,那条狗崽不知几个月大,站在拐角,静静盯着来人。这个点居然也有不少归家者,他们目不斜视行色匆匆,自然谁也没在意毛皮灰败的流浪狗。当我和那双溜圆的黑眼对上,它的脚便跨前一步。

      唉……可别是要跟我走啊。嘟哝完我脚步不停,却忍不住又看,那狗果然尾随而来,耳朵平展尾巴摇得欢。它尾巴也就一根半手指粗,愣是摇出金蛇狂舞的气魄,我于是停下来,掏出手机搜索「黑白相间的狗是什么品种」, 中华田园犬 、蝴蝶犬、 斑点狗……边牧,天性聪颖、善于察言观色,能准确明白主人的指示,可借由眼神的注视而驱动羊群移动或旋转,被当成牧羊犬已有多年的历史,在世界犬种智商排行第一名。卡里有点闲钱,养条狗也不是不行。再说聪明的话,也许可以训练下?就像网上刷到那些视频。这么冷的天,放在外面指不定就冻死了。

      狗被抱进屋子,从此成为家里的一份子。我买来盆和饮食,其他林林总总的东西,或许打心底指望这死水般生活可以有点变数。我看着狗,狗看着我。就取名叫鸡肋吧,咱俩相依为命。我说。

      因为有它,倒是戒掉在单位消磨时间的习惯,改成能早回就开始训练,狗学得挺快,颇让人有成就感,又因为遛狗运动量容易犯困,作息正常不少。没两天领导来谈话,我第一次没哈欠连天,但还是盯桌面发呆。你走吧,这样肯定没法升迁。领导叹气如此结语,和之前每次一样。我抬头看到对方两个青黑眼圈,就像寻常镜子里的自己,有点想笑,又有点难过。

      部门间早就暗中相传,这次上去的是谁,又为什么这样决定……我舔着最近不时突然疼痛的牙,是谁说这可能是猝死的前兆?咔哒敲击键盘,冗杂的材料流泻却难以专注,说要提交,但也没几个认真查阅,过场而已。不知道鸡肋在家做什么?也会像现在这样无聊吗?

      打开门,鸡肋会扑到脚边转圈,发出哇呜的撒娇,我蹲下搓两把它脑袋,才起身打开灯,搁好外卖再舀两勺狗粮,它就陪我吃饭。饭后照例先去楼下一块散步几圈再训练。照着视频挨个往下,它没两月已经学到列表中间,天气也开始转暖。

      母亲打来电话,问五一总得回老家吧,有个亲戚来过好几次,对方条件很不错。我说也可以吧。是得抓紧,不然你一事无成,再晚就越来越难咯。还有你养了条狗?怎么还有闲心做这个啊,领导平常怎么说,什么时候升迁?听筒里剪刀咔嚓,每年这时候蚕豆刚熟,去壳冻进冷柜,得吃好段日子,多半则是逐渐被遗忘直到丢弃。

      啊,刚同事传来个文件,之后有空再联系!我匆匆挂掉电话,把一次性筷子平静又用力地怼进吃到一半的饭盒里,米粒飞溅。狗听到桌子被撞击的声音,颠颠跑来往拖鞋上趴。我看到那全然无忧无虑的样子,突然冒出无名怒火。

      滚开!狗听到骤然斥责一愣,有些茫然,蹲坐垂耳半翻起眼珠凝视。是啊,狗又知道什么呢?哪怕它学会列表所有的技能,也无法破解我乏味人生的预言。我爱鸡肋,鸡肋也爱我,可是这爱在现实高墙前派不上半点用处。

      出门已近十点,路上有人但公园空旷。我突发奇想解开狗绳,说,来赛跑吧。狗听不懂,但它看我开始飞奔,立刻便追上来。轻柔南风拂动树叶沙沙,搅匀草木香气,在耳畔滑过。

      久违的我感觉到快活,想起小学时老师让填梦想时写的内容,其实并无所谓能成为什么。胸腔疼痛、喉咙泛起血腥味,心脏在鲜活轰鸣,而脉搏高速雀跃,我原地瘫倒在地面上,领先许多的鸡肋在视野中折返、焦急吠叫。

      我会死吗?还是活着?

      我的梦想只是不活在那些旁人的目光里,自由自在。

      七零八落的记忆从开篇翻阅到此刻,鸡肋往马路跑去。

      自由自在,完全属于我的梦想。

    尘聆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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