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注:致郁向,心情不好不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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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她的日子不怎么好过,可就旁人眼光而言,其实也就过着一种平凡而又重复的生活而已,每天两点一线,坐着地铁在公司和家之间来回,收点工资,攒点积蓄,享受一些无益却也无害的娱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生活就是如此,真实而又麻木,不是吗?
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也是真的,她总是期待着忽然有一些不一样的事情发生,带她过上另一种不一样的生活。或者,就那样死掉也好。要么变得更好,要么直接死掉,人就该如此。
但现实嘛,就像刚刚说的,真实而又麻木,她呆呆站在站台前等待地铁的时光多如凡尘,又混合了过去那些模糊不清如污水般的平凡过往,浸透了她前半生。
地铁来了,轮轨的噪音由远及近,白亮的车灯洞穿黑暗,就像夜里提着灯的骑士。
终于可以回家了。
于是她迈开了腿,向前一步。
“您好,您已经快到站了。”
莉子猛地惊醒,才发觉自己在车上睡着了。也不仅仅是睡着那么单纯,而是整个人干脆横躺在了椅子上,流的口水甚至沾湿了座位。
“抱、抱歉!”
她抹了抹嘴,慌慌张张地从小包里掏出了纸巾,擦了擦椅子。而乘务员也并无太多恼怒,毕竟负责车厢清洁的另有其人,于是,她也只是重复了刚刚说的话。
“您好,您已经快到站了。”乘务员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希望您能在接下来的旅途中享受人生。”
这话实在不像是一位乘务员该说的,莉子鞠着躬道着歉,眼光还是不由自主的望向了眼前的人。高跟鞋与黑丝袜,并非乘务员日常的装扮,深蓝的工装裙与外套搭配白色内衬更加重了那种感觉。继续从鞠躬的姿势站直,莉子终于看清了乘务员的脸,更确切的说,是经过了分明的锁骨与纤细的白颈后看见了乘务员的脸。
该如何评判呢?
只能说莉子有些嫉妒了。
无论如何,如此肆无忌惮的审视陌生人的外观总是有些失礼的,于是她收起了心思,交出了疑惑。
“你……知道我要在哪下车吗?”
“毕竟您的日程总是固定的。”
莉子皱着眉,抿了抿嘴,望向了列车门上循环滚动红字的led屏,不知是不是刚睡醒迷迷糊糊的缘故,她发现自己有些不识字了。她迷茫自己身在何方,呼出了肺部所有的气,坐在了椅子上。
“抱歉,我想再坐一会……去其他站看看。”
“您是有什么心事吗?”
“只是突发奇想……”
她原想就此敷衍了事,但乘务员歪着头,那双大眼睛盯着自己眨了眨眼,莉子便感受到了些许压力,只能继续说道:“因为每天都是这样……应该是有些无聊了吧,我想……要不要去终点站看看。”
“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乘务员似乎觉得说两句就熟悉了,按着身后的裙底坐在了莉子身边。
“您有什么心事吗?”
像个相识多年的好友一般,乘务员望着对面车窗的两人倒影,说道:“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抱歉,我们两个不是很熟吧。
虽然原本是想说这句话,但最后莉子也只是“啊……嗯”了两声。
“不想和我说吗?”乘务员笑了笑。
长的好看的人自然有特别的魅力,但那温柔的语气才是让人难以招架的点。
“……我确实有些累了,可以坐在这休息一会吗?”
“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不会拦着您。”
莉子深吸了一口气,身体下沉,瘫在了椅背上。不知过了多久,列车仍未停下,乘务员也一直没有离开。她眨了眨眼,对面的车窗里便被无数的身影重叠,一个个疲惫、红着眼的人,挤满了镜子中的车厢,而镜子中的她也瞪眼张嘴,机械性地扭过头。
“嗯,这辆列车和您平时坐的不太一样。”不等莉子提问,乘务员便先开口解释起来:“这里是一个供人休息的列车,那些疲惫的、痛苦的、无能为力的人都能在这里熬过自己最痛苦的时光。”
“什么意思?”莉子愣了愣,又站了起来。
“人生,消耗一些人生作为代价,你就能用时间治愈自己的伤口。”
环顾四周,空空如也,只有车窗中的车厢是充实的。
随后,莉子望向了乘务员,说道:“你一定是疯了……再怎么说,我也没有说过要消耗什么人生……”
“可你已经无数次登上过这趟列车,在你放弃向前时,所有代价都已消费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
莉子茫然地望向乘务员,却被她身后车窗吸引住。车窗之内的身影有些模糊,但她却分明看见自己的脸上多出了几道皱纹。
又是一些平凡过往钻进了她的思维里,填补了时光的空缺,她做了什么?她应当做过什么,但一切又毫无意义,不值得为自己所记。慢慢的,又有至亲好友离去的记忆逐渐清晰。
那些离去的人……无论她接受或是遗忘,所有的记忆都因他们的离开有了一道清晰的分界线。那时母亲还没离开,那时喜欢的人仍能一起聊天,她的时光飞流而逝,唯有苦难的锚点清晰如故。
她想逃离,她坐上了急速奔驰的列车,但没到一个新的站点,总是会失去更多,只为人生仅有别离。
“就像我之前说的,去终点站吧。”
列车飞驰而来,她如樱花散落。
还在等车的路人似乎没预料到莉子的突然的行为,最后一刻,她听见了无数尖叫,但她全然不在乎。
她出生的那一刻,她也无法理解过父母为何笑着。
他们不知道吗?他们把她带到了一段不断失去的事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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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模仿假面骑士第一集的结构写的故事,有一定特摄元素,但并非同人。
现象病,一种本质上是超自然现象的疾病,患者通常会在多数人狙击的区域发病并当场死亡,而尸体又会在数秒内,以恐怖的姿态复活。
现象病,比起病,更像是一种现象。
街上静悄悄的,繁华盛景不复以往,人们分散地很均匀,堂堂中华大地的街道上竟出现了一种北欧特有的性冷淡风味。
事实上,自第一起现象爆发以来,其在五年造成的伤亡也只有区区两千三百二十七人而已,甚至比不上一些常见的小感冒。
和它造成的伤害相比,现象病的表现力更震撼人心。
张杰踩着自行车在街上兜兜转转,马路畅通无阻,他的小电车肆意狂奔,背后保温箱里的蛋炒饭、马铃薯和剪刀岁月静好。
人嘛,就算不出门,还是要吃饭的。张杰正是这个时代的外卖员,虽然无人机已经十分发达,但它也无法覆盖那些信号不好的城中村区域。
虽说享受耳边掠过风的感觉,但张杰不敢开太快。须知君子慎独,人就是容易在过分自由时得意忘形,既然马路上空空荡荡,那唯一的威胁就是张杰那可能膨胀的自信了。
谨小慎微,这就是在这个时代外卖员的生存之道。
“叔叔,是我的外卖吗?”
不等张杰停下车,一个十三四岁的初中女生便迫不及待地发问了。虽然她眼中抱着渴望,但还是保持着在这个时代理当保持的安全距离。
“手机尾号多少?”
张杰边说着,边打开了保温箱。
“9095。”
“嗯,”张杰瞄了眼单子,平静地说道:“不好意思,不是你的。”
“哦……”
少女拖长了回应,又蹲坐在路边,离张杰远远的。她穿着学校的绿色校服,倒也不担心走光。张杰刚想走进去,楼道里却有一个影子冒了出来。
那只是一个简单的快速印象,对方是一个男子,黑着眼圈,鼻子、嘴唇、耳朵钉着各种金属制品……
他花了两秒时间下了判断,眼前这个哥特男可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抱歉,借过 ”哥特男说罢,与张杰擦肩而过。
尽管并没有提供更多信息,张杰却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
并不是因为对方打扮古怪,仅仅是他已经好多年没与人如此接近了。
因为现象病,人们总是与家人之外的同类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而张杰在很久之前已经没有家人了。
这就像一头雄狮,被另一头雄狮踏进了领地。
“我就是他妈的一头野兽。”
张杰突然自言自语,又被自己的莫名其妙的话给逗笑了。
他不再多想,三步做两地爬上了四楼,停在了502的门前。他刚想按门铃,门便自己打开了,一双疲惫且布满鱼尾纹的眼睛透过门缝望向他。
“放地上就好了。”
张杰点点头,只是说了声:“麻烦点个好评哦。”便走了。
直到他走到二楼,502开门的声响也依旧没响起。
在过去的人看来,这一切的生疏与冷漠也许会让人觉得古怪,但现在嘛……只是日常而已。
待张杰走到一楼,一个黑色的背影挡在他的面前,正是那个身上订满各种金属,一看就不能在早上儿童档出现的男人。
被人挡路,张杰倒是不慌,因为那个男人的目标完全不是他。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个初中女生捧着两盒子的披萨,瑟瑟发抖地说道:“你快走开,再不走……我就叫人了……”
“只是想问几个问题,不用紧张。”
男人对女孩说话,眼珠子却转向了张杰。那女孩也是,用一种可怜兮兮的眼神望向了他。
“我不着急。”张杰微笑着,坐在了楼梯上,他实在是不想与人有过多纠缠。
那男人长舒一口气,像是表达诚意一般,掏出了一张身份证和一张名片,递给了女孩自我介绍道:“我叫王浩诚,一位志愿者。”
女孩并没有接过名片,反而后退了两步,疑惑地问道:“志愿者?”
“负责处理一些孤独死者遗体的……志愿者。”
“但是你之前问的人家里,明明有两个人……”
“那和老板跟我说的不一样啊……可以细说那家人的情况吗?”
目的暴露无遗了啊,志愿者什么的全是骗人的吧。张杰暗自吐槽着,打开手机刷起了视频。
“我不敢说太多……反正,那里总是很吵,有个阿姨和姐姐住在一起,但是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姐姐了。”
“嗯……那位姐姐不上学,也不工作吗?”
“我不知道……只是经常听见她们在吵架。”
“能具体说说吗?她们吵架的内容。”
“我不知道。”初中女生摇摇头,说道:“再不回家,爸爸妈妈就要出来找我了,他们也只是让我出来拿个外卖而已。”
王浩诚叹了口气,抓了抓左耳的耳钉,让了道。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女孩什么也没说,只是飞也似地往楼上跑。经过张杰身边时,又让他有些心悸。
实在靠太近了。
“502的餐,对吗?”王浩诚看着张杰,身子堵在楼梯口。
“别问我,再问报警。”
两人对峙着,一动不动,张杰是有底气的,因为他坐在楼梯上,比站着的王浩诚轻松多了。
楼道里,惨白的灯光照在对方脸上,张杰望见那双眼珠子没有一丝光渗出,如黑夜一般沉静。
“跑。”
“什么?”张杰有些茫然。
“快跑!”
王浩诚猛地向前,抓住了张杰的手腕,猛地一拉,就要将他扔出楼道。
风掠过他,他飞翔着,砸在了血色的牢笼上。那凭空出现在楼道出门的血液质感的细长柱子吸附着他,蔓延出蛛网般的脉络,将他的恐惧紧紧抓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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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预感,战争快要结束了。
我出生在一个无神论者的国家直到12岁,怀疑论的种子早在我心底生根发芽,即使后来和父母一起定居在锡安,也只是为不信神的树苗修剪枝叶罢了。如果说出来不会被复国主义的同僚杀死的话,我就会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我不属于这场战争。”
艾拉对我的话不置可否,那张布满划痕的玻璃面罩下看不出任何情绪。她只是耸耸肩,用电子合成音说道:“打完这场仗,我就回老家结婚。”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身体还和『鹦鹉螺号』机体连接在一起,几十条纤维管连着她空荡荡的下半身,血色的心脏在合金骨骼的间隙中有力地跳动着。
“啊……恭喜。”
我不怀疑艾拉的功勋战绩,但以她现在这副样子,想要结婚还是太困难了,细究下去,又可能出现一些令人尴尬的回答,我也只能敷衍了事。
“不问问我要和谁结婚吗?”
“和谁?”
“呵呵。”艾拉的头罩上闪过了一个字符组成的笑脸表情。
她没再继续说下去。
像她这样的机体驾驶员总是这样,虽然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但因为多数器官已被摘除,大脑也接入了各种各样的模拟程序,平日里总是浑浑噩噩的样子,根本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这也是我能放心和她说心里话的原因。
如今战事激烈,随行的护理师和士官长早在七天就被不明流弹削掉了半个脑袋,尸体还在『鹦鹉螺号』的后备仓里,我不敢想那些尸体被颠成什么样,我总害怕自己也会被关进去。
不过看艾拉的精神状态,如果我真的死了,大概率还是要被弃尸荒野。
滴滴答答,几滴浅白色的排异抑制剂滴在了地上,我在晃晃荡荡地驾驶舱里检查着供给管道的密封性。虽然护理师死了,但她留下的手册还指引着我如何维护驾驶员的生理状态,如今身兼机械师和护理师两职的我真应该多涨些军饷,只可惜没人知道。
“刘。”
“刘。”
电子合成音在驾驶舱内回响,呼唤着我的姓氏。
“怎么了?”我拿起一卷黑胶带,总算是找到了漏点。
“我做梦了,我还在军校学习。”
她的面罩上保持着笑脸表情,只是电子合成音透露不出一丝情绪。
“我在射击场,靶场的靶子画着各种形象,有成年的恐怖分子,也有妇人、小孩,我收到的指令,要射击,让子弹命中那些靶子。”
“长官。”她呓语着。“长官,她们有的还是孩子。”
“长官说,不。”
“她们只是木板。开枪、开枪。”
艾拉沉默下来了。
我从未想过她听从士官长的命令向平民开枪时想过什么,我只知道,她扣下扳机时从未有过犹豫。在驾驶舱内能得到的信息并不多,我只知道,外面再也没有人们的声音。
“你还好吗?”我忍不住问道,担心艾拉会因为ptsd将枪口对准驾驶舱,拉着我一起下地狱。
“我很好,刘。我在军校的成绩很好,长官对我另眼相待,家人也为我骄傲。”
“每个人都对我说,我在保卫自己的祖国、我的信仰,我应该为此骄傲。”
“但刘,你,从未否定或肯定过我,对你来说,我是什么。”
现在的艾拉似乎前所未有的清醒,我有些后悔过去七天里,因为寂寞而对她无节制的絮絮叨叨了。
“大概是……能带我回家的人吧……”我有些心虚地说着诚实的话,如我所言,没有她带着,我根本不可能回家。
“你又是为什么来到这里的。”
“工作,只是工作……我在综合航天公司上班,上着上着就到这了……”
“难道,你没有负罪感吗,因为你的帮助,我才能杀那么多人。”
我沉默下来了,这事,我还真没想过。
思维在大脑里活动着,一边思考,一边构筑成话语流露:“战争不是我发动的,我本身也不是想来这,这次回去我也不干了……”
话是边想边说的,处于过去七天肆无忌惮交谈的惯性,我忍不住问道:“你前脚还说自己为此骄傲,后脚就问我有没有负罪感……”
“我只是做了一个梦,刘。”
“我梦见战争从未开始,我邻居家那位蓝眼睛的男孩结了婚。亚伯拉罕……他叫亚伯拉罕……”
我想起了我们的士官长,那双蓝色的眼睛如今已变得浑浊,关在了后备仓里和护理师享受滚筒洗衣机的体验。
“我是谁。刘。我是驾驶舱里残躯。还是梦里的新娘。”
“你是链接认知失调综合征的患者。”我安慰道:“等我们回营地,打几针抑制剂就没那么多想法了。”
我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没有专业护理师的帮助,我只能勉强维持艾拉的生理状态,如今这位驾驶员的精神状态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恶化。
但现在距离营地只剩十公里了,只要再坚持五分钟。
“我梦见自己在做早餐,切下的火腿变成了婴儿的小臂。”
“我梦见自己在公园散步,摘下的花朵变成了女人的眼球。”
“我梦……”
还没等我有任何反应,驾驶舱内的所有灯光都暗了下去,『鹦鹉螺号』关机了,但前进的惯性不减,迅速倾倒,带着我扑向墙壁,狠狠地撞了一下。
我眼睛一黑,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醒了过来。驾驶舱内已恢复正常,各种仪器指标有条不紊地运转着,驾驶座上空空如也,只留下一副头罩。种种现象表明,驾驶员艾拉已经脱离了机体。
可就她那副没手没脚的样子,没有其他人帮助,根本不可能离开驾驶座一步。
来不及多想,我带着满脸的鲜血打开了舱门。
面前是一个小村落,但只有两三户人家透着灯光。顺着软梯爬下,面前有两栋房子,其中一栋被『鹦鹉螺号』卸下的后备仓堵住了门,不是能进去的样子,我便走到了另一个栋房子面前,哪里的木墙油漆斑驳,门前花坛杂草丛生。
木门一推就开了,屋内的家具铺上了防尘布,但依旧脏得不行。我走进了厨房,拧开了水管,流出的液体带有绣色,等了好一会才变得清澈。我抹去了脸上的血垢,额头上的伤口痛的不行,过了好一会才缓了下来。
我抬起头,门口站了一个小小影子。没等我说话,那黑影就消失了,并非离开,而是像浮尘一样消散。
厨房的门口有好几条刻线,最低处的那一条刻线旁写着一个名字,还有一个数字。
艾拉,7。
我走出了房子,『鹦鹉螺号』停在那,它的面前还多了一辆警车,车头灯亮的不行。
“以斯拉·刘。”逆光里的黑影高大且威严,我只能看见对方的皮鞋擦得铮亮。“两天前,带着『鹦鹉螺号』逃离了前线,摧毁了三架拦截的督查机,是你没错。”
“是我吗?”我苦笑着说道:“我有能力驾驶『鹦鹉螺号』吗?”
“即使没有能力驾驶机体,驾驶员也是受你控制,听从你的命令的。有什么狡辩,到军事法庭再说吧。”
男人摸向腰间的配枪,缓步向我走来。我认命地举起了双手,满心的疲惫,已经没有心思去思考该如何证明自己无罪。
等待我的是什么?判刑?监狱?处决?
我只知道,我的战争结束了。
忽然,一声轮轴转动的响声传来,没等男人有所反应,树木般的铁指已经夹住了男人的大脑。“啪叽”一声,挣扎着的手脚垂了下来。
我沉默着,看着高大的『鹦鹉螺号』单膝跪在我的面前,驾驶舱打开,从中垂下的软梯随风飘摇。
我回到了驾驶舱,驾驶座上依旧空无一人。
“艾拉和亚伯拉罕到家了。”一个电子合成音从说道:“接下来,送你回家。”
『鹦鹉螺号』自顾自地运作起来。
“如果之后被抓到,我就说自己被精神错乱产生自我意识的驾驶系统绑架了。”
“那么,我会帮你作证。”『鹦鹉螺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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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体开始崩解了,最先是指头,指甲盖松动,拉扯着黏糊的浊液掉在了泥地上,无声无响。所有的死亡都是安静的,但迈入死亡的前一刻总是喧闹的,他不由得开始哭泣。
“你不该喜欢她的。”
像是有人在耳语着,但这里分明只有自己一个人。那耳语也若有若无,在崩解的痛苦下,什么教训、劝诫都是无意义的。
“真可怜,真可怜。”
不知谁又在说什么,但他也听不见了,十指的血液开始腐败,皮肉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一股子他曾想百般掩盖的讨厌腥味散发出来,“啪嗒”一声,什么摔在了地上。
是什么掉了?
他的世界本就灰蒙蒙的,只能察觉动弹的物体,但如今,他连那也做不到了。
是的,他的眼珠子掉在了地上。
多可惜啊,多可惜啊,她还夸赞过这双眼睛神秘而深邃,藏着数不清的秘密。但那秘密却有浅薄而寡淡,仅是几句爱意就能阐述干净的,实在不是她所期盼的宏大。
他又忍不住哭了起来,黄色的脓液从空荡荡的眼眶里涌出,就客观描述而言,那已称不上是眼泪了。那该是什么?
死亡,他的眼眶中涌出了死亡,滴答滴答地落在了地上。
他尚能迈步前进,却还是无处可去。
一道伤口,顺着下颚下拉,撕开了他的胸膛。那胸腔里没有心脏,只有两片灰色的肺叶垂死挣扎,撕扯着愈发稀薄的空气。
心脏呢?心脏哪去了?
他曾愤怒地指责对方夺走了自己的心,而争执毫无结果,到最后也只有自己在讲,她的回应唯有沉默。
到最后,即使不说他也明白了。他的胸腔里本就空无一物,只有黄金和美食交杂的欲望,那里本就没有心脏,只是他妄想自己会深爱着某人某事,将那些非我为他的存在塞入其中,视为心脏。
即使他用话语欺骗自己,但行为却早已暴露了本性。他从未向她献上一束玫瑰,脑海中或许闪过他的身影,但也转瞬即逝,唯有寂寞的时候才会提起一二。
他的发丝一根根落下。
他从未爱过她。
“是这样,是这样没错。”
他开口说话了,声音也越来越微弱,消散在空中。
万事万物总在消逝,爱上她,也只是对死亡的恐惧而已。他总以为,每个人都以为,只要能让珍贵的事物填满胸腔,死亡就不会那么恐怖,就像填满棉花的玩偶,落入水时总会比一张毛皮要完整。
有的人妄信权力与金钱,但它们也会随死亡流逝;有的人偏执信仰会就自己带上天堂,但等待他的更有可能是无际的黑暗;有的人渴望功绩与发明能将自己定格在历史上,但并非所有人都有这样的能力。
爱啊,爱,也许是,最廉价的,能让人面对死亡的事物。
他的左小腿嘎吱一下,掉了下来,然后再也接不上了。但他还得继续向前。
人生仅是一条赴死的路。
有的人能将爱塞满胸膛,自由而坦然的接受死亡。而有的人自以为是的爱,但那也仅是自以为而已。无论心里怎么想,爱总是要付出行动的,而他予她的,也仅有单调的情话。
他对时光挥霍无度,又祈求时光予他仁慈。
他述理想伟大无私,又未予理想一点血汗。
于是在人生的这场崩解中,他一无所有地面对死亡。
他的心本就空空荡荡的,如今连溶解脑浆也自口鼻流出,皮囊扩不住脂肪,血与最后的泪液一起留下。如今的他仅剩半身的骨,仍爬行着。
他当真是明白了,自己不过是一阵风,他的死也如一阵风,即使专注凝望,所见也只有虚无。
人还有有下一世吗?下一世又该如何?是继续蹉跎半生,自我欺骗?还是当真能填满胸腔,了无遗憾地死去?
不,没有下一世。
他停了下来,骨也崩解成灰,所有恶心的、粘稠的、难闻的,全部渗入了大地,与无机相融。
死亡的尽头,仅有一片黑暗,那里什么也没有。
他的灵魂仅能拥抱着自我,孤独地漂浮在空中。
到了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胸腔里并非什么也没有。愤怒、嫉妒、不屑、贪婪,那原本的自我开始撕扯、咒骂着他。则趣果无间,受苦无间,身无间,时无间,形无间。丢了的心终于在这里寻回,也是为了焚心痛身,如佛曰:“受身无间永远不死,寿长乃无间地狱中之大劫。”
他是自己的无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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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有九命,纯是造谣。也许会有别的猫猫说自己过马路被车碾过后还活着什么的,但个别案例不具备参考价值,就广义上的猫来说,命只有一条。不管别的猫怎么想,反正三花是这么觉得的。
三花是老死的,虽然皮毛依然漂亮柔顺,但一口烂牙也吃不下什么好东西了。作为城中村一霸,三花向来对软乎乎的猫条不屑一顾,顶多是在相熟的人类规劝下勉强一试。
如果不能痛快猎鼠、大口吃肉,那倒不如死了算了。三花就是这么打算的。
城中村里有个小祠堂,端午或是年末的时候,总会有一些年轻人在里面练习打鼓,所幸三花死的那天是开春,祠堂里只有一个老人在打扫,安宁静谧,不至于吵吵嚷嚷地上西天。
能死得安稳些,总归是好事。三花虽然身体不好,但还是费了老大劲爬上了祠堂入口起算的第三根房梁顶上,闭眼就等死了。
如果有人问起为什么要选择祠堂去世,三花的理由是没有理由。
猫不是人,做事不需要理由。
于是它就痛痛快快地就死了。
眼睛一闭,就像要睡着了一样,一切事物都在远离,与此同时,还有很多很多生前回忆像气泡一样飘荡在四周。但猫毕竟是猫,记不住太多东西,于是气泡里也只有各种各样的美味,老鼠、米饭、红烧肉,来自垃圾堆、老鼠洞和人类敞开的窗。
三花飘在空中,叉开腿、卷着身子、舔着屁眼,记忆中的美食滑过舌尖。
三花生前从未想过,原来猫死后也是可以舔屁眼的。
死后的世界迷迷糊糊的,一切都飘来荡去、颠颠倒倒。三花回了回神,落在了地上,而祠堂里的老人却站在天花板上打扫着,天花板也变成了坑坑洼洼的石板。
见此景象,三花愣了愣,然后继续舔屁眼。
只等它舔得舒心了,才开始慢文斯理地研究周围的一切,它毛茸茸的身子跳了跳,在空中轻飘飘地调整身体,落到了天花板上,整个世界便颠倒过来了。
老人没有觉察到三花的存在,三花便喵了一声,才引得老人转身。可老人眼睛望着三花的方向,瞳孔的焦点却聚焦在了它身后的地板。
毕竟都是老东西了,看不清也很正常。只因大家都是老东西,三花对老人还是谅解的,它踩着石板飘乎乎地飞了过去,脑袋顶着老人的腿滑过。
直到这时,老人才发现了三花的存在,在他“嘬嘬嘬”地叫着,伸出手想抚摸三花,却扑了个空,最后一个人呆站在原地,怀疑自己见鬼了。
“原来如此。”
三花总算明白了,原来死掉的意思,就是不能被人类摸来摸去。
这确实是一件遗憾的事,但三花本就是在城中村四处流浪的野猫,人类的摸摸只是旅行的一刻温存, 自己舔自己才是三花生活的主旋律。念及至此,三花便痛痛快快地离开了,只留老人傻站在原地。
老人站了许久,也不害怕,只是双手合十,笑着向列祖列宗拜了拜。
三花在城中村漫步,在人群间穿梭,似乎没人能发现它,平日里常常忽然从它身上滑过的手掌消失了,倒是那条被养在发廊里的小柯基望见了它,不断吠叫着。三花也不和柯基客气,轻飘飘地穿过玻璃门,一巴掌呼到了柯基脸上。
事实上,三花什么也没拍到。它的猫掌穿过了柯基的大脑袋,只有微风掠过它的爪子,但柯基还是被吓了一跳,呜呜咽咽地躲在了理发客人的围布下,吓得客人跳了起来,连带发型师失手了,让那颗修剪中的脑袋呈现出一种让中年男人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皱紧眉头的景观。
整个发廊都热闹起来了,但这不是三花的问题。它昂首挺胸,像胜利的将军一样离开了。
天已经黑了许久,城中村的招牌文字发出了或红或绿的光,猪脚饭、烧腊、蒸饺、肠粉、水饺和小炒的味道逐一飘过。三花粉嫩的小鼻尖动了动,肚子里的咕咕响就消失了。虽然不清楚原理,但三花可以骄傲地宣布,自己掌握了靠气味吃饭的技巧。
三花走着走着,飘了起来。身下的人们像河流里的叶子一样流动,流向饭店、酒吧,还有自己的家。
万家灯火在三花身边亮起,封了防盗栏的房间里,一个小屁孩装模作样地读着书,眼睛却不时飘向桌子上的手机。父亲戴着不方便摘下的安全帽,提着两盒街上买的叉烧和烧鸭回了家。早早下班的母亲也煮好了青菜,准备好了碗筷,就等硬菜上桌。
风一吹,三花就像蒲公英一样飘到了另一个家。
男人和女人早早地吃完了饭,歪七八扭地躺在床上玩着手机、刷着抖音,床很小,女人的脚搭在男人脚上,不过几秒,男人的脚又搭在了女人脚上。三花理解这种斗争,对猫来说,将猫掌搭其他猫或人上是王者的特权。但这场战争还没分出胜负,便有一阵风吹来了。
这次只有一个男人,没什么好看的,就是在那自我陶醉地对着手机唱着情歌而已,三花伸了伸身体,发现手机屏幕那头甚至只是一张刘亦菲的照片。三花在空中不断卷曲、伸展身体,就算没风也能快速掠过这个无聊的场景了。
户户人家,或喜或悲。繁花杂草,如蝶掠野。
终于,三花看困了,它张开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在风中睡去了。
作者:白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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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1:这篇故事是本期另一个作业世界观的延伸故事: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81387/
备注2:大唐蒸汽朋克世界观……
“你听说过杀人诗吗?”
“杀人的剑多的是,杀人的诗,倒是闻所未闻。”
“但这片大漠就是有这样的传说,一个佩剑的侠客,骑着摩托,常常循着铁路周游,对付那些劫路的驼匪,有时也会深入沙漠,追杀那些躲在世外绿洲的亡命凶徒。”
“他用什么杀人?”
“用剑。”
“那能称得上是杀人诗吗?”
“他的诗不杀人,但他写的诗太好,又喜欢把自己的杀的人写进诗里,许多蹉跎一生的武夫,都想死在他的剑下,活在他的诗里。”
“那他应该很有名。”
“但你不认识他。”
“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你认识他,一定知道他喜欢巴蜀的剑南春。”
“像你一样?”
“像我一样。”
刀客握住酒杯,尝了尝剑客带来的酒。
“好酒。”
“这种酒有一种好处。”
“什么好处?”
“好喝。”
刀客握紧了刀把,想要给桌子对面的黑衣剑客来一刀。剑客似乎没感受到来自刀客的杀意,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继续自顾自地说着话。
“杀人诗杀人前总是会喝剑南春。”
“为什么?”
“因为好喝。”
泥屋之外,狂沙掠空,遮天蔽日,而泥屋之内,昏暗异常。刀客寻思,如果黑衣剑客的宝剑出鞘,一定能照亮这里,想到这,一个问题产生了。
“杀人诗喜欢和别人讲自己的故事?”
“不喜欢。”黑衣剑客小酌一杯,继续道:“但他总想给别人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认错的机会。”
“被杀的人要认什么错?”
“杀人诗揭了一张悬赏。碎叶城,流人村,张家二十三条人命。”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但还没久到所有人都忘掉。”
“是啊。”刀客浅笑一声,说道:“至少犯错的人,永远也忘不掉。”
“欠下的命,还是要还的。”
“我知道。”
沉默。
异常持久的沉默。
刀客盯着剑客,想看清他的剑。但剑客的剑却不动,只有酒杯在动。
“还不动手吗?”刀客沉声问道。
“动什么手?”剑客将视线从酒杯移开,迷茫道:“我又不是杀人诗。”
刀客拔刀了,寒光映人。但刀只拔了一半,剑客便退到了门口。
“你到底是谁?”刀客眼光凶狠地问,语气里却没什么杀意。
黑衣剑客扶着门把,冷静地说道:“我叫汪伦,杀人诗叫李白,我只是比较喜欢杀人诗这个人,所以来体验一下偶像的生活。”
“你……”
“别生气,如果遇到李白,帮我和他问好。”
说罢,汪伦就开门准备离开了,狂沙灌入了这个小小的泥屋,酒桌登时蒙上了黄尘。
“等等,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走到一半的汪伦在门外探出头,一副有问必答的模样。
“你说的杀人诗,他的剑快吗?”
“很快。”那张脸笑着说:“非常快。”
汪伦终于走了,刀客站在原地,想着事情。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黑影从沙暴中出现,走入了泥屋。来者身着黑衣,腰佩长剑,懒散的目光扫过了刀客,张嘴打算说些什么。
“我错了。”刀客抢先说到:“但是有些债,也不是一句错了就能还清。”
“让我试试你的剑吧。”
刀客握住了刀柄,肌肉紧绷。而剑客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握住了剑柄。
一瞬之间,寒光迸裂。
剑客转身离开,关上了门,但看见漫天黄沙,又叹了口气,回到了屋内,独自一人坐在酒桌前。桌上已有一瓶开封的酒,剑客也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好酒。”李白感叹道。
作者:白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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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应聘公司的测试题,刚好(强行)贴合LP选题……
“广州府,南越蛮番之所,自先秦、新朝历代流人的迁徙,已得教化,但毕竟和长安相隔千里,始终难蒙天恩。”
“这种地方,只是出些豪强士绅、乱寇贼头也不奇怪,但那山月阁……学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它。”
少年低头,骏马嘶鸣,老者闭目。过了许久,老者终于说话了。
“还记得袁天罡从山月阁带回的《天文学基础》吗?”
“学生记得,只是听说天师将那书上呈陛下数日后,就被投入大牢……这是能说的吗?”
“你要记得自己是谁的学生,只要是为国为民之事,没有什么不可说的。”
“学生明白!学生虽不明书中记载,但能让天师落到如此下场……想必是大不敬之事。”
“受陛下蒙恩,我看过那本《天文学基础》……上面记载的无非是些连傻子都能看懂的天文之理。”
“天文之理、国运之学,会如此简单吗?”
“哼,当然简单,因为那书不会像太史台那群牛鼻子那样喜欢故弄玄虚,天上星数流转之势,只要五页就讲清了,虽然那什么牛顿力还是不太懂,但也能大概明白。”老者咧嘴一笑,说道:“你见过李淳风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吗?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张嘴半天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如果单是天文之理,那袁天师又为什么……”
“因为那书里也只有天文之理了。《天文学基础》通篇只讲星相本源、星势流转,太史局验算了三个月,也确认书中知识可信无疑。”
老者抚须道:“此书的作者,对星辰日月的认识已非凡人,李淳风那小子,甚至说出了『可比周易』这样惊世骇俗的话……但这样的奇书里,却没讲一点『天命』,就好像国玺上刻着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只是一个笑话。”
“先生,这可是大不敬……”
“有什么大不敬的?在圣上面前我也这样说,他也没拿我怎么样。”
“我不好说,袁天师不就坐大牢了吗?”
“年轻人就是要多去牢里历练历练才能成才,想我四十六岁那年……”
“我能和您一样吗?”
“你多坐坐就懂了。”老者笑道:“对了,我来考考你,你觉得我这次受陛下之命来广州府五羊城,是为了什么?”
“都督府已经过去了,就算您带了鱼符,也不会在五羊城内召集兵马,应该不是为了剿灭山月阁而来……”
“那也未必。按袁天师所言,山月阁主会根据客人的愿望推荐书籍。”
魏征从袖中拿出鱼符轻柔慢抚,若有所思。
“就看山月阁,会给我一本什么样的书了。”
“这些要全部运回去吗?”
少年望着眼前堆成山的书籍,甩甩脑袋,好像在判断眼前的一切是否真实。
而山月阁主,那位脚上穿着跣子的不修边幅的年轻人,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道:“您老要的书,小店实在没有……”
“要大唐千世万世流传下去确实强人所难,没有便算了。但这些书……”魏征抚过着眼前一本本精装书,瞪着眼说道:“《史记》、《汉书》、《三国志》、《魏书》……这些史书国库亦有收藏,但《宋史》、《法国大革命史》、《现代世界的诞生》、《明史》、《剑桥中国史》、《罗马帝国衰亡史》……又是什么?”
“还有……”魏征拿起《新唐书》,直视着山月阁主,颤声道:“这又是什么?”
山月阁主眼神躲躲闪闪,咽着口水说道:“懂的都懂,不懂的我也不好多说,这事牵扯太多,懂的都懂……”
魏征瞪了山月阁主一眼,不再多话,翻开《新唐书》一目十行地读了过去。他抓着书的手愈发用力,冒出青筋,就这样坐在山月阁前,一遍遍地看书,读完了《新唐书》便是《五代史》 ,一本读完便是下一本,任凭学生如何劝告也不肯离去。学生与山月阁主只能撑着伞,轮流照顾魏征的起居,不敢怠慢。
他不时会停下,但依旧一言不发。
而这位老者读了十天十夜,最后,他长叹一声,嘶哑道:“就算这些史书记载的都是真的……知道了又如何?躲过了一次,还会有下次,千世万世不变?不变的也只有循环,兴亡盛衰,众生流离……”
“所以说懂的都懂,事实就是我也不懂……但历史不是圆也不是直线,而是无限地近似于一串圆圈、近似于螺旋式的曲线。总该……是有为此拼搏的动力的。”
“再者,人虽渺小,再是伟大的人,在数以千千万万兆的历史里不过几十页、几百页、几千页的字。但再渺小也不是豪无意义的……”
山月阁主不知魏征有没有听见,只是见他闭上双眼,沉沉睡去,只能与学生一起将他抬到客栈床上休息。
山月阁主总算是可以休息了,但每次闭上眼睛总是有些害怕,干脆筹谋着跑路。这么多产业和心血说不要也怪可惜的,虽然之前想着“人生在世,命运无常,想要安稳一生也未必如愿,干脆玩一把”,但真的惹来朝廷还是有些害怕。更别说如果魏征劳累过度仙逝了,那自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山月阁主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自然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就这样,山月阁主收拾细软到了天亮。
天刚蒙蒙亮,一个人影就站在了门前,白色的纸窗透着对方的影子。
“你是来杀我的吗?”山月阁主沉声道。
只见房门推开,一丝晨光于暗影间透过,书童朗声道:“阁主你又在发什么神经?”
“你来干嘛?”
“阁主,魏公带着你卖的一库书,连夜走了。他还留言……”
“说什么?”
“受教。”
主仆二人相顾无言,书童脑袋空空不知所谓,阁主虽知晓经过但对日后之事也无谋断,最后只能一起去吃早餐。
作者:白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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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孩子的生日快到了,他从超市那买了一本填色画集和一盒蜡笔,就当是生日礼物了。虽然有些寒酸,但在他小时候,最好的生日礼物也就两个水煮蛋而已。
可虽说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结账时看见前面那个西装革履的家长抱着一辆小澡盆大的玩具车,他还是有些发憷。可积蓄就这么多了,比起孩子的看法,还是没钱这件事更让人害怕。
他把蓝色封面的填色画集装进了红色塑料袋里,又把塑料袋挂在腕上,在兜里摸索着香烟和打火机。点着烟头,就那样带着一顿烟雾缭绕走回了出租房。
当男人用脚碾灭烟头,推开铁门时,孩子正趴在那张破旧的学习桌上写作业。一点奇思妙想在他的脑海中迸发,他把红色塑料袋藏在身后,装作没事人一样坐在了孩子身后的烂沙发上。
出租房没有窗户,原本只是一个小仓库,房东原装的节能灯亮度不足,让这里的一切都有些灰沉。
他和孩子话不多,因此沉默并不显得古怪,但时间久了,孩子还是有些不安定,便试探性地回望了他一眼,而他左手提着袋子,右手举着手机对着孩子。屏幕那头是他的前妻,刚刚已经和她在微信上约好了等孩子回过头,要一起说什么。
所以,就是现在。
“生日快乐,白家俊!”
白家俊的小脸被屏幕的光照亮,龇牙咧嘴地笑了起来,他拿起生日礼物,翻开、炫耀,喋喋不休地说着各式各样的好话。
他们都很高兴。
二、
他装上了新买的灯,打开开关体验了一下,比以前亮多了。
他站在沙发前感受了一下新灯,有些迷糊。
白家俊的书包还放在桌子上,他的大脑空空,凭着身体驱使拉开了拉链,抽出了一本本书。上面的血迹已经凝固,变成了棕黑色的结块。数学课本、语文课本,英语书封面那两个金发碧眼的小孩被白家俊涂上了两条胡子,几个红星印章印在了他自己的名字上。
还有,还有一本填色画集。
那是他送的生日礼物。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他的记忆有些模糊,脑壳像是被冻死在冬天里,春天到了,脑袋还没完全解冻,又有几只蚂蚁在上面爬呀爬,痒得很。
凝结的血粘住了书页,但只要用力,他就能翻开这本画集,只是他终究还是停了下来。那张麻木不仁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表情,像是钻进了无数条小蛇,让控制表情的肌肉不断起伏、痉挛、纠缠并愈发用力,最后绞死自己。
不知为何,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于是他关上了灯。
在那片黑暗中,白家俊坐回了学习桌前,从纸盒里掏出了一支蜡笔,翻开了自己的生日礼物,在上面涂涂画画。黑暗本该沉默着,父亲却听见了书页翻开的声音,和他记忆中的一样。
三、
“这只是一个小案子,没有人员伤亡,影响范围不足10米,所以只有我们俩来了。”我扶了扶眼镜,接着说:“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报告!”关观站直了身子,但脑门还没我下巴高。“不知道!”
“你小声点。”
“好的!”他下意识地大声回应,又悄声说:“抱歉……”
对于他的回答,我也不是特别意外。官方预案与日常训练的假想敌再不济也是些城市级的灾难,再再不济也能波及两到三个街区,像这种又弱又小的异常连普通民警都可以解决,根本不在优等生的知识范围内。
“其实也很简单,看见有什么不对劲的,一拳打过去就是了。”
“但是我听说,这次的异常好像是幽灵吧……物理攻击有效果吗?”
“预案第一页第一句就告诉你了,世上没有鬼,只有装神弄鬼,不要搞迷信。”
“我知道没有幽灵,只是这么称呼比较贴切。你想啊,目击报告里都说那个小孩已经死了,却又出现在生前生活的街道上,而且还摸不着……”他喋喋不休地辩解,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不耻下问会被人看低,颇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上司的莽撞。“……既然摸不着,那拳头又有什么用呢?”
“摸不着,只是不够用力。”我耐心解释道:“你可以把这个异常看成一团烟雾,轻轻地摸不会有任何变化,但只要力气足够大,扰乱了气流,就能把它驱散。”
“得多用力才合适?”
关观尝试性地扇动左手,想象眼前便是“烟雾”。
“拍蚊子时多大力气你就用多大力气。”
“明白了。”
他又在空中凌厉地拍了几下,信心十足地向着巷子深处迈进。
我咳嗽了几声,说道:“你这个态度很不错,干我们这行的,有问题一定要问,不要不懂装懂。”
他转过身,竖起大拇指,说道:“我知道,我一向很不错。”
四、
巷子阴暗,抬头只能看见一线天空,稍有不慎,还会被楼上滴落的不明液体溅到,那可能来自刚洗完的衣服,也可能来自刚拖完地的拖把。
我们避过水滴来到了目的地,那孩子……异常坐在台阶上,膝盖上摊着一本脏兮兮的填色画集涂着什么,里面全是我不认识的卡通人物。
“是他吧?”关观问道。
“是它没错。”我说:“给它来一拳,或者一巴掌,问题就解决了。”
“我们真的没搞错吗?那个白家俊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弟弟什么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还记得预案第三百七十六页第七段开头说什么吗?”
“……不要怀疑,不要质疑。”
他说着,鼓足了勇气,靠了过去。
异常抬起了头,问道:“叔叔,你有什么事吗?”
“叫哥哥。”关观严肃地说着,抬起了手,但举手投足间还是有些迟疑。
“哇!”异常大喊着,举起填色画集盖过头顶:“不准打我!我爸爸就在里面,你打我,他就打你!”
“……”关观挣扎了好一会,还是说道:“别怪我,要怪就怪自己不叫哥哥吧……”
忽然,异常身后的铁门拉开了一道缝隙,黑暗中,一只眼睛望向了外面。
“你们,想干嘛。”男人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那异常瞬间消失了,填色画集跌落在地上。男人又把门缝拉大了,朝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
“你们要这本书?”男人张了张嘴,停顿了几秒,说道:“要就拿走,别烦我。”
关观下意识地捡起了填色画集,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我便上前说道:“我们是白家俊学校的老师,在白同学的柜子里找到了一些东西,想送回来,请问您现在方便吗?”
“什么东西?”他问。
我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事先从学校那拿到的铁制文具盒,上面印着一只米奇,边缘位置都有些生锈了。我掀开盖子,里面是一些一块两块的零钱。
“他哪来的钱?”父亲有些愕然,又很快想到缘由,“他把坐公交的钱存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也只能是这样了……不然他也不会因为走路回家,然后……”父亲絮絮叨叨着,像是在和自己说话:“……有什么想买的,跟我说就是了,为什么……”
“可能是想买一个新画集呢?”翻着填色画集的关观没头没脑地说道:“我看这本画集能涂的地方都涂了……”
门缝里那张粗犷黝黑的脸上,忽然流露出晦涩难明的表情,就像痛苦载着懊恼撞上了愤怒,巨大的冲击力撕碎了它们,将它们混在一起。
“你真的不要了吗?”关观问道:“我看白家俊画得挺用心的,虽然飞机侠和噗噗响的颜色和动画里不一样,但是也很好看。”
“我不要了。”
“真的不要了吗?给我的话我也只能丢掉……怪可惜的。”
男人不说话,关观也没说话,我也懒得说话。
最后,男人伸出了手,还是什么都没说。但关观也理解他的意思,将画集递给了他。
男人拿回画集后便关上了门。我听见啪嗒一声响,某个开关被按下了,白色的光从门缝里透出。
“走了。”我转过身,摆摆手招呼关观,准备一起离开这个又黑又潮的小巷。
一声压抑的呜咽从铁门后传来,我又走了几步,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五、
“解决了?”他问。
“解决了。”我说。
“不是说要给那小孩来一拳吗?”
“它不会再出现了。”
“为什么?那小鬼是货真价实的异常,虽然现在很弱,但是时间久了,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
“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吗?你可以把它看成一团烟雾,用力挥手,它就散了。但有时就算什么都不做,它也会自己散去。”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是真的幽灵?”
“你说的幽灵,只是某人想见又不敢见的思念。”
“……不懂。”
“那个男人一出来,异常就消失了。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他不想再见自己的孩子罢了。”
“你是说,那个男人才是异常的来源?可是既然不想见,那个小孩又怎么会出现?”
“因为那是他的爱、希望、未来……你可以用能想到一切美好词汇去概括它,但失去这一切的时候,所有美好都会变成刀插进你的心脏。”
“别去想那么多就好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豁达。”
他跟在我后头,一时无话,还在想着什么。
“舍不得。”我看着街上人来人往,说:“舍不得啊。”
“何必要这样折磨自己呢?”
“如果抛弃了那些美好,那人就不再是完整的人了。总该会过去的,总该是要接受的。”
“哈,不懂。”关观挠挠头。
“不懂也行,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道理。就这样吧,话题过去了。”
“了解。”
我和他走入人流,淹没其中。
作者:白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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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她记事起,珍宝大酒楼就是她的家。她的出身无从考证,照顾她的经理张姨对她的身世避之如讳,任谁问也不肯透露半点风声,但好在她也不感兴趣,因此省去了很多电视剧里的狗血桥段。
她叫小昭,但不姓小。她不会害怕,也很少难过。简而言之,她是一个典型的古怪的人。
她还是孩子时,并没有多少人察觉到她的古怪,毕竟小孩本就不太正常,不是大人所能揣测的。也因此,她钻进别家婚宴大吃大喝时没人觉得奇怪,客人来敬酒,问起这是哪家孩子时,那张桌子的大人也会给出自以为的答案加以掩饰。
等她长大了一点,浑水摸鱼的伎俩就不太管用了。别人开始询问她的身份,而她也不太擅长说谎,只能过上在宴席散去后吃剩菜的“贫苦”生活。
那个年代,海鲜最为上等,但也不是家家都吃得起,因此宴席上更常见白切鸡、烧鹅、烧肉、叉烧、蒸鱼之流的硬菜。
因发菜还没濒危,发菜猪手也是常见的菜式,发菜虽然是必点的菜式,但人们吃它也是为了讨个意头,味道算不上一流,因此剩的也最多,常让小昭吃得满脸黑须。
等她再长大些,张姨也看不下去了,便让她去当个服务员,工资也同其他人一样,但不许再去吃剩菜了。
珍宝大酒楼的员工餐胜在平实,有菜有肉,只是奢华程度不及宴席,从小大鱼大肉惯的小昭刚开始还有些吃不惯,但东西到了胃里都是一样的,因此也无太大意见,只是有些可惜。
过去小昭只是一个到处乱窜的野孩子,和其他员工说不上几句。因上了班,一些人也开始更加认识她,那无知无畏的古怪本性终于被人了解。
相处久了,大家还发现她的性子稀薄寡淡,很少主动做些什么。不过归根结底,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无害。
李小悦是一个喜欢她的人,因传统的家庭观念,小悦也无太多意识,这份喜欢也只停留在“一起睡、一起玩”的份上。
李小悦的行径总是在节制与纵姿间摇摆,怕被讨厌、也怕被遗弃,总是患得患失,工作也不甚专注,端盘不稳,被张姨骂了几次。
小昭自己倒是无太多男女之情、女女之情的意识,自顾自地活着罢了。
在她的生活里,音乐算是个老朋友。
音乐常与婚宴一起出现,铜锣唢呐是小昭幼时的常客。到了10岁,刘德华的《爱你一万年》便成了主流。等再长大些,年轻人的爱好变得多种多样,婚宴也成了他们彰显自身音乐品味的战场。
小昭总在端菜时和音箱一起哼歌,她在此事上是有天赋的,新歌听过几遍后便能唱熟,音色也不差,虽欠缺情感,但也悦耳动人。常有客人听了,便趁着酒意拉着小昭上台唱歌,一来二去,张姨便有了一些小心思。
刚开始,小昭的声音只是饭后水果一般的附赠,被张姨推着上台唱那一两句便走了,但不过数月,名声打响,求乐者如蜂拥,珍宝大酒楼的生意也越来越好。
对小昭来说,唱歌一事和端盘子并无不同,但上了台,自然就要打扮一二。小昭不懂化妆,李小悦便帮着涂抹脂粉,在大功告成后看着她的脸不动声色地微笑。
再是平凡的姑娘,只要学会化妆也能光鲜亮丽起来。
那时她身材丰腴,穿的裙子有些紧迫,唱歌时气息急促,但那些顾着聊天吃饭的客人也并不太在意细节,只是觉得歌者略显紧迫而已。而在那些一直看着她的人眼里,她的歌声也没那么重要了。
门卫阿隋是其中之一,小伙年轻无为,学历不高,徒有一副好皮囊,平日里是把小昭这种无甚姿色的姑娘当妹妹照顾,看她化妆之后,一颗色心就蠢蠢欲动起来,首次演唱完下班后就邀着去逛街。
小昭并没有想太多,就答应了他,但脸上的妆她挂着难受,逛街前便卸掉了。阿隋大失所望,但还是和小昭一起在小吃街吃光工资后尽兴而归。
自那以后,李小悦学聪明了,化妆时总想着适度,却还是抵不过自己的色心,难让小昭归于泯泯。
宴席上,总是有人借着酒劲做些平时不敢做的事,打打砸砸还算轻的,小昭还遇到过几个参加同村人婚宴的混混尾随她进了女厕。那些人虽然喝了酒,手劲却和清醒的人没什么两样,抓着她的手腕要做些坏事。
这世上能让她害怕的事不多,她冷着脸反抗了几下,就被扇了一巴掌,脸登时肿了起来,两行鼻血流出,随着挣扎凌乱涂抹覆盖了原本的妆容。
小昭记不清自己反抗了多久,两只眼睛肿地睁不开,头发也被抓掉一把,刺刺地疼。
这里毕竟是公众场合,很快,李小悦就尖叫着拿扫把砸人,小昭听见一声脆响,望见阿隋用酒瓶砸晕了一个裤子脱了一半的混混,他身后的张姨拿着一根防爆叉捅捅戳戳,专攻下三路,没过多久就让防爆叉沾上了奇奇怪怪的颜色。
一个个珍宝大酒楼的员工像糖豆一样灌入卫生间,连平日里不常见的年轻老板也拿着手机录像,添油加醋的解说,打定主意要抢占舆论的风口浪尖。
在小昭还在医院躺着时,事情就结束了,她也不知道是怎么解决的,只从张姨那晓得以后也见不到那些人了。
她忘性大,又过了一些时间,那些伤痛的感觉也变得模糊了。
时间毕竟温柔又残忍,除了死亡,没有过不去的坎。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李小悦结婚了,因员工优惠,她的婚礼也是在珍宝大酒楼办的。
她的男人是父母相中的,样貌平庸,但也没什么不良嗜好。她结婚那天哭了很久,一句话也说不出,小昭为她唱了几首歌,看在朋友的份上,又额外送了几首。
李小悦结婚后就辞职了,阿隋听说她去当了化妆师,渐渐有了名气,现在常常跟着一些明星上节目。张姨则听说她没过几年就离婚了,当时还悄悄来过酒楼听小昭唱歌,又悄悄走了。
不知为何,她的事,小昭也只能在其他人那知道了。
“后来呢?”
“她现在过得挺好的,好像是和另一个女的住在一起,搭伙过日子了。”张姨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现在都在传她喜欢女人,你和她玩得好,以前有发现啥奇怪么?”
小昭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
“她的化妆技术特别好。”她说。
“因为她是化妆师嘛。”
张姨又絮絮叨叨了一会,就走了,继续找其他八大姑七大姨聊去。张姨的好奇心无穷无尽,视奇闻八卦为人生价值,临死前躺在病床上也要问东问西。
那年小昭已经四十岁了。
张姨插着鼻管,身边原本围着的老少家人被她赶出病房,独留小昭谈话。
“你也喜欢女人么?”
“不喜欢。”
“那你怎么还不结婚?”
“我也不喜欢男人。”
“那你喜欢什么嘛?”
“没什么喜欢的。”小昭老老实实地回答。
“有一个秘密,我守了一辈子……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么?”
“兴趣不大。”
“你这倒霉孩子。”
张姨在家人的簇拥下离世后,她便走了,继续回珍宝大酒楼唱歌。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珍宝大酒楼总店的生意慢慢少了。那些年轻人更喜欢和自己一样年轻的人在台上唱歌,小昭的上台的机会也更少了,只有一些熟识的老家伙会请她去唱几首老歌。
很多时候,她也只是一个坐在角落喝茶的陌生人而已。不知为何,没人想过要让小昭这位闲人离开酒楼,就好像她与酒楼已是一体。
少数时候,会有酒楼员工请小昭教他们的孩子学唱。不过明面上说是学唱,其实也只是让小昭帮忙照看孩子罢了,没人能指望她能教些什么。
她看着那些故人老去,孩子长大,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时候也就到了。
某个清晨,她走到酒楼门口,和一辈子都没什么长进的门卫阿隋道别。如今的阿隋又矮又瘦,像块风干的腊肉,但还没到痴呆的时候。
他问:“你要去哪?”
她说:“我走了。”
说完,她便窜进了621路公交,将那个张张嘴又闭上的老头留在原地。
她有老人卡,公交不用钱,坐着空空荡荡的巴士来到了一处荒郊野岭。她只是听说这儿的风景好,便来了。
登上山顶时,天已经暗了。她坐在亭子里,远处的城市有灯光长明,星星点点如银河铺洒人间。她抬起头,真正的星星伴着月亮漫步夜空,光亮不及人间,但独自在无际的黑暗中闪烁,也称得上勇敢。
她坐在椅子上,靠着亭柱。
时候到了,呼吸愈发困难,前所未有的恐惧攥住了小昭的心脏,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觉得害怕。
但很快,一切就平静下来了。
在最后一刻,没什么珍贵的回忆想闯进她的脑海里,她所想的便是她所见的,星星很美,人间很好。
她走到了终点,仅此而已。
不着边际地随便聊聊:国庆的时候回家,堂妹结婚,婚宴上有主持人唱歌,她唱唱唱,我们吃吃吃,脑子里就有了一个“在酒楼里长大的女孩”的故事雏形,结合本期的关键词,就写了这篇故事。
离群的感觉……我觉得应该有表现出来吧。她在人间独行,被人爱过,也经历过许多,也仅此而已。她的为人古古怪怪,人生却平平淡淡,像一个踩着马路直线的孩子一直向前,也仅此而已。
感觉自己写了一个味道又怪又平淡的故事……像苦瓜一样?
作者:白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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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黑幕
居中旁白:现在的我已很少去想明天的事,只想多给自己灌些酒,好好做个美梦。
居中旁白:我总能梦到他们。
居中旁白:有时我们围在火炉旁,听艾玛站得挺直,用力去唱在唱诗班学到的圣歌。
居中旁白:有时我们走在街道上,看着小迪奥追逐玛丽婶婶家的黄狗。
居中旁白:有时……有时我和她都会变成年轻的模样,躺在草地上,看着星星幻想的未来。
居中旁白:我理应为此感到幸福,如今却只觉麻木。
居中旁白:大抵是因我老了,身体大不如前,甚至脑子也坏掉了,才遗失感知幸福的能力。
居中旁白:也或许,这个世界早已疯狂,只是我习以为常。
背景:地窖
臃肿的男人:这里只有一个残废,上帝保佑,总算是安全了……那些天杀的十字叛军……
臃肿的男人:得再找些东西把门堵死……
旁白:臃肿的男人望向其他两位闯入者,迟疑了片刻。
臃肿的男人:两位都是身份尊贵之人,就让我来干这些粗活吧。
臃肿的男人:对了,还有你,别干坐着!别以为少了一只手就能偷懒,等那些叛军找到这里,你也别想活。
残废的男人:……
音效:拖动重物的声音。
温和的男人:也让我来吧。
臃肿的男人:劳烦神父大人了,有您帮忙就轻松多了。
神父:不客气,我在修道院也常干些体力活。
音效:拖动重物的声音。
臃肿的男人:这下总算是彻底安全了,可惜那些十字叛军还在外面作乱,也不知道王子殿下的军队什么时候才能赶到……
臃肿的男人:以我过去走商道的经验,从边境赶到王都,最快一天就能到。多亏了先王的先见之明,迁都到了这里,否则陛下就得再多受些苦了。
国王:……
国王:理查德先生,叛军的目标是我,而不是你这样的商人,和我一起走,反而危险。
富商:叛军的目标是您,但他们手下的雇佣兵可不管这些,都是见谁有钱就一拥而上……幸亏家里的女眷早去了南方海滨度假……
富商:噢,当然,我赶来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对陛下忠心耿耿,担心那些无礼的叛军对你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国王:……哼。
富商:陛下沦落此地,还是威严十足,不落皇家风范。可惜我这样的暴发户只认钱,满身铜臭,没点礼数,还要多向贵族学习才是。
国王: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你想要什么就尽管说吧。
富商:我怎敢向您提条件……何况,神父大人还没没说过话,我也得听听他的意见才是。
神父:我只侍奉我主。
富商:那巧了,我的长子就在白桦林区的教堂做执事。
富商:不过我的次子,也在王子殿下的军队里就任士官长。
富商:他们都是我的好孩子,但为人父母,或多或少总会偏心一方……
神父:长子离你更近些,自然要更偏心他。
富商:话是这样,但次子在为王子殿下效劳,如果能立下什么大功,说不定能为家族谋个爵位。
国王:这是自然。
富商:那我……
旁白: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富商的话。
残废的男人:我在报纸上见过你,他们都说你是全国最富有的人,我的孩子以前在你的工厂里工作过……
富商:你说什么?
残废的男人:我说,我在报纸上……
富商: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有什么资格说话?
残废的男人:我是枪骑兵师,第二近卫军团,第三火枪中队的军人……前军人……
富商:那又如何?
士兵:你手下还有一些黑帮,经营高利贷生意……我的妻子,以前和你的手下借过一些钱。
富商:你想求我免除债务,凭什么?
士兵:不,她已经死了。
士兵:她自杀了。
神父:喔……愿上帝能宽恕她的罪。
富商:……你想要什么?一句道歉?一些赔偿?如果那能让你好受些,我无所谓。
富商:我只希望你能保持安静。如果你能看清形势,就该知道……
士兵:我有两个孩子,我的长子,他年纪不大,但身体很好,不在军队服役的时候,我总和他一起去河边钓鱼。
士兵:后来……后来工厂建起来了,整条河都飘着五颜六色的油,很少人会再吃河里的鱼。玛丽婶婶不怕这些,她的孙子就变成了只会吐泡泡的白痴。
富商:没人想听你的故事。
士兵:不,你得听着。
旁白:士兵从大衣里掏出了一把左轮手枪,指向了富商。
富商:你想干嘛……
士兵:我只是想让你……让你们听听我的故事。
国王:那就继续说下去吧,我听着。
士兵:谢谢……
士兵:普通军人的工资支撑不起一个四口之家,我的长子9岁的时候,去了你的工厂干活。
士兵:他的母亲在信里说他很勤奋,领班很看重他,每天都会比其他孩子多拿几分钱。
士兵:然后……他死了,他意外卷入了机器里……等我再见到他时,他已经变成了零星的碎片。
士兵:他的母亲说,他被卷进机器的瞬间就死了,齿轮将他的脑袋压成了碎片,他的尸体卡在了机器里。
士兵:拆开机器要花很多时间,领班为了效率,就把他的身体切开,分成小块取出。
富商:你想要那个领班?那我大可以……
士兵:他没过几个月就自己掉进了机器里,也死了。
士兵:那个领班没有当场死亡,他被折磨了很久,也没人拿定主意要不要拆开机器。
士兵:我的妻子赶到现场时,领班还活着。她说,她以为能从领班眼里看到一些愧疚……但没有……他只是不断地呻吟、惨叫。
富商:……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士兵:先生,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是希望有人能听听我……
旁白:富商扑了上去,左手按住了残废士兵持枪的手,右手掏出了藏匿许久的银叉,刺入了士兵的腹中。
音效:枪响。
富商:嗬……
音效:沉重的身体倒下的声音。
旁白:士兵沉默不语,倒在地上,紧紧抓着手枪,任凭腹部的伤口淌血。
旁白:过了许久,他靠着墙,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富商:你只是……把自己的不幸……归结到我身上……
富商:那都是你们这些杂碎……自找的……懦弱、愚蠢、没有远见……
旁白:倒在地上的肉山不断呻吟着、叫骂着。
富商:是我靠自己……一步步……从那个破地方爬上来……凭什么……
士兵:……
旁白:国王与神父,望向了士兵手里的枪。
士兵:我讲到哪里了?
神父:你的长子。
士兵:对了……对了,除了长子,我还有一个孩子。她虽然又瘦又小,但胆子很大,什么都不怕。
士兵:很小时候我们就送她去了唱诗班学习。那是个好地方,饭管够。
士兵:她一直很棒,我的孩子都很棒,不像我。
士兵:自那些意外发生后……她就一心服侍上帝,虔诚又专注……她该过上清贫安稳的生活。
富商:该死……真该死……
士兵:还在军队的时候,我就很少与她见面,被迫退伍后,我也不想去打扰她了。
士兵:三天前,我想去看她一眼……
士兵:我躲过了支持国王的近卫军,又躲过了支持国教的护教军,找到了一片废墟。
士兵:那座教堂,在护教军进攻时被越过城墙的炮弹摧毁了。
士兵:我找到她时,她的脸已经被石块砸碎了,和她哥哥一样,没有痛苦地死去了。
士兵:……
士兵:哈……
士兵:我偷了一些酒,躲在地窖里想要醉死了事,没曾想你们闯了进来。
士兵:一切只是意外……我没有要伤害谁的意思。
富商:……嗬……他……妈……的……
旁白:那座肉山的喘息愈发绵长,最重停了下来。
神父:她是虔诚的孩子,主会收留她彷徨的灵。
士兵:主……真的存在吗?
神父: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希望你思考一件事:按下扳机,子弹便会射出,但按下扳机的力量,又从何而来?
士兵:……我自己?
神父:那你又为什么按下扳机?
士兵:他……想要抢走我的枪,这只是一次意外。
神父:不,在我看来,这是一个必然。
神父:理查德先生出身底层,努力了数十年才爬到了现在的位置。他的发家必不可少地经历了诸多暴力与磨难,但他都挺了过来,自信能掌控一切。
神父:所以,他无法忍受像你这样的人——如他所言,懦弱、愚蠢、没有远见的人——决定他的命运。
神父:夺枪是必然发生的,而你为了保护自己,按下扳机,也是必然的。
神父:每次按下扳机,都必然有一个原因。万事万物都存在联系,想想你自己说过的故事吧。你站在这里,都是已经注定的必然。
士兵:这和主的存在有什么关系?
神父:在你诞生之前,你的父母、你父母的父母也必然有诞生的“因”。
神父:那第一个“因”,决定了一切事物命运的“因”,又是什么?
神父:万物的最初,唯有上帝,祂是最初,亦是终结。
国王:……既然上帝决定了这一切,又为什么需要你去维护祂的荣光?
神父:因人滥用了神的宽容与仁慈,妄自质疑神的威仪,这便是你的罪。
国王:我的罪自有上帝裁断。
神父:……何其傲慢。
士兵:看来你们都想杀死对方,我手上刚好有一把枪。
旁白:士兵将手枪按在地上,推到了两人面前。
士兵:……试试看,这个因,会决定什么吧……
旁白:国王与神父扑向了手枪,旋即扭打了起来。
旁白:士兵拿起地上的酒瓶,喝了一口酒。
旁白:在一片混乱中,神父拿起了地上的枪,瞄准国王,按下扳机。
音效:没有子弹的“嗒”一声。
旁白:国王的拳头砸歪了神父茫然的脸,随后双手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音效:没有子弹的“嗒”一声。
音效:没有子弹的“嗒”一声。
音效:没有子弹的“嗒”一声。
音效:没有子弹的“嗒”一声。
音效:没有子弹的“嗒”一声。
旁白:神父的脸色愈发苍白,想要呼喊什么,焦急、恐惧、愤怒,逐一闪过。随后,他像是看见了什么,露出了僵硬的微笑。
国王:……呼……哈……
士兵:……你知道枪里没有子弹?
国王:我只是没抢过他。
士兵:看来这也是上帝的决定……
国王:你刚刚到底在想什么?
士兵:想喝酒,可我只有一只手。
旁白:士兵又喝了一口酒。
士兵:我以前见过你一次,你的父亲是征服者弗朗索瓦二世……没错吧?
国王:没错。
士兵:我还记得,弗朗索瓦二世穿着板甲、骑着战马,而你坐在他身前,道路两边都是欢迎着你们的人民……我就在那群人里面……
士兵:你的父亲刚刚战胜了英格尼姆,收复了所有领土……我的父亲也参与了那场战争,我原本想在游行队伍找到他……
士兵:但他一直没有出现,队伍走过,人潮涌入,我什么都看不到……过了好几天,我们收到他的抚恤金和他染血的遗物……
士兵:就像神父大人说的,所有故事的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士兵:可为什么……越是一无所有的人,越要被失去……
国王:……你想要什么奖赏?
士兵:不,陛下……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什么都不想要……我的故事早该结束了……
士兵:我的子弹,唯一一颗子弹,原本就是留给自己的。
士兵:我的妻子死于自杀,她不可能再上天堂……我的孩子会照顾好自己……但我得陪着她……
士兵:我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旁白:士兵的呼吸愈发沉重。
旁白:那张麻木的脸上,忽然平静起来,变得舒缓而放松。
旁白:于是,沉默降临。
随意谈谈:这个是面试测试题,主题是“士兵、富商、神父、国王被困在一起”,按要求写了这个剧本……
因为这个月的作业想写一个比较be的故事,所以这个剧本算是试试水,个人对士兵的角色设计最多,其余就比较敷衍了,这是个问题……
思考情节时,其实是有一种“breaking”的感觉,大人物们做着交易,要决定这个国家的命运,最后却被一个小人物插手改变了一切……希望能展现出那种讽刺的感觉。
原本就设定好只有国王存活,不过原设定里子弹应该有两颗,杀了富商和神父后,士兵戏谑地对国王扣动扳机,但“很可惜……子弹,子弹总是不够用”。但因为士兵这个角色已经陷入那种失去未来、完全绝望的境地,他不应该主动再去做些什么,因此士兵和其他角色的对抗性也没那么强烈,变成了宿命论一样的东西……
作者:白梓
备注1:应聘的试稿要求设计“蒸汽朋克风格”、“包含魔法元素”的游戏场景和800字短篇,写得很尽兴就发上来了,欢迎评价!
评论要求:随意
短篇内容:
你是一个小小的意外,没人知道你是怎么闯进这个钟楼的,但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无关紧要,一架钢琴吸引了你的注意力。
在你未来的职业规划中,钢琴师一直是优先选项。如果不是母亲买不起最新款的蝶形骨架琴,那将是你的唯一选项。
在那钢琴后,一个铁筒正不断翻滚,其表面数百个金属楔滑过琴槌与黄铜齿轮,带动着繁杂的时钟结构奏响金属咬合的乐章,黄铜机件如巨木般生长,延伸至塔顶尽头。
你环顾四周无人,便坐上椅子,像模像样地整理自己泛黄的白衬衫和背带。
开始演奏了。
你深呼吸,按压白键。
琴声失约了,钟楼顶部的黑色时针却开始扭曲并侵蚀金色分针。太阳眨眼般暗淡了一刻,即使远在皇宫的女王也察觉到异常,她抬头望向天空。而你迷茫地又一次按下白键。
太阳破裂了。
黄金的血液自黑夜的裂口流出,伟大存在的绝望嘶吼响彻大地,蒸汽骑士将女王陛下护卫在前,却无法阻止最高统治者的身躯不断膨胀,挤破皇宫的穹顶。透过近乎透明的皮肤,骑士看见白色的触手在金色的血液中游弋。破碎的神明即将重生。
既然白键没有声音,就试试黑键吧。
金色分针彻底粉碎,破碎的神明于女王腹中发出最后嘶鸣,融为浊液。
没有琴声回应你的期待,你气急败坏,乱敲一通。钟楼顶部的大钟发出巨响,五彩的秒针飞速转动,试图逃离黑色时针的侵染。你被忽然的噪音吓到,小心翼翼地望向那条通往钟楼顶层的螺旋阶梯……
而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大地崩裂,黑色巨手探出,祂想要逃离什么,最终却沉入深渊。
你想了想,还是偷偷溜走算了。
在你居住的英格尼姆,幸存的骑警还在试图维持秩序,他们救下正在寻找孩子母亲,转眼却被撕裂。
你的母亲,她拖着你父亲仅剩的残躯,试图逃离无形的灾厄。她在废墟中呼喊你的名字,双眼已成空洞。
你抓住不比你高多少的门把。
门外已不是你熟悉的世界。
于是我按下了两个琴键。
你跳出钟楼,穿过大街小巷,撞进了自己小小的家里。你的父母惊诧地望着你,而你用小小的身体抵住木门,吞了吞唾液,小心说道。
“我好像……闯祸了。”
游戏场景设计:
层层叠叠、交错运转的钟表机械结构贯穿了这座钟楼,钢铁咬合声共鸣为一曲乐章,钟表结构的中心又是一个微小的螺旋阶梯,供人上行。
在黄铜齿轮的终点,漆黑的大钟高悬顶端,四面由数百片白色玻璃与黄金碎片构成的巨型黄金表盘镶嵌在这座哥特式高塔的顶部,其上三支由长至短分别代表着死亡、神明与凡人的大三针日复一日地转动。
死亡的指针通体漆黑,变化无常,扭曲蜿蜒如蛇行,但起点与终点永远在一条直线上;神明的指针以金色为主附带少量的黑色,样式对称且华贵;凡人的指针最初只有一个小白尖,但随着时间的推进会生出不一样的颜色和形状。
钟表机械结构的底部是一个悬空的程序轮,暗示着整个时钟与其机械结构其实漂浮在空中。程序轮是一个不断转动的铁筒,其上有无数突出的金属楔,金属楔又与一架缺失音板的钢琴贴合。使用者会通过弹钢琴的方式使钢琴背后的琴槌与程序轮的金属块接触,调节时钟指针的移速与世界的命运。
备注2:试稿写这种比较克的东西会不会不太好呢……
作者:白梓
评论要求:随意
备注:游戏的短篇剧本,打算用在应聘的作品集里,希望能得到一些建议……
●背景:黑幕。
●音效:遥远缥缈的京剧杂音。
●背景:50年代中国的临时监狱,第一人称视角,内容从近到远,依次为牢笼的铁栏杆、一张没有隔板可看到椅子的双柜式办公桌、灰色的斑驳泥墙。
●音效:遥远的铁门打开的声音
●音效: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背景:日本军官打扮戴着眼镜的男人坐在桌子后。
●上校:……
●上校:辛苦了。
●你:闭嘴……
●上校:……我必须为你遭受的酷刑说声抱歉,但我必须尽一切可能取得胜利。
●上校:而现在……事情已经结束了,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不抱有功利目的地谈谈。
●你:……什么意思?
●上校:你的人袭击了这个驻地。
●音效:放置重物的声音。
●背景:日本军官右手按着桌上的黄色的包袱和包袱上的手枪,包袱底下渗出了红色的血。
●上校:需要我为你打开看看吗?
●你:……不。
●背景:日本军官翘起二郎腿,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面带讥笑。
●上校:好吧……八路军第129师第385旅独立团的团长。
●上校:我希望你知道,因为你,我们部队在毫无补给的情况下连续作战了一个月。那可是段苦日子,很多人死了活下来人都想杀了你。
●上校:不过我更想和你谈谈。
●你:我宁愿你直接杀了我。
●上校:很可惜,我其实是一个热爱和平的人。
●你:你?和平?
●上校:我知道这很难让人信服,但我愿意坐下来和你谈谈,这就是最大的证明。
●你:你杀了整个县城的人。
●上校:不得已而为之。
●你:操你妈。
●上校:他们悄悄为你们运送粮食,被发现后还屡教不改,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毕竟这就是战争。
●你:战争不是屠杀的借口。
●上校:我并不是在为自己开脱,只是觉得惋惜。如果你们不反抗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伤亡了。
●你:滚犊子,傻卵玩意。
●上校:你对我们有太多成见了……我跟本部调取过你的资料,你曾经在满洲国生活过一段时间,对吧?
●你:那又怎样?
●上校:满洲国是一个很好的样本,在我们治下的中国人,也可以过上安稳富足的生活。没有军阀混战,也没有土匪作乱。
●你:但他们害怕你们。
●上校:他们害怕是正常的,但这也是稳定的基础,至少他们都能吃得上白米饭,甚至有机会尝尝台湾产的水果,不是吗?
●上校:看看过去十几年,扪心自问,你们自己人又做了什么?
●你:别把我们和那些军阀混为一谈。
●上校:你们有什么不同吗?难道你们的枪管不会射出子弹,而是鲜花?
●你:我们不会干出屠杀平民这种混账事。
●上校:又是这个说辞……
●上校:在入伍前,我曾有幸在岛田先生门下进修过汉学,我知道你们的历史,屠城在那些黄纸页里再常见不过了,即使把目光放到现在也并不少见。除了民族不同,我们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上校: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你:人们会记住。
●上校:那又如何?他们手里有枪吗?
●你:他们心里有火,熊熊烈火。
●上校:再大的火也能被扑灭。等一切结束了,新的秩序就会建立起来,所有人都会过上好日子,到时他们要反抗什么?美好的生活吗?
●你:如果你们真的能做到,又何必发动战争?
●上校:战争是实现目的的途径,你们有土地和资源,而我们有文明和秩序,只有两者结合,大东亚共荣圈才会真正实现。
●你:你以为你们是谁,有什么资格谈论文明和自诩?
●上校:我们是更优秀的人。所以我在笼子外,你在笼子里。
●你:不是我被你关在笼子里,而是你只能把我关在笼子里。你害怕我,还敢自称比我优秀?!
●上校:我可以现在杀了你。
●音效:铁链动弹声。
●画面:拉近靠近铁栏杆,两只伤痕累累、被铁链束缚的手抓住栏杆。
●你:那你就动手啊!
●上校:没有意义,我已经赢了。
●你:赢下战斗,不代表赢下战争。
●你:告诉你吧,在这个笼子外,还有无数个像我这样的人正在上子弹,等着把你们的狗脑子打上天!
●画面:上校用手枪点了点桌子上的包袱,嗤笑。
●上校:你是指他吗?
●画面:第一人称视角,你的手紧紧抓着铁栏杆,血液顺着栏杆留下。
●画面:上校将手枪放在包袱上。
●上校:你们的抗争都是无意义的,你和你的人很勇敢,但也不过是匹夫之勇。
●上校:仔细数数,你们已经历过十二个朝代,不断重蹈覆灭,辉煌曾有,但每段历史的结局都是混乱和灾难。
●上校:而我们更文明、也更先进,我们能打败欧洲人的军队,你们只能看着自己的国家被瓜分,这就是现实。
●上校:你的自信从何而来?是那些因为流离失所的灾民?还是埋在坑里的死人?别和我说是那些到处抓壮丁吃空饷的国军,你应该不喜欢讲笑话吧?
●你:……
●上校: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赢?
●你:我不知道。
●你:我读的书不多,没办法像你那样说出什么冠冕堂皇的屁话。
●你:我只知道血债血偿。
●你:我只知道有人愿意相信我们能结束乱世。
●上校:相信你们的人已经死了。
●你:但他们到死也选择相信。
●你:所以我也一样。
●你:我会死,但我们会赢。
●上校:这就够了?
●你:这就够了。
●上校:好吧,我已经没兴趣听你们发疯了。
●背景:第一人称视角,日本军官抓住包袱上的手枪。
●背景:第一人称视角,日本军官举枪对准你,因为手枪放在包袱上,上校拿枪的动作解开了包袱,露出一颗笑着的人头。
●旁白:你望见小七凝固的笑容,不见一丝胆怯。
●旁白:那是你团里年纪最小的孩子,你知道他为什么能笑着面对死亡,那个答案几秒前还在空气里回荡。
●音效:枪响,伴随耳鸣声。
●背景:画面渐黑。
●音效:开场遥远缥缈的京剧杂音变得清晰。
●背景:黑幕。
●旁白:恍惚间,你回望见小时太公做寿请的戏班,瓦灰花元宝脸的武生唱念做打,他的样子渐渐变成小七的模样,你笑着看着他唱道:
●旁白:“关将军义薄云天,某愿……”
●你:同往也!
自评(或者说创作思路):长篇的剧本因为最近的心情太浮躁,常常做了很多设定和预备工作后又放弃,因此最后决定认认真真地创作短篇,写出了这个剧本。
选择抗战背景的理由是这段历史大家都耳熟能详,能省去很多功夫,算偷个懒吧。
整个故事的基础是“烈士和日本军官的对话”,边想边写,但主人公的结局在中期就决定好了,毕竟战争本身很严肃、也很残酷,不应该有太多戏说的空间,因此结局只能贴近现实,被枪杀就义了。
我自己比较不满意的点是其实整场对话都是日本军官在用各种事实和论点压制主人公,很憋屈。后来一想,其实这个结果其实也是我对抗战的认知:一场实力悬殊的战争,侵略者是经历了各种战争胜利后信心空前高涨的日军,而反抗者内外交困,只有人民的信任支持……但这份信任就是最强大的武器吧,反正我是这么想。
说回角色设计,原计划里日本军官是一个浑身缠着绷带,经历过各种濒死场面活了下来自认为天命所在的疯子。但写着写着,那个疯疯癫癫形象就淡了,最后还是给了这个角色一个写实的形象。因为当时日本足够强大,也有足够多的战绩支撑,就算不是疯子也会狂热地认为日本会赢、大东亚共荣圈会建立。即使不用夸张的戏说,单论事实,先辈面对的敌人也足够恐怖了,过分夸张的形象脱离现实反而不美,也无法展现先人面临的困境……
杂七杂八说了一些,因为今天的能量已经耗光了,说的话不是很流畅通顺也有些胡言乱语,总之感谢各位的观看和建议!