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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一头红发,这可是天大的罪过。
如果对她心存爱意,又是另一个天大的罪过。
他在心里想,约翰啊约翰,可不要被这个女巫诱惑了,也许只是某种巫术罢了。
心念至此,他放下了手里的草叉,急急忙忙的向教堂跑去。路过小镇广场时,约翰瞧见神父还有那些伦敦来的大人物在监督审判台和火柴堆的建成,因此教堂中只剩下一些仆役在打扫。
“我刚打扫完,你进来干什么?”年轻的仆役皱起眉头。
“我来悔改罢。”
约翰走到雕像下,仰视那神圣的面容,随后下跪低头,诚心祈祷着。
第一百二十下心跳后,爱意未减。
好吧好吧,也许并非巫术,只是单纯的作为约翰的罪过罢。
但话又说回来,上帝并未降下罪罚,一定是默许了。
心念至此,约翰浅褐色的瞳孔瞄向了神像右侧地下室的入口,眨了眨。
“我要去看那位女巫。”约翰对年轻的仆役说道。
“想看就去看,我又不收邀请函。”仆役拿着扫把,对约翰留下的灰尘虎视眈眈。
约翰尝试推了推门。
“门打不开!”他向专心打扫的仆役喊道。
“用力踹!门坏了!”
约翰是听话的老实庄稼汉,当即尝试了一下,只见整扇木门向后飞去,摔进了阴影之中。
“那扇门好像更坏了!”约翰喊道。
“那得算你头上!”
约翰张张嘴,想说些什么,过了半响才发声:“好吧……”
还是正事要紧。
约翰心事重重的走入了地下室,这里并非专门的监牢,小小采光井的照明微弱,奢侈的点上蜡烛提供了更多的光线,这里还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箱子还有一束挂在墙上的百里香,红发的女人握着半块面包,错愕的看着闯入者。
到了这约翰才想起来,这里可是仆役的卧室。
怪不得他今天脾气这么差。
“你是来干嘛的?”
红发的女巫说话了,她的声音真好听。
该说什么呢?约翰走到这里,全靠上帝的默许。也许除了默许,还有一些神妙而难知的指引。
“感谢上帝,上帝让我来找你了。”约翰虔诚的说道。
约翰感觉上帝竖起了大拇指。
“所以你是来杀我的?”女巫握紧了面包,碎屑落在了她的麻衣上。
约翰搜了搜自己的腰包,掏出了红色的胡萝卜。这原本是他用来讨好镇长的小马的,是他试图晋升为镇长马夫的小小贿赂,但现在有了更需要讨好的人。
“这与你的红发相适配。”
约翰保证,是上帝让他说这些情话的,因为在此之前,他贫瘠的大脑里从未有过任何诗意的表达。
“……”女巫迟疑片刻,接住了递来的胡萝卜。
“谢谢?”她的声音有些疑惑。
“你有什么农活需要帮忙吗?”
这是约翰从生活中总结出来的求爱技巧,送礼再加上帮忙做农活,足以表明爱意。他的哥哥托马斯就是这样和大嫂勾搭上的。
“我的农田还有一些药材需要浇水和施肥,但它们很娇贵,你处理不来。”
“我可以学。”
对爱人要有对上帝一般尽心尽意,约翰是知晓这件事。
女巫看着眼前庄稼汉,叹了一口气。
“你想要什么?”
“上帝说我可以喜欢你。”
有上帝作为后盾,约翰也大胆起来了。
“上帝不是要将我绑起来烧死吗?”
“上帝没有这么对我说……”
约翰细心地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不满,于是又掏了掏腰包。
“要再来一根胡萝卜吗?”
女巫结下了第二根胡萝卜。
“就在日出那座小丘后,我的田地就在那里,后面是一个小林子,顺着牵牛花走到尽头,就是我的家。”
“就快冬天了,牵牛花枯萎了怎么办?”
“它会一直盛开。”
女巫没有解释更多,而是继续说道:“在我房前有一口井,可以用来浇水。门口右侧有一个小壶,如果没被打碎的话,里面应该装了一些猫粪、槲寄生和鸟羽的混合物,你要用它来施肥。如果用完了,就要去再收集起来,存在罐子里发酵两个满月之夜。”
约翰细心听着。
“日出的小丘后是你的农田,进入森林顺着牵牛花就能见到你的家,家门前有一口井,可以用来浇水。门右侧的小壶装了一些猫粪、槲寄生和鸟羽的混合肥料。如果用完了,就要去再收集起来,存在罐子里发酵两个满月之夜。我都记住了。”
女巫看着约翰,面色古怪。
“我不久后就会回去……拜托你了……谢谢。”
约翰笑了起来,挥手告别,正好在楼梯上撞见神父、大人物。
“这门是怎么回事?”神父疑惑问道。
“这门坏了。”约翰老实说道。
“女巫呢?你把女巫怎么了?”大人物挥了挥手,身后的骑士应手势而动,“把这人抓起来。”
“稍等稍等,先确认一下情况再来不迟。”神父急忙阻拦。
待骑士确认女巫还在地下室后,约翰还是被押在教堂不许离开,直到夜晚,又随着队伍一起来到了小镇广场,见证女巫的审判。
她被绑在木桩上,瞧见了约翰,很快便转开了视线。也许是被绑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她脸色通红,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愿意再看约翰一眼。
约翰心想。日出的小丘后是你的农田,进入森林顺着牵牛花就能见到你的家,家门前有一口井,可以用来浇水。门右侧的小壶装了一些猫粪、槲寄生和鸟羽的混合肥料。如果用完了,就要去再收集起来,存在罐子里发酵两个满月之夜。我都记住了。
伦敦来的大人物点起来火,她在火中燃烧,红发变得更加鲜艳,深吸了一口气,装模作样的干嚎了两声,视线不由地转向了约翰,火光下的脸庞更红了,像是要滴出血一样。
到了这种程度,她抿着嘴,干脆闭上眼睛,什么也不管了。
“怎么叫了两声就不叫了?”大人物有些疑惑,这和他过去的见证不太一样。
“哈哈,也许是被上帝折服了吧。”神父回答道。
火势越来越大,镇民稀稀拉拉地鼓起了掌。这场审判要持续到日出,小孩子需要早休息,有些镇民便带着孩子回去了,剩下的人也对中央的火堆兴致缺缺,开始掏出玉米一颗颗的磕了起来,聊聊家常。
直到太阳升起,火焰熄灭,焦黑的人形冒起袅袅白烟。
“这场正义的审判,已然完成!”
大人物宣布完后,队伍就解散了,约翰趁机向太阳跑去。
日出的小丘后,是她的农田。森林的牵牛花尽头,是她的家。
浇水、施肥,数个日夜。除了日常的农活外,他总会来到这里,神父有时瞧见了也只会让他外人来时悄悄的去,不要暴露。
有天,在他舀起一勺猫粪、槲寄生和鸟羽时,她的房门打开了。
“你真的记住了啊。”
她歪着头,红发在阳光下像燃烧了一样,绿色的瞳孔打量约翰。
“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他笑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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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神经乳头投射的视野上所表现的一个垂直椭圆形的视野缺损区,被称生理盲点。因为在视乳头处仅有神经纤维,而没有感光结构,所以此处不能感光成像,呈现盲点。由于此盲点在视野内所占面积甚小,并且为视网膜上邻近部分的活动所代偿,因此平时不被人们觉察。
“而我,我就是那个唯一能看见盲点的人。”
黄头发的年轻人神情狂热,舔了舔舌头,继续说道:“你根本猜不到我在视觉盲点里看见的是什么!”
“谢谢,不需要?”茫然的上班族握着咖啡,左脚已经迈开,用身体做出更肯定的拒绝。
“你就是主人公!”黄毛一把拉住上班族,唾沫飞溅:“这个世界就是为你而生的,你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所有一切,太阳、云朵、树木、路边的野狗,全都是为了你才在这里出现!”
路边野狗被黄毛的声音吓了一跳,走开了。
“放开我。”上班族冷下脸,虽然他本身也没什么表情。
“你听我说完。”黄毛松开了手,指向了路边的老头:“举个例子,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我没兴趣知道。”
“他是机械降神!所有难题的最终解决方案,在作者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时,他随时毫无道理的出现,平铺直叙一段从未铺垫过的背景,然后用强大的力量解决一切问题!”
老头运气凝神,朝前方吐了一口痰。
“你再纠缠我就要报警了!!”
“你想不想知道我的身份?”
黄毛眨眨眼,按住了上班族拿起手机的手。
“我是反差型角色!每次故事没什么噱头的时候,就要靠我反差来救场!比如你以为我是一个好人,那我就会变成一个坏人。”
没等上班族反应过来,便被黄毛一记重拳打在脸上,啪的一下坐在地上,头晕眼花,想凭本能站起反抗,折腾了半天却还是坐在地上。
“你……”
“别急!”黄毛一声呵斥,就把三叠张红彤彤的钞票放在上班族面前,磕头认错。
“你看。”黄毛补充道:“当你觉得我是坏人时,我又会变成好人,是不是很神奇?“
“你有病!”上班族破口大骂:“你是真的有病吧!我真的要报警了!不对!我就是要报警!”
“看来你是不太懂反差角色的魅力。”
黄毛冷笑一声,撕下黄毛,登时黑发如瀑布垂下,好一个玉树临风的美娇郎!
“别急,还有!!”
黄毛又冷笑一声,轻拍脸庞,方方正正的棱角柔和起来,连肌肤也光滑如玉,好一个能顶半边天的巾帼枭雄!
”当你以为我是男人时,我就会变成一个女人!没想到吧,陈真!“
陈真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他又把嘴张大了些,扭着头,半响终于发出了声音。
“你到底是谁?”
“我是来拯救这个世界的,你可以叫我卡米拉。”
目睹了不可思议的变身的陈真脑袋晕晕乎乎,又过了半响,才捂着头迷蒙地回应:“这不是外国人的名字吗?”
“这就是反差的一部分了!”
陈真在一丝幽香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又见手中被塞入了三叠钞票,入手的触觉无疑便是真钞,感觉被打肿的脸也温暖起来。眼前这位拟人的存在,有病是一回事,有钱又是另一回事,事情要辩证的看,等对方没钱再批判有病的部分也不算迟。
“你的脸是怎么变的?”
他握紧了手中的钞票,抓住这让他变得温柔的力量。
“这是知晓本质的特权。”卡米拉朝着你wink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想干嘛……”陈真想了半天,还是没能理解卡米拉的话,但他很快接受了这一事实而不感到气馁,毕竟要理解疯子并非易事。
“你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你的命运决定了这个世界的走向。地球另一端正在酒吧狂欢的大学、随轮船履行的海鸥、正在鞠躬道歉的日本首相,所有生命的命运,都会因为你的经历一起幻生幻灭,你的终结就是世界的终结。”
“所以……”
“我们的故事不能有太多冒险和超自然的力量,那太危险了。”
“同时,也不能和推理刑侦扯上关系,谁知道凶手会不会突然发疯对主人公下手?”
“现代都市言情也免了,虽然最近几年他们的主角没怎么得癌症,但虐主手段千变万化,一不小心被编剧玩死了就不好收场了。”
“可以的话,这个故事也不能太无聊,要是被编辑半路腰斩,谁知道作者会发什么疯。”
“噱头,必须要有噱头!”
卡米拉大叫着,张开双臂,拥抱太阳。
“我就是噱头!”
“你行吗?”你笑了一下,半分薄情半分嘲弄。
“我可以!我是反差型角色,任何时代的故事都不可能缺少反转!”
卡米拉死死盯着视野盲区,在那小小的一点里,无数的观众站了起来,开始鼓掌。
“为我欢呼吧!”
陈真扯了扯卡米拉的衣角,于是她回头看去。
“我的脸还是很痛,你这点钱,我很难不报警……”
卡米拉一把抓住陈真,像拎着衣服一样将他凌空提起。
“恋爱轻小说!除了胃疼不会再有人身伤害的题材!已经开始上班不是问题!”
“俗套。”你打着哈欠评价道。
陈真的皮鞋在空中晃呀晃。
“题材不怕俗,最怕讲不好!”卡米拉一脸坚定,对陈真说道:“故事开始!”
备注:随便写写,故事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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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仅借用赛博朋克世界观,故事原创,未接触不影响阅读
一
电子幽灵,一个流传在沃森区的都市传说,据说那是一个突破黑墙,进入到夜之城的流窜AI,只会被那些配置了岐路司光学眼球植入物的人看见,而那些声称自己看见过电子幽灵的人,无一例外都会在三天后死去。
尽管没有直接的证据,但“岐路司光学”与“电子幽灵”可能存在的联系,还是让岐路司光学在夜之城的销量大跌七成。在此现状下,本公司受岐路司光学的委托,寻找……或制造,此事与岐路司无关的线索与报告。
2075年,12月1日 福克斯事务所
二
“岐路司的义眼?啊,我听过那个故事,每个装备了岐路司光学的人都有机会看见她,在路上、在厕所,甚至做爱时都能发现她在床头看着自己。”
“没错,他们都死了,而且据我了解,每个岐路司义眼受害者,在临死前都在用自己的血、机油甚至精液,在所有能触及的平面绘画一张相同的地图,基本形状与荒原山脉地势相同,标注的地点就在垃圾填埋场的西南边。”
“那里有什么?我怎么知道?”
“为什么新闻里没有报道?我只能大胆猜测,也许是有什么人不想让别人知道……”
“也许你们能在今晚8点档的《情报说说看》得到更多信息……”
《插管》20751202 15:42
三
2075年12月3日,多处电子幽灵案受害者住址受到了暴力入侵与破坏性侦查,造成了3人死亡与12人重伤。
我局在此声明,《情报说说看》节目中所谓的荒坂战时应急储备库并不存在,所有关于宝藏的传言亦不属实,请各大市民保持理智,不信谣,不传谣,不造谣。
NCPD
2075年12月4日
四
“对于4号NCPD的声明,N54台《情报说说看》的主持人鲁斯郑表示会对NCPD提起诉讼,抗议NCPD在无实际证据的情况下辟谣,对自己的声誉造成了严重伤害。”
“我不觉得鲁斯郑能胜诉,她显然是在胡搅蛮缠,她也一向擅长这么做。”
“但从商业角度上看,岐路司光学已因这一事件而股价大跌,针对这一事故的股东质询会也将在今日举行……”
《商务你我谈》20751206 18:13
五
【郑重声明】
尊敬的广大用户:
感谢大家对我司产品的支持与持续关注。就近日发生的所谓的电子幽灵事件,我司已确认与产品的设计缺陷有关,我们已与新美国产品质监会接洽。为保障用户安全,经慎重考虑决定,回收2075年整年出产的岐路司光学义眼。关于受害人的赔偿问题,将由恩菲尔德保险公司负责。
作为合法企业,我司将与NCPD择日发布共同声明,驳斥部分谣言,请各大用户保持理智,不信谣,不传谣,不造谣。
我们坚信,良好企业文化比财政报告更能建设社会,负责任的态度才能让企业更好的发展,让我们与各位携手同行,更好地推动社会发展。
Kiroshi Optics
2075年12月13日
六
对话记录:霍恩
霍恩:那是我父亲的遗物,和你们没有关系。
岐路司员工:想要赔偿,就必须交出义眼,我们需要回收义眼,确认产品编号,逐一核对赔偿报告,何况这个产品本身也存在重大缺……
霍恩:我不要赔偿。
岐路司员工:为了用户安全着想,我们必须……
霍恩:这个义眼我已经装上去了,很安全,没问题。
岐路司员工:不,你不理解……
霍恩:我数三声,滚出这个地方。
岐路司员工:你不会想这么做的。
霍恩:三、二……
霍恩:啊!该死……
霍恩:你们这群混蛋……果然就是为了……
霍恩:操你妈!操你妈!
霍恩:啊啊啊啊!我的眼睛!操你妈!操死你的妈!
歧路司员工:义眼已回收。
七
【郑重声明】
尊敬的广大用户:
感谢大家对我司产品的支持与持续关注。关于近日我司员工暴力回收义眼的行为,我司深感歉意,但关于回收义眼的立场,我司不会有所改变。一切都是为了广大用户的安全健康着想。
Kiroshi Optics
2075年12月26日
八
电子幽灵到底是什么,我们还是不得而知。在一系列的舆论操作下,岐路司光学安全度过了这场危机,仅有少数用户愿意放弃自己的歧路司义眼,而他们出售义眼的对象也并非歧路司,而是那些渴望找到所谓的“宝藏”的赌徒。“宝藏”的地点一直在变,荒原、荒坂大楼的地下、生物公司的地盘,那些人像疯狗一样寻找可能的线索,然后和茫然的安保人员火拼,最后死去,而他们的义眼依然被悬挂在黑市里贩卖。
根据我们的调查,电子幽灵只出现在少数的义眼设备中,型号也不仅限于岐路司光学的产品,蔡司的产品也出现了相同的问题,而他们在最初就抢占了先机,封锁消息,将所有问题都推到了歧路司光学身上。
只是谁也没想到,歧路司光学反而借题发挥,用宝藏的噱头避免了更大的损失。
有不少人意识到所谓的宝藏只是谎言,但更多人……自以为是,亦或只是走投无路的人相信自己的判断,沦为这次舆论控制的牺牲品。
电子幽灵到底是什么……真相是什么……一切已经无所谓了……
2076年,2月16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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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托人坐在椅子上,两脚晾在空中,眼睛望向了窗外。
"我有一件家传的宝物,如果你们找到它,卖出得利的十分之一可以作为报酬……"
她语气里有点不自信,让牧师也有些不自信起来了。虽说他魅力高,因此被推举出来谈判,但优柔寡断是他的缺点,无法做出决定,本质上只能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
战士敲了两下桌子,这是加价的暗号。
"……非常抱歉……现在还不确定你说的宝物的价格,十分之一,可能好不足以支撑我们行动的成本。"牧师笑着说着,看向了自己的行李箱。牧师的心中其实有些不愿,毕竟委托人可是相当的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打好关系。
战士看出了牧师的小心思,但也不好当面说,便翻起了白眼。
委托人咽了咽口水,主要是被白眼吓到了,立刻补充道:"我能保证你们不会空手而归……那是我们家族在开拓这片土地时,从北方精灵手上……交易……不……夺来的红淞宝钻。"
精灵……战士忍不住向后看了看,那位游侠队友和魔法师一起坐在他们身后的椅子上,此前并没有和委托人特别说明他们的身份。
"宝贝,怎么会呢?这世上没什么宝物能比得上你……"
游侠轻佻地抚住魔法师的脖颈,细润无声地轻吻了一口。照理说背上没长眼睛是看不见的,怎耐战士有力敏双休,还掌握着少量的盗贼技巧,无可奈何地通过声音发觉了。
该死的办公室恋爱。
战士垂下眼,按住了额头,什么也说不出来。就在委托人还在为战士的神情有些惊慌时,没有得到下一步指示的牧师终于下定决心,自作主张起来。
"没问题,就交给我们吧!"
"荒废的前代领主宅邸,受仍在世的黑女巫诅咒,存在大量的亡灵生物和异空间陷阱。过去曾有地区的圣骑士试图解咒,最终和自己的随从一起消失其中,音讯全无。"牧师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顿了顿,补充道:"也是由于圣骑士失踪,此地的教堂荒废了,引致异端与异教盛行。"
"没事的宝贝,我会保护你的宝贝。"
"小笨蛋,你又没有幽灵抗性,先等我帮你上一个保护咒吧。"
"哎!"战士喊了一声。
"哎!"战士又喊了一声。
"哎!"战士最后喊了一声。
"没事的领导,我们在商量对策呢领导。"游侠冲战士眨眨眼,战士不由得握紧了斧柄。
"这样也行吧,我需要站阵中支撑神圣护盾,后方的防御就只能交给游侠了,身处后卫方便总览全局也可以接应前方。"
"是的呀。"游侠拍了拍腰间的双剑,自从开始谈恋爱后,他说话就会有一种奇怪的腔调。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过去常常不说话装酷,参与作战会议时也只是假装听懂地点头,字数最多的话是"我的双剑会划破长夜,带来曙光"之类的中二发言。
三十岁的精灵,其实也只是小孩而已。
牧师一直在想,魔法师算不算是恋童癖?毕竟她也已经是三十岁的成熟人类女性了。
石像鬼的身体碎裂,轰然倒塌,后花园上空的锁链也随之断裂,一副沉重的躯体掉了下来。
"你们终于来了。"
圣骑士满脸污垢与胡茬,眼中精光不减,即便盔甲蒙尘也难掩神圣光芒,牧师颔首行礼致意,战士见此情形,忍不住咕哝了两句"怎么这么帅啊",语气里除了羡慕还有几分嫉妒。
牧师察觉到了,自从队里有人开始谈恋爱后,战士就变得异常敏感,他也并非喜欢着他或她,只是心理失衡,也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那两位“突然两边关系变得比他更紧密”的朋友们。
这种莫名其妙的占有欲,牧师倒也并非无法理解。
“你们终结了此地的诅咒,我会向总教会申请一笔报酬……”
牧师并没有时间听圣骑士唠唠叨叨,只留下喜笑颜开的战士扭着屁股搓着手和圣骑士商讨报酬的多少。游侠哼哼唧唧地向魔法师展示自己膝盖的擦伤。无人在意的她拿起钥匙,插入了花园掉线之后的孔中,打开了密道的大门,这里就摆着此行的目的,红淞宝钻。
密道长而窄,终点的门后,这枚来自精灵一族的宝钻自顾生辉。牧师伸手将要取下宝钻,一丝阴影攀上了她的肩膀。
“这是我的宝物。”委托人轻声说道。
“原本就会交给你的。”牧师被胸前的银色匕首闪眼,不由得眨了眨眼。
“但这是红淞宝钻,蕴藏着强大的魔力……你们真的舍得给我吗?当初不管我怎么哀求,领主也不愿意让我看它一眼,就算被诅咒了,也想把秘密留到地狱里。”
哇喔,经典反转。
对于这样的情节,牧师在书里看过无数遍,接下来的剧情无非是反转再反转,最后好人得到了胜利,亦或是好人没有得到胜利,无论正还是反,故事都被讲透了。
于是,在黑女巫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牧师拉开了横在胸口的匕首,旁若无人地打开了随身的行李箱,里面是一个又一个人偶。与此同时,黑女巫连话也说不出口,四肢便萎缩成细木枝,像木桶一样倒在地上。异变没有就此停止,她精致的脸庞与小巧的身躯不断塌陷、碎裂,紧缩成一个鸡蛋大小的事物。
“真可爱啊。”
牧师捡起地上的人偶,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这才是,我的宝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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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怎么不回家?”
“我是一个孤儿。”
养老院的前台一时安静下来了,蓝青青沉默片刻,说道:“其实你不用这么直白,说话可以委婉一点。”
“哦,那你呢?”
“这里就是我的家。”蓝青青指了指身后的养老院,这里只剩下她一个年轻人,其他人都回家了。
“你也是……”
“我爹娘就住这,这里是我家族产业。”
陈宇咬了咬下唇。
“行。”
“我就不和你寒暄了,来之前你应该了解过我们这里的情况吧?”
“我也不知道我算不算了解……就是,看护老人?”
一具尸体推着轮椅从蓝青青身后的走廊经过了,轮椅上是另一具尸体。陈宇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但却没有因此后退,因为他的腿已经抖麻了。
“是,也不是。”蓝青青摸了摸下巴,但她根本没有胡子,也不知道怎么养成的习惯。“你也是本地人吧?应该晓得赶尸啵?”
“有鬼!”
“莫搞,世上根本没有鬼。”
“我说,刚刚有个死人从后面经过了!”
“你咋晓得是死人?”蓝青青点了点头,赞道:“蛮好,也是有点经验。”
蓝青青按住陈宇的肩膀,半是胁迫地将他压在了大厅排排椅上。她的眼睛里闪着蓝光,带着一丝毋庸置疑的威严,让陈宇的恐惧变成了畏惧。
“简而言之,我们家是赶尸人,然后呢,最近几年,产业升级了,以尸养老,循环利用。”
“我不懂……我什么都不懂……我可以走吗……”
“这是一份很安全的工作,不需要你去照顾老人,所有一切都有尸体代劳。你要做的,只是注意一下谁死了。”蓝青青解下头上的铃铛摇了摇,直到此刻陈宇才发现蓝青青头上绑了十几个铃铛,诡异的是,直到前一刻他都没听见任何铃铛响。
随着铃铛响起,刚刚推着尸体的尸体再次出现了,越来越近。
“这里的尸体都是曾在这里养老的人,肉体保留了记忆,但不咋能思考。我整了点功夫在里面,老人家说啥,死人就干啥,很会照顾人,也不会恼。”
“只是有个问题,死人分不清活人是死是活。”
“什么?”陈宇感觉有点绕,一下子没弄懂。
“死人分不清活人死了还是没死,所以就要靠活人分辨。”蓝青青拍了拍陈宇的肩膀,“这点你做的很好。”
“我其实……”
“过年三倍工资。”
“行。”
人总会因为各种理由让自己身处险境,有时是利益,有时是无知,有时是傲慢。总而言之,人总能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杀死自己,却又充满了强大的求生欲。
陈宇用尽全力,将档案柜盖住了监控室的木门,接下来七天时间,他都会在这里度过。正式开工前他已经买了50块的泡面堆在这里,为了防止自己吃腻还专门购置了一盒自热米饭。
“你也不用太紧张。”对讲机里传来了蓝青青散漫的声音,“我们这里几个月都不一定死一个人,你可能什么都不用做就能白赚工钱……就算出了啥子事,也是我去处理,你只要传个话就好了。”
“……”陈宇不语,长久沉默。
“你死了噻?”
“没。”
“那多说说话嘛,不然多无聊?”
监控的屏幕里,蓝青青瘫在椅子上,穿着拖鞋的双脚搭在了桌子上。外头的风声凛冽,寒意吹不进集中供暖的养老院里,把自己困在监控室里的陈宇也安定下来,脱下了外套。
“我不擅长说话。”他说话了。
“多说说就擅长了噻。”她刷着抖音,屏幕里隐约能看见好几个没穿衣服的男人热舞,陈宇移开了视线,开始关注其他屏幕。
这里的一切只能用安静祥和来形容,老人、死人就那样平平常常地活动着,有的在打麻将,有的在跳广场舞,一个老大姐唱着山歌,底下的活人死人也一起摇头晃脑,单纯从外观上几乎无法分辨。
但在陈宇眼里,死人和活人的眼瞳却大有不同,即使隔着监视器屏幕,那眼睛也只能变成漆黑的小点,陈宇也能感受到异样的目光。从小时起,陈宇就常常觉得自己会被“死物”看见。
灌木里的猫尸会看着他,他只能把尸体埋进土里。饭桌上的鱼会看着他,他只敢吃炸鱼排。湖里的死人会看着他,他只得报警,然后破获校内两位辅导员的情杀大案。
这是一种天赋,也算一个诅咒。他有些习惯这种能力,以至于接下了这个诡异的工作。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死人养老……”
“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在外面死了坐个高铁就到家,我们赶尸人总不能不吃饭吧?”蓝青青嘴里滔滔不绝,眼睛却死盯着屏幕里跳舞的橘猫傻笑,好像有两个大脑在同时运转一样。“现在养老缺口这么大,我们赶尸人必须抓住时代的机遇,实现产业转型,深挖用户痛点,打通技术壁垒,实现资源最优配置,才能生存下来。”
陈宇都不想说话了,以前是他自己不想说,现在是有人逼着他不想说。
“哦。”他说。
大年三十,还留在这个养老院的人,大多是没有家人,或是有一些不如没有的家人。当然,这个要排除老板。
昨晚见面时,陈宇和蓝青青的父母已经有了一面之缘,如今这两位一个在图书馆打麻将,另一个在客厅里唱k,好不快活。而其他老人也有各自的活动,跳舞的跳舞、发呆的发呆,还有人在花园里放烟花。
头顶光秃秃的老人瘫在轮椅上,看起来已经没有了运动能力,右手却攥着加特林烟花的握把,光亮冲出了黑暗,照亮老人枯瘦的脸庞和他身边站着的、死去的老妇人。
“留在这里的人要么孤家寡人,要么身无分文,死前享受行尸的照顾,死后就要留在这里工作。”蓝青青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
“他们不想入土为安吗?”
“有的人想死后安定,也有的人不愿活着受苦。反正照我看来,死了就是死了,没什么地府天堂,享受当下便是,不用太迷信。”
“这都赶尸了,还不迷信吗?”
“赶尸只是一种技术,证明不了轮回……换种说法,既然活着受苦是为了死后幸福,为什么不先在活着时把享福了,死后再去受苦呢?”
陈宇不说话,他本来就话少,人设立起来后沉默也不会尴尬。
“有兴趣来这里养老吗?”
“算了。”陈宇立刻回答:“以后我靠AI机器人养老。”
“你他妈的……”蓝青青像是被戳到了痛处,窸窸窣窣地狂言细语:“……机器人有什么好,哪有尸体温暖……传统手艺丢了可就完了……行吧反正等以后失业了我就去搞迷信……看你们信不信……”
“但是等我死了,你可以用我的尸体……也许有人会希望假装,我还活着呢?”
“终究是有区别的。有很大的区别。”蓝青青笑了笑,说道:“不过你高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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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进去,你就能回到过去。”
那是一个光照不进的深洞,第一次出现是在我10岁时,一棵缀满黄叶的老树下生出了这个洞。因为我年龄不大,只想快点长大,对洞中声音的提议并不感冒,便抱着自己的皮球跑了,自那以后,已有20年。当我成为了一个身心俱疲、一无所有的大人时,那个洞口再一次出现了。
“那要什么代价吗?”
洞口没有回应我的问题,只是在出租屋的中间默默“看”着我。
我并没有贸然进去,或者说只有傻子才会进去。那仅可容纳一个成年人的通道和看不见底的黑暗,就算没有幽闭恐惧症也会被吓出幽闭恐惧症。
我没再理会它。我本以为它会像我小时那样自己悄悄消失,但事与愿违,它没再离开,我在房间内来回行走时,也不得不小心翼翼,以防掉入。
我失去了工作,每天躺在出租屋里一遍又一遍地刷着招聘软件。因为专业热门、学历不高,我的求指路并不顺利,我的存款像是掉进那个洞里一样,慢慢减少。我渐渐失眠了,害怕着没有回应的明天到来。
有一个晚上,我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趴在那个黑洞的边缘,洞里传来了……饭菜的香味。那香味也存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在我站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时,那股香味就会从厨房里传来,伴随着煎炒油炸的声音和爸妈的召唤。
我许是被那失去的味道吸引到了,但我依然没有下去的勇气。
那个洞带来了恐惧,却又有一种飘渺的希望在里面,我害怕其中的未知,但也不愿告诉他人洞的存在。
半夜上厕所的时候,我差点掉进了洞里,但那并非意外。尽管那时我睡眼惺忪,但还是本能的贴着墙走避开中央的的洞口,但那堵墙……或者说墙里的某种东西,轻轻地推了我一把,让我摔倒在洞口里。幸亏那个洞口本身不大,我的右手撞在了洞口边缘上,一时的痛楚让我支撑不起自己的身体,但也没让我掉进去。
我的半个身子,以一种不适的姿势陷入了洞中。一双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庞,一时温润,一时枯瘦,两种几乎截然不同的触感混淆了我的知觉。
我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但我也确切地拥有过幸福。
我常常会做梦,有关父母的,有关爱人的。那双手就像我曾经爱人的手,曾经握在手里只觉小而温暖,又在一次又一次的分歧中渐渐变得硌人。
当我的身体更加深入洞中时,抚摸我的手也更加地温柔。也许是真的,也许真的能回到过去,我不知道那句虚无缥缈的话语是否真实,但我期盼它是真实的。
只是最后,我还是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离开了那个深洞,躺在地板上大口喘气。
生活不仅有不幸,我最后还是找到了工作,虽然很辛苦,但收到工资的那一刻绝对是幸福的,那个洞也还在,也不再尝试引诱我下去了。它就像一个平平无奇的洞,除了出现在我的房间,并且深不见底。
我觉得最后一切都会好起来,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可不知为何,我凝视深洞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和过去充满不幸的变化的日子相比,这种日复一日的生活让我变得有些麻木。我知道人生总是不幸的,任何想握紧的一切最终都会失去,正因如此,我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享乐的机会,想吃的东西就去吃、想玩的游戏就去我,直到……直到我对一切厌倦。
我开始思考更多,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这个洞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可以给你一个答案。”
它说话了。
那个洞,原本漆黑的洞,沉寂的阴影开始弥散出七色的深暗的光……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将阴影形容为七彩,又将七彩形容为深暗……但那景象,的的确确是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那个洞渐渐扩大,地板像被蛀虫蚕食一样分解,我的拖鞋也被吞入其中,逼得我步步后退,靠在了墙上。
可墙上,也是七彩的黑洞,无数个洞口涌现,一步步让雪白的墙变成不见底的黑彩之光。
它是一个美梦。
无数机会。
可异形的过去。
不一样的未来。
祂是现实之外的一切。
所有过往的气味、光景,从黑彩之光传递到我的神经中,可我最终只能站在仅剩的一块地砖上,颤颤巍巍地蹲在地上,抱着头、闭着眼,惊恐地大声尖叫。
我无法理解……我恐惧未知……这是作为一个自猿猴牲畜进化而来的,本能的恐惧,我无法让理性抑制本能,只能一个劲的尖叫。
当我缓过劲时,黑洞消失了,除了我喘着粗气的声响和滴落地面的水滴声外,房间里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了。
但我的拖鞋还是不见了……
我的拖鞋永远的消失了,那个黑洞也再也没有出现,直到我头发花白,被儿孙环绕在病床上等死时,也不再有奇诡的事情发生。
我终于明白,我只是一个愚夫,也仅能以愚夫的方式过完一生,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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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想写的长篇故事的第一章,可能和题目关系不大?不过硬扯应该也能扯上关系……
“我觉得我的人生被偷走了。”
奶茶店里,站在柜台处的徐怀方面对着百无聊赖的好友,忽然冒出了一句话。
“啊,这个我也深有同感,我现在应该开着法拉利在梧桐大道那边参加车展,车后面还坐着两个漂亮小妞,而不是坐在这里陪你喝这个破奶茶。”
黄勋单手撑着脸,食指转着自己的豪车钥匙,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
看着眼前欠打的男人,徐怀方叹了口气,两人算是从小认识的朋友,家庭条件差距极大,少时两小无猜,长大后对世界有了大概的认知,多多少少会因为背景有隔阂。
“这破壁奶茶也太没档次了,你就不能去点高档次的地方打工吗?帮衬你生意也好歹让我出点血吧?”
徐怀方挑了挑眉,讲真的,别说隔阂,自己不仇富已经很了不起了。
“你帮衬再多店长也不会给我涨工资……我要说的也不是这个事。”徐怀方顿了顿,接着说道:“我经常会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我……一直都很饿……”
“所以呢?你没钱吃饭了?”
“你听我把话说完,还记得五年前,中考以后暑假时候的事吗?我和你提过……”
黄勋啜着吸管,耸耸肩,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在他身后的奶茶店外,大雨蓬勃,天空被几处红、绿、黄的异色天幕分割开,老旧的电线之间,残破的海源电视塔贯穿天际,摇摇欲坠。
而在那尖尖的塔顶上,还盯着不详的黑环,像天使逆位,又并非魔鬼。
“五年前,就是全世界都遭殃的那个晚上,我在家睡着……”徐怀方咽了咽口水,说道:“醒来的时候,很饿……”
“我记得你说过,你把冰箱的东西都吃光了,还是很饿,看见了你家那只肥猫,就把猫粮也吃光了。”黄勋不以为然。
“不对,我当时非常饿,所以我把小肥也吃了……”
生吞活剥,骨肉尖叫,那种毛发的在口舌间的摩擦感与浸润鲜血后的腥香,他到现在还没忘。
“那昨天我在你家见到的是猫的幽灵?它在你床上拉的屎是鬼屎?”
想起了另一层面上的坏事,徐怀方又忍不住抽了抽眉毛。他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这就是最奇怪的事,我记得自己吃掉了小肥,但它第二天竟然没事。”
黄勋放下了只剩下半杯冰块的奶茶,稍微有些认真地说道:“毕竟当年全世界都出事了,什么坏事都有可能发生,但也不代表只会发生坏事。你经历的也许只是某种怪异作用下的噩梦而已。”
徐怀方沉默了,直到被外卖订单提醒,便转过身去做大杯多糖全家福。
“但我一直在做梦。”徐怀方背过身,不敢让黄勋看见自己那副忍不住咧嘴傻笑的表情。“梦里我吃了很多东西,普通的人、操控异常的人、融合异常的人……全都被我吃掉了,他们成为了我……”
他没说出口的是,自己在梦里也吃掉了黄勋,好友的身份、地位、财富全都被自己所掌握,假装成他的样子享受一切,直到自己玩腻了,才把黄勋的家人一起吃掉。
黄勋没有说话,直到徐怀方将大杯多糖全家福装进袋子里。
“19岁青春期的无聊春梦。”玩着手机的黄勋最后如此评价,随后说道:“不跟你瞎逼逼了,老子生活充实,没有春梦,而且还有个约会,拜。”
“嗯。”徐怀方看着打开豪车车门的背影,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拜。”
即使五年前发生了那么多怪事,普通人的生活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早些年的忧心忡忡在生活的折磨下也慢慢隐埋起来,也许有赖于官方管控,过去一次异常爆发就要有数千伤亡的景象也没再出现。
异常在普通人的生活里,除了天际边的异色天幕与电视塔外就不存在了。它就像客厅墙上无法清除的黏黏糊糊的黑色污垢,非常膈应人,却又影响不到人。
雨渐歇,夜也深了,虽然很多胖子会在半夜点奶茶,但店长一向不愿委屈自己,便在8点半开始收拾店面,9点准时下班了。
徐怀方和身材娇小的店长合力拉下了奶茶店的铁闸门,虽然店长主要还是起到一个鼓励上的作用,但还是抹了抹头上的汗,大舒一口气。
“你怎么回去?要我开车送你吗?”
虽然台词很帅气,但店长开的也只是一辆和她自己一样小巧的电车而已,不谈能不能载得动他,坐上去他得有半个屁股露在车椅外。他也不能明说,这种露半股的坐法会让他的蛋蛋在下车时瞬间麻痹,动弹不得。
更何况,最近几天徐怀方见了人就想起味道,不太愿意与人近距离相处,便直接说道:“我走回去吧,反正没几步路就到宿舍了。”
店长其实也只是说下客套话而已,说了声“自己路上小心”后便低头专心在地图上搜自家的地址了。她天天如此,似乎没有地图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奶茶店外,海源电视塔上的黑环被十几束强光聚焦着,作为光源的信号灯分布在不同的城区运作,夜夜如此,似乎不愿让黑环处于黑暗环境下,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五年了。
“店长,这个店面对着那个邪门玩意,你不觉得晦气吗?”
一个小小的黑点出现在了海源电视塔附近,不断接近。那是一辆直升机,每隔一小时就会靠近电视塔一次,没人知道为何如此,也从来没人出来解释。平日里,除非舆论影响太大,有关部门从来不会主动揭露怪异的情况,似乎是在害怕着什么。
“反正又死不了人,有部门看着,我怕什么?”她低着头点手机,也没看徐怀方一眼,大大方方地说道:“人生嘛,总是难免意外,现在已经不错了。我以前那一家店,刚开没两个月,前面的路就修地铁了,撑了半年还是倒闭了,那能怎么办嘛?”
“那倒是,论起对生意影响,肯定是门口修路影响更大……但我总觉得你上一家店应该不算意外……”
“啊?什么意思?”
“修地铁这种事,相关单位不可能不提醒商家物业,店长你是不是被业主骗了……”
店长沉默了,她老老实实地戴上了头盔,抛下一句:“有道理,你回去路上小心哦。”便绝尘而去了。
看她的样子,好像根本没计较那些事。徐怀方弄不清对方是怎么想的,只知道自己要是有钱做生意,肯定不会像她那样一拍脑门就把钱花了。
钱啊。
徐怀方叹了口气,选择了与店长相反的方向走去。街道上安静无人,虽然大家都习惯了异常的存在,但夜晚还是会尽量避免走入阴暗无关的街道里,出门的人也少了不少。
但广场舞是永远不会缺席的,徐怀方经过了一群载歌载舞的大妈,在最新的dj劲爆热曲的护送下回到了海源大学。
在路上刷着手机无聊走着的徐怀方余光注意到了眼前的一抹黑影,便蹲了下来,使劲地揉一揉。
“小逼崽子一身黑还蹲路中央,真不怕死啊。”
黑猫不满地“喵”了一声,便钻进路旁的灌木丛里了。
被迫停下了步伐的徐怀方站了起来,继续向前,路过了校内便利店时顺便买了一盒杯面,虽然老板不知道去了哪,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付款了。
便利店内灯光不算明亮,徐怀方不由得有些发怵,只因一路上一个人也没见到。虽说暑假期间大学城里没什么学生,但也不缺住在教职工公寓的人、把大学当公园逛的人。
“自己吓自己而已,又不是没试过回宿舍路上一个人都没见过……”
但不至于连便利店老板也不在,那个总是在收银台后打瞌睡的老头……上厕所去了?
不愿意被吓人的想法控制,徐怀方加快了步伐,向自己的学生宿舍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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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1:民国+谍战+一点点克味的故事……
三月初三,李云安与王科长一行人向城外的浦村出发,因山路艰险、泥虫多生,那辆局长送来的日产180并没有派上用场,众人只能以马匹代步,因王科长的秘书是南方人,不擅马术,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
郊外有不少流民,衣衫褴褛、面色蜡黄,都是北边逃战难来的,每次秘书一耽搁,便有数不尽的人围上来讨吃的,亮了枪也赶不走,非得保安鸣枪示警才肯退去。实在烦不过来,王科长便让保安随便抓起一个跑得慢的流民,打折了腿拿绳子绑在保安马后,拖着前行,前面的流民即使看不见人也听得见那一声声哀嚎,自然是不敢围上来了。
但那哀嚎、求饶声,也并不悦耳,李云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李兄是不忍心?』
『不是不忍心,只是没这个必要。』
『为了委座的任务,没什么是不必要的。』王科长不以为然地笑道:『耽搁了一刻,又不知那浦村会出什么事。』
『浦村那聚了几千个逃难的人,这么做不怕激怒他们?』
『李兄说笑了,一群连饭都吃不上的人,给几粒米就能把儿女双手奉上,哪来的怨气敢撒野。』
『也有道理。』
几周前,第五军第3师在追捕逃兵时,跟随踪迹追到了浦村,才发现那里不知何时聚起了几千个流民,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流民的行径却过于归顺了,见了生人,不争也不吵,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来人任凭搜捕,实在诡异。第3师的行动没有遇到阻碍,但最后只抓到了三个人,独独缺了逃兵里军衔最大的张苟。军统本不关心逃兵,却怀疑浦村的诡异与地下党有关,便委任特派员李云安与行动处三科的人前往调查。
『就这么些人,够吗?』李云安隐隐有些不安。
『第3师在外面围着呢,给浦村几百个胆也不敢作乱。』
王科长倒是不慌不忙,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还是没让李云安安心下来,但上面的任务,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上面给到他的命令也只是监察而已。越权之事,他不会做,如此出了什么事,也该是行动处的人背锅。
浦村离城市不过两小时的马程,即使秘书不擅马术,众人也在中午前赶到了浦村。与想象中的画面相反,路上的流民只有零星几个,不敢上前。等真正来到浦村,云安才发现所有村民都围在了村外,他们不像是为吃而来,无论老少,都只是朝着村子的方向默不作声地跪拜,对来人置若罔闻。虫蚊绕着这些跪拜者废物,却没引来拍打驱赶。
流民挡在前路,任凭保安如何痛打、威胁也不让步,就像丢了魂一般。不得已,众人只能下马。王科长又让秘书解开了那个被绑在马后的流民,给了他几个银元,便笑着朝李云安走了过来。
『你看,我也不是什么冷血的人,』他笑着说道,『我喜欢给人留一条活路。』
断了腿,他又如何守得了财?
李云安断定他活不过今晚,但也并没有多言,只是问道:『这些流民,你怎么看?』
『为了一口饭呗,静安寺外也有不少这样的人,只是穿得光鲜点罢了。』
『这动静,不像是只为一口饭。』
凑近了瞧,李云安才发觉这些跪着的流民里还有几具苍白的尸体,他们至死都保持着这种姿势。
『饭是动机,信是结果。这个乱世,最不缺的就是施粥救济、广纳信众的村野淫祀。』王科长拍了拍腰间的勃朗宁,『若找到了张苟,就把这带头杀了。若找不到,也把带头的杀了,一把火烧掉,就拿带头的尸体当张苟带回去。』
『不必对我说这些,王科长怎么决定都行。』
『我知李兄对委座一片忠心,但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务,只是担心李兄对我的做法有意见……把这事结了,还有更要紧的事做,不是吗?』
『我没意见。』
李云安随着三个保安穿过人群,王科长与秘书跟在身后,慢慢靠近了村子。这里人群聚集,臭气熏天、老鼠穿行,一个襁褓中还露出蜡烛大小的小臂,其中听不见哭闹。他闭上双眼,一时有些透不过气来,但很快就恢复了,毕竟还是见惯了。
村子里并没多少流民,整体建筑是一个圆形的布局,中心是一间朝北的祠堂,外围的屋墙没有窗户,只有几个观察孔,靠近墙壁时,他还能听见一些液体流动的汩汩声。
即使入了村内,也无人迎接,村子中央一颗枯死老树下的祠堂门敞开着,王科长摸着勃朗宁,先是让两个保安在外把守,其余人一起进去。
阳光照不进祠堂里,一具具佛像前的一盏盏油灯也没法彻底驱散阴影,一个人跪拜在佛像前,就和那些流民一样。
『李兄。』
王科长突然靠了过来,一把枪顶住了他的腰,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枪。
『看看是谁吧,也许是个熟人。』
李云安一动不动,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一声枪响,自己便倒在了地上。
『算了,我也没兴致玩下去了,拖到下面吧。』
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起来,保安抓起了李云安的手,将他拖往祠堂的地下室。他低着头,躺在地下俯视这里的人,王科长、秘书站在门前,惨白的背光让他们的脸藏在了阴影中,而那个跪在佛像前的人的脸却被油灯的橙光照亮。
张苟,他不敢抬起头,只是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话。
『菩萨慈悲,无相普度,愿满情遂,无苦无悲……』
『他已经交代了,他是受你指示,带着作战地图准备逃往红区。』
『全是……一派胡言。』李云安努力地仰起头,看着面前翘着二郎腿的王科长,缺了门牙让他的话有些漏风,咽喉里的血也让他的声有些浑浊,『是宋家让你这么干的?我是何总长的人……我死了,别以为宋家能保住你……』
『何总长已经言明,你与他毫无干系。』
左眼干涩瘙痒,他想闭上,但眼皮已和额头缝在了一起,每次受不住想合上,血与脓就会流下糊住眼。
『我……对委座一片忠心……』
『李兄,这种糊弄话就不要再提了。你是懂我的,这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如果你能交代清楚,我也不会太为难你。』
他想活动一下手腕,但被死死绑住的右手腕已经彻底坏死了,麻绳处的伤口也在溃烂,有几只蛆虫钻来钻去。
『我不是地下党……』
王科长打了个哈欠。
『这些话我这两天已经听到耳朵起茧,心里也有点害怕自己冤枉了好人。』
王科长、秘书、三个保安,全在这里。上面的祠堂里,他听见了一声声大笑,是流民那种似干柴入火的嘶哑笑声,还混杂了张苟爽朗的笑声。这声音总是在行动科换班两次后出现,似乎有特定的时间点。
但这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他现在只想痛快死去,但天不遂人愿,人不该活的时候反而活得更久……他也不得不活得更久,为了提醒那个还没暴露的人。
『谁杀了我……谁就是下一个被怀疑的对象……』李云安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王永泰,你敢下手吗?』
『我自然是不会杀你,』王科长嬉笑一声,『其实你也不必受这么多苦,只要像张苟那样尝上一口仙香,你便什么都不会想了。』
『……』
王科长拿起了一个黑盒子,打开一看,几只米黄色的肉虫正在其中翻滚蠕动。
『你若是太轻松便交代了,局长难保不会怀疑你的话里真假,总是要你受些苦,我才好给上级交代。』
他接着说道:『张苟那事,就是太轻松,上面才让我谨慎行事。以前的那些地下党总是嘴硬,就是被折磨地哭戚戚也不肯说出来。现在有了新手段、好手段,以前的工序也不能落下……你说气不气人?』
李云安下意识地咽了口血沫,被呛了一下,不住地咳守,震得穿过他右臂肩骨的钢针震颤。他看见王科长挑起了一只肉虫,那肉虫顶部,分明长着一张人脸,那是他在镜中见过的自己的脸,五官扭曲,正不住地啜泣。
『这玩意,是我从山中佛寺求来的。比福寿膏好用,你想见的,它都给你。』
说罢,王科长将肉虫放在了李云安的闭不上的眼球前。那人脸肉虫一接近李云安的眼球便遭到不安起来,张大了嘴,露出砂砾般的黄牙,一口咬住了他的瞳孔,嘬吸起来,让他的眼球渐渐萎缩。
他开始尖叫,用尽全力,想要闭上眼睛,大约是依然腐败,残破的眼皮被撕裂开,终究是合上了。但虫子已然钻进了他的眼球里,似乎想象更深处进发。
『放开他吧。』科长吩咐道。
绳子解开,他倒在地上,尖叫着用仅剩的右手抓着左眼,狠命想掐住眼眶中翻滚的人脸肉虫。
直到最后,他终于停下来了。
李云安站在黄色的荒原里。
黄沙吹过,一群群枯骨般瘦的人在面前掠过。
砂砾扑打在他的脸上,洒入他空洞的左眼眶中。
他却不觉得苦痛。
他仰起头,几乎如水晶般透明,又如玉含光的菩萨正在前方引路。
『菩萨慈悲,无相普度,愿满情遂,无苦无悲……』
他下意识地跟了上去,穿过那些步履蹒跚的流民,越接近,菩萨便越高大,直至有九层宝塔一般。凑近了他才发觉,那晶莹透亮的玉衣,是一条条长如龙舟的黄色触须并列而成,而菩萨的玉衣之下的佛体,有无数星光闪烁、绕旋,形成一个又一个漩涡。
因佛体透明,李云安甚至能从背后看见菩萨的眼球。那眼球外围雕着复杂弯曲的纹路,分布了几个空洞,空洞之下又有镂空的白玉球,白玉球之下又是一层,不断复加,叠满千亿层。
只一见那真瞳,他便笑了。
『如果不是觉得恶心,我也想试试。』
这也只是说说而已,看着眼前斑斑血迹、不成人形的李云安开始痴笑起来,王科长也笑了起来。
想要的,现实里已经有了,又何必求那什么虚幻之物呢?
『行了,帮他处理伤势吧,之后若真死了,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闻言,一位保安便拿起绷带,走上前去,好一阵捣鼓。
『等等,你注射器去哪了?』
只是一瞬间,一根针管便插进了保安的咽喉里,朝动脉注入空气。松开活塞柄时,混着空气的血沫挤满了针筒,而保安也瞬间昏死过去。
抓不住保安的身体,李云安便随着保安一起倒下,坏死的左手掩住右手,右手则有条不紊的解开了枪套,拿起了手枪。行动科的人员反应很快,但子弹也只能打中保安的身体和他本就残废的左手而已。
他还有右眼、右手可用。
嘈杂的叫骂、开火声中,又传来了四声清脆的枪响,整个审讯室便安静下来。
李云安探出身子,长舒一口气。该死的人都死了,王科长睁大了双眼,眉心中弹,而剩余的人也没了反抗能力。他得留下两条命,让该活着的人不被怀疑。
一辆叫不上名字,锃亮发光的车子停在了他的面前,一个男人从司机座上走下,给后座开了门,一个孩子蹦蹦跳跳的走下了车。
『书包!书包没拿!』父亲喊着,拿起了粉色的书包追上了自己的孩子。
什么书包……莫名其妙的……
李云安莫名其妙地笑着,拖着身子,从死不瞑目的王科长身上拿走了那个盒子。那些邪秽东西,必须销毁才行。
那对父女和李云安是不一样的方向,很快便不见了。他走到了楼梯前,右眼是石墙石梯,左眼却是一张张海报,上面的字,和过去有过一面之缘的容庚先生在研究的简化字有些相像,李云安看不懂。
他走出了地下室,双眼的世界截然不同,一侧是朝佛像跪拜,大笑的饿殍,另一侧是明媚日光下,平凡的人们朝各自的方向走着。
仅是平凡而已。
另一侧的世界,并不是所有人都笑着,还有人皱着眉、冷着脸,各有各的苦,但也的的确确,没有战争、没有饥荒。
李云安逆行在流民中,身体愈发沉重,嘴里没一点水,渴地很。
『西瓜,又香又甜的麒麟瓜,三块五钱一斤!』
一个圆锥形的器物兀自发着声,李云安的注意力却不在此,只是伸手想抓抓他此生所见最大的西瓜,却捞了一把空气。
看来是吃不上了啊。
他继续向前。
得想正事啊,得想正事啊。
晋中的军事地图肯定不在张苟手中,现在一定已经被第三师取回。凭自己现在这副残躯,还能拿回来吗?
几个学生模样的人,拿着棕色的饮料从他身边经过,看着味道不错,只是那透明杯子底下的黑色圆球怪怪的,看着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
『做不到……』李云安嘟囔着,『算了……自有……后来人……』
他走出了村子,一些还没被肉虫寄生的流民开始注意到残破又捂着箱子的他,便扯起一张皱脸想要靠过来,手里的木棍却紧抓不放,待李云安举起枪,又一哄而散了。
『如若能吃饱饭,你们也应该能当个好人吧?』
他走了几米,找见了一块能一手拿起的石头,便把盒子和手枪放地上,用尽去全身的力气高举石头,借势一砸。几声凄厉的尖叫从盒中传来,米黄色的浊浆迸出。
一个孩子,开着一辆小车,只有他的小腿高,从他身边驶过了。
他不由地傻笑了起来,自言道:『就这豆丁大的小鬼……也能开车?』
『不对,专心……专心……』
他又高高举起石头,朝着盒子又砸了过去。这次没有尖叫,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又举起了石头。
一声闷响,李云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原来是几个流民见他放下了枪,便从他身后慢慢摸了过来,给了他一棍子。他们在他身上翻翻找找,把值钱的东西都拿起了,枪也被摸去了。
一个流民见没东西可拿了,便想起了什么,拿起了李云安刚刚用来砸虫子的石头,看向了李云安。
那流民举起了石头。
犹豫了片刻。
呼了一口气。
『算了……』流民放下了石头,四散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李云安才醒了过来,天黑了,他已经没了任何力气,连一根手指头也动弹不得。另一侧的世界还在运作着,灯光比繁星更明亮,一群群大爷大妈正围着他扭腰摆手,还有一个黑箱子传来新颖的律动。几个年轻人拿着橙色的球,不满地与大爷大妈的领队为了一小片空旷地吵架。
那些普通人所争执的、追求的东西,看起来有些可笑和无趣,但他却笑了起来。
国泰民安,他虽到不了,但已然看见。
既然如此,就该满足了吧?
他再次闭上双眼。
『根据足迹,李云安在这里躺了很久。』军装女人叉着手臂、挑着眉,眼睛不转地看着眼前被压出一个人形的草地。
『他的伤势,不可能走太远,要休息是正常的。』黑衣男人有样学样,也叉着手说话。
『按行动处那几个人的说法,他连动都不可能动,听他们的话我还以为这趟是来收尸的。』
『他活下来了?』
『不要问我。』
『他能去哪?』
『我不知道。』
『这怎么……』
女人扬起手,打断了男人的话。
『不要问,查下去,你去前面看看。』
『行……』
男人离开了,女人蹲了下来,检查起盒子与粘上黄色粘液的石头。
『他离开了这里……又回来了?』
女人拿起了石头,一张地图,埋在其下。
『有发现什么吗?』远处的男人问道。
『不。』女人抓住了地图,『什么也没发现。』
备注2:故事的源点其实是谍影重重电影的主题曲,不过故事发展和谍影重重没什么联系,写到最后打算让主角直接死掉了,但听着听着谍影重重的主题曲决定还是Extreme Ways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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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到夏末,公交车平稳地前进,路旁的风景不断掠过,张晓琪那个还想当作家的老哥仍是愁眉不展,一副要把笔头咬碎的样子。
“妹啊,人总是要死的。”他的声音轻轻的,看着还没有家里黄狗高的妹妹,顿了顿:“这种话对你来说可能太早了。”
说完,他就拿起笔,在随身的笔记本上写写划划,在繁杂到连他自己也看不懂的灵感笔记里又添上了稀里糊涂的一笔。
“我知道人死是怎么样的!”张晓琪摇头晃脑地说着,声音不大不小,害哥哥紧张地朝车头那个抱着骨灰盒的中年妇女看了一眼。
幸好,她低着头,看起来睡着了。
“人死了以后,就会变成鬼,飞来飞去。”她指着骨灰盒,一副笃定的样子,害坐在妇女对面穿黑西装的男人有些茫然。
“没礼貌,不要到处指人。”
“我指的不是人!”她不服气地喊着,终于引起了那个在骨灰盒里钻来钻去的女孩的注意。扎着双马尾的小小脑袋穿过了骨灰盒,冲张晓琪眨了眨眼。
“哎,现在的小孩怎么这么没礼貌,咱家的家教是这样的吗?”高二的哥哥故作深沉,全然没注意那个双马尾女孩飘在了他们面前。
她挥了挥手,女孩也挥了挥手。
“只有小孩子才能看见我,因为我是鬼!”小女孩志得意满,抿嘴仰头,举手招呼道:“我叫夏甜,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张晓琪,我们来当朋友吧!”张晓琪大喊道,小小的手掌欢快地拍向另一只小手,穿过了空气。
“妈!张晓琪又发疯了!”
刚一到家,哥哥就马不停蹄的开始告状,但之后的话张晓琪已经听不见了,她留在院子里和新交的朋友玩耍起来。她坐在秋千上,似乎被微风所动,轻轻地荡着。
“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你是最近死的吗?”
“我死了,有好长一段时间啦!”
“那我怎么没见过你?你是不是在骗人?”
“那是除了夏天,我其他时候都在睡觉,而且平时也没什么好玩的,大人都看不见我,朋友也都变成了大人,出门也没意思。”
张晓琪想想,确实如此,如果没人一起出去玩的话,夏天她宁愿一直待在家里。
“那你今天怎么出来玩了?”张晓琪问道。
“我有一个朋友,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回来了,我是来找他玩的!”
“有多远?比死了还要远吗?”
张晓琪想起了爷爷,爷爷被火化那天,爸爸说爷爷去了很远的地方。可她看见爷爷就在一旁,有些茫然地想拍拍爸爸的肩膀,却只能穿过空气。
这么接近,却看不见、摸不着对方,确实是非常遥远的距离。
“大概……比死还要遥远!”夏甜扁着嘴,不满道:“我觉得他已经把我忘了。”
“那你怎么出门了?”
“因为我的朋友回来了,我想找他一起去抓鬼火,像萤火虫一样的鬼火。”
虽然一点都听不懂,但张晓琪莫名有些羡慕。
“我能一起去吗?”
“你跟不上我的,我是鬼,我会飞!”
“诶……我也能变鬼吗?”
“变鬼就不能回家了,回到家了也没人看见,而且也吃不到麦芽糖。”
夏甜有些难过。
“那好吧。”
张晓琪还是想回家的,她眼里看着新朋友,心里想着冰箱里的大西瓜,一下跳下了秋千,直奔厨房而去。
“张晓琪!”
“晓琪。”
院子外,传来了两个孩子的声音。哥哥拉开了二楼的窗户,手里捧着西瓜,望了望院子外的人,便朝晓琪喊道:“你的小伙伴找你呢。”
张晓琪听闻,跑到了门边,跺了跺脚,又跑了回去:“不要偷吃我的西瓜!放冰箱里,等我回来!”
“弱肉强食乃是世间真理,妹妹莫怪我狠心……”哥哥喃喃自语,回到了房间,罪恶的双手就要伸向剩下的西瓜。
忽然,哥哥打了一个寒颤。
“不许偷吃晓琪的西瓜!”
夏甜飘在空中,胡乱地朝着哥哥挥拳,阴风阵阵吹过,只得了哥哥一句:“这空调可真带劲啊。”
小女鬼叹了叹气,实在无计可施,只能追着张晓琪离去。
平时回家少,到家后也不受待见,老爸一早就去鱼塘看鱼了,上个月他还在群里说今年的鸡泡鱼行情好,到现在已经忙了一个月了。老妈倒是没去小卖部那坐着,但整天躺在床上,也不和自己说话。
的的确确,是自己不对,在外地工作了两年也没回过家一趟,不受待见是自然的……但平时不也经常在微信上沟通吗?
王全乐叹了口气,总觉得家里有些压抑,决定出门散散心。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黑西装,出门在外还是要注意仪表。现在正是夏天,平时的他这个时候只会坐在办公室里喝着咖啡敲键盘,现在却走在水泥路上,无目的地走着。
我要去干嘛?
小时候,他总会和几个朋友一起去河边玩,那时空调还没普及,就算有,大人也不舍得在白天开,在河边消暑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从什么时候起,自己没再去过河边呢?
王全乐想起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一个朋友、一个孩子,虽然只是孩子,但那道身影却并不小,因为那时的他也一样小,站直了身体,也只能平视对方的双眼。
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河岸公园,路过了大爷大妈,站在了一座新建的白石拱桥上。
他曾以为这个地方是永远不变的。
”所以当年,你就是从这个地方跳下去的吗?“
有三个孩子也在桥上,其中一个女孩双手撑在护栏上,半个身子露在了桥外,好奇地往下瞧。
“诶!”王全乐喝止道:“别撑在栏杆上,多危险啊,你家大人呢?”
“我不怕,我已经8岁了!”
小女孩轻轻地落在了地上,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莫名有些既视感。
“你才8岁。”
王全乐松了口气,环视眼前的三人组,两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看样子8岁已经是这三人里最老的了。
“以前……应该还没有这座桥吧……”一个一直抿着嘴的男孩突然问道。
“什么?问我吗?”王全乐愣了愣,开口道:“以前这里只有一座铁架桥,一些钢管接在一起,上面铺上几块木板,简单很多。”
“大哥哥,你也是这里的人吗?我怎么没见过你?”另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孩子问道。
”我小时候住这里……现在也住这里,只是不常回家而已。“
王全乐不知道自己问什么要回答这些小孩子的问题,不过反正他本来也没其他事情要做。
“从这里跳下去的话,我也能变成鬼吧?”抿嘴的男孩问道。
现在的小孩都在想什么呢……
“这个世上没有鬼,活着就是或者,死了就是死了。”
“只是大人看不见鬼而已,看不见不代表不存在。”女孩笃定地说着,仿佛在宣读什么诺贝尔奖得奖论文。
王全乐没有教孩子的兴趣,只是警告道:“别下水,这里以前淹死过玩水的小孩。”
他想起了那个身影,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真的有鬼,那也是替死鬼,死了还想活着,要拿下水的坏小孩代替自己困在水下呢。”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气死我了!我才不是什么替死鬼!”夏甜跺跺脚,但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毕竟她只是一只鬼。
“困在水底,也比在家强。”关志杰愣愣地看着绿色的水面,出神道:“反正爸爸妈妈只会吵架……”
“我要宣布一个重大发现!”夏甜飘在空中,要所有人都要仰望她,好让自己的话更有分量:“刚刚那个人,就是我以前的老朋友!”
“可是他看不见你。”
“因为大人都看不见我!”
“那你要找他干嘛?”
夏甜思索了片刻,说道:“我想找他玩。”
“可是他不是看不见你吗?”
“但我还是想找他玩,我已经很多个夏天没有见过他了,想要做什么和能不能做什么,又不能相提并论。”
“我在姐姐电脑上看过!只要完成心愿,夏甜就会便变成一道光飞到天上,然后就不见了!”憋了许久不知道什么的陈嘉豪终于开口了。
“才不会发生这种事!”
“听起来好像放烟花一样……”张晓琪傻笑着,完全没听进夏甜的话。
吱吱喳喳,孩子们说着外人完全听不懂的话,得出了一个小小的结论。
那三个孩子跟了上来,望着王全乐的眼神怪里怪气的,虽然不相信这个还没他一半高的孩子能对自己做什么坏事,但莫名其妙被关注的感觉还是让王全乐心里有些发毛。
“叔叔……”
“叫哥哥。”
“我有一个你的朋友,说想要和你玩。”
王全乐微微张嘴又闭上,叹了口气,说道:“快回家吧。”
“夏甜、是夏甜!夏甜想找你玩!”那个头发乱糟糟的男孩大声说道。
“哪听来的名字……说的什么呢……”
王全乐一时有些混乱,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些孩子会提起那个熟悉、却又许久没听见过的名字。
“夏甜变成了鬼,虽然她死了,但是还是很想你。”
这是什么恐怖片情节吗?
虽然这种剧情有一种莫名的既视感,王全乐却没觉得有半点可怕,虽然曾亲眼看见过夏甜淹死,看着她的身体失去血色……虽然自己也很少再去河边……虽然已经忘记了很多事情……但想起她,除了难过,还是能想起一些快乐的时光。
要让他害怕那个曾经最好的朋友,还是有些难。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我不知道你们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反正你们现在就给我回家,别在河边玩,是空调不舒服还是西瓜不好吃了?”
三个孩子相视无语。
“不如跟我们玩算了,说不定也能变成光呢?”女孩对着空气说道。
王全乐又叹了一口气,今天他已经叹了许多气了。
回到家时,天已经快黑了,虽然什么都没吃,王全乐却不觉得饿。电视开着,放着家长里短的电视剧,老家的灯已经有些年岁,随仍是亮白,却莫名有些暗淡,照不清一些阴暗的角落。
爸妈坐在桌子前,饭菜已经不再冒热气,但他们却没有动筷。
王长乐坐在了饭桌前,但桌上只有两对碗筷,并没有为他准备餐具。
自己铁定是惹爸妈生气了,王长乐咽了咽口水,想说些什么,却觉得那些话有千钧之重。
“对……对不起?”
“我知错了……我不该两年都不回家……但工作太忙,我也没办法……”
没人回应他。
“我难得回来一次,没必要这样吧。”
沉默。
“好吧好吧,”王长乐举手发誓:“我保证,以后有假期,一定回来一趟。”
安静。
“我也不是不想回来……只是我在这里又没什么朋友……”他又想起了她,回到故地,总会想起故人。
老爸拿起了筷子。
“吃饭吧。”他说。
“那我自己拿碗筷吧。”
他站了起来,四处扫射,在神台那拿起了一碗饭、一双筷。
他决定不去想一些不该想的事。
可老妈垂着头,什么也不说。老爸扒着饭,动作却机械地很,似乎想用重复了无数遍的动作催眠自己,什么都没有改变。
“明天,你来吗?”老妈终于说话了,她的声音干瘪而又沙哑,和他记忆里的不一样。
老爸不说话,沉默着。
这个家,似乎陷阱了句号了。
对了。王全乐想起那个女孩的话了。大人看不见鬼。
“对不起。”他说:“对不起。”
没人听见他在说话,于是他逃进了黑夜里。
王全乐来到了公园,蹲坐在长椅上。
“夏甜?”他轻轻呼唤:“你在吗?”
一阵风吹了过来,他拍了拍风。
要说什么?他没想到,死亡是如此空虚,除了遗憾就再也没剩下什么了。
“大人就算变成了鬼,也还是见不到鬼吗?”他忽然笑道:“也是,也没说鬼不能是大人。”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他说道:“我活着的时候有很多目标、很多想法,但现在什么也做不到了。”
“你能告诉我,人死后还能做些什么吗?”
一点蓝色的火光从他眼前升起,越来越多的火光升起,连成了三个错别字:“抓 鬼 火”。
那些浮在空中的火似乎有自己的意识,维持不了太久的字形,很快便飘上了天。他跳了跳,想要抓住那些火光,却发现即便成了鬼,大人的灵魂也过于沉重了。
太多想法、太多遗憾、太多得不到的东西,像引力一样牢牢地抓住他。
风吹了过来,他决定顺着风走,来到了一处铁门前,铁门左侧贴着“招财进宝家家喜”,右侧贴着“财源广进人人乐”,上联写到“龙马精神”。
一处平凡的人家,他等了很久,直到今早见过的女孩打着哈欠开了门。
“夏甜说,现在是夏天、暑假,不用上学,也不用上班,不要想太多,就去玩吧。”
“我对不起很多人……”
“但你已经死了,所以该放下了。”女孩又打了一个哈欠,说道:“我要回去睡觉了……”
说罢,她关上了铁门,也不管王全乐。
王全乐只能回家。
路上的路灯白亮,但总会有一处地方现在阴影里,蝉鸣声响,河风柔软。
“夏天总会结束的。”他说。
“那我们就去追逐夏天。”风声说:“向南跑,然后向北跑,在更南的地方度过夏天,等到这个时候,就再回来。”
“夏天永远不会结束!”
王全乐莫名轻笑起来了,他向后望去,还是看不见那个身影。
不知不觉,已经到家了。
爸妈坐在红木长椅,面朝着电视。桌上吃剩的饭菜没人收拾,王全乐静静地坐在他们中间,靠在了椅背上。
“王全乐!我知道你听得见!”
屋子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他却望向了父母。
“出来玩啊!”
他站了起来,发觉世界忽然变大了。
“夏甜来找我了。”他说:“下个夏天到来之前,不用做我饭了。”
他像风一样离开了,牵着朋友的手,朝夏天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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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筹备长篇世界观下的一个npc们的小短篇,反高潮情节,写得有些痛苦和无聊
遇见那个人是在一个夏天,一切几乎像是注定的发生的一样,我恰好调到了新部门负责对外接待的工作,而那个人刚好也为了自己的私事来到了海源市。当时的新美国政府已经重建完毕了三年,对灾变猎人的管理也逐渐完善,尽管因为人手不足的关系,有许多应当待在监狱里的人也混在了猎人的队伍中,但在与我方的信息交流中也不会对猎人的经历有所隐藏。
“你的注册名是……snow,没错吧?”
那个人点点头,厚厚的黑色风衣与围巾盖住了脸庞,也仍能在衣物的缝隙间看见那惨白的、革质的脸皮。
“可以把你围巾放下吗?我需要确认一下你的外貌是否和证件相同。”
那个人十分配合,平静地解开围巾,显露了自己的真容。外貌和证件上那位中性的人类脸型一致,但不少细微之处略有不同,这种情况可能涉及到了伪人灾变,但入境处已经证明了对面是完全的人类。
我信得过海关,但还是有些许细节需要确认。
“容我冒昧地问一句,你的脸……或者说你的皮肤怎么了?”
那张脸没有任何表情,就像系统输入了开闭嘴巴的指令,一串话就从那人的嘴播放出来:“一些背叛、一个仪式,把我变成了这样,国际灾变档案Q系列0723子分支有更详细的说明……”
“直接和我说吧。”我打断了对方的话,背景我早已了解,这次问询只是想在谈话中寻找一些直觉感到不自然的东西。在我们这一行,直觉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但时灵时不灵总是难免的。
那人沉默了好一会,似乎在准备措辞。那张冷淡的脸总是惜字如金,话多了反而让人觉得怪异。
“我是孤儿,在收养家庭长大,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哥哥、姐姐、还有他们养的狗。他们都信仰巴加央嘉,我是祭品,仪式成功了。”那人看着我平静的描述自己的过往, 那些背景档案里血腥、残忍的描写都极大幅度被对方简化了。
我想起了那人的档案。
该猎人共情能力极低,全身外皮因仪式完全坏死且出于匚匚原因无法植皮,没有痛觉与生存欲望,仅有杀死0723血祭仪式的受益者们这一目的,存在着一种机械式非情绪化的动力。
档案的最后如此写道:无论身上有多少异常,they都还是人类。
“你的人称代词是they吗?”注意到了特别的代词,我礼貌性地问道。
“……叫我白雪就好。”
“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
“有人说过……”白雪轻轻地抚摸覆盖在自己咬肌上的人皮,“我的皮肤纯白如雪,就……叫作白雪吧。”
对方看起来精神状态并不是特别好,这么害臊的话也能若无其事地说出口。
白雪按住了自己的脸,随着压力增大,一丝淡红色的脓血从颧骨边缘的人皮结合处渗出。我看得有点心惊,但想到白雪没有痛觉,又没那么难受了。
不得不说,确实没有比死人皮更白的皮肤了。
这次行动,是要猎杀白雪的最后一个目标,一个过去曾是那人母亲的人。
尽量把活干完,然后走人,这是部门对外单位的通用准则了,如果是以前接待外宾,大概还会带去吃几条肠粉展现一下海源市的好客,现在嘛……
现在是夏天,白雪像一块石头一样坐在椅子上,烈日当头下也不肯脱下黑色风衣,不敢想里面有多热。我只能给白雪一根冰棍,但对方礼貌结果后也不吃,只是把它放在车窗外,呆呆地看着冰棍在风中融化。
“不喜欢冰棍吗?”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对我有意见吗?
“我想等晚饭再吃,但到那时它就融化了。”
“奇怪的原因。”
白雪有自己的逻辑,我并没有追问,不抱有过多的好奇心对双方都好。
车子,那辆老旧的有车哼哼唧唧的在路上行驶着,在白雪的指挥下,我们绕了不少远路,花了半天才停在了一家妇幼医院前。
和我猜的没错,巴加央嘉是拥有轮回权能的邪神,祂的信徒即使死亡也不会消除记忆,反而能随着一次次轮回降生为畸形的胎儿。
部门在海源市各处都有眼线,而妇幼医院这种敏感点地方更是分配了一个小队进行灾变预防管控,我与他们交流了一番,并没有得到太多异常的情报。
我的直觉发话了。
“越是正常,就说明越不正常。”
白雪看着我,并没有太多话想说,只是看着我在车上现场向上级打了一份报告。不一会一整个军队就包围了妇幼医院,封锁线拉了起来,白雪正想动身,却被我按住。
“你有去的必要性吗?”
“你们能处理好异世金童吗?”白雪反问道。
“我们对各类灾变都有丰富的处理经验和应急方案。”
灾变应对部队开始设立隔离立场,我们被包围其中,目睹全副武装地士兵深入妇幼医院,大厅很快被控制,并无异常,无关的平民也配合着指挥,在接受检查后退居到安全的位置。
“在新美国,这不是我们处理灾变的方式。”
灾变可怕,但处理灾变后的收益也是超自然的,在新美国孤胆英雄或小规模队伍作战的形式下,很容易诞生出一些综合能力超群的强者。
“他们……都很弱,不如下级猎人,会死。”
下级猎人是新美国灾变管控体系中最下级的职称,中国的这种大规模、合作化、专业化的形式,注定大家都只是一台机器上的螺丝钉,没人能真正的独当一面。
“但我们的生存率会比下级猎人高许多,安全、稳定,无需孤胆英雄,也拒绝戏剧化的反转高潮情节。”
“……”
三楼发生了爆炸,浓烟滚起,一丝金光在黑雾中穿射而出,随后又很快呗熄灭。一位士兵站在了窗口,向大部队挥手,电台也适时传来了“灾变目标已消灭”的消息。
我提到嗓子眼的小心脏终于放了下来,说不担心是假的,刚刚的话我都是装着端着说的,直到此时此刻我的心情才轻松愉悦起来。
“你看……不是挺轻松的吗?”
我转过头去看白雪,才发现那人已经闭上了眼睛,靠在车椅上睡着了。
我还有好多话想和白雪说,比如灾变解决了必须二十四小时内离境,比如待会吃晚饭前要不要再买一根冰棍……
幸好白雪睡着了,不然我真的蠢到会和一个聊不到一块的人一起吃一顿饭,那还是挺尴尬的。
天已经暗了,车子吭吭唧唧地开在大街上,暖黄的灯光掠过沉睡的白雪,直到那人睁开眼睛。
“我睡了多久?”
“半个小时吧。”
白雪不说话了,平静而又专注地望着繁华的街道、悠闲的路人,似乎对关底最后一个boss平淡无奇的死亡毫无想法。
“我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白雪望着我,我才发现这是那人第一次注视别人。
“哦……”迟疑了片刻,傻不拉叽地问道:“那要买根冰棍,吃个晚餐吗?”
“好。”白雪说。
作者:黑白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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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第一次看见那只怪物时,我正在回出租屋的路上。那时夜已经深了,我刚离开公司,满心的疲惫和麻木,而它就那样出现在公司附近小河裸露的河床上。
河边的小路没有路灯,我只能看见它大概的影子,大约是一个人形,有三米多高,脚很长,干瘪的胸膛没有连接其他肢体,似乎没有双手。
我的的确确被吓了一跳,但它的反应比我更大。没错,它也发现我了,它向我跑来,步伐极大,上身随着运动摇摇晃晃。不知为何,看着它的样子,我突然想起了商家门前长条形的充气人偶,有些滑稽。
也许是它可笑的运动姿势冲淡了一丝恐惧,我得以颤颤巍巍地翻过了绿化带,走到了河边小路对面的小道上。
远离河道之后,我也没有停下来,眼睛一直注意着对面的情况。也许是时来运转了,它没有离开河道。
我再也不敢加班了。
我把这事和合租的舍友说了一下,他只是用有些可怜的眼神看着我,劝我换份压力没那么大的工作。
这事说不通。
但我心里的恐惧还是驱使我去警局报警了,警察很友好,听完我的描述后也是满脸严肃,拿出一张A4纸,刷刷刷地画了几笔,向我展示了一张鱼头人身的简笔画。
我恨周星驰的电影。
所有求助的行动都以失败告终,我只能自己努力了。
我走在上班的路上,周围行色匆匆的上班族给了我不少勇气,让我可以用凌厉的目光注视河面。
河水静静流淌着,几个不用上班的钓鱼佬还在钓着鱼,他们根本不知道河里出现过什么东西。某种意义上,相比无知的钓鱼佬,我是幸运的。
那条小河每天上下班我总会经过,白天的时候那条河里会有水,过去常常会有人在这钓鱼,也没听说过有什么灵异事件。原本晚上河里也会有水,但夜钓的人众多,河道管理处怕出事,便把水放掉了。
由此,我大胆推断,水底之下并非那长条无手人的栖息地,否则应该会有更多人发现他的存在,而不仅仅是我。
城市的河道里,鱼群会聚集在排水口处,对人类的粪便、废料,对鱼来说却是营养丰富的食物。
我看着排水口,俯视角度望不见里面的细节,但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丝明悟。
“那个长条人不在水里生活,它平时是在下水道里钻来钻去……所以它才会没有手,那样才更方便在下水道里行动!”
“我给你批个假吧……”组长看着我,有些无奈。
“这意味着什么呢……”离开公司时,我脑海里还转动着长条人住在下水道这件事。“这意味着什么呢?”
我望向了路旁的井盖,一丝反光出现在了小孔之间。有那么一瞬间,我差点腿软瘫倒在了地上。
那一丝反光转瞬即逝,但我已经知道了。
它一直在看着我。
再是害怕,缓过去了也不会坐以待毙,窝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不是我的作风,更何况还要上班,绝不能逃避。
我先是在淘宝上搜索了辣椒水之类的东西,但细想之后,又觉得这东西对长条人不一定有效,毕竟它生活在下水道那种什么乱七八糟都有的环境里,什么刺激性物质没见过?
刀子是最简单的防身刀具,但平日里不好携带,地铁也不能坐了,何况看那家伙的体型,我恐怕只能对着它的膝盖输出,甚至还没输出就被一脚踹飞。
爱,用爱感化它。
神经病,我真的是越来越疯了,爱你个头。
思来想去,我最后选择了上网求助,将自己的经历发到了怪谈相关的贴吧里,大家都觉得我的经历是编造的,但还是出谋划策,权当是消遣。
在排除了茅山法术和ak47等难以实现的方案后,一位网友的回复引起了我的注意。
“楼主,如果他是在下水道里生活的,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能摸到你家的厕所里?”
我第一个想法是不可能。
但那种怪物,本来就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任何对其理性的思考都是不应当的。
于是,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望向了厕所。
出租屋的厕所是一扇不锈钢门,之前为了通风,我并没有关上窗户,风一来,便使得不锈钢门摆动着拍打门槛,发出“梆、梆”的声响。
要去看看吗?
我咬咬牙,拿起了水果刀防身,离开了出租屋。
再怎么样也要和下班的室友一起看!胜算更大啊!
我在出租屋的楼下等着,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旁边的井盖,直到舍友回来。谎称自己忘了带钥匙后,我便和他一块上楼了,口袋里的手紧握着水果刀,不敢松开。
“好臭啊,什么情况。”
打开房门后,舍友被吓了一跳,只因房间里全是干涸的黄褐色脚印。
“遭贼了?什么小偷这么缺德,这些他妈的都是屎吧!”
我跟在了舍友背后检查了出租房,确认它已经离开了,所有脚印的起点都是厕所,但舍友没有看出这一点。
经此一事,心中怒火愈盛。这狗东西,吓人就吓人,杀人就杀人,非得把大便涂满别人住的地方,有病是吧!
此怪不除,我誓不为人!
此时此刻,我怒气已盖过了恐惧。
组长批的假还没结束,但我还是回到了公司上班,把之前落下的工作都做完了。等处理完所有工作,已经是凌晨一点了,我背着单肩斜挎包离开了公司,仰望天空,只见繁云蔽月,除我身后电梯厅的灯光,再无其他光亮。
我还是害怕。
它已经出现在数十米之外。并没有太多声响,它一向很安静,奔跑着摇晃着向我袭来,就像一个被操纵的木偶。
能凑效吗?
我抓起斜挎包里的生石灰砸了过去,它却视若无物,一脚将我踹到了电梯门上。
完蛋了。我心想着,还是忍着痛,呜咽着按照网上的建议,拼了命地将生石灰撒到那只怪物身上。生石灰遇水发热,甚至于沸腾,这种化学反应也正常在怪物身上作用,但它却不觉一丝疼痛,任由自己的皮肤烧穿。
我第一次清晰地看见了它。它的脑袋细长,皮肤是一种病态的黄蜡色,乒乓球大小的眼睛并无眼皮保护,像鱼眼一样睁大。
我抓起生石灰,撒向了它的眼睛。它并无哀嚎,但却看不见东西了,胡乱的踢着四周,我趁机猫腰跑出了电梯厅,可接下来该干嘛?能干嘛?这个怪物几乎没有弱点,下一次再遇到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于是,我下定了决心,对着它吹了一声口哨。几乎是同时,它的脚便踹了过来,我一个翻身躲过,之前的伤口也更痛了。
我开始奔跑,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而它也沉默地追逐着。因为身高不一的原因,我几次都被长条人追上,幸好因为眼睛受伤,它的准头一般。
就这样奔跑着追逐着,它愈发急躁起来,路上依稀有几位夜行的路人望见我身后的怪物,不由得尖叫起来,却没吸引到它分毫注意。
“这么恨我吗?我哪里得罪你了。”
它一言不发,没有回应我的抱怨。
虽然准头不行,但架不住攻击次数多,终于,我再一次被踹飞了,砸碎了玻璃门,落在了警察局的前台。
“我说的美人鱼。”被玻璃划伤、浑身是血的我,有气无力地对之前接待过我的警察说道:“是这一只。”
枪声响起。
不知什么时候起,这座城市的河道总是会被放水,裸露出河床本身,一些穿着防护服的人总是在河床上巡逻,时不时拿起手电筒,向排水口照去。
我知道这代表了什么,还有人和我说,那种东西,不止一只。
我躺在医院病床上,望向医院的厕所。磨砂的门板中,两根细长的棍状物浮现。
我按下了护士呼叫铃,几乎是同时,厕所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