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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想写的长篇故事的第一章,可能和题目关系不大?不过硬扯应该也能扯上关系……
“我觉得我的人生被偷走了。”
奶茶店里,站在柜台处的徐怀方面对着百无聊赖的好友,忽然冒出了一句话。
“啊,这个我也深有同感,我现在应该开着法拉利在梧桐大道那边参加车展,车后面还坐着两个漂亮小妞,而不是坐在这里陪你喝这个破奶茶。”
黄勋单手撑着脸,食指转着自己的豪车钥匙,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
看着眼前欠打的男人,徐怀方叹了口气,两人算是从小认识的朋友,家庭条件差距极大,少时两小无猜,长大后对世界有了大概的认知,多多少少会因为背景有隔阂。
“这破壁奶茶也太没档次了,你就不能去点高档次的地方打工吗?帮衬你生意也好歹让我出点血吧?”
徐怀方挑了挑眉,讲真的,别说隔阂,自己不仇富已经很了不起了。
“你帮衬再多店长也不会给我涨工资……我要说的也不是这个事。”徐怀方顿了顿,接着说道:“我经常会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我……一直都很饿……”
“所以呢?你没钱吃饭了?”
“你听我把话说完,还记得五年前,中考以后暑假时候的事吗?我和你提过……”
黄勋啜着吸管,耸耸肩,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在他身后的奶茶店外,大雨蓬勃,天空被几处红、绿、黄的异色天幕分割开,老旧的电线之间,残破的海源电视塔贯穿天际,摇摇欲坠。
而在那尖尖的塔顶上,还盯着不详的黑环,像天使逆位,又并非魔鬼。
“五年前,就是全世界都遭殃的那个晚上,我在家睡着……”徐怀方咽了咽口水,说道:“醒来的时候,很饿……”
“我记得你说过,你把冰箱的东西都吃光了,还是很饿,看见了你家那只肥猫,就把猫粮也吃光了。”黄勋不以为然。
“不对,我当时非常饿,所以我把小肥也吃了……”
生吞活剥,骨肉尖叫,那种毛发的在口舌间的摩擦感与浸润鲜血后的腥香,他到现在还没忘。
“那昨天我在你家见到的是猫的幽灵?它在你床上拉的屎是鬼屎?”
想起了另一层面上的坏事,徐怀方又忍不住抽了抽眉毛。他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这就是最奇怪的事,我记得自己吃掉了小肥,但它第二天竟然没事。”
黄勋放下了只剩下半杯冰块的奶茶,稍微有些认真地说道:“毕竟当年全世界都出事了,什么坏事都有可能发生,但也不代表只会发生坏事。你经历的也许只是某种怪异作用下的噩梦而已。”
徐怀方沉默了,直到被外卖订单提醒,便转过身去做大杯多糖全家福。
“但我一直在做梦。”徐怀方背过身,不敢让黄勋看见自己那副忍不住咧嘴傻笑的表情。“梦里我吃了很多东西,普通的人、操控异常的人、融合异常的人……全都被我吃掉了,他们成为了我……”
他没说出口的是,自己在梦里也吃掉了黄勋,好友的身份、地位、财富全都被自己所掌握,假装成他的样子享受一切,直到自己玩腻了,才把黄勋的家人一起吃掉。
黄勋没有说话,直到徐怀方将大杯多糖全家福装进袋子里。
“19岁青春期的无聊春梦。”玩着手机的黄勋最后如此评价,随后说道:“不跟你瞎逼逼了,老子生活充实,没有春梦,而且还有个约会,拜。”
“嗯。”徐怀方看着打开豪车车门的背影,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拜。”
即使五年前发生了那么多怪事,普通人的生活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早些年的忧心忡忡在生活的折磨下也慢慢隐埋起来,也许有赖于官方管控,过去一次异常爆发就要有数千伤亡的景象也没再出现。
异常在普通人的生活里,除了天际边的异色天幕与电视塔外就不存在了。它就像客厅墙上无法清除的黏黏糊糊的黑色污垢,非常膈应人,却又影响不到人。
雨渐歇,夜也深了,虽然很多胖子会在半夜点奶茶,但店长一向不愿委屈自己,便在8点半开始收拾店面,9点准时下班了。
徐怀方和身材娇小的店长合力拉下了奶茶店的铁闸门,虽然店长主要还是起到一个鼓励上的作用,但还是抹了抹头上的汗,大舒一口气。
“你怎么回去?要我开车送你吗?”
虽然台词很帅气,但店长开的也只是一辆和她自己一样小巧的电车而已,不谈能不能载得动他,坐上去他得有半个屁股露在车椅外。他也不能明说,这种露半股的坐法会让他的蛋蛋在下车时瞬间麻痹,动弹不得。
更何况,最近几天徐怀方见了人就想起味道,不太愿意与人近距离相处,便直接说道:“我走回去吧,反正没几步路就到宿舍了。”
店长其实也只是说下客套话而已,说了声“自己路上小心”后便低头专心在地图上搜自家的地址了。她天天如此,似乎没有地图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奶茶店外,海源电视塔上的黑环被十几束强光聚焦着,作为光源的信号灯分布在不同的城区运作,夜夜如此,似乎不愿让黑环处于黑暗环境下,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五年了。
“店长,这个店面对着那个邪门玩意,你不觉得晦气吗?”
一个小小的黑点出现在了海源电视塔附近,不断接近。那是一辆直升机,每隔一小时就会靠近电视塔一次,没人知道为何如此,也从来没人出来解释。平日里,除非舆论影响太大,有关部门从来不会主动揭露怪异的情况,似乎是在害怕着什么。
“反正又死不了人,有部门看着,我怕什么?”她低着头点手机,也没看徐怀方一眼,大大方方地说道:“人生嘛,总是难免意外,现在已经不错了。我以前那一家店,刚开没两个月,前面的路就修地铁了,撑了半年还是倒闭了,那能怎么办嘛?”
“那倒是,论起对生意影响,肯定是门口修路影响更大……但我总觉得你上一家店应该不算意外……”
“啊?什么意思?”
“修地铁这种事,相关单位不可能不提醒商家物业,店长你是不是被业主骗了……”
店长沉默了,她老老实实地戴上了头盔,抛下一句:“有道理,你回去路上小心哦。”便绝尘而去了。
看她的样子,好像根本没计较那些事。徐怀方弄不清对方是怎么想的,只知道自己要是有钱做生意,肯定不会像她那样一拍脑门就把钱花了。
钱啊。
徐怀方叹了口气,选择了与店长相反的方向走去。街道上安静无人,虽然大家都习惯了异常的存在,但夜晚还是会尽量避免走入阴暗无关的街道里,出门的人也少了不少。
但广场舞是永远不会缺席的,徐怀方经过了一群载歌载舞的大妈,在最新的dj劲爆热曲的护送下回到了海源大学。
在路上刷着手机无聊走着的徐怀方余光注意到了眼前的一抹黑影,便蹲了下来,使劲地揉一揉。
“小逼崽子一身黑还蹲路中央,真不怕死啊。”
黑猫不满地“喵”了一声,便钻进路旁的灌木丛里了。
被迫停下了步伐的徐怀方站了起来,继续向前,路过了校内便利店时顺便买了一盒杯面,虽然老板不知道去了哪,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付款了。
便利店内灯光不算明亮,徐怀方不由得有些发怵,只因一路上一个人也没见到。虽说暑假期间大学城里没什么学生,但也不缺住在教职工公寓的人、把大学当公园逛的人。
“自己吓自己而已,又不是没试过回宿舍路上一个人都没见过……”
但不至于连便利店老板也不在,那个总是在收银台后打瞌睡的老头……上厕所去了?
不愿意被吓人的想法控制,徐怀方加快了步伐,向自己的学生宿舍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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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1:民国+谍战+一点点克味的故事……
三月初三,李云安与王科长一行人向城外的浦村出发,因山路艰险、泥虫多生,那辆局长送来的日产180并没有派上用场,众人只能以马匹代步,因王科长的秘书是南方人,不擅马术,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
郊外有不少流民,衣衫褴褛、面色蜡黄,都是北边逃战难来的,每次秘书一耽搁,便有数不尽的人围上来讨吃的,亮了枪也赶不走,非得保安鸣枪示警才肯退去。实在烦不过来,王科长便让保安随便抓起一个跑得慢的流民,打折了腿拿绳子绑在保安马后,拖着前行,前面的流民即使看不见人也听得见那一声声哀嚎,自然是不敢围上来了。
但那哀嚎、求饶声,也并不悦耳,李云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李兄是不忍心?』
『不是不忍心,只是没这个必要。』
『为了委座的任务,没什么是不必要的。』王科长不以为然地笑道:『耽搁了一刻,又不知那浦村会出什么事。』
『浦村那聚了几千个逃难的人,这么做不怕激怒他们?』
『李兄说笑了,一群连饭都吃不上的人,给几粒米就能把儿女双手奉上,哪来的怨气敢撒野。』
『也有道理。』
几周前,第五军第3师在追捕逃兵时,跟随踪迹追到了浦村,才发现那里不知何时聚起了几千个流民,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流民的行径却过于归顺了,见了生人,不争也不吵,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来人任凭搜捕,实在诡异。第3师的行动没有遇到阻碍,但最后只抓到了三个人,独独缺了逃兵里军衔最大的张苟。军统本不关心逃兵,却怀疑浦村的诡异与地下党有关,便委任特派员李云安与行动处三科的人前往调查。
『就这么些人,够吗?』李云安隐隐有些不安。
『第3师在外面围着呢,给浦村几百个胆也不敢作乱。』
王科长倒是不慌不忙,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还是没让李云安安心下来,但上面的任务,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上面给到他的命令也只是监察而已。越权之事,他不会做,如此出了什么事,也该是行动处的人背锅。
浦村离城市不过两小时的马程,即使秘书不擅马术,众人也在中午前赶到了浦村。与想象中的画面相反,路上的流民只有零星几个,不敢上前。等真正来到浦村,云安才发现所有村民都围在了村外,他们不像是为吃而来,无论老少,都只是朝着村子的方向默不作声地跪拜,对来人置若罔闻。虫蚊绕着这些跪拜者废物,却没引来拍打驱赶。
流民挡在前路,任凭保安如何痛打、威胁也不让步,就像丢了魂一般。不得已,众人只能下马。王科长又让秘书解开了那个被绑在马后的流民,给了他几个银元,便笑着朝李云安走了过来。
『你看,我也不是什么冷血的人,』他笑着说道,『我喜欢给人留一条活路。』
断了腿,他又如何守得了财?
李云安断定他活不过今晚,但也并没有多言,只是问道:『这些流民,你怎么看?』
『为了一口饭呗,静安寺外也有不少这样的人,只是穿得光鲜点罢了。』
『这动静,不像是只为一口饭。』
凑近了瞧,李云安才发觉这些跪着的流民里还有几具苍白的尸体,他们至死都保持着这种姿势。
『饭是动机,信是结果。这个乱世,最不缺的就是施粥救济、广纳信众的村野淫祀。』王科长拍了拍腰间的勃朗宁,『若找到了张苟,就把这带头杀了。若找不到,也把带头的杀了,一把火烧掉,就拿带头的尸体当张苟带回去。』
『不必对我说这些,王科长怎么决定都行。』
『我知李兄对委座一片忠心,但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务,只是担心李兄对我的做法有意见……把这事结了,还有更要紧的事做,不是吗?』
『我没意见。』
李云安随着三个保安穿过人群,王科长与秘书跟在身后,慢慢靠近了村子。这里人群聚集,臭气熏天、老鼠穿行,一个襁褓中还露出蜡烛大小的小臂,其中听不见哭闹。他闭上双眼,一时有些透不过气来,但很快就恢复了,毕竟还是见惯了。
村子里并没多少流民,整体建筑是一个圆形的布局,中心是一间朝北的祠堂,外围的屋墙没有窗户,只有几个观察孔,靠近墙壁时,他还能听见一些液体流动的汩汩声。
即使入了村内,也无人迎接,村子中央一颗枯死老树下的祠堂门敞开着,王科长摸着勃朗宁,先是让两个保安在外把守,其余人一起进去。
阳光照不进祠堂里,一具具佛像前的一盏盏油灯也没法彻底驱散阴影,一个人跪拜在佛像前,就和那些流民一样。
『李兄。』
王科长突然靠了过来,一把枪顶住了他的腰,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枪。
『看看是谁吧,也许是个熟人。』
李云安一动不动,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一声枪响,自己便倒在了地上。
『算了,我也没兴致玩下去了,拖到下面吧。』
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起来,保安抓起了李云安的手,将他拖往祠堂的地下室。他低着头,躺在地下俯视这里的人,王科长、秘书站在门前,惨白的背光让他们的脸藏在了阴影中,而那个跪在佛像前的人的脸却被油灯的橙光照亮。
张苟,他不敢抬起头,只是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话。
『菩萨慈悲,无相普度,愿满情遂,无苦无悲……』
『他已经交代了,他是受你指示,带着作战地图准备逃往红区。』
『全是……一派胡言。』李云安努力地仰起头,看着面前翘着二郎腿的王科长,缺了门牙让他的话有些漏风,咽喉里的血也让他的声有些浑浊,『是宋家让你这么干的?我是何总长的人……我死了,别以为宋家能保住你……』
『何总长已经言明,你与他毫无干系。』
左眼干涩瘙痒,他想闭上,但眼皮已和额头缝在了一起,每次受不住想合上,血与脓就会流下糊住眼。
『我……对委座一片忠心……』
『李兄,这种糊弄话就不要再提了。你是懂我的,这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如果你能交代清楚,我也不会太为难你。』
他想活动一下手腕,但被死死绑住的右手腕已经彻底坏死了,麻绳处的伤口也在溃烂,有几只蛆虫钻来钻去。
『我不是地下党……』
王科长打了个哈欠。
『这些话我这两天已经听到耳朵起茧,心里也有点害怕自己冤枉了好人。』
王科长、秘书、三个保安,全在这里。上面的祠堂里,他听见了一声声大笑,是流民那种似干柴入火的嘶哑笑声,还混杂了张苟爽朗的笑声。这声音总是在行动科换班两次后出现,似乎有特定的时间点。
但这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他现在只想痛快死去,但天不遂人愿,人不该活的时候反而活得更久……他也不得不活得更久,为了提醒那个还没暴露的人。
『谁杀了我……谁就是下一个被怀疑的对象……』李云安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王永泰,你敢下手吗?』
『我自然是不会杀你,』王科长嬉笑一声,『其实你也不必受这么多苦,只要像张苟那样尝上一口仙香,你便什么都不会想了。』
『……』
王科长拿起了一个黑盒子,打开一看,几只米黄色的肉虫正在其中翻滚蠕动。
『你若是太轻松便交代了,局长难保不会怀疑你的话里真假,总是要你受些苦,我才好给上级交代。』
他接着说道:『张苟那事,就是太轻松,上面才让我谨慎行事。以前的那些地下党总是嘴硬,就是被折磨地哭戚戚也不肯说出来。现在有了新手段、好手段,以前的工序也不能落下……你说气不气人?』
李云安下意识地咽了口血沫,被呛了一下,不住地咳守,震得穿过他右臂肩骨的钢针震颤。他看见王科长挑起了一只肉虫,那肉虫顶部,分明长着一张人脸,那是他在镜中见过的自己的脸,五官扭曲,正不住地啜泣。
『这玩意,是我从山中佛寺求来的。比福寿膏好用,你想见的,它都给你。』
说罢,王科长将肉虫放在了李云安的闭不上的眼球前。那人脸肉虫一接近李云安的眼球便遭到不安起来,张大了嘴,露出砂砾般的黄牙,一口咬住了他的瞳孔,嘬吸起来,让他的眼球渐渐萎缩。
他开始尖叫,用尽全力,想要闭上眼睛,大约是依然腐败,残破的眼皮被撕裂开,终究是合上了。但虫子已然钻进了他的眼球里,似乎想象更深处进发。
『放开他吧。』科长吩咐道。
绳子解开,他倒在地上,尖叫着用仅剩的右手抓着左眼,狠命想掐住眼眶中翻滚的人脸肉虫。
直到最后,他终于停下来了。
李云安站在黄色的荒原里。
黄沙吹过,一群群枯骨般瘦的人在面前掠过。
砂砾扑打在他的脸上,洒入他空洞的左眼眶中。
他却不觉得苦痛。
他仰起头,几乎如水晶般透明,又如玉含光的菩萨正在前方引路。
『菩萨慈悲,无相普度,愿满情遂,无苦无悲……』
他下意识地跟了上去,穿过那些步履蹒跚的流民,越接近,菩萨便越高大,直至有九层宝塔一般。凑近了他才发觉,那晶莹透亮的玉衣,是一条条长如龙舟的黄色触须并列而成,而菩萨的玉衣之下的佛体,有无数星光闪烁、绕旋,形成一个又一个漩涡。
因佛体透明,李云安甚至能从背后看见菩萨的眼球。那眼球外围雕着复杂弯曲的纹路,分布了几个空洞,空洞之下又有镂空的白玉球,白玉球之下又是一层,不断复加,叠满千亿层。
只一见那真瞳,他便笑了。
『如果不是觉得恶心,我也想试试。』
这也只是说说而已,看着眼前斑斑血迹、不成人形的李云安开始痴笑起来,王科长也笑了起来。
想要的,现实里已经有了,又何必求那什么虚幻之物呢?
『行了,帮他处理伤势吧,之后若真死了,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闻言,一位保安便拿起绷带,走上前去,好一阵捣鼓。
『等等,你注射器去哪了?』
只是一瞬间,一根针管便插进了保安的咽喉里,朝动脉注入空气。松开活塞柄时,混着空气的血沫挤满了针筒,而保安也瞬间昏死过去。
抓不住保安的身体,李云安便随着保安一起倒下,坏死的左手掩住右手,右手则有条不紊的解开了枪套,拿起了手枪。行动科的人员反应很快,但子弹也只能打中保安的身体和他本就残废的左手而已。
他还有右眼、右手可用。
嘈杂的叫骂、开火声中,又传来了四声清脆的枪响,整个审讯室便安静下来。
李云安探出身子,长舒一口气。该死的人都死了,王科长睁大了双眼,眉心中弹,而剩余的人也没了反抗能力。他得留下两条命,让该活着的人不被怀疑。
一辆叫不上名字,锃亮发光的车子停在了他的面前,一个男人从司机座上走下,给后座开了门,一个孩子蹦蹦跳跳的走下了车。
『书包!书包没拿!』父亲喊着,拿起了粉色的书包追上了自己的孩子。
什么书包……莫名其妙的……
李云安莫名其妙地笑着,拖着身子,从死不瞑目的王科长身上拿走了那个盒子。那些邪秽东西,必须销毁才行。
那对父女和李云安是不一样的方向,很快便不见了。他走到了楼梯前,右眼是石墙石梯,左眼却是一张张海报,上面的字,和过去有过一面之缘的容庚先生在研究的简化字有些相像,李云安看不懂。
他走出了地下室,双眼的世界截然不同,一侧是朝佛像跪拜,大笑的饿殍,另一侧是明媚日光下,平凡的人们朝各自的方向走着。
仅是平凡而已。
另一侧的世界,并不是所有人都笑着,还有人皱着眉、冷着脸,各有各的苦,但也的的确确,没有战争、没有饥荒。
李云安逆行在流民中,身体愈发沉重,嘴里没一点水,渴地很。
『西瓜,又香又甜的麒麟瓜,三块五钱一斤!』
一个圆锥形的器物兀自发着声,李云安的注意力却不在此,只是伸手想抓抓他此生所见最大的西瓜,却捞了一把空气。
看来是吃不上了啊。
他继续向前。
得想正事啊,得想正事啊。
晋中的军事地图肯定不在张苟手中,现在一定已经被第三师取回。凭自己现在这副残躯,还能拿回来吗?
几个学生模样的人,拿着棕色的饮料从他身边经过,看着味道不错,只是那透明杯子底下的黑色圆球怪怪的,看着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
『做不到……』李云安嘟囔着,『算了……自有……后来人……』
他走出了村子,一些还没被肉虫寄生的流民开始注意到残破又捂着箱子的他,便扯起一张皱脸想要靠过来,手里的木棍却紧抓不放,待李云安举起枪,又一哄而散了。
『如若能吃饱饭,你们也应该能当个好人吧?』
他走了几米,找见了一块能一手拿起的石头,便把盒子和手枪放地上,用尽去全身的力气高举石头,借势一砸。几声凄厉的尖叫从盒中传来,米黄色的浊浆迸出。
一个孩子,开着一辆小车,只有他的小腿高,从他身边驶过了。
他不由地傻笑了起来,自言道:『就这豆丁大的小鬼……也能开车?』
『不对,专心……专心……』
他又高高举起石头,朝着盒子又砸了过去。这次没有尖叫,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又举起了石头。
一声闷响,李云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原来是几个流民见他放下了枪,便从他身后慢慢摸了过来,给了他一棍子。他们在他身上翻翻找找,把值钱的东西都拿起了,枪也被摸去了。
一个流民见没东西可拿了,便想起了什么,拿起了李云安刚刚用来砸虫子的石头,看向了李云安。
那流民举起了石头。
犹豫了片刻。
呼了一口气。
『算了……』流民放下了石头,四散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李云安才醒了过来,天黑了,他已经没了任何力气,连一根手指头也动弹不得。另一侧的世界还在运作着,灯光比繁星更明亮,一群群大爷大妈正围着他扭腰摆手,还有一个黑箱子传来新颖的律动。几个年轻人拿着橙色的球,不满地与大爷大妈的领队为了一小片空旷地吵架。
那些普通人所争执的、追求的东西,看起来有些可笑和无趣,但他却笑了起来。
国泰民安,他虽到不了,但已然看见。
既然如此,就该满足了吧?
他再次闭上双眼。
『根据足迹,李云安在这里躺了很久。』军装女人叉着手臂、挑着眉,眼睛不转地看着眼前被压出一个人形的草地。
『他的伤势,不可能走太远,要休息是正常的。』黑衣男人有样学样,也叉着手说话。
『按行动处那几个人的说法,他连动都不可能动,听他们的话我还以为这趟是来收尸的。』
『他活下来了?』
『不要问我。』
『他能去哪?』
『我不知道。』
『这怎么……』
女人扬起手,打断了男人的话。
『不要问,查下去,你去前面看看。』
『行……』
男人离开了,女人蹲了下来,检查起盒子与粘上黄色粘液的石头。
『他离开了这里……又回来了?』
女人拿起了石头,一张地图,埋在其下。
『有发现什么吗?』远处的男人问道。
『不。』女人抓住了地图,『什么也没发现。』
备注2:故事的源点其实是谍影重重电影的主题曲,不过故事发展和谍影重重没什么联系,写到最后打算让主角直接死掉了,但听着听着谍影重重的主题曲决定还是Extreme Ways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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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到夏末,公交车平稳地前进,路旁的风景不断掠过,张晓琪那个还想当作家的老哥仍是愁眉不展,一副要把笔头咬碎的样子。
“妹啊,人总是要死的。”他的声音轻轻的,看着还没有家里黄狗高的妹妹,顿了顿:“这种话对你来说可能太早了。”
说完,他就拿起笔,在随身的笔记本上写写划划,在繁杂到连他自己也看不懂的灵感笔记里又添上了稀里糊涂的一笔。
“我知道人死是怎么样的!”张晓琪摇头晃脑地说着,声音不大不小,害哥哥紧张地朝车头那个抱着骨灰盒的中年妇女看了一眼。
幸好,她低着头,看起来睡着了。
“人死了以后,就会变成鬼,飞来飞去。”她指着骨灰盒,一副笃定的样子,害坐在妇女对面穿黑西装的男人有些茫然。
“没礼貌,不要到处指人。”
“我指的不是人!”她不服气地喊着,终于引起了那个在骨灰盒里钻来钻去的女孩的注意。扎着双马尾的小小脑袋穿过了骨灰盒,冲张晓琪眨了眨眼。
“哎,现在的小孩怎么这么没礼貌,咱家的家教是这样的吗?”高二的哥哥故作深沉,全然没注意那个双马尾女孩飘在了他们面前。
她挥了挥手,女孩也挥了挥手。
“只有小孩子才能看见我,因为我是鬼!”小女孩志得意满,抿嘴仰头,举手招呼道:“我叫夏甜,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张晓琪,我们来当朋友吧!”张晓琪大喊道,小小的手掌欢快地拍向另一只小手,穿过了空气。
“妈!张晓琪又发疯了!”
刚一到家,哥哥就马不停蹄的开始告状,但之后的话张晓琪已经听不见了,她留在院子里和新交的朋友玩耍起来。她坐在秋千上,似乎被微风所动,轻轻地荡着。
“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你是最近死的吗?”
“我死了,有好长一段时间啦!”
“那我怎么没见过你?你是不是在骗人?”
“那是除了夏天,我其他时候都在睡觉,而且平时也没什么好玩的,大人都看不见我,朋友也都变成了大人,出门也没意思。”
张晓琪想想,确实如此,如果没人一起出去玩的话,夏天她宁愿一直待在家里。
“那你今天怎么出来玩了?”张晓琪问道。
“我有一个朋友,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回来了,我是来找他玩的!”
“有多远?比死了还要远吗?”
张晓琪想起了爷爷,爷爷被火化那天,爸爸说爷爷去了很远的地方。可她看见爷爷就在一旁,有些茫然地想拍拍爸爸的肩膀,却只能穿过空气。
这么接近,却看不见、摸不着对方,确实是非常遥远的距离。
“大概……比死还要遥远!”夏甜扁着嘴,不满道:“我觉得他已经把我忘了。”
“那你怎么出门了?”
“因为我的朋友回来了,我想找他一起去抓鬼火,像萤火虫一样的鬼火。”
虽然一点都听不懂,但张晓琪莫名有些羡慕。
“我能一起去吗?”
“你跟不上我的,我是鬼,我会飞!”
“诶……我也能变鬼吗?”
“变鬼就不能回家了,回到家了也没人看见,而且也吃不到麦芽糖。”
夏甜有些难过。
“那好吧。”
张晓琪还是想回家的,她眼里看着新朋友,心里想着冰箱里的大西瓜,一下跳下了秋千,直奔厨房而去。
“张晓琪!”
“晓琪。”
院子外,传来了两个孩子的声音。哥哥拉开了二楼的窗户,手里捧着西瓜,望了望院子外的人,便朝晓琪喊道:“你的小伙伴找你呢。”
张晓琪听闻,跑到了门边,跺了跺脚,又跑了回去:“不要偷吃我的西瓜!放冰箱里,等我回来!”
“弱肉强食乃是世间真理,妹妹莫怪我狠心……”哥哥喃喃自语,回到了房间,罪恶的双手就要伸向剩下的西瓜。
忽然,哥哥打了一个寒颤。
“不许偷吃晓琪的西瓜!”
夏甜飘在空中,胡乱地朝着哥哥挥拳,阴风阵阵吹过,只得了哥哥一句:“这空调可真带劲啊。”
小女鬼叹了叹气,实在无计可施,只能追着张晓琪离去。
平时回家少,到家后也不受待见,老爸一早就去鱼塘看鱼了,上个月他还在群里说今年的鸡泡鱼行情好,到现在已经忙了一个月了。老妈倒是没去小卖部那坐着,但整天躺在床上,也不和自己说话。
的的确确,是自己不对,在外地工作了两年也没回过家一趟,不受待见是自然的……但平时不也经常在微信上沟通吗?
王全乐叹了口气,总觉得家里有些压抑,决定出门散散心。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黑西装,出门在外还是要注意仪表。现在正是夏天,平时的他这个时候只会坐在办公室里喝着咖啡敲键盘,现在却走在水泥路上,无目的地走着。
我要去干嘛?
小时候,他总会和几个朋友一起去河边玩,那时空调还没普及,就算有,大人也不舍得在白天开,在河边消暑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从什么时候起,自己没再去过河边呢?
王全乐想起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一个朋友、一个孩子,虽然只是孩子,但那道身影却并不小,因为那时的他也一样小,站直了身体,也只能平视对方的双眼。
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河岸公园,路过了大爷大妈,站在了一座新建的白石拱桥上。
他曾以为这个地方是永远不变的。
”所以当年,你就是从这个地方跳下去的吗?“
有三个孩子也在桥上,其中一个女孩双手撑在护栏上,半个身子露在了桥外,好奇地往下瞧。
“诶!”王全乐喝止道:“别撑在栏杆上,多危险啊,你家大人呢?”
“我不怕,我已经8岁了!”
小女孩轻轻地落在了地上,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莫名有些既视感。
“你才8岁。”
王全乐松了口气,环视眼前的三人组,两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看样子8岁已经是这三人里最老的了。
“以前……应该还没有这座桥吧……”一个一直抿着嘴的男孩突然问道。
“什么?问我吗?”王全乐愣了愣,开口道:“以前这里只有一座铁架桥,一些钢管接在一起,上面铺上几块木板,简单很多。”
“大哥哥,你也是这里的人吗?我怎么没见过你?”另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孩子问道。
”我小时候住这里……现在也住这里,只是不常回家而已。“
王全乐不知道自己问什么要回答这些小孩子的问题,不过反正他本来也没其他事情要做。
“从这里跳下去的话,我也能变成鬼吧?”抿嘴的男孩问道。
现在的小孩都在想什么呢……
“这个世上没有鬼,活着就是或者,死了就是死了。”
“只是大人看不见鬼而已,看不见不代表不存在。”女孩笃定地说着,仿佛在宣读什么诺贝尔奖得奖论文。
王全乐没有教孩子的兴趣,只是警告道:“别下水,这里以前淹死过玩水的小孩。”
他想起了那个身影,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真的有鬼,那也是替死鬼,死了还想活着,要拿下水的坏小孩代替自己困在水下呢。”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气死我了!我才不是什么替死鬼!”夏甜跺跺脚,但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毕竟她只是一只鬼。
“困在水底,也比在家强。”关志杰愣愣地看着绿色的水面,出神道:“反正爸爸妈妈只会吵架……”
“我要宣布一个重大发现!”夏甜飘在空中,要所有人都要仰望她,好让自己的话更有分量:“刚刚那个人,就是我以前的老朋友!”
“可是他看不见你。”
“因为大人都看不见我!”
“那你要找他干嘛?”
夏甜思索了片刻,说道:“我想找他玩。”
“可是他不是看不见你吗?”
“但我还是想找他玩,我已经很多个夏天没有见过他了,想要做什么和能不能做什么,又不能相提并论。”
“我在姐姐电脑上看过!只要完成心愿,夏甜就会便变成一道光飞到天上,然后就不见了!”憋了许久不知道什么的陈嘉豪终于开口了。
“才不会发生这种事!”
“听起来好像放烟花一样……”张晓琪傻笑着,完全没听进夏甜的话。
吱吱喳喳,孩子们说着外人完全听不懂的话,得出了一个小小的结论。
那三个孩子跟了上来,望着王全乐的眼神怪里怪气的,虽然不相信这个还没他一半高的孩子能对自己做什么坏事,但莫名其妙被关注的感觉还是让王全乐心里有些发毛。
“叔叔……”
“叫哥哥。”
“我有一个你的朋友,说想要和你玩。”
王全乐微微张嘴又闭上,叹了口气,说道:“快回家吧。”
“夏甜、是夏甜!夏甜想找你玩!”那个头发乱糟糟的男孩大声说道。
“哪听来的名字……说的什么呢……”
王全乐一时有些混乱,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些孩子会提起那个熟悉、却又许久没听见过的名字。
“夏甜变成了鬼,虽然她死了,但是还是很想你。”
这是什么恐怖片情节吗?
虽然这种剧情有一种莫名的既视感,王全乐却没觉得有半点可怕,虽然曾亲眼看见过夏甜淹死,看着她的身体失去血色……虽然自己也很少再去河边……虽然已经忘记了很多事情……但想起她,除了难过,还是能想起一些快乐的时光。
要让他害怕那个曾经最好的朋友,还是有些难。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我不知道你们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反正你们现在就给我回家,别在河边玩,是空调不舒服还是西瓜不好吃了?”
三个孩子相视无语。
“不如跟我们玩算了,说不定也能变成光呢?”女孩对着空气说道。
王全乐又叹了一口气,今天他已经叹了许多气了。
回到家时,天已经快黑了,虽然什么都没吃,王全乐却不觉得饿。电视开着,放着家长里短的电视剧,老家的灯已经有些年岁,随仍是亮白,却莫名有些暗淡,照不清一些阴暗的角落。
爸妈坐在桌子前,饭菜已经不再冒热气,但他们却没有动筷。
王长乐坐在了饭桌前,但桌上只有两对碗筷,并没有为他准备餐具。
自己铁定是惹爸妈生气了,王长乐咽了咽口水,想说些什么,却觉得那些话有千钧之重。
“对……对不起?”
“我知错了……我不该两年都不回家……但工作太忙,我也没办法……”
没人回应他。
“我难得回来一次,没必要这样吧。”
沉默。
“好吧好吧,”王长乐举手发誓:“我保证,以后有假期,一定回来一趟。”
安静。
“我也不是不想回来……只是我在这里又没什么朋友……”他又想起了她,回到故地,总会想起故人。
老爸拿起了筷子。
“吃饭吧。”他说。
“那我自己拿碗筷吧。”
他站了起来,四处扫射,在神台那拿起了一碗饭、一双筷。
他决定不去想一些不该想的事。
可老妈垂着头,什么也不说。老爸扒着饭,动作却机械地很,似乎想用重复了无数遍的动作催眠自己,什么都没有改变。
“明天,你来吗?”老妈终于说话了,她的声音干瘪而又沙哑,和他记忆里的不一样。
老爸不说话,沉默着。
这个家,似乎陷阱了句号了。
对了。王全乐想起那个女孩的话了。大人看不见鬼。
“对不起。”他说:“对不起。”
没人听见他在说话,于是他逃进了黑夜里。
王全乐来到了公园,蹲坐在长椅上。
“夏甜?”他轻轻呼唤:“你在吗?”
一阵风吹了过来,他拍了拍风。
要说什么?他没想到,死亡是如此空虚,除了遗憾就再也没剩下什么了。
“大人就算变成了鬼,也还是见不到鬼吗?”他忽然笑道:“也是,也没说鬼不能是大人。”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他说道:“我活着的时候有很多目标、很多想法,但现在什么也做不到了。”
“你能告诉我,人死后还能做些什么吗?”
一点蓝色的火光从他眼前升起,越来越多的火光升起,连成了三个错别字:“抓 鬼 火”。
那些浮在空中的火似乎有自己的意识,维持不了太久的字形,很快便飘上了天。他跳了跳,想要抓住那些火光,却发现即便成了鬼,大人的灵魂也过于沉重了。
太多想法、太多遗憾、太多得不到的东西,像引力一样牢牢地抓住他。
风吹了过来,他决定顺着风走,来到了一处铁门前,铁门左侧贴着“招财进宝家家喜”,右侧贴着“财源广进人人乐”,上联写到“龙马精神”。
一处平凡的人家,他等了很久,直到今早见过的女孩打着哈欠开了门。
“夏甜说,现在是夏天、暑假,不用上学,也不用上班,不要想太多,就去玩吧。”
“我对不起很多人……”
“但你已经死了,所以该放下了。”女孩又打了一个哈欠,说道:“我要回去睡觉了……”
说罢,她关上了铁门,也不管王全乐。
王全乐只能回家。
路上的路灯白亮,但总会有一处地方现在阴影里,蝉鸣声响,河风柔软。
“夏天总会结束的。”他说。
“那我们就去追逐夏天。”风声说:“向南跑,然后向北跑,在更南的地方度过夏天,等到这个时候,就再回来。”
“夏天永远不会结束!”
王全乐莫名轻笑起来了,他向后望去,还是看不见那个身影。
不知不觉,已经到家了。
爸妈坐在红木长椅,面朝着电视。桌上吃剩的饭菜没人收拾,王全乐静静地坐在他们中间,靠在了椅背上。
“王全乐!我知道你听得见!”
屋子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他却望向了父母。
“出来玩啊!”
他站了起来,发觉世界忽然变大了。
“夏甜来找我了。”他说:“下个夏天到来之前,不用做我饭了。”
他像风一样离开了,牵着朋友的手,朝夏天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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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筹备长篇世界观下的一个npc们的小短篇,反高潮情节,写得有些痛苦和无聊
遇见那个人是在一个夏天,一切几乎像是注定的发生的一样,我恰好调到了新部门负责对外接待的工作,而那个人刚好也为了自己的私事来到了海源市。当时的新美国政府已经重建完毕了三年,对灾变猎人的管理也逐渐完善,尽管因为人手不足的关系,有许多应当待在监狱里的人也混在了猎人的队伍中,但在与我方的信息交流中也不会对猎人的经历有所隐藏。
“你的注册名是……snow,没错吧?”
那个人点点头,厚厚的黑色风衣与围巾盖住了脸庞,也仍能在衣物的缝隙间看见那惨白的、革质的脸皮。
“可以把你围巾放下吗?我需要确认一下你的外貌是否和证件相同。”
那个人十分配合,平静地解开围巾,显露了自己的真容。外貌和证件上那位中性的人类脸型一致,但不少细微之处略有不同,这种情况可能涉及到了伪人灾变,但入境处已经证明了对面是完全的人类。
我信得过海关,但还是有些许细节需要确认。
“容我冒昧地问一句,你的脸……或者说你的皮肤怎么了?”
那张脸没有任何表情,就像系统输入了开闭嘴巴的指令,一串话就从那人的嘴播放出来:“一些背叛、一个仪式,把我变成了这样,国际灾变档案Q系列0723子分支有更详细的说明……”
“直接和我说吧。”我打断了对方的话,背景我早已了解,这次问询只是想在谈话中寻找一些直觉感到不自然的东西。在我们这一行,直觉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但时灵时不灵总是难免的。
那人沉默了好一会,似乎在准备措辞。那张冷淡的脸总是惜字如金,话多了反而让人觉得怪异。
“我是孤儿,在收养家庭长大,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哥哥、姐姐、还有他们养的狗。他们都信仰巴加央嘉,我是祭品,仪式成功了。”那人看着我平静的描述自己的过往, 那些背景档案里血腥、残忍的描写都极大幅度被对方简化了。
我想起了那人的档案。
该猎人共情能力极低,全身外皮因仪式完全坏死且出于匚匚原因无法植皮,没有痛觉与生存欲望,仅有杀死0723血祭仪式的受益者们这一目的,存在着一种机械式非情绪化的动力。
档案的最后如此写道:无论身上有多少异常,they都还是人类。
“你的人称代词是they吗?”注意到了特别的代词,我礼貌性地问道。
“……叫我白雪就好。”
“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
“有人说过……”白雪轻轻地抚摸覆盖在自己咬肌上的人皮,“我的皮肤纯白如雪,就……叫作白雪吧。”
对方看起来精神状态并不是特别好,这么害臊的话也能若无其事地说出口。
白雪按住了自己的脸,随着压力增大,一丝淡红色的脓血从颧骨边缘的人皮结合处渗出。我看得有点心惊,但想到白雪没有痛觉,又没那么难受了。
不得不说,确实没有比死人皮更白的皮肤了。
这次行动,是要猎杀白雪的最后一个目标,一个过去曾是那人母亲的人。
尽量把活干完,然后走人,这是部门对外单位的通用准则了,如果是以前接待外宾,大概还会带去吃几条肠粉展现一下海源市的好客,现在嘛……
现在是夏天,白雪像一块石头一样坐在椅子上,烈日当头下也不肯脱下黑色风衣,不敢想里面有多热。我只能给白雪一根冰棍,但对方礼貌结果后也不吃,只是把它放在车窗外,呆呆地看着冰棍在风中融化。
“不喜欢冰棍吗?”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对我有意见吗?
“我想等晚饭再吃,但到那时它就融化了。”
“奇怪的原因。”
白雪有自己的逻辑,我并没有追问,不抱有过多的好奇心对双方都好。
车子,那辆老旧的有车哼哼唧唧的在路上行驶着,在白雪的指挥下,我们绕了不少远路,花了半天才停在了一家妇幼医院前。
和我猜的没错,巴加央嘉是拥有轮回权能的邪神,祂的信徒即使死亡也不会消除记忆,反而能随着一次次轮回降生为畸形的胎儿。
部门在海源市各处都有眼线,而妇幼医院这种敏感点地方更是分配了一个小队进行灾变预防管控,我与他们交流了一番,并没有得到太多异常的情报。
我的直觉发话了。
“越是正常,就说明越不正常。”
白雪看着我,并没有太多话想说,只是看着我在车上现场向上级打了一份报告。不一会一整个军队就包围了妇幼医院,封锁线拉了起来,白雪正想动身,却被我按住。
“你有去的必要性吗?”
“你们能处理好异世金童吗?”白雪反问道。
“我们对各类灾变都有丰富的处理经验和应急方案。”
灾变应对部队开始设立隔离立场,我们被包围其中,目睹全副武装地士兵深入妇幼医院,大厅很快被控制,并无异常,无关的平民也配合着指挥,在接受检查后退居到安全的位置。
“在新美国,这不是我们处理灾变的方式。”
灾变可怕,但处理灾变后的收益也是超自然的,在新美国孤胆英雄或小规模队伍作战的形式下,很容易诞生出一些综合能力超群的强者。
“他们……都很弱,不如下级猎人,会死。”
下级猎人是新美国灾变管控体系中最下级的职称,中国的这种大规模、合作化、专业化的形式,注定大家都只是一台机器上的螺丝钉,没人能真正的独当一面。
“但我们的生存率会比下级猎人高许多,安全、稳定,无需孤胆英雄,也拒绝戏剧化的反转高潮情节。”
“……”
三楼发生了爆炸,浓烟滚起,一丝金光在黑雾中穿射而出,随后又很快呗熄灭。一位士兵站在了窗口,向大部队挥手,电台也适时传来了“灾变目标已消灭”的消息。
我提到嗓子眼的小心脏终于放了下来,说不担心是假的,刚刚的话我都是装着端着说的,直到此时此刻我的心情才轻松愉悦起来。
“你看……不是挺轻松的吗?”
我转过头去看白雪,才发现那人已经闭上了眼睛,靠在车椅上睡着了。
我还有好多话想和白雪说,比如灾变解决了必须二十四小时内离境,比如待会吃晚饭前要不要再买一根冰棍……
幸好白雪睡着了,不然我真的蠢到会和一个聊不到一块的人一起吃一顿饭,那还是挺尴尬的。
天已经暗了,车子吭吭唧唧地开在大街上,暖黄的灯光掠过沉睡的白雪,直到那人睁开眼睛。
“我睡了多久?”
“半个小时吧。”
白雪不说话了,平静而又专注地望着繁华的街道、悠闲的路人,似乎对关底最后一个boss平淡无奇的死亡毫无想法。
“我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白雪望着我,我才发现这是那人第一次注视别人。
“哦……”迟疑了片刻,傻不拉叽地问道:“那要买根冰棍,吃个晚餐吗?”
“好。”白雪说。
作者:黑白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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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第一次看见那只怪物时,我正在回出租屋的路上。那时夜已经深了,我刚离开公司,满心的疲惫和麻木,而它就那样出现在公司附近小河裸露的河床上。
河边的小路没有路灯,我只能看见它大概的影子,大约是一个人形,有三米多高,脚很长,干瘪的胸膛没有连接其他肢体,似乎没有双手。
我的的确确被吓了一跳,但它的反应比我更大。没错,它也发现我了,它向我跑来,步伐极大,上身随着运动摇摇晃晃。不知为何,看着它的样子,我突然想起了商家门前长条形的充气人偶,有些滑稽。
也许是它可笑的运动姿势冲淡了一丝恐惧,我得以颤颤巍巍地翻过了绿化带,走到了河边小路对面的小道上。
远离河道之后,我也没有停下来,眼睛一直注意着对面的情况。也许是时来运转了,它没有离开河道。
我再也不敢加班了。
我把这事和合租的舍友说了一下,他只是用有些可怜的眼神看着我,劝我换份压力没那么大的工作。
这事说不通。
但我心里的恐惧还是驱使我去警局报警了,警察很友好,听完我的描述后也是满脸严肃,拿出一张A4纸,刷刷刷地画了几笔,向我展示了一张鱼头人身的简笔画。
我恨周星驰的电影。
所有求助的行动都以失败告终,我只能自己努力了。
我走在上班的路上,周围行色匆匆的上班族给了我不少勇气,让我可以用凌厉的目光注视河面。
河水静静流淌着,几个不用上班的钓鱼佬还在钓着鱼,他们根本不知道河里出现过什么东西。某种意义上,相比无知的钓鱼佬,我是幸运的。
那条小河每天上下班我总会经过,白天的时候那条河里会有水,过去常常会有人在这钓鱼,也没听说过有什么灵异事件。原本晚上河里也会有水,但夜钓的人众多,河道管理处怕出事,便把水放掉了。
由此,我大胆推断,水底之下并非那长条无手人的栖息地,否则应该会有更多人发现他的存在,而不仅仅是我。
城市的河道里,鱼群会聚集在排水口处,对人类的粪便、废料,对鱼来说却是营养丰富的食物。
我看着排水口,俯视角度望不见里面的细节,但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丝明悟。
“那个长条人不在水里生活,它平时是在下水道里钻来钻去……所以它才会没有手,那样才更方便在下水道里行动!”
“我给你批个假吧……”组长看着我,有些无奈。
“这意味着什么呢……”离开公司时,我脑海里还转动着长条人住在下水道这件事。“这意味着什么呢?”
我望向了路旁的井盖,一丝反光出现在了小孔之间。有那么一瞬间,我差点腿软瘫倒在了地上。
那一丝反光转瞬即逝,但我已经知道了。
它一直在看着我。
再是害怕,缓过去了也不会坐以待毙,窝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不是我的作风,更何况还要上班,绝不能逃避。
我先是在淘宝上搜索了辣椒水之类的东西,但细想之后,又觉得这东西对长条人不一定有效,毕竟它生活在下水道那种什么乱七八糟都有的环境里,什么刺激性物质没见过?
刀子是最简单的防身刀具,但平日里不好携带,地铁也不能坐了,何况看那家伙的体型,我恐怕只能对着它的膝盖输出,甚至还没输出就被一脚踹飞。
爱,用爱感化它。
神经病,我真的是越来越疯了,爱你个头。
思来想去,我最后选择了上网求助,将自己的经历发到了怪谈相关的贴吧里,大家都觉得我的经历是编造的,但还是出谋划策,权当是消遣。
在排除了茅山法术和ak47等难以实现的方案后,一位网友的回复引起了我的注意。
“楼主,如果他是在下水道里生活的,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能摸到你家的厕所里?”
我第一个想法是不可能。
但那种怪物,本来就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任何对其理性的思考都是不应当的。
于是,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望向了厕所。
出租屋的厕所是一扇不锈钢门,之前为了通风,我并没有关上窗户,风一来,便使得不锈钢门摆动着拍打门槛,发出“梆、梆”的声响。
要去看看吗?
我咬咬牙,拿起了水果刀防身,离开了出租屋。
再怎么样也要和下班的室友一起看!胜算更大啊!
我在出租屋的楼下等着,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旁边的井盖,直到舍友回来。谎称自己忘了带钥匙后,我便和他一块上楼了,口袋里的手紧握着水果刀,不敢松开。
“好臭啊,什么情况。”
打开房门后,舍友被吓了一跳,只因房间里全是干涸的黄褐色脚印。
“遭贼了?什么小偷这么缺德,这些他妈的都是屎吧!”
我跟在了舍友背后检查了出租房,确认它已经离开了,所有脚印的起点都是厕所,但舍友没有看出这一点。
经此一事,心中怒火愈盛。这狗东西,吓人就吓人,杀人就杀人,非得把大便涂满别人住的地方,有病是吧!
此怪不除,我誓不为人!
此时此刻,我怒气已盖过了恐惧。
组长批的假还没结束,但我还是回到了公司上班,把之前落下的工作都做完了。等处理完所有工作,已经是凌晨一点了,我背着单肩斜挎包离开了公司,仰望天空,只见繁云蔽月,除我身后电梯厅的灯光,再无其他光亮。
我还是害怕。
它已经出现在数十米之外。并没有太多声响,它一向很安静,奔跑着摇晃着向我袭来,就像一个被操纵的木偶。
能凑效吗?
我抓起斜挎包里的生石灰砸了过去,它却视若无物,一脚将我踹到了电梯门上。
完蛋了。我心想着,还是忍着痛,呜咽着按照网上的建议,拼了命地将生石灰撒到那只怪物身上。生石灰遇水发热,甚至于沸腾,这种化学反应也正常在怪物身上作用,但它却不觉一丝疼痛,任由自己的皮肤烧穿。
我第一次清晰地看见了它。它的脑袋细长,皮肤是一种病态的黄蜡色,乒乓球大小的眼睛并无眼皮保护,像鱼眼一样睁大。
我抓起生石灰,撒向了它的眼睛。它并无哀嚎,但却看不见东西了,胡乱的踢着四周,我趁机猫腰跑出了电梯厅,可接下来该干嘛?能干嘛?这个怪物几乎没有弱点,下一次再遇到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于是,我下定了决心,对着它吹了一声口哨。几乎是同时,它的脚便踹了过来,我一个翻身躲过,之前的伤口也更痛了。
我开始奔跑,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而它也沉默地追逐着。因为身高不一的原因,我几次都被长条人追上,幸好因为眼睛受伤,它的准头一般。
就这样奔跑着追逐着,它愈发急躁起来,路上依稀有几位夜行的路人望见我身后的怪物,不由得尖叫起来,却没吸引到它分毫注意。
“这么恨我吗?我哪里得罪你了。”
它一言不发,没有回应我的抱怨。
虽然准头不行,但架不住攻击次数多,终于,我再一次被踹飞了,砸碎了玻璃门,落在了警察局的前台。
“我说的美人鱼。”被玻璃划伤、浑身是血的我,有气无力地对之前接待过我的警察说道:“是这一只。”
枪声响起。
不知什么时候起,这座城市的河道总是会被放水,裸露出河床本身,一些穿着防护服的人总是在河床上巡逻,时不时拿起手电筒,向排水口照去。
我知道这代表了什么,还有人和我说,那种东西,不止一只。
我躺在医院病床上,望向医院的厕所。磨砂的门板中,两根细长的棍状物浮现。
我按下了护士呼叫铃,几乎是同时,厕所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