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扔在桌子上的羊皮卷】
姓名:尤尔娅·马尔蒂
性别:女性
职业:猎人
种族:人类
年龄:26
身高:160
武器:镰刀/枪
【镰刀/血百合:黑色长镰,一米高,很重
枪/红瑰:圣水子弹,短枪,挂在大腿处】
自选加护:猎人的信念/护身符
【猎人的加护:尤尔娅是一名孤儿,在襁褓中被一名教会猎人捡回,认其作为自己的养父。接下来的二十年都生活在教会中,师从自己的养父,经历过严苛的训练。同时她具有与外表不符的强大力量、敏捷,所以实力非常惊人】
储血器:位置在肩胛骨附近
外表:穿着明显是修改并且“不伦不类”的教会修女服,实际上并不是教会人员。童颜,外表是看起来纤细的少女实际上力量与敏捷都相当惊人,金瞳与白雪一样的长发,看起来非常优雅温柔、完美符合“修女”描述的恬静女性,总是带着笑容
立场:混沌善良
关系网:【教会】养父(教会猎人)、米路(教会猎人)、米娜(已故)
【残月血族】尤裡卡(雇主)
喜好:
【手中有钱心不慌】●金钱是有用的,人生在世,谁不喜欢钱呢?
【双重标准】●虽然是猎人,但对吸血鬼没有什么严重的好恶,认为对方也只是另一种种族,没必要因为种族歧视或者喜欢。在这个情况下自己有一套的原则,只会对残暴疯狂的吸血鬼下手。至于这个判断标准,由她自己判断
【圣女】●她有一个圣女朋友
【脏乱】●她讨厌脏污血迹,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会把自己和家里都整理得非常干净
【自然】●热爱鲜花、自然、美景,喜欢出去旅游和乱逛,所以很容易就找不到她
【怜爱世人】●会把喜欢的人当作自己的弟妹一样疼爱照顾,是个非常擅长照顾他人、有点恶趣味但是很疼人的大姐姐
性格:
【温柔】●谈吐如外表一样优雅温柔,举止也似乎贵族小姐或者教会修女,所以她下手打人的时候,对方往往反应不过来
【随性】●因为养父的教育方式是【孩子扔在地上就会长大】,本性其实相当随意,对于贵族之间的讲究觉得麻烦。同时除非事先说好,不然雇主直接放她一个人很可能就此找不到她——出去乱逛做自己的事情,忘记回来了
【混乱善良】●坏吸血鬼?可以杀,赚钱谋生的事。好吸血鬼?不会杀,没有那个想法。人与吸血鬼选哪边?都不选,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比什么烂呢?
【嗜血】●打架斗殴时相当疯狂,那把镰刀很少有人想正面应对
【静若处子,动若……】●会笑着追着打人!
【强大】●猎人的加护
【暴力】●虽然不会随便寻隙滋事,但非要说,她喜欢打架,真的很喜欢
人生轨迹:
●出生:父母死于血族手中,执行任务的养父无意间发现了襁褓中的婴儿,将她带回教会养育。尤尔娅·马尔蒂是她生父母留下来的名字,养父会叫她小名“柯娅”
●教会时期:从出生五个月至二十岁都生活在教会中,作为见习修女进行着教育,学习礼仪,同时养父对其进行了严苛的训练,让她拥有强大的战斗力
同时,她在这里认识了二十年前献祭的那一批圣女中的米娜与她的弟弟米路,对圣女产生了感情。也因此在亲眼目睹圣女献祭后,无法接受教会所作所为,并且感觉自己的个性实在不适合教会生活,选择脱离了教会
●猎人时期:成为猎人已经五年左右,对于这种自由的生活还算喜欢,因为外表与性格的反差以及实力在教会中颇有名气,在这期间因为雇佣认识了残月血族尤裡卡
●尤尔娅·马尔蒂的故事
首先,要给故事定下一个反派。
反派的意义相当广阔,也许是罪大恶极的坏人、亦正亦邪的朋友、甚至是干涉决定的家人乃至于抢了雪糕的小孩……当然也可以是自己。
然后,将这个故事诉诸,绝大多数告诉朋友,另外一些不可告人之事若不想藏在心头,一个树洞、一个陌生人或者教会的忏悔室,都将聆听这个故事。教会的忏悔室向来光顾频繁,这些客人们或许没有华丽的措辞,但往往会吐露一些伤痛或者自责。平民百姓很少会有大于生计外的烦恼,所以一般而言,他们故事的反派是不给面子的老天爷、因为一只鸡吵架的邻居、家里发生矛盾的亲人。
对面的神职人员会将这些仔细聆听——也有开小差的,很正常——他们将不作任何评价,只是在故事结尾接上一句“神会原谅你。”
当然并不极偶尔,会有些过度的恶事。一个杀人犯的忏悔、一个被害者的独白,而无论对面是怎么样的人或怪物,神的一边都会保持缄默无言,仅仅只是最后去以神的名义谅解。所以经常有神职前辈告诫新人,把这些东西当成一个故事就好,不然只会痛苦自己。
除了平民百姓,贵族或者教会自己的人也是常客,与前者的区别是,后两者除非精神极度不稳,鲜少会将自己的事情和盘托出,养成的谨慎与地位的因由叫他们学会用委婉的词句自我欺瞒,即使自身已经岌岌可危到需要来忏悔告解。他们的反派五花八门,大多数最后指向自己——以“都是我的过错”结尾,这句话在不同人口中总有不同的意义。
不过仔细听去,后者的情况还是要比前者好上许多。你永远也不知道那些年轻过头的孩子脑子里会有什么奇怪的想法,跑来忏悔的理由更是五花八门,甚而教会也曾传言几个笑话:抱怨阿尔文神父课题苛刻的学生发现对面竟是本人、发表对圣女的危险爱情宣言结果对面是玛歌修女……所以轻柔而非当事人声音的女嗓从对面传出时,绝大多数人都会松一口气。
神职人员代表神而不是神,任谁都吃不消在忏悔室的对面坐上一天一夜,所以短暂的休息后,代行神者将会交替职能,让自己的同胞过去。尤尔娅·马尔蒂也从忏悔室走出,与另一位修女交换。她看起来步伐轻巧,带着相当的平静,以至于有人看到她时打过招呼,问道:“你去忏悔室啦?怎么样,说出来会不会好一些。”
“确实说出来,对自己心情会好些。虽然看不见脸,不过从他们的语气听来,忏悔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对方愣了一瞬,旋即颇为无奈地回复:“谁叫你去替人家忏悔了!我是让你去说说心里话!我看你最近心情都不太好,有什么事没办法直说,就找个地方讲讲……”
尤尔娅·马尔蒂安慰地笑笑:“听别人说说,对我来讲已经是调节心情了,谢谢你。”
对方也就没有话说,只能拉着她的手询问要不要一起去吃饭,换得少女含笑点头。尤尔娅·马尔蒂确实变得平和,少女们踏过夕阳跑过阿尔文·伊诺克的花园,笑着和对方打过招呼,对方同她们温声说过几句,便继续忙活那些妍丽的花丛。
她们也不知幸运不幸遇到了玛歌修女,对方态度严肃也不失温和,在指点出姑娘们礼仪的缺点后,对方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意。
挥别玛歌修女,劫后余生般的姑娘们笑作一团,又拉起手来。手指传来温暖,尤尔娅·马尔蒂再一次想,或者说叹了口气,承认自己爱着教会。
她很难不去爱这些人,也做不到不去爱这个将她养育长大的地方,所以她不需要也不会去对任何人忏悔。她不会在任何地方、在忏悔室讲述自己的痛苦,忏悔那些……那些因为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死去、无力改变圣女制度乃至于整个教会的“残忍”带来的憎恨不甘或者其他什么……
在聆听那些忏悔的故事时,她就发现了这个事实。尤尔娅·马尔蒂的遗憾足以在忏悔室讲上许多天,却从没有一个会被她口诛笔伐的对象,不会是米娜、米路,包括她自己乃至于教会,也不会是阿尔文先生、玛歌修女或任何神职人员。
这个故事没有反派,因为它不是故事。
她实在爱着这些人,即使痛苦常伴身边,她依旧肯定这一点。以至于即便许多年后尤尔娅·马尔蒂离开了教会,但若是询问起来她曾经在这个地方的过往,她自己会这样回答。
“我在那里有最好的朋友、可爱的弟弟、不太靠谱的父亲……与照顾我们的各位神父修女们,还有那些教会猎人先生,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我爱他们,所以我必须离开那里,不叫矛盾与现实去摧毁这份感情,不叫悲伤将我与之对立。
这就是尤尔娅·马尔蒂的忏悔。
●尤尔娅·马尔蒂的家人
她已经不做修女很久了,只是还穿着那件修改的修女服饰。因为打扮,她在人群中也算醒目,安静地越过熙熙攘攘的礼拜者,向着第三礼拜堂走去。
她并不是来祈祷,所以目的明确。圣伯拉大教堂第三礼拜堂来人会比第一二少上许多,因为这里并无神或天使,倒像是一个小型的墓地:圣女的尸骨埋于此处,装饰着的肖像画昭告她们曾经的模样。
尤尔娅·马尔蒂每次过来,都会从最后一张慢慢看到第一张,她会在那张红发的少女面前停留许久,平时惯于隐藏自我的性情在这一刻变回了曾经那个有些肆意妄为的小修女,轻轻细语起自己最近的经历。
她最近遇到了一个残月血族、新来的圣女姑娘们非常可爱、猎人工会有许多有趣的人……尤尔娅并不会提及那些血腥的苦痛,只是叙述最近过得美好。最后笑了笑,轻轻拍拍手。
“米娜,听说米路又折了阿尔文先生的花,等到时候他被罚了,我一定讲给你听。”
“柯娅姐姐,你在说什么?”
她知道对方来了,常年的训练与工作让尤尔娅可以辨别出那个脚步声来源于自己与米娜的弟弟,不过她还是带些刻意地把话语说了出来。一扭头,果然看到对方可怜巴巴的眼神,依旧维持曾经少年外表的教会猎人米路控诉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尤尔娅被他逗笑了,伸出手去拉他的手,对方也非常配合地挽住她。有些时候,尤尔娅现在看起来更像是米娜:“也不是我让你折花的呀。再说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过次数也太多了……阿尔文先生生气了,我可管不了哦。”
他们一起走完接下来的“路途”,大多时候是米路说起这些日子又发生了什么,在提及新的圣印好疼时,尤尔娅摸了摸他的头,不知该如何感叹。于是她只是鼓励安抚了对方,这被岁月留下来的孩子。他们三个人从那之后,一个永远停在了十八岁,一个从岁月与死亡中逃脱,只有尤尔娅·马尔蒂回过头,在生命的道路中前行。
“柯娅姐姐,你今天要在教会吃饭吗?”
“嗯……也许会?尤裡卡先生说我今天可以放会假、要一起吗?”
“嗯嗯!”
他们在终点折返,尤尔娅·马尔蒂还有其他计划,并拜托米路帮忙:“我得去看看父亲,米路能帮我把东西送给大家吗?”
她另提了一个箱子,里面放着送给教会的人的礼物:“这个是给阿尔文先生的花种、这个是给玛歌修女的布料、这个是送给珍珠的发饰……提亚娜不知道会不会喜欢这条项链?啊当然,这是给小米路的哦。”
尤尔娅以前也经常会带礼物回来,因为米娜无法离开教会、米路也甘愿守在她身边,所以一般都是尤尔娅出去,带一些小孩子喜欢的玩具零食衣服之类的东西。但今时不同往日,她递给米路的并不是什么玩具,而是一把闪烁寒光的短剑。
“这个是我之前任务拿到的,用起来还不错……你又把武器弄坏了吧?”
“咦,姐姐怎么知道的?”
“秘密。好了,快去吧。”她轻轻拍拍米路的肩膀。
如果要说毫无改变,那她的养父绝对是其中之一。甚至她回到那个生活二十年的房间、敲开养父那间房时,对方还倒在床上“熬日”——看某本恋爱小说。即使看到了久未蒙面的女儿,他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抬起手挥了挥。
“回来了啊,要吃饭找西比——”
箱子砸在他的脑袋上,力气足以让成年血族翻滚半天,尤尔娅·马尔蒂叹气:“西比迪亚先生真该把你开除了。”
她亲爱的养父发出一阵哀嚎,最后哭哭啼啼爬了起来,颇有些敷衍地拥抱女儿。磕磕绊绊进行问候:“最近还好吗?”
“托您的福。”尤尔娅因为殴打养父而愉快地回答。
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可聊的,她的养父对自己的女儿堪称一百个放心,在她十八岁时就把她扔出去狩猎血族,既然现在她看起来没有缺胳膊断腿,那说明过得还算不错。
“事先声明,我真的不能陪你吃饭,我书还没读完……”“米路已经很我约好了。”
“啊,那小子,”他眨眨眼,“那我可以回去看书了吗?……好吧好吧,心爱的女儿难得回来一趟……我知道错了,别打了别打了!”
他一边抱怨着尤尔娅越发凶残,一边握住女儿的手。
“正好已经晚上了,我们去散散步?今天晚上要回家住吗,房间还给你留着。”
“好啊。”
“还有,外头生活也不容易。要是累了就回家吧。”
尤尔娅·马尔蒂顿了顿,笑着回应:“我会的,父亲。”
●善良的玛卡里亚维护了孩子的天真!
教会猎人与神职人员共用一个餐厅,所以经常能看见人类与血族一起用餐的景象。当然,食物完全不同。
这画面起初看来难免觉得有些异样,不过见多了倒意外觉得和谐,背负圣纹的教会血族食物来源可靠稳妥,根本不需要去铤而走险,更不会对人类的食物有什么兴趣。虽然也有不少无法接受的人类不愿与之同坐,但一眼望去,几乎辨认不清人与血族的区别。
一个小小的孩子,就在这个时候踏入了餐厅。她看起来格外的小,倒是步子挺稳,跟在一个个子很高的血族背后一路小跑得很快,带着头巾都飘扬起来。
有一些猎人将视线投来,然后无所谓地收回。他们都知道自己同事养了个人类女儿,也经常能看见这个小小的身影颇为坚强地跟着对方在教会乱跑,倒也没什么稀奇的。
她的血族养父先去人类的地方为她打好饭菜,颇为心大地让小姑娘自己端好别撒,就去取自己的食物。小丫头看起来颇为乖巧,没有张望、老实等待着,直到对方回到身边,示意她可以走了。
位置还有不少,养父先生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顺手帮女儿把餐盘放在桌上。却没有抱她坐上去的打算,成人用的椅子以她现在的年纪还是太勉强了点。
不过小姑娘自己倒是坚强,努力攀着椅子尝试跨腿。她吭哧吭哧颇为认真,以至于一边的玛卡里亚都有点看不下去,伸手帮她坐上了位置。
小姑娘轻声细语地道谢,就老实捧着那个面包吃了起来。她看起来很乖,心眼却是不少,因为经常听养父忽悠他的“饭菜”美味,弄得她颇为好奇,便趁养父同同僚聊天的空隙,偷偷摸摸伸出手去沾,准备放进嘴里。
玛卡里亚不得不再次制止这个行为,沉默寡言的猎人这次都开口:“这个你不能吃。”
对方冲她眨眨眼睛,看起来有些委屈。玛卡里亚也知道自己向来没什么表情,可能叫这小姑娘误会自己生气,但她本就不善言辞、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只能沉默下来。
接下来小姑娘倒是老实了,在她吃掉半块面包后,玛卡里亚起身离开餐厅,准备回房间去。然而从走廊刚刚走出几步,就听见了一阵细碎急促的脚步声。
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衣摆。
回过头,居然是刚刚那个小姑娘,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玛卡里亚还没来得及问她有什么事,便见对方向她举起了盘子。
里面盛着半块面包,因为自己吃过,好像还特地把吃掉的部分撕掉了。她说:“姐姐,你吃得好少,柯娅给你吃面包!”
……血族不需要进食人类的食物,倒不如说那种东西对他们来说味如嚼蜡,吃了只会觉得难受。正常人类都知道这点,但要叫一个五岁小姑娘也明白就太苛刻了。
玛卡里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对方,慌乱地移动视线希望找个同事乃至于谁都好帮她。但她的同事多半大难临头各自飞,早就跑没影了。
“我……”
那双眼睛满是期待和信赖。
“……”
最终,玛卡里亚接过并吃掉了那半块面包,还得多亏绷带遮掩了她面如土色的脸:“谢谢你……”
那个小小的孩子顿时绽放了喜悦的笑容,高兴地一溜烟跑回去找自己父亲去了,徒留玛卡里亚捂着胃,感觉自己吃了一斤的土。
●安纳托:你怎么养孩子的啊!
安纳托在变为血族前,就是个擅长照顾孩子的大家长。所以在许多年后、他还经常照顾教会的孩子们,抱着小小的米路讲故事、帮不知世事的小姑娘系裙带,可以说在他的眼里,这些孩子都应该受到妥帖的照顾,以后健康长大、过上幸福的生活。
所以安纳托完全不理解,怎么能有人把孩子养成那样。
因为性格好,安纳托在教会猎人中也算人缘不错,他很早就听说自己的一位同事外出任务时捡了个人类婴儿回来,不过因为对方向来深入简出、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碰上面,安纳托并没有遇见过那个人类婴儿。嘛,且不提血族寿命太长,几年都只是白驹过隙,婴儿本身也脆弱,不带出来反而正常。
所以安纳托在那天被甩了个孩子进怀里时,他还真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这甚至能够称之为碰瓷。安纳托那天刚好外出任务回来,还没来得及转个弯回房间,就见有道迅速的身影狂风般刮过,然后一个小小的东西被抛了过来:“啊,是安纳托啊!我有个任务要去,再不做西比迪亚要把我剁了——拜托你帮我照顾下哈,她很好养的!”
“你在说什么??”安纳托下意识接住那一团带有温度的东西,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对方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所以,到底是什么东西?宠物什么的吗……低下头映入眼帘的场景差点没把安纳托整个人惊到:一个很小的、大概两岁左右的孩子,正眨着一双金色的眼睛,很乖地看着他。
是个人类幼崽。
安纳托甚至不知道该先惊愕对方竟然把这么小的孩子到处乱抛还是吐槽他居然随便找个血族照顾孩子,但多年带娃的本能反应还是叫他抱住对方小小的身体,给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对不起……”小姑娘声音细细的,“爸爸给您添麻烦了,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爸爸?”安纳托愣了片刻,想起之前那个同事捡了婴儿的传言,倒没在乎她的后半句话。
“没事,”虽然是被莫名其妙拜托的,安纳托还是颇为负责地表示,“我正好没有事情,跟我走吧。你这么小的丫头可不能放着不管。”
况且这个孩子也不是因为什么,比他弟弟妹妹还有其他教会孩子听话多了,不会乱闹不跑,大多数时候只是跟在他的背后,最后他看不下去,就只能抱着这个小小的孩子去往目的地。
“你叫什么名字?”
“爸爸叫我柯娅。那,你呢?”
“你叫我哥哥就行。”
安纳托甚至都有点奇怪,一般来说这么小的孩子正是闹脾气的时候,他以前跟弟弟妹妹斗智斗勇都颇费心力,倒不如说就是这样才可爱。这孩子怎么听话成这样?无论做什么都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
在那次纯属意外的看管之后,这位柯娅小朋友就经常跑来找他玩,因此不可避免地与对方的父亲牵扯。而在无数次接触过,他终于找到了真相。
这位血族父亲倒也不是不宠爱女儿,但干的事情没有一个像话,安纳托听了简直是大受震撼。
“安纳托你看,柯娅五岁就能帮我提行李了!”
“……?你让她帮你提行李??”
或者这样。
“柯娅力气真不小,我的刀都能拿动。”
“你让她拿的什么?!”
又或者……
“小孩子丢地上就会长大的啦——”
“你差不多得了!”
……
完全看不下去,好想揍他。
——我们无法实现愿望,但或许可以原谅,亦或者记录。
尤尔娅·马尔蒂今日起得很早,细致地整理仪容并戴好头巾后出门。不过她并没带那个装有镰刀的武器,只是习惯性佩有枪和匕首,因为她并不是因为狩猎或委托外出,今日她有邀约。
几日前,她收到了一封信函,印戳源于教会,但信封上的名字不来自她任何认识的朋友。对方自称恩斯特,是教会的一名神父,想要同她聊一聊圣女米娜的事情——他的措辞恳切理性,并不像是什么好事之人,所以在短暂的思考后,尤尔娅答应了这个请约。
于是他们约好今天在广场碰面。尤尔娅顺手买下两个红果,把汁水甜蜜的其中一个咬碎吞入腹中。另一个则被视作“礼物”,被她带给那个伫立在阳光下脸色苍白的青年。他们在最后一通书信中互相描述了外表,而在临近猎人工会的地方有一个神父也是稀奇的,要让尤尔娅一眼认他来并不难。
她向着对方走去,在将近时开口:“您便是……恩斯特先生?”
对方生有一双清澈的眼,看到她时似乎略有些惊讶。这倒也正常,尤尔娅知道自己相当异类,一个修女去当猎人,从描述就能窥得叛逆的面貌,但阿尔文先生曾评价她温和内敛,加上由玛歌修女指导出的礼仪,她看起来应当在教堂的圣像下跪伏祈祷,而不是佩一把刀。
“您好……尤尔娅·马尔蒂小姐?”
“是我。”
客套和寒暄先行出场,尤尔娅带着微笑将红果塞进对方手中,比起礼物,她只是说这是路上随手买下的东西:“请别介意。”
“哪里呢……”
短暂的停顿后,东道主发出邀请:“太阳很大吧?再这么下去人肯定受不住,要不要同我一起去哪里吃点什么,休息一会?”
对方显得意外,似乎在思忖今日是否带够了钱。但或许是太阳确实太过毒辣,他还是点头同意了。
在这里居住也有几年,尤尔娅还是知道哪里有物美价廉的小酒馆,味道不错、就是有些吵杂。但因为时候还早,屋内倒也算冷静,只有几个闲汉从早到晚喝酒、大喊大叫或趴在桌上不省人事,口中还念着已经死去的儿女。
尤尔娅越过那些醉生梦死的人们,带恩斯特在一个小角落坐下,邀请对方尝尝这儿的培根。他们在老板娘点完单离去后对视,最后是恩斯特开了口:“正如之前信上所说、我在记录圣女的故事。”
他们的声音在醉汉的吵杂中有些含混,需要细细聆听。
对方用沉默回应了这个开场,但眼神温柔地鼓励他继续说下去。相较于纸上的记录,恩斯特本人并不算善言,他斟酌构思着词句,将它们转化为语言吐露。
“我很好奇米娜圣女的事情,而我听说您是她的好友,也许您愿意跟我说说?”
尤尔娅缓慢地颔首,眼神却落在恩斯特因为局促握紧的红果上。在阳光下红似鲜血的果皮折射光芒,仿佛她好友美丽璀璨的红发。她死于一场蓄谋已久的献祭,死于一群人的狂欢,尤尔娅·马尔蒂本可以这样开口,说不定面前的神父会真的如实记录,然后把她的愤怒留于后世,变成火焰烧毁那些狂信的信徒与每一个刽子手……
最后她这么说:“米娜是个非常好的姑娘。”
她只是这么说。
尤尔娅已经可以很平静地与他人谈及自己的曾经,她并不希望将负面的恶意加诸米娜的故事。在她的心里对方永远都是那个微笑的、对她伸出手的姑娘。
“我们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她出身并不太好……您明白的,圣女一般都是孤女,米娜也只有一个弟弟相依为命。您也许见过他,米路,他很乖巧,我和米娜都很爱他。”
尤尔娅平静地叙述:她与米娜共同长大,她们一起晒太阳、她去给米娜偷摘阿尔文的花草、米娜为她和米路做点心、偶尔偷懒被玛歌修女发现被骂、她的父亲骗两个姑娘和一个小孩去帮他跑腿之类……
八年过去,她的记忆依旧清晰,可以将每一件事数如家珍。米娜就好像她生命中某种美好的代名词,不需要咀嚼就渗出甜美,将整个人生染透作一场梦境,即使梦醒了也不会遗忘。
“你非要说,米娜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念书很好、照顾弟弟很好、对朋友很好、长得很好……但这些事情任何一个女孩子都能做得到。她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圣女。”
她只是个死于十八岁的姑娘,没有任何前缀和头衔可以掩盖这点。如果你想要记录,那可否请你记住这一点?
恩斯特仔细聆听,偶尔问及一些细节。他的双手略有一点颤抖,似乎有火燃烧魂灵与腔喉。他想要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谈起。圣女是最为神性的,事业是最为伟大的,但在这个庞大的群体代称下,她们每个人都是平凡的、会欢笑也会与任何相同年龄的姑娘一样烦恼。只不过那些姑娘会长大,而她们却将在短暂的生命末尾被冠上神名,融化进群体,那个时候她们就只是圣女,变得恢弘而璀璨。
现在在他的面前是长大的姑娘,而从她微微眯起鎏金般的眼眸中,伫立着圣洁的圣女。她们同样年龄,却一个前进、一个永留,让恩斯特明白书籍掩盖下的真相有时候残酷且现实。
他并不会否定神,只是有些话语几乎冲破喉咙:“尤尔娅小姐……”
米娜圣女。
女子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他在那里看到一双蓝色的眼。
“我并不是因为神而这么做……”
“只是不希望你们被遗忘。”
沉默蔓延开来,恩斯特恍然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不由得语塞地红了脸。不过尤尔娅很快笑了起来,她将点好的小吃推给对方,用轻快温柔的声音接话:“我不会被遗忘的。”
恩斯特略微讶然。只听对方继续说:“因为您在记录圣女不是吗?那我将会作为米娜的朋友被您记录,不被遗忘。”
同样的,你所记录那些鲜活的灵魂,将以你的笔留在人世,成为未来人们记忆中的、不被头衔掩盖的纯粹的少女。
“其实这个时候说可能有些太晚,不过我真的发自内心觉得、您去记录这些是件很好的事情。曾经没有人去记录圣女的故事,您却愿意这么做。这一定是有着自己的想法与信念的人才可以做到的,这也是我愿意答应您的邀约的理由。”尤尔娅诚恳地说道,伸出手指轻轻推动桌上因恩斯特太过激动有些摇晃的红果。或许恩斯特并不知道,她在听闻这个消息时是如此感谢面前的男人,甚至几乎为之涕零。
“人的记忆终究会逝去,但是书会留下传承。我们的知识源于图书,我们的故事留于笔墨……圣女是至高无上的,但不是所有人都能真的看见他们……包括教会的一些人与……曾经的我。您真是位温柔且有意志力的人。”
她看着对方的眼睛,那双澄澈的眼睛没有因为那些“无聊”的故事变样,恩斯特似乎感觉惊讶,却又被鼓励。他向面前这位曾经的修女表示感谢,又被对方塞入了红果。
“我们先吃点东西,都要冷了。”尤尔娅笑着说。
小酒馆的味道倒也不错,略冷的汤食抚慰心灵,吃光的餐盘摆在他们的面前,昭告这场交流或许要落下帷幕。
“最后您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于是,尤尔娅问。
对方犹豫了片刻,斟酌着词句:“我有一个好奇……您是为什么离开教会呢?”
“我看您并不是……讨厌教会。米路他都留了下来,您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吗?因为我在逃避。”
女人微笑着说出这句话,她的话语显得相当坦率且非常理性,甚至因为说的是自己泛出了冷酷的色彩:“因为我发现我还爱着教会。爱着所有人。所以我逃跑了,啊,请不要误会,我并不觉得这份爱对不起米娜。可是我没办法承受第二个圣女死在我的面前,那会让我憎恨、讨厌,将这份感情毁灭。是的,仅此而已。”
“只是个很自私的理由而已,不好意思。”
她轻轻敲击着桌子,声音放得很轻:“我在米娜去世后的很久自我折磨,最后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有些东西只有远离才能够更加好地去爱着。您对于圣女心怀愧疚而开始书写,我无法接受所以离开……就是这样。毕竟,就算发生了这种事,我还是很喜欢教会,所以我必须离开。不去摩擦,就不会感情撕毁。”
既然无法实现愿望,那么她选择原谅。
她没有资格替米娜、米路原谅任何人,哪怕米娜憎恨一切、包括她自己,尤尔娅·马尔蒂也只会将手腕置于刑具,任由对方切断。她活该因为没有救到米娜被永远诅咒。所以她只是替自己原谅,原谅自己的憎恨与懦弱,原谅自己的逃避和无力。她承认自己是个失败的友人,所以才能接纳自己仍然爱着教会;她原谅自己所有的失败,所以才能站在这里,不憎恨那些狂信者;所以才能离开教会,爱着所有人。
不过也正是因此,她才能等来面前这个人。
她说:“我是个懦弱的人,与恩斯特先生不同,您愿意直面这一切,以自己的方式去面对,去改变,但可能我现在做不到……我真的很佩服您。”
“有些事情愿意去做,愿意去聆听,就强上许多人。那么,天色已晚,我送您回去。我在这里向您表示敬意,并祝您从此一路平安,永远顺遂。”
尤尔娅·马尔蒂起身,向着他行礼,那是一个郑重而尊敬的礼仪。
愿您一路坦途,这位愿意爱着圣女的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